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报讯
窦家庄战事后的第二天,元浩便离家乘马向河间郡飞驰而去,临行前徐氏带着窦伯玉等几个孩子一直将他送出一里地才肯回转,即是舍不得元浩这位“大儿”,更是情知窦建德的安危已系于他一身,因此忍不住叮嘱再三。窦伯玉今年十岁,已经显得像个小大人一般,反倒劝解起他母亲不要过于担心,反而误了元浩的行程,让元浩对这位小弟弟刮目相看。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脑袋一直畏畏缩缩躲在徐氏身后,一直到临上马才在另一位小姑娘阿梅的拉扯下探出身喊了一声“浩哥哥一路平安,等你再回来,我们就在新家等你啦。”
元浩听到这童言童语,心中一暖,不知道原本历史上他们都有怎样的故事,但此刻能救下这些亲人们、孩子们,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有意义的。念头通达,元浩忍不住哈哈一笑,转身跨上马背朝北方疾驰而去,直跑出十几步远才悠悠传回来他一句话语:“阿婶,小伯玉,小铃铛你们等我回来!”
从清河到河间郡最北端足有六七百里地界,虽然元浩一人双马日夜赶路,但一路又要避开大道和来往盘查,因此虽然心中焦急也走的不算多快。好在元浩相信以隋军的效率,漳南县的消息传到河间郡决对会比自己更加缓慢,毕竟这还只是中古年代的隋朝而已,又不似日后有电脑网络,这厢里窦家庄刚一出事就能在几百里外开始对窦建德网上追逃。
此次北上元浩只带了余庆一人,自误打误撞成了元浩的亲卫后,余庆这个湖民出身的淳朴青年便一直勤勤恳恳紧跟元浩左右,其中原因既有元浩作为后世人的好脾气颇让他亲切,也有平日元浩说书讲古显出的“文化人”底子引起他的知识崇拜,到如今又掺杂着作为武人对勇士良将的信服,种种原因硬是让这位青年把自己定位成了元浩故事里关二爷身边的周仓,宁死也不肯离开元浩身边。百般纠缠之下,元浩也只能单独留下何九郎处理窦家庄搬迁事宜,带着保镖上路。
一路风雨兼程,花了六天时间元浩两人才赶到河间郡高阳县,所幸到了这离窦建德驻扎的兵站不过五十多里路的地方,也没有听到关于窦建德的什么通缉或者反乱消息。既然已经能基本确信官府根本没有拿窦建德怎么样,元浩倒也不着急,反而在高阳盘恒了一日,打探周边的各路消息。
高阳县作为河间郡最北端的两个县之一,紧邻作为隋军征辽大本营的涿郡,又靠着南沱河水,有水运便利,因此也是隋军向涿郡输送交通的要道节点,因此自大业七年准备伐辽以来,这里便陷入一种畸形的繁华,往来的军人力役、达官贵人、商人贸工络绎不绝。因此等到辽东大败消息传来,这里也是受影响最直接的地方之一,到元浩到达高阳县的时候,县外道路上所见都是从辽东退下来的败兵逃人,满城上下也是惊惶不安,各种消息充赛耳目,里面传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传言说高句丽大军已经杀到涿郡马上要南下中原的。
虽然流言众多,但总能挑拣出些有用的消息,何况城内还能看到隋庭为安抚地方不断发出的抵报告文,反正满城都混乱不堪,元浩索性装作客人在城中四处打探了一天,却也并无人管他。
众多消息里有几个消息让人颇感兴趣。其一自然是辽东战事,虽然传言纷纷,但官方文告却告知杨广已经在准备撤军,自扶余道宇文述三十万大军在平壤城下几乎全军覆没后,隋军在辽东诸城的战事更加僵持,高句丽在辽东修筑的诸多山城都依靠山势河流连成一体,让隋军屡攻不克,即便杨广亲自赶到前线压阵也难以存进,加上宇文述之败实在太过骇人,连自视为千古一帝的杨广也不得不认清现实,准备从辽东撤军,据说他本人的车架已经到了涿郡。
其二则是各地义军贼匪遍地蜂起,连年水旱灾害以及杨广不断擅用民力积攒下的暗火终于爆发,各地都有数不清的义军起事,不过从各地来往客人的说法看,这些义军良莠不齐,鱼龙混杂的厉害,里面既有杀官放粮的义军,更多的则是乘机聚集人众劫掠为害的匪徒。
在这些人里面有两人尤其让元浩关注,其中一人就是高士达,这位李敢等人曾经提到的河北大豪确实身势十足,据说在清河边界已经聚集了数万兵马,而且与他人不同,高士达刚一起兵便自称为东海公,在军中建立军职,听人说他的部众虽然众多,但纪律还算良好,确实是一位劲敌。
另一人则是元浩的老熟人,之前就打过交道的张金称,本来高鸡泊之战后就了无音讯的他不知从哪得的助力,竟然带着一帮部下在漳水、大运河沿岸四处抢劫,吸纳了大量辽东败退的逃兵和因灾害逃荒的灾民,人马越聚越多,竟然拉起了一支上万的队伍,只不过据南沱河上的客商说,张金称依旧是贼性不改,甚至比当初在高鸡泊更加残暴,所到之处都抢掠杀戮一空,很是有些凶名。
张金称的消息着实让元浩忧虑,想不到打蛇不死竟然养出一条毒蛇来,元浩等人与张金称早就彻底结下死仇,搞不好什么时候张金称就会来复仇也不一定。
不过各路人马如吹胀的气球一般的膨胀发展也让元浩暗暗心惊,虽然大多只是乌合之众,但单纯从兵力上看高鸡泊里的“摸羊公”军倒是被后来居上了,看来乱世之间骤起骤衰不能不让人更加谨慎以待,要知道这会夏军历史上的大敌们还大多未出场呢。
在高阳县盘桓的一天让元浩对周边局势更加明晰,再也忍耐不住要去见窦建德,第二天一过宵禁便立刻匆匆离城,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面对这新的局势变化窦建德会怎么决策。
对于窦建德这位如师如父的长辈,元浩相信他肯定比自己更加善于决断,毕竟历史上白手起家带领大夏军一统河北,开基建业创建与李唐鼎足而立的夏国的正是这位枭雄,现如今有了元浩作为后世人带来的信息优势,他只会做的比历史上更好。
军营重地平日自然不能擅进,但自隋军辽东大败之后,人心骚动不安,更别提虽然罪魁祸首宇文述靠着平日里奉迎杨广留下的一份情面侥幸留得一条性命,但替他背锅被砍头去职的可是大有人在,因此军中上下一时无人有心管理军容。
士卒们都在相互传言辽东的危险恐怖,生怕被送去辽东前线送死;将领们则大多惶恐不安,为仕途担忧不已,因此元浩靠近河间大营的时候,发现各部营属比起自己离开时都散乱了几分。
不过如此倒也方便,元浩小心的在清河郡兵的军营附近砍柴处留下暗号,带着余庆便潜伏在一旁静候来人。此刻隋军不少营伍管理懈怠,连砍柴都不肯深入,只是在林口乱砍些细木灌草应付差事,余庆与元浩一同窝在林中半天也不见人进来,反倒着急起来,生怕没人看到刻在林子里面大树上的暗记。但元浩丝毫不慌,他相信不管别人怎么想,窦建德是要做大事的人,他的部众一定不会有丝毫懈怠,更不敢去应付差事糊弄了事。
约等了半个时辰,果然等来了一队十余人的隋军,他们与其他诸军不同,也不与其他诸营士卒搭话,只是默默一路走到树林深处找寻柴木砍伐。
突然带队头目在一颗树上发现了元浩留下的印记,立刻抬头小心观察起四周,随即将手指放在口间吹出三声短促的呼哨。
元浩猛的听到哨声,急忙起身往声音方向走去,一路拨开草木,一个元浩无比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
那人四十多岁年纪,浓眉阔脸,面色微黄但眼神发亮,留着一缕短须,正用满是光彩的眼神看着元浩,嘴角微微翘起,一丝笑意在他唇间酝酿。
元浩不由大喜过望:“窦叔,你,怎么是你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