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受访者信息评估与初步分析
受访者A
A住在贝尔谢巴西南部的贝都因人村庄萨勒姆村(Shaqib Al-Salam),家中有3个男孩和1个女孩。他的家距离露天市场只有10分钟的路程。他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他是纯正贝都因人[10],隶属于阿扎马部落(Al-Azama,该部落是以色列最大的贝都因人部落)。他已经放弃了游牧生活,在这里专职做生意。他认为犹太人对他的生活有很深的影响,尽管他是纯正的贝都因人,但他称自己为半贝都因人,因为他已经不游牧了。
他选择住在贝尔谢巴是为了孩子们的学习和生活。孩子们已经习惯了城市的生活,对沙漠中的生活已经很陌生了。但是对于在沙漠中长大的他来说,在沙漠中生活更加自由和舒适。他说:“贝都因人是一个追求自由的民族,城市生活限制了我们的自由,但是为了孩子们,我不得不在这里继续做生意。在这座城市住了这么多年之后,我的家人无法适应沙漠中的生活。”特别是在城市中长大的贝都因孩子,无论是生活上还是思想意识上都很难重回沙漠了。在沙漠中生活的贝都因人需要定期到取水点取水,供电也要靠太阳能电池板发电,在城市中生活的贝都因人已经习惯了集中供水供电的生活。
A一直保持着贝都因人的生活特点,非常注重家庭关系。在伊斯兰教斋月,他按照贝都因传统与父母和他的兄弟等家庭成员一起庆祝。庆祝的仪式非常盛大,父系的家庭成员聚集在一起共同庆祝。对于伊斯兰教的传统,A坦言自己完全遵循,虽然已经脱离了游牧生活,但是对于伊斯兰教仍然保持着高度忠诚,每天五次礼拜,斋月把斋等功课都一一做到。几年来,虽然得益于以色列政府,他的生活条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是从内心中,他认为自己是“居住在以色列的阿拉伯穆斯林”。
以色列的教育可以分为世俗教育、犹太教育和阿拉伯教育,家长可以自由选择让孩子接受何种教育。因为自己的坚定信仰,他与多数贝都因人一样,让孩子们接受了阿拉伯教育。阿拉伯教育主要使用阿拉伯语,也有希伯来语和英语作为外语课。在阿拉伯学校,教师以阿拉伯人为主,多为来自以色列北部的非贝都因阿拉伯人。据A所说,阿拉伯学校的教育质量不及犹太学校,因此他对教育的种族不平衡感到不满,“犹太人被称作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而我们的教育却没有向犹太教育学习,我们的老师不够专业,他们通常不检查学生的作业,因此很多学生成绩不好。”贝都因人的辍学率比以色列的其他族群高很多,即使以色列的义务教育要求每一个适龄儿童必须接受义务教育,但是仍然有一部分贝都因孩子,尤其是女孩没有按时入学。尽管如此,贝都因的传统教育理念也正在受到现代理念的冲击,A认为贝都因人想要融入以色列主流社会,就必须接受男女平等的观念,他非常鼓励自己的女儿读书。但在他看来,除了基础的教育质量外,以色列的教育还有别的问题:“所有的以色列大学都是犹太人建立的,我们阿拉伯人也应该有自己的大学,以色列有1/5的阿拉伯人,但是大学里的阿拉伯学生肯定不到1/5。”
受访人B
B是A的弟弟,在露天市场帮助A看店,很多贝都因人的商铺是以家庭为单位共同经营的,店铺通常由长兄拥有,长兄会定时给弟弟一部分钱作为工资。B和A居住在同一个村庄,同样隶属于阿扎马部落。
传统的贝都因人有这样一种说法:“我对抗我的兄弟,我和我的兄弟联合对抗我的堂兄弟,我和我的兄弟及堂兄弟联合对抗外人。”[11]对于这种传统的观念,B的解释是,包括他之内的贝都因人仍然有这种思想。这种传统家庭观念没有改变的原因是,对于个体来说,很难脱离家庭关系,而且这种家庭关系强调了血缘关系的重要性,有利于部落的延续。贝都因人的单身汉,如果一直找不到妻子,他会一直和兄弟住在一起,他的部落和家庭必须要为他的余生负责,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原始的以血缘为主题的互助关系。贝都因传统家庭观念在主体上没有受到犹太家庭观念的冲击,家庭结构不受现代家庭的影响,贝都因人拥有核心家庭,但由于血缘关系,各个核心家庭又以血缘为纽带紧密相连。如果一个家庭成员获得荣誉,这份荣誉是属于整个家庭的。
B对以色列的看法是:“犹太人的生活方式确实影响了我们的生活,因为我们各个方面都有他们的参与。市场的开放时间、假日等都是按照犹太历进行的,这是强制性的。虽然在穆斯林的传统节日我们会关店,但是这是我们自愿的,不带强制性。同时,以色列政府也为我们提供了许多便利,例如搬迁补贴、医疗补助等,而且大多数犹太人对我们很友好,让我们感受到我们确实是这个社会的一部分。如果有两种选择——定居或游牧生活,我会继续定居,定居的贝都因人不再风餐露宿,赚钱更多也更加长寿。在以色列已经找不到完全游牧生活的贝都因人了,大家都选择定居或者半定居的生活。”
在露天市场上,与顾客的相处方式也都是按照犹太礼节。由于犹太文化的影响力很大,他担心贝都因人的文化可能在几代后在该国消失殆尽。与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不同的是,以色列的贝都因人更愿意尊重犹太宗教。他们承认其合法性,并希望与犹太人和谐相处。“我对犹太教没有任何意见,他们是犹太人,我们是穆斯林,首先我们都是人。我希望所有阿拉伯人和犹太人都可以和平共处,战争牺牲的都是平民,阿拉伯人没有必要为一个虚无的幻想付出生命。贝都因人应该从犹太人的生活方式里学习很多东西,但是我们不应该因为犹太人的影响而改变自己的宗教习惯。尽管多年来我与犹太人有很多交往,但我认为自己的信仰并没有改变。在交流中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我尊重他们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但我也希望他们能够尊重我的宗教信仰和生活习惯。”
B也对现代教育持开放态度,他以辩证法来看待现代教育。与许多贝都因人一样,他认为世俗教育和宗教教育应该同时进行。他承认现代教育有一些优势,但是现代教育限制了贝都因人的文化和自由,让贝都因人离祖先的轨迹越来越远,即使在阿拉伯学校也很少教孩子们关于宗教和贝都因传统生活的内容。人们的教育程度越来越高,而教育程度高的人更容易世俗化。相对于现代的世俗教育,B认为宗教教育也是一种选择,但不幸的是,贝都因人没有专门的宗教学校。“犹太人可以去学校学习宗教,但贝都因人却不能,这是不公平的。”
受访人C
C的观点在所访谈的贝都因人中也许是最激进的,但是这也代表了一部分保守派的主流观点。仅从他的言行举止来看,他就是非常虔诚的穆斯林。他担任店主近十年,是真正的贝都因人。他住在拉哈特(Rahat,位于以色列南部)。这是一个贝都因人城市,距离贝尔谢巴大约5公里。他有7个孩子,其中2个孩子因为文化程度不高,正在帮助他看店。对于男孩来说,之所以不去接受高等教育,是因为他们必须早点工作以养家糊口。他不愿意将女儿送入高等学府,他认为女孩成年之后就应该抓紧结婚,“在适当的年龄做最合适的事情”。因为担心女儿会在城市中结交不适合的人,这很可能损害女孩的名声和传统贝都因人的家庭荣誉。根据贝都因人的习惯法,他所有的女儿都与近亲结婚,这是贝都因人保存家庭血统的一种方式。我们再次从C看到,这种保持血统的意识形态仍然是贝都因文化中的重要部分。尽管他们受到犹太人的深远影响,但很多人无法摆脱传统观念的压力。
C坚持贝都因人的生活方式,他拒绝学习犹太人的生活方式。他说:“我认为贝都因人不应该借鉴犹太人的生活方式,在我们贝都因人为主体的城市,我们都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这也是我选择居住在拉哈特而不是贝尔谢巴的原因。尽管拉哈特距离贝尔谢巴很近,但在贝尔谢巴的生活却容易受到非贝都因人的影响。”他非常重视家族血统的延续,他以部落荣誉为荣,珍视“Asl”(祖先之血)和“Garaba”(关系之血)[12]。C在不同种族通婚问题上也很保守:“这里的犹太人不是真正的犹太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家,相貌肤色也完全不一样,它们都是混血。他们与祖先之间鲜有血缘之交,贝都因人与他们完全不同。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他们是犹太人,而是因为他们在欧洲受到迫害。他们夺走了我们的土地,将我们驱逐出家园。我的部落在埃及还有一些亲戚,但我与他们很多年都没有见面了,在以色列占领西奈半岛时期,我们可以随便去埃及探亲,但是现在想要过去很麻烦。”
C声称以色列的警察在处理犹太人和贝都因人的治安事件时更偏袒犹太人。“如果贝都因人的车和犹太人的车相撞了,有很大可能贝都因人要承担更多的责任。我前几年和一个犹太店主有矛盾,他先出手打了我,但是警察最后还是惩罚了我。如果有盗窃或者暴力事件发生,贝都因人通常处于不利地位。”
以色列的法律规定,贝都因人在内盖夫沙漠主张的土地所有权需要出示历史文件(通常是奥斯曼帝国时期的政府文件)证明土地的所有权,否则土地为国家所有。[13]据C所说,他们的家族在内盖夫沙漠有很多土地,但是他们无法出示历史文件,这些土地都被收归国有了。C目前依然坚持这些土地应该是贝都因人的,他的唯一证据是,在贝都因人中,包括谢赫在内的所有人都承认土地应该归贝都因人所有。“我们贝都因人崇尚自由,因此历史上我们没有按照奥斯曼帝国的规定办理证明文件。但是我们贝都因人有我们自己的法律,我们历代都是这样过来的。犹太人来了之后,他们颁布了有利于他们的法律,我们的法律不被承认了。”从C对土地问题的叙述来看,尽管他与犹太人有生意往来,但是他的观点偏保守。他与犹太人共同生活,但是他依然尽可能地保持贝都因人的传统。C否认贝都因人在1948年的战争中帮助了犹太人的说法[14],称贝都因人也同样是阿拉伯人[15],同样是穆斯林,贝都因人是忠诚的民族,不可能背叛他们的同胞。在政治问题上,C保持了泛阿拉伯主义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在贝都因人中盛行。[16]
他还提到了生活中对贝都因人的歧视问题。在搬到贝都因城市拉哈特之前,他在贝尔谢巴住了一段时间。与犹太人混住时,犹太人邻居不信任他,犹太人总是认为他与巴勒斯坦阿拉伯人有某种联系,犹太人甚至开玩笑称他为“间谍”。他觉得贝尔谢巴并不是他真正的住所,因为很多犹太人对贝都因人怀有敌意,不尊重贝都因人的习惯和传统。与犹太人相比,他更愿意与阿拉伯人交流。在露天市场上,有一些犹太人取笑贝都因人,把他们称为“”,“这是一个非常歧视阿拉伯人的词语,但几乎每个犹太人都会私下使用它”。尽管对这样的称呼十分愤怒,但是为了自己的生意,C并不会与顾客或者犹太店主争吵。C的描述揭示了犹太人与贝都因人在露天市场上的关系的阴暗面,这反而更加强化了他自己基于贝都因人的身份认同。
受访人D
D在部落中是农民(Falah),他帮另一位贝都因店主看店,同时也帮助其他犹太店主照顾摊位。他和家人一起居住在特拉谢巴(Tel Shava,距离贝尔谢巴不远的一处贝都因人聚居区)。在历史上,他的家族从埃及迁移到以色列,因此在部落中无法享受纯正贝都因人的待遇,靠为贝都因人种田为生。在传统的贝都因人思想中,农民不是贝都因阶级金字塔的顶端,直到现在,这种隶属关系在部落中依然有所体现。尽管农民仍然忠于谢赫与部落,但由于受到现代以色列的影响,现在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变。
与C不同,D高度评价以色列对贝都因人的影响:“我们可以自由选择职业;我们不必局限于生活在某个地方。但是,在现代的贝都因社会,仍然有历史遗留的传统,比如我们不能自由结婚,阶层对于婚姻依然存在。对于我来说,在部落中的生活反而受限,在城市中生活更加自由。贝都因人在公共场所和私人场所的行为差异很大:在公共领域,尤其是当我们与犹太顾客交流时,我们会采用现代的方式;但是当在家时,我们仍会采用传统的交流方式,那是一种不平等的交流方式。非纯正贝都因人在部落中地位较低。另外,在生活中,贝都因人和犹太人之间最大的不同是对待女性的态度。在贝都因人的家庭中,妇女负责家中的琐事,洗衣和所有事务,但是在一个现代的家庭中,男人也应参与家务劳动,我希望贝都因人可以学习犹太人,改变这种不平等”。
D有两个孩子,一个上小学的男孩和一个上幼儿园的女孩,他们去的都是贝都因学校。贝都因学校的教学质量不好,很多贝都因人学习不是为了学术研究。对D来说,他的孩子在学校只需要学习生活的基本常识和基础知识,因为贝都因人学习一般不太努力认真,他们不想成为社会的精英,即使青年贝都因人,他们的生活圈也仅限于贝都因人。
D说,他与犹太人的关系很好。在露天市场上,他们互相帮助,像邻居一样在市场上工作。他承认有时会有争吵,但这也很正常,他不会把这种争吵上升到种族矛盾。他尊敬犹太人的勤奋和智慧,他坦言与埃及等其他阿拉伯国家的贝都因人相比,以色列贝都因人的生活要好得多。至于耶路撒冷的地位和巴勒斯坦问题,他认为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应共同管理这片土地。D的政治态度较为温和,他的大多数意见是支持以色列的,但他也对巴勒斯坦人持同情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他是以色列社会塑造的多数“以色列阿拉伯人”(Israeli Arabs)。
受访人E
E住在贝尔谢巴,来自塔拉宾(Tarabin)部落,他的部落在位于贝尔谢巴北部的一个贝都因村庄(Tirabin al-Sana)。像大多数贝都因人一样,他经常回到部落中,因为部落中依然有他的传统住宅。他认为贝都因人的生活受到现代方式的很大影响,但受影响的是生活在城市而不是沙漠中的贝都因人。他仍然对沙漠生活充满期待,居住在贝尔谢巴是受现实情况所迫。他说:“我不喜欢在市场工作,因为工作时间从清晨一直到傍晚,我没有自己的闲暇时间。”尽管如此,还是有很多贝都因人从沙漠移居到了城市或者村庄中,过上了定居的生活。以色列政府鼓励我们这样做,如果我们坚持生活在沙漠中,生活质量会很差。沙漠中没有基础设施,沙漠中没有市政服务,政府也不为沙漠中的贝都因人供水供电。尽管我们很多贝都因人反对定居生活,但是没有人在乎我们的反对声音,因此定居生活是无法逆转的趋势。我的孩子在贝尔谢巴出生,在这里长大,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如果我们搬回沙漠,对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他们在贝都因人的学校读书,因此他们用阿拉伯语多于希伯来语。而在犹太学校或者混合的学校,老师和同学们都讲希伯来语,这会使孩子感到被孤立。
除了他的生活方式外,E还提到,贝都因人不同的部落也存在差异,“如果仔细研究贝都因的部落,直到现在依然可以发现部落之间存在差异,比如我们的口音有所不同,对于外人来说可能没有区别,但是我们可以听出细微的差别并且大致可以判断这个人来自哪里。另一个例子是,在我的部落中,开斋节我们习惯吃肉,而且整个开斋节我们只吃肉,但是在A的部落中,在开斋节期间他们并不以肉为主要食物,而是将肉与许多其他食物一起食用。因此很难说贝都因人是一个统一的概念,因为在部落之间也有很大的不同。当我们遇到一些贝都因人时,我们通常会问他属于哪个部落。这是我们身份的一部分。我们贝都因人的共同点是,当我们发生争执时,我们不会去法院,我们有自己的谢赫,由他负责裁决。”
尽管贝都因人的妇女外出打工并不常见,但E的妻子在贝尔谢巴的一家超市里担任清洁工。E说,这是他妻子的选择,他尊重女性的劳动,虽然在外工作比较累,也不符合传统贝都因人的观念,但外出工作可以实现独立赚钱,也可以在外面结识新朋友。有越来越多的贝都因妇女选择工作,尽管大部分是从事保洁、收银等体力劳动。E在性别平等方面持开放态度,他的大女儿毕业于位于贝尔谢巴的本-古里安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小学老师。E说,如果他的二女儿想攻读更高的学位,家庭也会十分支持。
通常来说,贝都因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很低,贝都因女性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更低。但是受犹太人的影响,一些露天市场的贝都因人思想更加开明。E说:“如果贝都因女性接受了高等教育,她们可以实现经济独立,享有更高的社会地位。他们有更多的选择和机会。”
受访人F
F出身于农民家庭。F说,尽管现在过着定居的生活,但他仍然保留了传统的生活方式。贝都因人珍视家庭的起源,因此他可以清楚地记得祖辈的名字,他的祖辈自埃及迁来。他结婚多年只有一个孩子,在贝都因人的文化中,如果一个家庭没有孩子,对整个家庭来说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他为自己的孩子取名为优素福(Yosef),这是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共用的名字。一个有趣的现象是,从阿拉伯人给孩子取的名字看,近来的趋势是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共用的名字所占的比例越来越高。取这种共用的名字既可以让年轻人更容易融入以色列社会,也可以保留阿拉伯人的特点。
F的儿子现在上贝都因幼儿园,但是由于条件所限,贝都因幼儿园的教师比犹太幼儿园少,也缺少教学和娱乐设施。他的妻子不工作,专职照顾家庭,因为贝都因妇女在贝尔谢巴找到合适的工作不容易,她们普遍受教育程度不高,而且多年没有工作经验,做体力工作的效率也比犹太人低,因此很多企业不愿意雇用贝都因女性。在露天市场上也没有贝都因女性工作,F的解释是,因为在露天市场工作需要搬运,女性无法胜任,而且在露天市场会接触许多男性,许多家庭不愿让女性在露天市场工作。
尽管F一再表示,在他看来穆斯林和犹太人都是平等的。但是他经历的一些事情,让他感受到贝都因人很难真正融入以色列社会。“我去商场或者超市,店员很容易认出我是贝都因人,他们的态度就会有变化,在他们看来,为贝都因人提供服务是不可能的。我经常会感受到这种态度的变化,但是我无能为力。我们尝试着融入这个社会,但是社会的主流并不接受我们。”
受访人G
G居住在拉哈特,过着完全定居的生活。他认为贝都因人的下一代受犹太人的影响更大,因为下一代很多居住在城市中,他们从未经历过游牧生活,他们缺乏在沙漠中生活的基本能力。“政府鼓励我们搬到定居区集中生活,我知道作为贝都因人,我们应该熟悉沙漠,但遗憾的是,现在完全反过来了。”在教育方面,G同意贝都因人应该向犹太人学习,例如重视教育、提高教育质量等。在性别平等问题上,G也持较为开放的态度,他认为男孩和女孩应该在教育中享有平等的机会。他的两个孩子都上了上大学,其中一个是女孩。他的女儿毕业后有可能成为一名护士,对于贝都因人的女孩来说,这是一个体面的工作,因为贝都因人的女孩没有太多选择。
因为生活习俗不同,G说,有时候犹太人会误解他。在露天市场工作之前,他是一家建筑工地的门卫。“当建筑工地丢失东西时,犹太人首先想到的是肯定是贝都因人拿的。当他们找到之后,他们并不会因为误解了我而道歉,下一次同样的事情发生时,他们又会首先怀疑我。”他对犹太人的误解十分不满,因此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在社会中有更高的地位——“对贝都因人来说,只有地位高,其他人才会尊重他。事实是,现在犹太人和贝都因人的差距还很大,犹太人掌握着国家的资源,贝都因人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关注我们。”
G对政治非常热心,这在贝都因人中是十分少见的,他谈到了2019年以色列的两次选举:“在选举中,我投票支持阿拉伯联合名单党。只有阿拉伯人才能代表我们,所有的犹太政党都是右派。我不希望利库德集团继续当政,他们当选只会让形势更混乱,巴勒斯坦人更加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