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决策
“怎么,我的大将军,你窦叔一个区区两百人将,来砍个柴也用的上亲自两个字么?臭小子在南边都忘了本吗,看来孙安祖他们给你安了个不小的官啊。”窦建德嘴上开着玩笑,脚下却是步子不停,几步走到元浩面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面上难得堆满了笑容。
窦建德突然见到元浩,虽然意外,却也知道肯定有事发生,否则元浩不会这么突兀的来到几百里外的河间郡见他。不过窦建德向来为人深沉有城府,并不急着询问详情,而是一把抱住元浩的肩膀,一面感受这份惊喜,一边观察着少年的这段时间的变化成长,直到把元浩从头到脚仔细查看了一遍才道:“好小子,多时不见,变壮实了,走,先跟我回营,有话咱们叔侄慢慢说。”
元浩时隔半年再见到窦建德,却感觉恍如隔世,这半年他经历了太多事情,也承受了太多压力,但此刻看到窦建德那如他记忆中一样永远稳重豁达的模样,忽然觉的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了。初夏的树林中,一束束阳光透过林隙,照的窦建德身上似乎洒了一片金光,看的元浩不由心神激荡,一时有些发愣,直到被窦建德拖着离开了树林才恢复正常。
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隋军大营,不但无人盘查窦建德队伍中多出的两人,还有许多旁营的隋军士卒向窦建德打招呼,看的出窦建德在大营中威望甚高,而且并不局限于他自己的部属。
窦建德将元浩带入他自己的营帐,一入帐中,元浩来不及坐下便迫不及待的把这段时间的大小事情全部告诉了窦建德,包括高鸡泊征战、邱氏之战、窦家庄之战以及高鸡泊众人的决定。
起初窦建德只是默默听着,直到听说官府竟然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派出大军攻打窦家庄,连他也忍不住怒气勃发,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恨声道:“狗官竟敢如此欺我,朝廷如此辱我,直当窦建德已经是个死人了吗!”
再听到元浩已经救下窦家众人,窦建德方才渐渐平息情绪,看向元浩的眼神中更多了一层暖意。不过以窦建德的聪明,元浩只将情形说明,他便立刻把握到了目前自己所面对的局势。
窦建德闭目凝思片刻,道:“阿浩,你来见我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无论如何官军既然派军来攻打窦家,那便是公然撕破脸面,也绝不会放过我和这两百弟兄,我猜漳南县告我谋反的文书已经在路上了,反正历来官府欺压地方豪强都会安上这个罪名。”
他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掀开帐帘朝帐外站立的亲兵传令:“马上召集各火长队正到我帐中,哪怕有事的也请他们先放下再说。”
亲兵随即领命而去,不多时,范愿等元浩的熟人便陆续赶来,众人眼见元浩突然出现,都是先惊喜,之后又想到必有大事发生,便纷纷不多寒暄,只是静待窦建德发话。
一时众人齐聚,但却个个眼神严肃,本来众人便与窦建德谋划多日,打算带队哗变返回漳南起事的谋划在场众人都有参与,如今突然见到元浩这漳南来人,都情知不妙,帐中一时一片沉默,气氛压抑的厉害。
窦建德扫视众人,眼见众将都心怀踹踹,面上颇有不安,便先让元浩再把详细情况为帐中众人分说一遍,众将纷纷凝神静听,待听到隋军竟然突袭窦家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一阵哗然。
既然隋军已经对窦家下手,不管有没有他们图谋造反的凭据,按照朝廷的一贯尿性也绝不会放过他们这支队伍,因此众人都觉得只有先下手为强。
就连一向沉稳的刘雅也在帐中高声说道:“现在咱们和陈胜吴广一样,前也是死后也是死,只剩下‘死国可乎’一条路啦。”
眼见人心坚定,众将都群情激愤,窦建德此刻直接敲定造反的决定道“现在都别说了,造反就是唯一的生路,我辈何须比那陈胜吴广,当初汉高祖不也是因役人逃散犯罪被暴秦逼入山中,才有斩白蛇起事的吗?今日朝廷昏聩,异日我辈之祸福现在又哪能预料呢。”
说罢,他以锐利的眼神扫视全场,在他的眼神注视下,众将纷纷不再喧哗,都安静下来听窦建德继续说话。
窦建德待帐中再次安静下来,才继续开口道:“如今之计,不是反不反,而是我们这两百人下一步怎么办。既然朝廷已经跟我们翻脸,肯定马上就会通缉我等,这里河间郡离漳河老家足有几百里,而且文告上说的分明,皇帝马上就要班师回东都,现在河北大兵云集,我们两百多人若是一齐南下,目标又显眼,肯定会遇上各种盘查,直接回漳南实在困难。”
听窦建德说到这里,众人又是一阵骚动,想到自己孤军深入,甚至如今还位于隋军大营之中,忍不住互相私语起来。
范愿年纪最长,遂代表众人说道:“建德,现在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是我们的头,何况这次你家阿浩还救了我们大家不少人的家眷,你说,我们跟你干就是。”
窦建德听范愿提起元浩救了众人不少人的家属,微微一笑,用赞许的眼神看了看元浩,清了清嗓子,才用宏亮的声音道出了他的决定:“回漳南肯定是回不去,我们两百多人马,不比阿浩单独一人还能隐藏行迹。但此地附近就有一支义军,乃是东海公高士达,他现如今拥兵万人,而且与我早有联络,我们现在暂且投奔他,他也一定会乐于接纳,日后我们可以借他的力打回漳南去。”
众将一听,高士达作为河北大豪,在座众人也大多听过其名声,在如今也无其他出路的情况下,窦建德作为主将既然愿意投奔他,众将自然不会反对,于是帐中顿时充满了一片附和声音。
元浩扫视全场,见只有刘雅、范愿等几人沉吟不语,暗中对他们又高看一眼。投奔高士达自无不可,但虽然同为反隋,究竟是以高士达盟友身份加入还是作为高士达部将,其中的区别干系可就大了,此刻恐怕除了窦建德本人,也只有刘雅等几人有所顾忌。
窦建德部属本就是同乡亲朋,众人遇到危机自然远比一般队伍团结一心,因此窦建德当场宣布他与高士达早有联系,事不宜迟,马上第二天全军就趁隋军如今混乱懈怠的时机脱离大营,让众将回去各自准备。
兹事体大,众人也没了心情与元浩寒暄,都只打了个招呼便匆匆散去,只有刘雅故意比别人慢走几步,待他人纷纷散去后,又回转身来向着窦建德道“建德,投奔高士达这事我不反对,但咱们可不能被高士达吞并了。咱们造反是为百姓,但也是为了打江山,如果是为了姓高的打,那我还不如给高季兴卖力,也比给高士达卖力强。”
窦建德爽朗的哈哈一笑,一只手握住刘雅一只胳膊道:“你也想太多了,什么打江山,我们现如今在这世道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哪能奢望什么呢。不过你和兄弟们都放心,我窦建德可以给高士达做手下,但是高士达如果要亏待我们,我绝不会答应。”
说着他拉着刘雅的手把刘雅一直送出帐门外十几步远,刘雅方才告辞而去。
送走刘雅,帐中再无他人,窦建德遂跟元浩道:“阿浩,你怎么看窦叔这个决定?”
元浩苦笑道:“窦叔,我想了想其实这也是眼下的好办法,不过如果你再狠狠心,让众人分头各自南下,我跟范叔、刘叔几个护着你回高鸡泊肯定是没问题的。”
窦建德听了他的话,微微笑道:“那样的话我还是窦建德吗,众兄弟信任我才跟着我,他们不负我,我怎么会负他们呢?天下人负我窦建德,我窦建德都未必负天下人,何况是自己的兄弟。”
“窦叔你为了兄弟们好是没错,不过高士达咱们之前都没有太多接触,如果他不是好人,我们可就不好脱身了。”元浩还是担心不已,高士达此人他历史上都没怎么听说过,只怕也不是什么成大事的人物,秉持防人之心的话,还是预防他会起吞并的心思的为好。
却见窦建德突然面孔一肃:“叫你平时在家多读史书兵法,整体就知道胡编乱造些故事,也不肯读书,你还跟伯玉他们说三国,我看你三国志都没读过。汉先主投奔袁绍,裴注云别传可读过?”
“没读过。”元浩心道窦建德还不是偶尔听了自己说了几次三国故事才回家天天翻三国志,刚才还说什么我负天下人,不都是从他这听来的么。但面上却是配合的做出一副乖乖听话的表情。
窦建德又是一声冷哼道:“就是不爱读书,先主就袁绍,云见於邺。先主与云同床眠卧,密遣云合募得数百人,皆称刘左将军部曲,绍不能知。现在我们在高鸡泊有一支自己的队伍,还怕高士达吞并我们?”
元浩赶紧配合道:“那是,一旦局势变化,南北通路打通,届时我们可以陆续把高鸡泊的队伍源源不断引入高士达部,倒时候鸠占鹊巢也不一定呢。”
“什么鸠占鹊巢!若高士达确实是英雄,我窦建德为他效命又有何妨,不过如若不合,我们有本钱在手也才能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