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始乱
“什么，不许前线诸将擅自受降，凡事必须汇报到御营裁决，皇帝竟然下这种命令？”孙安祖不可置信的问道。
但李敢却再次确认了这一事实“是，故而高句丽诸城一旦有城破之危便立刻打出降旗，前线将士便只能停战回报杨广，来去何止三四日，待杨广的旨意到达，高句丽人早已修复城防转而再战了。”
一旁的王子威还补充到“不仅如此，此等荒唐事一次便罢了，皇帝还始终不肯撤回旨意，高句丽人反复以此诈术戏弄官军，可惜了数万将士白白为这昏君而死。”
孙安祖原本因与高句丽人旧日有怨，虽然如今身为叛逆，也还是期望隋军能教训一下高句丽人。
但如今听闻杨广如此做法，也是彻底对杨广绝望了，他不禁喃喃自语道：“皇帝竟然昏庸到这种地步。”
“哼！”王伏宝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这昏君只会浪掷人命，可怜我无数大好男儿，竟叫夷人看轻了我诸夏。”
元浩也是心有戚戚，想到自己差点就被拉去辽东战场替这昏君去送死就更是怒极。这昏君还好没有电话线，也没有飞机可以空运手令，不过竟然在这中古年代就搞出了遥控指挥的骚操作，活该葬送江山。
“就因为昏君如此胡乱施为，才导致辽东军情日益崩坏，如今前线诸军士气日益瓦解，逃兵日增，河北山东都有不少英雄起兵反隋呢。不过最近山东出了一个人物，诸位头领不可不知。”
李敢也是见隋军在辽东局面日益败坏，加上大水之后朝廷还愈加催逼税役，连他这种小土豪日子都过不下去，才下定决心投奔义军，因此早早便对各地隋军情势极为关注。
他接着说到：“此人名为张须陀，南阳人，乃是齐郡郡丞之职。山东王薄近日聚众数万攻略齐、鲁两郡，那张须陀只带三千余齐郡乡兵竟然在鲁地大破王薄，斩首千人。后王薄渡过黄河退至临邑，却不料张须陀竟日夜奔袭数百里，直过黄河，又大破王薄于临邑，那知世郎损兵数万，牲畜牛马丢失一空，残部渡河北上不知所踪去了。张须陀此人越过黄河，已经到达渤海附近，听闻杨广对他越境追敌不但不伐还大加封赏，诸位不可不防啊。”
王伏宝闻听也极感兴趣，那王薄起兵最早，而且编出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专打圣人杨广的脸，并且四处传扬，成了杨广点名要拿的要犯，可不必高鸡泊义军这般低调。可他不但一直活的好好的，而且聚众数万纵横山东一带所向无敌，如今却被区区一个郡丞带着几千乡勇就打的落花流水，这张须陀真是勇不可挡。
元浩闻听张须陀出场也是兴奋莫名，知晓历史的他记得张须陀后来大多呆在河南，与河北倒没什么接触，但这个人的出场本身就预示着隋末大乱即将拉开帷幕，主要演员们一一开始登台了。
一场宴席完毕，众人都各有心思，各自又有许多消息需要慢慢消化，因此早早便各自散去。
宴会已散，元浩正欲离去，李敢与王子威二人却在帐门左近将他拦住“元将军请留步，可否借一步说话。”
“哦？敢问二位何事指教？”
“元将军乃是窦建德窦公的子侄，我等二人此次投奔义军也是由窦公召集而来，因此有些话不方便与他人说，倒是该与元将军分明一二。”李敢将元浩引到帐边无人处，低身一鞠，小声言语道。
“李将军但说无妨，我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却听李敢缓缓说道：“我此次来，除了受的窦公委托，实际还有另一人让我与诸位递个消息。”
“那人是谁？”
“高士达！不知元将军是否听过他，高士达乃是清河人，是河北有名的地方大豪，传说他还是北齐皇室渤海高氏后人，两个月前他也已在清河起兵，目前已有数千之众，河北豪杰投奔他的极多。我来之前，他特意派人联络于我，让我与高鸡泊诸位将军联系，请各位与他一同共襄盛举。”
伧啷，元浩一把拔出腰刀，冷笑道：“怎么，两位原来是为他人来做说客，要吞并我等吗？可惜我不是头领，此事还是与孙统领说去吧。”
一旁的王子威一见如此，慌忙走上来，连连摆手道：“元将军误会了，高士达虽然联系过我等，但我们也只是替他传个消息。至于那孙统领，我等本是窦建德窦公召集而来，怎么会看不出这高鸡泊军中其实都是窦公的人马呢？”
李敢也道：“元兄弟不要误会，以我之见，窦建德公实在是当世豪杰，若是高士达与窦公相比，我自然是追随窦公麾下，怎么会弃明投暗呢？我之所以与将军你说这些，其实是深为窦公忧虑啊。”
听到这话，元浩也不禁好奇，李敢二人既然更看好窦建德，又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李敢见元浩不再动作，又说出一番话来：“我说起高士达之事只是提醒元将军你和窦公，如今情势已不同往日，今日有高士达起兵，明日就有张士达、李士达。隋帝日渐昏庸，天下的有心人自然会蜂拥而起，河北英雄我观之无人出窦公左右，但窦公虽然安排下高鸡泊这般事业，却仍拘泥于自家些许产业，始终不愿站出来领袖群雄，时间一久岂不是把大好机会拱手让人，难道凭孙安祖便能与高士达这等英豪争夺河北人心么？”
元浩听了一时默然无语，他只知道河北群雄最后都归于窦，但窦建德究竟是如何开基创业，他也并不清楚，今夜听到李敢二人的说法，也确实有道理。
半响元浩才道：“二位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劝劝窦叔的，还请二位先回吧。”
李敢见元浩已经了解其意，便不再多言，与王子威一同拱手告别而去，走了几步，却又按捺不住回头与元浩言道：“窦公心意我大约能知，只是近期以来河北起兵者甚多，各地大族豪强多有受刀兵者，而唯有窦家丝毫无损，长此以往，难道朝廷不会怀疑吗？还请元将军务必劝谏窦公。”说完，才快步离去。
留下元浩在夜色中，一时却是怔住了。
不提元浩当夜如何写信送去窦建德，备言李敢等人所说诸事，只说数日之后，又一个惊天消息传来：征辽已然大败！
消息由一个元浩的老熟人带来，暴躁猛士高季兴亲自从河间日夜兼程赶到高鸡泊，由董康买一路护送到主岛寨中，当众公布了这一消息。
高季兴人群中见到元浩，立时大喜过望，如往常般一把搂住少年哈哈大笑：“小耗子，几个月不见壮实了不少，怎么，想不想你高大叔。”
元浩难得的声音中带了点滞涩：“高叔，放开我，我都是将军了，你还是赶紧说消息吧。”
“好好好，小将军。”高季兴想起这个惊天消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将其详细道出。
“此事说来极为惨烈，都是昏君不能用人，宇文述那厮拍马溜须拿手至极，让他一路做到左武卫大将军，终于把大军也葬送在这老匹夫手里。“
高季兴边说此事，忍不住咬牙切齿，他本来对为隋室效力还有所期望，指望靠武艺搏一个出生，但此事之后却是彻底绝了心思，为大隋出力，九条命也不够杨广坑害的。
“杨广亲自率大军攻打辽东城，久攻不能下，所以把希望全放在宇文述身上，命宇文述统帅九军之众三十万大军绕道北方，走扶余境内攻入高句丽后翼。高句丽大将乙支文德与宇文述交战，见宇文述兵多粮少，就故意诈败引诱宇文述大军越过鸭绿江。谁知宇文述无能至极，不但贪功追过鸭绿江，还一路紧追，乙支文德索性与宇文述七次交战七次诈败，将他一路引到平壤城下了，副将于仲文苦劝不听，结果三十万大军在坚城下全军断粮，一时进退无门。”
“那宇文述他们逃回来多少人？”元浩忙追问道。
“回来？也就宇文述自己回来啦，老东西七十岁了，跑的倒是比谁都快，可三十万大军退回辽西的才两千七百人！那乙支文德趁隋军撤退渡河时半道而击，宇文述当即弃军逃走。乙支文德亲自率两万铁骑日夜不停追击隋军，一路追击五百余里，副将于仲文以下十几万人皆战死于途中，冻饿而死者也有数万，最后为高句丽俘获几达十万之众。”
高季兴说完，众人都是惊愕不已，自西晋以来中原历经百年征战，这么大的败战也还是第一次听说，可以说是隋朝一半的精锐都被消灭一空。
要知道按军制，大隋的府兵一共才六十万啊。
高季兴说完抓起桌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喝了几口，再对还在震惊中的众人道：“老窦让我告诉你们，河北山东马上就是群雄并起之时啦。再过一月，他就想办法脱身与大家汇合，咱们一起席卷天下的时候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