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卵的孵化
螳螂卵通常都在阳光明媚的地方孵化,孵化期在6月中旬,一般在上午10点左右。
前面我已经提到过,在螳螂的巢里只有一小部分可以做幼虫的出口,那就是巢中央的鳞片地带。在每片鳞片的下方,你可以看到一个钝圆的、透明的肿块慢慢出现了,紧跟着的是两个大黑斑,那是螳螂的眼睛。小幼虫从鳞片下轻轻地滑下来,已经把自己身体的一半解放出来了。这时可以看到它的身体是黄色中稍稍带点儿红色的,它还长了一个肥胖的大脑袋。仅仅透过它外面的皮肤,就可以明显地看到它的眼睛又大又黑,口器平放在胸前,腿从前到后紧紧地贴附在身体上。除了这些腿之外,其他地方多少有点儿像刚孵化出来的蝉的幼虫。
小螳螂和蝉一样,当它们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为了方便和安全,必须要穿上防护服。因为当螳螂孵化的时候,小幼虫必须从巢的深处爬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它必须要穿过狭窄、曲折的通道,如果它那细长的四肢完全伸展开的话,很可能在通道里找不到足够的空间。它那高跷般细长的腿,像鱼叉一样的捕捉足,以及精致纤细的触角都会阻碍它的通行。要小螳螂自己爬出来,确实行不通。所以,这个小生物是裹在襁褓里出世的,襁褓的形状就像一只小船一样。
当幼虫从巢的鳞片下面露出来时,它的头越变越大,直到看起来像一个跳动的水泡。这个小生物交替进行着前推和后缩的动作,努力把自己解放出来。每做一次这样的运动,它的头都会长大一点儿。终于,幼虫上半胸部的外壳破裂了,它蠕动着、拖拽着、弯曲着身躯,决心摆脱那层防护服。终于,腿和长长的触角首先解放了出来,再扭动几次之后,整件衣服就脱下来了。
目睹上千只螳螂同时从巢里孵化出来,还真是一个惊人的景观。一只小螳螂刚刚在鳞片下露出黑色的眼睛,其他小螳螂就一窝蜂地出现了。似乎有一种信号从一个个体传到另一个,孵化扩散得非常迅速。几乎在同一时间,巢的中间地带就挤满了幼虫,它们兴奋地摆动着身体,脱去已经被撕裂的外衣,然后它们一个一个地散去,爬进距离它们最近的叶片中。几天后,又一个新的群体孵化出来了,就这样一批接一批,直到所有的卵全部孵化出来。
但是,哎!可怜的幼虫刚一出生,就来到了一个危险的世界。我曾多次看到过正在孵化的幼虫,在我家门外的围墙内,或是在温室的隐蔽处我都见过,我希望能在那儿更好地保护它们。可我已经不下二十次,看到它们被屠杀的可怕场面。螳螂确实产下了许多卵,但这些卵还远远不够填饱猎食者们饥肠辘辘的肚子。这些敌人常常虎视眈眈地等待着幼虫的出现,在巢口搞伏击。
在这些猎食者中,蚂蚁是螳螂最大的敌人,每天我都能看到蚂蚁光顾螳螂的巢,我每次都试图把蚂蚁赶开,可结果证明我的干涉是徒劳的。在我和蚂蚁的斗争中,蚂蚁经常占上风。不过,蚂蚁很少能成功打进巢的内部,因为它坚硬的四壁形成了一个稳固的堡垒。蚂蚁无力攻破,只好埋伏在巢外,静静地等待着它们的猎物。
小幼虫刚一探出头来,就被蚂蚁抓去了。蚂蚁扯掉幼虫身上的翅鞘,将它毫不客气地切成碎片。在凶残的强盗面前,小螳螂只能靠本能的蠕动来保护自己。一会儿工夫,这个血腥的屠杀就结束了。一个原本可以人丁兴旺的螳螂大家族,现在剩下的只不过是几个散兵游勇,也就是那几个在大屠杀中侥幸逃生的幸存者了。
令人感到神奇的是,通常被视为昆虫“杀手”的螳螂,在它的生命初期竟然还常常被其他昆虫吃掉,而且还是被昆虫家族中的小个头——蚂蚁吃掉。螳螂此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族被这个侏儒毁掉。不过这种任人宰割的情形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一旦小螳螂接触到外界的空气,很快就会变得既结实又强壮,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了。只见它在蚂蚁之间轻快地移动着,当它和蚂蚁擦身而过时,蚂蚁纷纷跌倒,再也不敢去攻击和欺负这个已经长大了的“弱者”了。螳螂把前足举在胸前,就像我们把胳膊放在胸前那样做好了自卫和警戒的准备,它已经用这个骄傲的姿势让蚂蚁望而生畏了。
除了蚂蚁,螳螂还有一个更不容易对付的敌人,那就是小灰蜥蜴。蜥蜴喜欢待在阳光充足的墙壁上,它对螳螂那具有威胁性的姿势毫不在意,直接用细长的舌尖粘起一个又一个小螳螂。这些可怜的小螳螂刚刚从蚂蚁的魔爪下逃脱出来,却又慌不择路地落入蜥蜴的虎口。对于蜥蜴来说,小螳螂只够一小口,还不够塞牙缝的,但从蜥蜴的表情看来,小螳螂显然十分美味。因为它每次吞下一只小螳螂,都把眼皮微微一闭,一副十足满意的样子。
螳螂卵在孵化之前,也同样会有危险。有一种叫恰欧西斯的小蜂属昆虫,它的尾部有一根锐利的刺针,足以穿透泡沫硬化后形成的巢。这样一来,这一窝小螳螂就会和蝉的幼虫一样遭受相同的命运了。这个外来入侵者把卵产在螳螂自己的巢中。而且,这些外来者的卵比真正的主人——螳螂的卵还先孵化,主人的卵就这样被入侵者吃掉了。螳螂或许产下一千枚卵,但可能仅有几枚能够逃脱被小蜂破坏的命运。
螳螂以蝗虫为食,蚂蚁又吃掉小螳螂,而蚁鴷喜欢吃蚂蚁。秋天,等吃了许多蚂蚁的蚁鴷长肥的时候,我又吃掉蚁鴷,真是一环扣一环啊。
或许螳螂、蝗虫、蚂蚁,甚至个头更小的生物,都对增强人类的脑力有贡献。它们用一种奇怪的、看不见的方式,为我们的大脑提供了营养物质,或者说为我们思想的灯加了一滴油。这些小生物的能量慢慢地集聚着,然后储存起来,最后传递给我们,进入到我们的血液里来维持着我们的嗜好。我们的生存是建立在它们的死亡基础上的。世界就是一个无尽的循环,一切都在结束中重新开始,在死亡中获得重生。
在过去的年代里,人们总是对螳螂的巢怀有一种迷信色彩的敬畏。比方说,在普罗旺斯,螳螂的巢就被视为治疗冻疮的灵丹妙药。人们把巢切成两半,用力挤压,将流出的汁液涂抹在患处。农夫们宣称螳螂的巢有特殊的魔力,用过以后很见效。但我却从没感觉到它能减轻我的痛苦。
除此之外,螳螂的巢还因为对牙疼有神奇的疗效而备受赞誉。只要你随身携带一个螳螂巢,就再也不用害怕牙疼的折磨了。家庭主妇们通常在一个美好的月夜采集螳螂巢,她们小心地把它放在橱柜的角落里,或者缝在衣袋里珍藏起来备用。当有邻居患了牙疼病时,就跑过来借一个。她们管它叫 “铁格奴(tigno)”。
“借我用一下你的铁格奴好吗,疼死我了。”肿着脸的患者说。
主人赶快拆掉缝有“铁格奴”衣袋的针线,把这个宝贵的东西递过去。
“无论如何,千万别弄丢了。”她认真地对她的朋友说:“我只有这一个,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也很难再采集到了。”
直到16世纪,这些淳朴农夫关于螳螂的认识,才被一个英国的外科医生(他同时也是科学家)超越。他还告诉我们,在过去的年代里,如果一个孩子在村里迷了路,应该去向螳螂问路。这位科学家还注明:“螳螂将会伸出它的一只脚,给他指出正确的路,它很少会出错,甚至从不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