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孙安祖
安祖？我还祖安兄弟呢，这是谁啊？元浩不由的在心中想起了前世的某个游戏，却突然发现了窦建德话语中的关键点：杀了县令！
上辈子不知道，这辈子他可是知道县令的威风，大隋朝的县令集财权行政权司法权于一身，那可是真正的百里侯，平日里出门巡查乡间光随从队伍都有上百人，现如今百万大军云集河北，竟然还有人敢做出这样的大案？
却见众人中间的那名男子个子不高，大约较之中人还要偏矮一些，但皮肤黝黑，身体精壮，看上去三十五六，细细的眼睛却配着一双耷拉的眉毛，看上去似乎很是个老实人，没想到却做下这般大事。听了窦建德的话，男人似乎放松了些，酝酿了片刻就将事情缓缓说了出来。
原来这男人叫孙安祖，也是漳南人，家里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北齐晋阳军户。当年天下三分，以河北为根基的北齐军力横绝当世，比大隋朝的前任，占据关中的北周还要强盛几分，隋朝皇帝的祖先以及后世李唐的祖先们都在北齐大军面前屡屡吃瘪，直到一代雄主北周武帝横空出世才险而又险的平灭了北齐，再后来北周又被大隋朝的杨坚捡了便宜。北齐赖以称雄的根本就是其陪都晋阳的十万军户，都是从北魏六镇鲜卑流传下来的世代精锐，因此孙安祖家传武艺自然极为出众。只是现如今都大业年间了，别说北齐，连灭了北齐的大周都亡了几十年，这孙安祖自然也就没的世袭的兵可当，流落到漳南种田来了。
去年河北发大水，孙安祖作为外来户本来就田地位置不好，容易积水，洪水一来自然是家破人亡，他婆娘不幸被大水卷走，就留下他和一个十岁的女娃娃。本来天灾人祸也没有办法，但奈何他世代有武艺的事情让县令知道了。今上正要讨伐高句丽小邦，以开创历代所未有的功名大业，于是便要广求天下壮士都去军中效劳。前年，也就是大业六年的时候，皇帝还专门下诏书给各位大将说“只有现在建立有利于国的开辟山河不朽功勋，才能得封赐，你们的子孙们才能世代享受你们的恩德。”以勉励众人。
朝中的大员们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但漳南县令肯定听进去了，一力要让孙安祖这样的壮士去前线报效大隋朝。但别人去了，家中还有人照应，孙安祖一个外来户，举目无亲还拖着个十岁的女娃娃，他一去女儿岂不是只有饿死，因此他再三拒绝了县里的好意。但历来小民斗不过官，孙安祖便被县里的官差捉了去，结果他又当着县令的面说自己家贫不能去，惹怒了县令，还被当众鞭打了一顿。
事实证明老实人发狠比谁都厉害，他假意顺从，领了兵杖去从军，却偷跑出营，一不做二不休的刺杀了漳南县令。他举目无亲又做下大案，只听说过本地有个窦建德有义气重诺的名号，就抱着女儿硬是追上窦建德来投奔了。
听完一番话，元浩也不得不对这个中年汉子瞩目不已，此人看上去不起眼，却能悄悄从军营逃离，还能在层层保护中刺杀县令再安然逃脱，再拖着个孩子一路从清河跑到河间，简直是武侠小说里的武林高手一般，早生几百年搞不好能上太史公的刺客列传。
听完孙安祖的话语，众人也半响无言，最后还是刘雅带头开口。刘雅是窦建德的老朋友，乡间向来以为人和善著称，他身量不高，面白有须，像个乡间的儒士，但元浩亲眼见过他跑马挥矛，还射的一手好弓箭。他说道：“安祖兄弟是个可怜人，按理咱们乡里一场应该帮助；不过杀县令这件事太大，等于是造反，朝廷追究必然极严，只怕是咱们想保住他也很有困难，不过我们都听你的，建德你拿主意吧。”
“孙安祖做的没错，张令到任以来，水患不见处置，倒是日夜搜刮百姓以供朝廷，孙大哥也是为民除害，咱们得帮他，不然传出去咱们怎么面对父老呢？”这是王伏宝。
“他要跑，带着女儿跑就是了，何必又去杀了县令。现在他自己一人，却要拖我们这么多人落水吗？我们都是有家有业，现在还在军中当差，为了一个造反的贼难道我们也去造反吗？”这是高季兴。
“我看不能收，甚至咱们现在就得杀了他，本来建德你平日里常常为人出头与官吏为恶，他们都忌惮你，现在贸然惹上这件事，哪怕不收留他，他日后被抓供出来找过你，只怕也是件大伙的大祸。”这是一向稳重的范愿。
一时间众人都看向窦建德，等着他拿主意。连元浩也在等窦建德发话，心中想起诸如厚黑学之类许多书籍，冒这么大风险去帮助一个本无交际的陌生人，确实强人所难，何况他也不确定窦建德有没有这个本事保下这个人。
窦建德沉吟半响，却是对众人一笑：“好吧，众兄弟说都听我的，可我不能就这么简单由我一人来定大家的生死大事。”说着挨个点到“刘雅、王伏宝、高季兴、范愿……你们留下，其他人先出去，这件事任何人不许外传！“
元浩没资格参会，赶紧溜了出去，却始终在想着孙安祖的事情。但一直等到下午吃饭时候，窦建德才带着刘雅等人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而孙安祖的身影元浩却没见到，他不由的一叹。按他们这些地方豪强的作风，窦建德他们估计已经把他给埋了，其实若是元浩自己决定，他也会这么做，毕竟孙安祖再可怜也是个陌生人，但窦建德他们却都是自己的朋友亲人。他绝不会为了一个空空的道义，拿自己人的安危冒险。
晚上，元浩也没去找王伏宝，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自己在窦建德营帐边找了个地方睡觉。他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睁着眼瞎想，一会想到李世民一会又想到瓦岗寨的故事，最后还是想着孙安祖的事情。
突然，元浩一把抓过横刀跳了起来：“谁？“
“是我，王伏宝。“却见王伏宝把门帘挑开，搭在一边，直直走了进来。
“伏宝哥，是你啊。“元浩一喜，却又想起王伏宝白天的话语，想到以王伏宝的侠义心肠，此刻恐怕正不好受，想说几句也不知从哪提起，一时只好憨憨的站着，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想着反正窦建德他们做主，或许当时自己帮王伏宝帮腔说几句也不碍事。
王伏宝却不以为意，丝毫不见不乐之色，反而朝元浩挤了挤眼睛，一副心情挺好的样子。
“阿浩，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什么？一把好刀？”
“给你带了个小媳妇！”
“什么？”
说话间，从王伏宝身后冒出一个小脑袋，然后畏畏缩缩的走出来一个小姑娘来。
小姑娘大约十来岁，但是眉眼生的十分干净，一副讨人喜欢的样子，只是神情却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看着元浩，弱弱的问了个安：“这位哥哥好。”
还真是个小媳妇！不对，小妹妹，也不知王伏宝从哪找到的，军营里怎么会冒出来一个小姑娘！
王伏宝看着元浩一副傻样，却是乐的笑了起来。“她姓孙，以后就是我的干妹妹，就养在窦家庄啦，也是你的妹妹，我带她来认认亲。”说着王伏宝摸了摸小姑娘的小脑袋，孙小姑娘好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任他揉捏，露出了一脸安心的表情。
姓孙？元浩脑海中如同电火花一般闪过一个名字，孙祖安，啊不对，孙安祖！好像知道了什么，顿时有些慌张。
“伏宝哥，这孩子的爹呢？“元浩试探的问道。
“哈哈，你小子就是聪明，她爹就是孙安祖。不过，有件大事窦公要让你跟我一起去办，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王伏宝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事?你和窦叔都决定了，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说！”
王伏宝指了指身边的小姑娘“跟这孩子的爹就有关系，咱们马上带着她还有她爹从军营离开。”
“那咱们不是成了逃兵吗？”元浩问
“怕什么，队伍里都是自家兄弟，谁能查咱们，我们要干的事可比当这朝廷的大头兵大。”说着王伏宝拍了拍身上背着的包袱，牵着小姑娘走了出去，边走边丢下话来：“收拾好家伙，带上粮水，明晚在北营门等我。”
见王伏宝转身就走，元浩忙追了出去：“你总要告诉我咱们去哪吧。”王伏宝转头一笑：“小子，听说过高鸡泊没有？”说完扛起小姑娘坐在肩头，脚下生风越走越远。还有一句弱弱的细语传来：“小哥哥，我叫孙铃铛。”
眼看着王伏宝已经走远，元浩回到房内，却是再也睡不着了。高鸡泊他当然知道，那是河北道上的大湖，漳水交汇的地方，身为这一世的漳南人，他当然知道这个广袤数百里，葭苇阻奥，芦苇丛生的大湖，可老窦要他和王伏宝去那干嘛。
对了，还有那个孙安祖到底窦建德想怎么处理？这一夜，元浩的脑子始终是高鸡泊、孙安祖、王伏宝、窦建德几个名字转个不停，偶尔还有一个孙铃铛的小姑娘名字冒出来，却是一夜间再也没睡个瓷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