第62章

澎湃的黄河水一路向东。凭借地球转动给予的巨大力量冲击着沿河两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已不知经历了多少万亿年。那一次次河道改变遗留下来的痕迹，只不过是她化妆时指尖的脂粉轻划过的波纹。多少轮世事的沧桑，在她的眼中，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云烟。她用来计算生命的时间只怕是银河的转动罢，换算成人的生命周期，七年时间不过是她经历的一秒，嘀嗒……

为了找到适合建设充电站的地方，娄兰驱车沿着黄河两岸来来回回穿梭了无数次。有时不得不弃车登山，分开长满尖刺的灌木，在乱石堆中踩出一条路；有时又不得不下到河边，跋涉在松软的滩涂上，研究河水在峭壁上留下的年轮般的印迹。

丁未平参加董事会回来之后，就黑着一张象锅底的脸。人也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了。除了指挥公司的生产外，其他的时间，都埋首在办公桌上，双手在键盘上敲击不停，不知在忙碌着什么。

过了没有几天，娄兰看到了总公司下发的关于丁未平的最新的任命文件。他动能公司总经理的试用期结束，转正为正式的总经理，任总公司的首席预算官职务没有变，令人惊奇的是由候补董事转成了副董事长。在总公司的话语权大大提升。

按理来讲，他应该高兴才对。直到她听到了另一件事情，才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不过，她只能心里为他暗抱不平，却无能为力。

首席预算官，在别人看来或许与首席财务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但娄兰从这一段时间的亲身经历来看，发现预算官和财务官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

如果是一个财务官来做预算，他们一般会从公司经营的角度进行考虑。比如说洛璜，他就是典型的财务官思维，只愿意接受自己能够完成的，或者说是财务报告上能够完成的指标预算。如果某项指标在预算的时候，超过了财务报告估计能够承受的范围，他们便会否决。

所以财务官在设计将来需要完成的各项指标的时候，一般都会持谨慎态度，只愿意在前一年的基础上，进行一定幅度的提升。这种预算是非常保守和中庸的，对于公司的发展来说，会非常平稳，对于经营者来说也会很轻松。

但就风险来说，却是最大的。

因为那样的预算不能适应大环境的急剧变化。由于公司没有更高的目标，所以路会越走越窄，最后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丁未平是公司的首席预算官，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在任何公司出现过的职务。

在上次编制总公司预算的时候，娄兰全程参与了预算的编制过程。虽然没有以前的预算作为参照指标，但动能公司的财务数据都在她的脑海里，所以她在编制动能分公司预算的时候，总是会将预算指标和那些财务数据进行对比，并且会依据财务数据对一些预算指标进行修正。每当那种时候，她就会发现丁未平的想法和自己对预算的理解，会产生冲突。

他提出来的想法开始的时候她并不能很好的理解，总觉得超出了公司能够承受的范围。但在他的坚持之下，自己还是按照他的思路做了。

本来她觉得这些数据是不可能完成的，但当动能公司经营的牙刷项目出现奇迹之后，她惊觉了一个事实，如果站在发展的眼光看，那些指标却是再合理不过了。

她仔细研究后，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原来丁未平在给定预算指标的时候，会细算公司各个方面的账。财产账、人力资源账、生产能力账、科学技术账等等。除此之外，他还会结合市场和环境的变化，将公司拥有的所有资源综合起来后，得出最为理想的产出数据。那是一种建立在预见基础上的，具有远见卓识的预算。

娄兰觉得，相比自己来说，丁未平似乎站得更高，看得更远，更宏观。他高瞻远瞩的目光，似乎能够透视未来一段时间的种种变化，他给出来的预算比财务官提出来的更加合理，更能指明公司前进的方向。

这些事情，她虽然能够明白，但并不代表所有人能够明白。所以他们辛苦编制的预算，连董事会都没有上，就夭折了。虽然丁未平告诉她，董事长答应私下运行，但私下运行怎么能够体现预算规则性的约束力，如果不对数据的运行过程进行跟踪，对偏离预算进行干预，那要预算来有何用？仅作为一个参考值，对真正懂预算的人来说，谁会甘心。

难怪他要黑着一张脸了。

不过，他黑着脸，似乎更可爱一些，娄兰暗笑。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远处驶来的那辆公务车。

娄兰保持着应有的谦逊站在一边，等待着来人从车上下来，这使她看起来有些拘束。这是普通人面对政府工作人员的常态。娄兰也不想这样，但似乎骨子里有着某种基因，当她看到官员时，不自觉的就会做出这种防御性姿态。当那人下车后，她的眼前一亮。

来者是一个精悍的青年，身材匀称、着装得体。他一下车，立即就带着满脸的笑容迎面朝娄兰走来。

“娄司政，你好！”娄兰听到对方这样称呼自己。“我姓杜，叫杜尝伟，市水利局规划发展科科长。”

“杜科长，麻烦你了。”她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发现他的手非常的厚实和温暖，用力也很适度，似乎生怕弄痛了她般。这是一个谦谦君子，她暗自点头，给了他一个较高的评价。

丁未平从董事会下来之后，为了推动充电站项目的建设。刚将自己提成了首席执行官。同时也将梅应雪、普吉友色、黄遁和贺岂刚一并提成了总经理助理。自己的级别与副总经理同级。其他人的级别比部长稍高，比副经理稍低。

“哪里，哪里！”杜尝伟笑道：“配合公司做好这次事情，是我们应该做的工作。”

娄兰拿出地图——上面有她前期踏勘现场时作好的标记——铺在车头盖上。细细的向杜尝伟介绍了公司的计划，并指出了沿河一带具体的坐标。总共有一千二百处，她除了优先考虑的一千处之外，另外还增加了备用的二百处。

这些选定的地址之中，杜尝伟所在局管辖的范围内，有三百五十多处。公司这次请杜尝伟来，就是想请水利局帮忙查出这些地段的权属人，以便布置接下来的接洽工作。如果让她自己一个一个的去找，不知要做到什么时候。

看了地图之后。杜尝伟坐上车，陪着娄兰实地看了几处河段。最后他说，“现场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你们选择的河段几乎都是沿河的公路边，并且不通电。象这样的地方，通常来说，除了是国有土地外，其他的地段一般都属于集体所有。虽然不排除有个人承包的山地和林地，但总体说来，你们如果需要使用，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障碍。不过，”他摸了摸太阳穴，“为了谨慎，我们会派人查证管辖范围内所有坐标的具体情况，汇总之后，交给你。”

“谢谢！”娄兰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建立充电站，需要考虑几个主要问题。

一是要方便电动车的出行。所以充电站之间的距离不应过大，综合论证后，他们选择了一个适中的距离，间隔五十公里左右设立一座。

二是要兼顾附近设施的用电所需。充电站的建立不仅仅为了满足为车辆充电，如果能够同时为其他设施提供电能，比如通信基站、农用机械、甚至供村民使用等，就会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三是要考虑地方的支持问题。从国家的角度出发，肯定是大力支持的。但从地方利益出发，就怕有的人不理解建立充电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从自身的利益出发，提出过份的利益补偿要求，或是不准在一些地段建设。

现在有了杜尝伟的支持之后，她面临的很多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了。所以这一声谢谢，说得真心真意。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杜尝伟笑着和她告别，“认识你很高兴，有空可以到单位坐坐，我私人请你喝酥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