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鹄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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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父亲归来?

“少爷,少爷,不得了啦!”

只见一名穿着干净青色长袍的少年急匆匆地小跑进了一个院子中。

这是一个宽敞且布局简单的后院,灰色材质铸成的四米多高的院墙,给内中的人带来了极大的安全感。

里面两颗不知什么品种的参天大树,将大部分初夏上午的阳光挡在了外面。

地面上斑驳的树影中,只有一个石质的圆桌,和一左一右两个充当座椅的矮石墩。

其中一个石墩椅上坐着一名锦衣少年,面容清秀,皮肤白皙,不时拂过的微风吹开脑门上的刘海,显露出一张约莫十四五岁的稚嫩脸颊。

少年左臂放在石桌上面,右臂压着左臂,下巴搁在其上,背部极力弯曲着似在找寻最舒适的角度,双目则无神地盯着石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少年听到声响后,也不做声,只是直起身子,双手高举过头顶向两边极力舒展,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便默不作声,面色平静地等待着。

“呼,少爷,大事情呀,老爷要回来啦。”

青袍少年一直跑到锦衣少年的斜前方,喘了两口气才赶忙说道。

看到对面坐着的锦衣少年只是淡淡地看着自己,似乎无动于衷,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百无聊赖的样子。

青袍少年又急忙补充道:

“就是少爷您的父亲呀,他终于要回来啦,最早今天下午就能到。”

听闻此话,锦衣少年蹙了下眉,眼神也终于有了些变化,从开始的淡漠,慢慢变为了疑惑,最后渐渐失去了焦距,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某种沉思。

青袍少年见状也不再多打扰对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而自己的思绪也慢慢飘远...

“阿询,阿询。仲询!”

似乎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刹,青袍少年猛地从回忆中脱离,才发现眼前的锦衣少年面上已经有些许不耐,赶忙堆笑道:

“对不起,少爷,我刚才走神了。您有何吩咐?”

“阿询,你说,‘父亲’对你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锦衣少年脸上的不耐烦很快便消散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迷茫。

“这……”

被叫作“仲询”的少年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个问题来,稍作沉吟道:

“‘父亲’于我而言,就像这风吧,虽然我看不见也摸不着它,但我却知晓它是确实存在的。”

“风时而猛烈、时而和煦地吹向我,就像曾经父亲对我时而严厉、时而温和地教诲。”

仲询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便又洒脱地轻笑道:

“少爷你是知道的呀,我打从出生就没了母亲,九岁那年父亲意外离世后,我便被老爷带到了府里。”

“这么多年过去,父亲长什么样我都快要忘却了,只有他的声音还时不时地在我耳畔回响,但不知为何,最后竟只剩下责骂我的那些声音了。”

锦衣少年静静地听着,直到对方说完最后一句话,脸上才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阿询,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我虽然父亲尚在,可是我对他却几乎毫无印象。我的一切记忆都仿佛只始于六年前我九岁那年,之前的一切我都回想不起来了。”

停顿了一下,少年又语带不甘地抱怨道:

“而且从我九岁有记忆起,我就再没见过他。这六年里他不曾回来一次,也不曾捎给过我一句问候,我都不知道他知不知晓我这六年来因为惧怕走出家门,一步都未曾迈出过大门这件事,甚至……”

少年突地放缓了语速,略带低沉地喃喃道:

“甚至我都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么个儿子了。”

“不会的,少爷。”

仲询轻声却坚定地道。

虽然只比眼前的少年大不到半岁,但仲询明显要成熟许多,知道少年此时需要鼓励和安慰。

“我相信老爷这么多年一直在外,一定有他的原因,毕竟他是咱托楚齐侃基基王国的一字并肩王兼一等公爵,还那么有本事,国王有什么重要的任务要他去处理都有可能。”

“更何况,也许老爷就是寻找医治少爷你这怪病的方法去了呢,他可能早就知道你患了某种疾病,在尝试了无数方法后都徒劳无功才决定到外面找一找的,只是你已经不记得了而已。”

“嗯,也许你是对的吧。等我这混蛋老爹回来,我一定要好好地问问清楚,还要罚他把这几年的经历事无巨细地讲给我听。”

少年故作凶狠地说道,白皙瘦小的右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眼中的逐渐浮现出的兴奋却连树影都再也遮挡不住。

“那,咱们这会儿出去走走?说不定能给老爷一个惊喜呢。”

看着少年渐渐走出阴霾,仲询赶忙询问道。

“这……”

少年听罢忽地面露难色。

“我……我还是不敢,要不你还是给我讲讲今天外面发生的故事吧,反正我那个不负责的老爹就要回来了,等他回来了再说吧。”

“诶,好嘞。”

仲询心中轻叹了口气。

虽然对面的少年在这个国家里的身份能与国王的儿子相媲美,可打从自己进入公爵府,成为少年的贴身侍从起,就不曾见过少年走出过一次家门。

据少年自己描述,每当他生出走出家门的念头来,浑身就会有刺痛感,而离大门愈近,刺痛感就愈强,甚至在一次强行“闯”门的时候,直接把少年痛到昏厥过去。

于是乎这六年间,眼前的少年就从不曾踏出过这冷清的公爵府,再加上之前的记忆几乎完全消失,少年对于外界的一切所知所闻就是通过自己的描述获悉。

“还记得几个月前我说的卖酒那家的男主人卢克斯吗?对,就是和他邻居吉米因为一点口角就大打出手的卢克斯,他上个星期本来出去进货,据说要下个月才能回来,结果因为一些变故提前回家,就在昨晚,把妻子和吉米捉奸在床……”

“一年前我说的那位嫁入咱们这儿的新娘米歇尔,今天早上我碰见的时候肚子已经微微隆起了,看着怀孕了有几个月了得……”

“上星期被惊马撞伤的迈尔,似乎身体越来越糟了,今早我看他的几个儿子满面愁容地经过服装店……”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爬到了二人头顶上方,散发着耀眼的光芒,院子里茂密的树荫也渐渐抵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热浪。

说得有些口干的仲询用右手轻轻拭去脑门上的汗水,微微低头看了下抬起的左手腕上的手表,着急道:

“哎呀少爷,已经不早了,咱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咱得赶紧去吃中饭了,去晚了弗兰奇先生又要唠叨,说我们不尊重他做的美食了。而且今天早点儿吃完饭您也可以早一些去午休,说不定醒来之后就能见到老爷了呢。”

“嗯,好吧,确实不能让老管家等太久,希望他今天做了我喜欢吃的烤肠和炸鸡汉堡吧。”

虽然还有些听得意犹未尽,但少年也感到了几分闷热和饥饿,于是便顺势起身,与仲询一起离开了院落。

吃完了管家特地为自己做的美味午餐,并且从管家口中再次印证了父亲会在今天回来的消息后,在侍从的陪伴下,少年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在舒适柔软的床上带着些许兴奋与不安,逐渐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