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定落花:品三代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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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文化建设的献身者

许寿裳虽为同盟会元老、国民党党员,但不愿与弄权者同流合污,又坚持宣传鲁迅的思想,积极参加救亡座谈会,因此深受排挤。抗战时,西北联合大学已任命他兼任法商学院院长,教育部长陈立夫却密令“主法商院长须超然而接近中央者”,指定亲信担任;后来甚至猖狂到不准聘请许寿裳在公立乃至私立大学任教。抗战胜利后,已是64岁高龄的许寿裳,决意接受老友台湾省行政长官陈仪的邀请,独身飞赴刚回到祖国怀抱的宝岛,协同宣扬中华民族的传统和新文化,肃清日本殖民文化的遗毒。

他被任命为台湾编译馆馆长后,即广招台湾本省和大陆的人才,在馆内设置台湾研究组、学校教本组、社会读物组、名著翻译组等。鉴于台湾民众在长达半个世纪中,被强迫使用日语,许寿裳亲自编著了《怎样学习国语和国文》一书,努力推广国语。然而未及半年,因陈仪被撤,编译馆停办,许寿裳无奈地“坐看前功付陆沉”。当他被聘为台湾大学教授兼中国文学系主任后,一如既往,经常在比较开明的《台湾文化》上发表宣传“五四”历史和论述新文化的文章,反动报刊《正气》《中华日报》《平言》因此大肆攻击他,并连带诬蔑他的子女。

1948年2月18日夜,一生仁厚慈祥的许寿裳竟在睡梦中被刀斧砍杀。台湾警方起初阴谋栽赃于他女儿的男友;事败后,又指称是小偷“图财害命”,凶手则是时常受到许先生接济的原编译馆的青年电工高万伡,其实清贫的许先生家中仅有1000台币。在作案现场发现的包凶器的报纸,却是在台湾买不到的军方出版物——武汉《和平日报》。从事发前后的种种迹象来看,高万伡是被台湾省警务处和台北市警察局特务利用的愚民,最后他被五花大绑,口塞棉花,匆匆地送上了刑场。而“凶手”诉说的作案时的帮凶,竟不为法院和警方所查缉。

一个毕生致力于开发民智的教育家竟为愚民所杀,令人疾痛,至有无言的悲哀;而被反动政客所利用的愚民也无声地死在他的谋主所制定的法律下,人们恨其不争时,当再思许寿裳早年的警言:“有国家而无国民,有法令而无自觉,人道无光,性灵悉死,兽界耶?枯骨耶?”

1982年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罗慧生撰写的《鲁迅与许寿裳》,1986年文学史家林辰编的《许寿裳文录》,得到湖南人民出版社的赏识而被推出。1993年在他的家乡绍兴举行纪念他110周年诞辰的活动,日本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也刊行了《许寿裳日记》(1946年8月1日—1948年2月18日),并举行了发行座谈会。在台湾,许寿裳惨遭奇祸,沉冤难白,冷寂了36年后,他对台湾文化建设的贡献及他的道德文章,又激起了人们深深的赞赏和怀念。1982年台湾各界人士纪念许寿裳的九九冥诞,曾排斥许寿裳的陈立夫,在历经种种变迁后,也醒悟似地写下了对许先生的颂词:“名垂庠序,亮节高风,典型永式,德音靡穷。”1998年是许先生在台湾遇害50周年,台海出版社刊印了由陈漱渝主编的《现代贤儒——鲁迅的挚友许寿裳》一书,较完备地收录了许寿裳的生平行状和有关的回忆文章。同时在3月26日—27日,由鲁迅博物馆和台盟联合举行了怀念许寿裳的纪念会和学术讨论会。亲朋、学生、研究者的回忆、感念和评论,再现了一个栩栩如生的许寿裳。

(写于199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