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影记录中国·2011:活着万墨轩书库·社会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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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东升
作品 《浓妆艳抹的城》

文津·清影·放映

“镜头缓慢横移,画面中,搭建未完的鸟巢的一道道铁梁默默划过,零落其中的建筑工人有的干自己的事情,有的随意瞟一眼镜头,一言不发。我第一次从这样既疏离又贴近的奇怪视角审视鸟巢,这个被无数媒体以千篇一律的镜头拍摄过的奥运圣坛。”

跟我们习以为常的那些粗粝的纪录片相比,《浓妆艳抹的城》的确是浓妆艳抹:大量缓慢横移的镜头、处理得像中国古代印玺的字幕、像行为艺术那样一动不动看着镜头的普通人、隔三差五变幻的音乐,钢琴曲、摇滚乐、古筝、唱诗班、笛子、鼓点,最后以法国纪录片《迁徙的鸟》那首温暖而略带感伤的主题曲《To be by your side》结尾,让人产生各种情绪联想——沉静、悬疑、紧张、舒缓、悲悯。

虽然导演加工的色彩很浓厚,然而,当你静静地去回味这部纪录片时,却发现它又是客观真实的纪录,它纪录的是2008年奥运会之前,北京这座城市里形形色色的人在奥运大氛围中形形色色的生活状态。只不过这种观察,并非以我们惯有的思维方式,几个典型人物、一个事件、起承转合的情节、圆满或不圆满的结局,这些都没有。导演故意制造的疏离感,反而是在帮助我们重新审视那不假思索的日常生活。

除了若隐若现的鸟巢和奥运排练让人想起这是在拍北京奥运会,整部影片更像是“城市交响曲”,诗意的画面在传递隐晦和多面的内涵,影片没有任何主要的人物和情节,几段人物对白也是点到为止——鸟巢工地里皮鞋开裂的安保人员扬言主席来了也不允许进入,几个老人坐在胡同里四合院墙角闲聊医疗保险、退休金和治病,冬天里女记者在北海滑冰现场录制英语节目,地铁里匆匆赶上车的中年人回身说一句“别照了,本来就挤”,奥运志愿者、开闭幕式演出人员、奥运礼仪小姐排练中严厉的训话,高层领导视察工作时试图玩一下站立式电动车,几句轻松的玩笑话……有时候甚至没有对白,2008年雪灾下的春运,一个儿童玩具被无数只脚踩来踩去,监控器里拥挤的人潮就像海里的水母一样无声无息地舞动。开幕式导演张艺谋和小布什夫妇这样的名人出镜时,导演只是把背影剪入影片,拒绝给他们哪怕是一小段正脸。

纪录片的声音处理也像电影一样,把奥运场馆建设工地电钻、喷漆、钢架撞击等机械噪音,北京街头川流不息的汽车所带来的轰鸣,北京胡同里推自行车的老汉“磨剪子嘞镪菜刀”的吆喝声,奥运会吉祥物福娃玩具喷塞棉花的气流声,从其他声音中剥离出来单独聆听的时候,一种慢慢品味生活的感怀由心底袅袅升起。

在奥运之前这一年里,北京城虽然有五花八门的浓妆艳抹,但是生活仍然以自己的节奏继续行进。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奥运往往只存在于官方动员和媒体造势之中,而生活才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很多人在看完这部纪录片之后,可能会有这样的感觉:内容过于庞杂,主线不明了。其实,在这部时长90分钟的纪录片中,导演用“下半身”、“上半身”、“脸”三个章节,来建构自己眼中一场奥运会所串联起的人生百态: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物,比如建设奥运场馆的民工(“下半身”);处在社会中层的公司白领(“上半身”);主流媒体中基本以解说词代替本人真实声音的一些领导和高层人物(“脸”)。导演汪东升自己坦言,他拍的素材很多,曾经在如何架构这些素材的问题上也遇到了困惑,这三个章节标题的使用,可以说是“取巧”而又简单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在影片的结尾处,导演并没有直接表现万众瞩目的开幕式表演现场,而是在演员候场区域用一个加了稳定器的长镜头穿梭于人群中,让我们近距离看群众演员的表情、神态,在宏大叙事之下,导演更加关注个体情感。一般来说,观看这样一部反叙事的影片,观众很容易走神,但好在每一个考究的镜头、对日常生活的非常规拍摄、还有不停变换的音乐,把人们牢牢吸引住了。

(《浓妆艳抹的城》,叶君/文)

我喜欢作品里面呈现更多的可能性,当一种剪辑方式或叙事状态呈现出明确的方向或价值判断的时候,我一定把它模糊掉,一定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它产生另外一种可能,让它产生歧义,不让它继续发展。

导演介绍

汪东升,生于山东济宁,1995年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雕塑专业,曾任山东省旅游局美工师、北京有线电视台纪录片工作室编导、北京奥运会国家体育场体育展示总导演,现任中央电视台新闻中心编导,同时兼任中央美院造型学院讲师。

导演专访

《浓妆艳抹的城》是您的第几部纪录片作品?

汪东升:没算过,我做纪录片时间还算挺长的,大概是97年开始。估计20个应该有吧。

都是您的个人作品还是工作性质的呢?

有一些是属于工作性质的。因为我在97年就独立拍纪录片,2000年时我就在中央电视台工作,当时也是在纪录片部,一直在做纪录片的栏目。这样做了挺多。

工作性质的选题可能您个人决定的成分比较少,就属于您个人的这部分作品而言,您主要关注的题材是哪些?

2000年时央视的选题也是比较开放的,大部分都是做自己感兴趣的。我觉得你说的是体制内外的关系,我没有太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其实更多的是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

那您觉得纪录片与您的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呢?如果你觉得面对自己是一个最大的问题的话。

其实不管纪录片也好,文学、绘画也好,都是个体看待世界的方式,反映的也是个体眼中的现实。我觉得这个很重要。我们去看纪录片,去看一个展览、一部小说,更多的也是看这个人、这个个体,他如何看待这个现实世界;他用什么方法,看到的是什么,与我看到的有什么不同。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

您自己一般会选择哪种主题作载体?比如这次是选择奥运期间的北京城。

其实我并没有刻意去选择主题(没有偏好)。我觉得所有的事件、所有的人物,只要是在这个世界中发生的,它和这个现实社会都有密切的关系。所以没有刻意说只做这个选题,不做那个。做得挺杂,人物事件都有。因为不管拍人、拍建筑、拍事件,都和这个社会有关系,都密不可分,不能孤立地从一个环境中去看。单独的个体和单独的事件都不存在,免不了还要关注现实。

您这个片子叫《浓妆艳抹的城》,最开始是什么样的契机让您这样打算的?

我原来在中央电视台工作,07年的时候借调到奥组委,在那儿工作了大概一年。我是个纪录片工作者,虽然在奥组委的工作和纪录片没有什么关系,但我看到当时发生的一些情况觉得挺有价值。既然我在场,就应该去记录它。我不在(现场)那没办法,在那个环境中并有想记录它的愿望,于是我就去拍了。

拍这个片子大概从2007年开始,一直到08年的9月份,跨度很长。一开始拍的时候也没有具体的结构,不知道自己要拍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要把它记录下来,在做的过程中一些思路才慢慢形成。

整个拍摄过程还顺利吗?

不顺利,哪有顺利的纪录片啊?!(笑)

那有没有发生什么让您印象很深的事情?或者比较特别的事情?

太多了。相对而言这个纪录片拍得还算顺利。因为我们有一个小团队,大家相互之间认同拍摄这个片子的价值,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的状态,能相互支撑下去,迷茫看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有人一起来商量。我觉得这是拍这个片子过程中比较大的收获。至于中间的插曲和纠结,每个片子我都觉得有很多。

这个片子因为周期长,消耗的资金量也大,因为没有一个正常的渠道和资金保障,基本上靠个体的投入,进行得也比较艰难。其实在拍片的过程中,最困惑最纠结的是身份问题。我虽然在奥组委工作,但是和搞体育的想法显然不一样,有时候也常会问自己是干嘛的:不是记者,做的也不是记者该做的事情。有时候在拍摄过程中遇到官方电影人员,或是别的拍纪录片的,就会想:人家在做一个很有理由、很正当的工作,而我们在做什么呢?是个体的艺术家?也不是。身份相当模糊,缺乏自我认同。这是最大的问题。这种模糊和摇摆,我相信在片子上有反映出来。

不少纪录片导演说拍的片子会对自己有一种反作用。片子虽然是承载他们对世界的一些理解和看法,但拍完后,他们往往也会被拍片过程以及不可预知的突发事件所影响。《浓妆艳抹的城》对您有什么影响呢?

我倒没有你刚刚说的感受这么强烈。在拍片之前,我基本上形成了一个看待世界的系统或者一种方式,外界的变化大都在意料之中吧,对我来讲没有人生观一类的冲击。

您是学雕塑、学艺术的。后来为什么会拍纪录片?

是的,我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学雕塑的。本科毕业,那时候我们都包分配,我分到山东省旅游局了,工作两年之后考了中戏的一个双学位——戏剧导演。在中戏的时候开始接触纪录片,觉得纪录片起码是观察现实的一个很好的方式。最早是在北京有线台一个叫“第三只眼”的纪录片工作室,(工作了)大概一年,后来去了中央电视台,也是因为纪录片的原因吧。2000年的时候拍了一个纪录片,拿了一个纪学会的长片二等奖还是三等奖。就这个契机,当时有个中央电视台的同志看到,联系上我就过去了。各种原因吧,反正偶然。

您看很多别的纪录片吗?

我看得不算多。好多别人提到的纪录片我都没看过。我和纪录片这个圈子联系得不是特别紧密。纪录片的一些信息我大概也会看,但不是经常一起玩,对纪录片的导演们也相对比较陌生,不是特别熟悉。

有没有别人的作品让你感触很深?

有,现在那些比较活跃的纪录片导演拍的东西里面,都有很有意思的东西,而且都能看到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们自己以个人方式看待世界的魅力。

您刚才说您没有时间再料理《浓妆艳抹的城》。

《浓妆艳抹的城》其实是09年9月份完成的,剪辑了差不多一年。因为拍的时候都是高清素材,没有机房来剪,只能平时工作或者干活的时候蹭一些机房来做这个片子的后期。但素材量很大,光靠这种零打碎敲的剪辑是完成不了的,由于没有资金支持,只能是有点钱可以租点机房的时候就整理一下带子;再有点钱可以租机房粗剪一下的时候就粗剪一下,所以拖的时间很长。去年9月份就做出来差不多这样状态的了。

11月份的时候在电影博物馆作了一个内部展映,主要是针对这个小团队的家属、朋友一类的观众。帮过这个片子的人很多,包括奥组委的人和中央电视台的人。老在给别人添麻烦,别人都不知道你忙什么,片子大概有一个样子了,希望给他们看一看。起码让别人知道帮助过你了,你在干嘛。包括家属,要给人一个交代。

这次展映之后,我就意识到这部片子有很多问题。包括结构上、剪辑上,但是没有非常着急去剪。因为我觉得这不是一个有时效性的片子,我也希望自己比较理性地规划,有了充分的准备以后再去剪。目前我自己不是太具备心理条件和外部条件,不想过多地纠结在里面,而且没有特别着急要参展或者和观众见面,所以放一放,至于放多少时间,我也不知道。这次放映,更多的是和雷老师沟通。我们在做一个项目,大家想要相互增进了解,都是做纪录片的人,就用片子来作交流了,也很偶然,基本上算是内部放映。所以这个作品到最终拿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

我觉得很多拍纪录片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生活阅历和学科背景,但大多数都有一种比较随性而自由的气质。

对,我觉得拍纪录片本身是一个比较纠结的事。每一个拍纪录片的人,不管在拍还是在剪的过程中,他都会纠结在这里。这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我觉得大家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既很痛恨这种纠结,也很迷恋它。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对待这种心境。在这个阶段我觉得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不是在一个片子上消耗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因为现在值得拍的东西很多,变化这么快。抓住时间干下一个,两三年都纠结在一个片子上,这太痛苦了。而且越纠结心态也会起变化,投入的时间和精力越多,期望越大,可能失望也越大,带来的反作用也越大。什么时候我觉得必须要转过头来再去寻找营养或者力量的时候,我可能再去剪它。

你在拍片时会不会对社会发展中的价值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没有过多地去想它承载的社会价值或者历史任务。那几年北京的变化很快,我觉得奥运会是城市变化的借口,很值得把它记录下来。这种记录不是站在官方的立场上,也不是站在体制外的立场上,只是一个个人的立场。至于记录下来之后将形成什么样的作品,没有过多去想。只知道当时不记录,就没有了!就像解放前和更早期的影像一样,有可能只是一个记录的碎片,但是看了很受感动,有很多的细节,它捕捉了当时的现实。这个有意思,而且当时我觉得并没有多少纪录片人来做。

感觉纪录片导演都是内心很丰富、对世界的触觉也很敏锐的那种。

纪录片工作的性质要求你敏感,要求你对现实环境随时保持一个非常简单直接的认识方式。

您现在还是在央视吗?

我现在的工作状态也比较含糊,在央视有部分工作,在中央美院有一些教学工作。我整个人就是一个模糊的状态,而这种模糊相对来说既好又不好。好的方面是让我所做的东西有很多可能性,包括我个人的发展和作品的状态,有很多的可能性,我觉得非常有意思。另外一方面,也让我的作品也显得模糊,显得不够有立场。

您不喜欢您的作品里面有模糊的感觉?

不不不。我喜欢作品里面呈现更多的可能性。剪这个片子的时候,虽然我不是很明确自己要的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我不要的是什么。当一种剪辑方式或叙事状态呈现出明确的方向或价值判断的时候,我一定把它模糊掉,一定用另外一种方式让它产生另外一种可能,让它产生歧义,不让它继续发展。其实我对现实并不认识得很清楚,我对现实依然很迷茫。我的状态就是这样,所以我不可能这么清楚地依靠某一种听来的或看来的价值观去判断我的世界,我不能这样做。

我感觉您在剪辑的时候确实是把您自身的人生观和世界观都融入进去了。

所有作品我觉得都是这样的,在作品中你都能看出创作者的为人,他的生活大概是什么状态。基本上在所有人的片子里面你都能看到,基本上是程式化的。您能看出他怎么处理和世界的关系。

您从97年开始拍纪录片,到今年已经13年了,13年,从整体和宏观上您对纪录片的思考和感受是什么?不具体讲某一部作品。

我是这样想的,用影像作为一种媒介去表达的时候,被认定的范围不重要,你是一个video、一个多媒体作品,或者一个纪录片、一个专题片、一条新闻,都不重要;关键是你运用了影像媒介去表达,这是重要的,是本质的。如何归类:纪录片或者不是纪录片,是故事片,都没有关系。当然创作方式可能不太一样,但是本质上我觉得没有区别。因为最本质的元素都是要思考的,不管做纪录片还是故事片,叙事的问题、时间的问题、空间的问题,这都是你要思考的,做新闻不也要思考吗?

感觉您是对外部形式非常不在意的人,但是实际上您是学雕塑的,雕塑从某种层面上来说……

我在考雕塑研究生的时候没有做雕塑。专业考题我做了一段影像。当时(考研时)我们大概有十个人,有人在做泥塑,有人在做装置,我带了三台摄像机和一个切换台,做自己的作品。我觉得中央美院是一个很开放的学校,我的导师徐建国是一个我很佩服的艺术家,他能收我做学生。我觉得当你能用泥巴或者一种材料去表现空间和重量的时候,你也能用影像去表现,是一样的。纪录片也有可能会成为一个雕塑作品,就是说纪录片和一个雕塑作品反映出来的价值可能是一样的。

雕塑那方面您完全放弃了吗?

没有没有,还在做。所以可能性比较多。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做雕塑,比较杂。我觉得身边有什么样的材料能够被自己顺手、方便地支配时,就去做什么。没有去想做完以后是放在雕塑展还是放在纪录片展里面。总之不能等待,不能总是只思考不行动。身边有材料有机会的时候就可以把它做成一个作品,这个作品不在哪个范畴之内,不用划分得太清楚。划分得太清楚是作理论的人教给刚刚踏入这个圈子的人的一种方法。比如你如何认识雕塑,他会给你讲雕塑史,讲体积、材料、重量之间是怎么变化的。它是有作用的,它很直接,因为能让你很快进入这个领域。但是一旦你是实际在这个领域操作的人,就不用顾忌这么多。

映后交流实录

导演您好,您拍这个片子之前,肯定不会对所有的事情都有预想。可能随着拍摄您的想法就会有一点点的改变,当你一开始准备拍这个有关奥运会的纪录片时的想法,当你拍完之后,以及现在出了半成品,或者再过一段时间,您觉得您对奥运会这件事情,或者您拍的这个纪录片,想法会有改变吗?主要是和最初的(对比)。

过程当中(想法)肯定会有改变,你对这个过程的认识和对这个现实的认识,也是在用有效观察的方式逐渐清晰起来的。奥运会我觉得更多是借口吧,对于政府或者社会来讲,它是一个发展的借口。对于我们拍纪录片的来讲,也需要这个借口。至于说这个片子里面具体反映奥运会的东西有多少,我觉得并不多。我觉得这部片子里面并没有过多地解释奥运会,只是作为一种借口,能够去关注现实的变化,关注自己所经历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其实我看完您这个片子之后感觉有点沉重。整个社会和时间就像您说的“浓妆艳抹”,但是背后有点悲哀、有点空壳的感觉。不知道您是否想要传达这样的思想?

我本身并没有主观意识就要传达一个灰色的情绪,可能我看到的现实社会就是这样的吧,我就尽量把它展现出来。至于说感受到的情绪是哪来的,我也说不清楚。

导演您好,一个问题:希望您谈谈在这个电影里面设计的三个小标题,您设计它们的逻辑,还有各自所表达的含义,谢谢。

这个片子的剪辑结构,是我们在拍完以后才商讨出来的,并不是说在拍摄之前就有一个很明确的剪辑和架构思路。所以说现在呈现出来的这个版本,只是因为我拍的东西很杂,特别碎,其中包括了像农民工、参加开幕式的演员、一些工作的白领。我也面临着如何架构这个素材的问题,后来这也是一个比较讨巧或者偷懒的做法,我觉得这个社会可能分不同的位置。比如我把农民工放在这个社会的下半层,下半层就是一个基础,一个社会发展的基础。上半层可能是这个社会所谓的主流,包括白领等等。其实这种分类对于本片来讲并没有起到该起到的架构作用。而且这种所谓规律的结构,对于片子来讲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片子必须要完整。必须有非常逻辑的架构方式,才能更好地传达信息。

从纪录片的角度来讲,这个片子给人感觉人工加工的痕迹比较重,给人以距离感,很难让人全身心地去体会。

这个距离之前是很明确的。我觉得这个片子应该传达一种距离感,而不是很近地拍摄被拍摄对象,这个距离其实是有目的地设计的。在片子中,机器和被拍摄者之间的距离是固定的,前期考虑得很清楚,看不到细节,看不到很近的东西。

就像您刚才所说的,大量素材有点凌乱,我也有这种感觉,就是没有主题,您想表达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很多东西我觉得是事先设计的,包括场景,因为很多是很有意味的镜头。最终想传达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比如很多人就站在那里、没有表情——你想传达一个什么样的观点?

你说的这种设计,之前肯定是踩过点的。其实是故意安排的景象,但是在片子中可能不是特别多。当时我更多的是作为一种实验,我想叙事。叙事在影像中肯定承担着很大的作用和功能,如果你把叙事用来构建很生活的东西就是把它实验化了。我这个作品是一个实验,这个实验也并没有要拍一个很文学化、象征性的东西。

我有两个问题。您是从拍到的素材里面找需要的镜头。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在看的时候如果把音乐去掉,这个画面它讲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那么您在选这些镜头、配音时是什么样的想法,是传达一个什么样的感觉?第二个问题很细节:我注意到一个镜头,一个保姆去给小孩剪指甲,这个小孩本能地去躲她甚至哭了,您觉得这个镜头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音乐的这个问题,这个片子的音乐如果全部去掉、只去听同期声的话,不会是没有传达信息的。现在这个音乐的用法肯定不是最有魅力的方式,因为这些音乐只是一些替代品。音乐也没有像你们所说的特别去选,其实都是我在剪这个片子的时候听到的,我觉得放在这里有助于剪片,有助于去整理我的思路,就放这里了。在我这里我特别排斥象征,因为象征是文学性的。很多时候是把它当作一种发生碰撞时的敏感,这比象征要有意思得多,更属于影像学的范畴。可能有象征,但不是我没这样去想。

您的资金和设备怎么解决的呢?

在奥组委之前我的工作也是在做一些电视节目,有机会接触一些设备。平时也干活,会有一些资金的收入。包括后来在奥组委工作,积累了各方面的资源。

因为我看到一些比较涉及隐私的拍摄,比如洗澡呀,我想知道您在收集素材过程中碰到的困难多不多?是否能跟我们分享一下,我想了解这个过程中大家对您的理解。

这个方面我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因为之前我也在从事和纪录片相关的工作,和人打交道是一个基础。如何能把拍摄顺利进行下去,这是一个最起码的基本功。而且当时我的身份是奥组委的工作人员,没有遇到太大的困难。

导演您好。刚才您一直强调自己的观念是中立的。通过刚才和大家的交流,我感觉到您还是带了一定的观念去拍东西,包括剪辑,不知道是不是方便说。另外我想问一下导演,您一直拍的都是北京城,但是您穿插了两件大事,一个是新疆,一个是西藏,这两个事情的穿插是不是有特别的意味?

我倒是没有你说的那种不方便说的事情。我并不把我的情绪分类成悲观、中立还是乐观。因为这只是一种感受,至于是否让你感受到悲观,这与我无关。08年的新闻事件在我印象里有很多很重要的,因为那年大雪,春运很多旅客都滞留着。这些其实都影响了我看现实生活的方式,对现实生活是有影响的,它必然不会离开。所以说用它也没有更多其他的想法,因为是避不开的。并不是说用它来起象征性的作用。只是说两个事件同时都是被认知到的。

世界杯刚刚过,媒体也做过关于世界杯的调查。请问您是否支持世界杯在中国举行,对于这种浩大的活动貌似很劳民伤财,大家都有质疑。

我支持北京申办世界杯。不管是世界杯也好,奥运会、世博会还是亚博会也好,其实它是一个城市发展的机会和借口。包括我们去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借口的。我的“借口”不带有贬义,我觉得人是需要借口的,社会发展是需要借口的。至于你说的,十年、八年后,如果中国申办世界杯是不是也会出现这样的状态。因为现在我们是以现在的状态去迎接这样的事情,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十年、八年后可能完全不是这样的状态。但是不管社会还是个人,我觉得都需要借口去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