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墨色知流涛
青雨也不是太在意凝梓的刻意疏远,右左侍看在眼里,都知道些公主的性子,该是弱水三千,点滴难解吧。但行至于域,旋风里,就不见了公主的影子。
猛国主急寻无人,生生要逼右左侍说公主病危,难保遗体,彼时又一并暗送公主入猛疆。
凝梓知青雨该是横心,硬是无奈相斗,只与猛国接应的说自己原是平常人家的女儿,倒是见好些华贵衣衫的妙人往于域去了。
接应的不罢休,二人正相缠争辩,就见有少年郎君自远处古辙而来。
郎君也就一句,去了好些时候,也不快上车子来。堂而皇之的甩给争斗者回音:公主病体,快急护入墨京。
就遥遥对踏骑而来的猛国主喝了声:“太子已知。请猛家开宴庆墨国太子敬礼。”
青雨到底停了脚步,看少年公子挽风尘哀痛,准婢子上了车驾。散了一身明亮乌发的小影子,恨恨朝他骂了声,作什么呆愣子,拿斧子砍金筑银筑的铁链子吗?
青雨笑了凝梓几声。
转眼又是冬日,满天飞扬的间杂冰凌子儿也拦不住凝梓往水河去的影子。古旧的铁松往日似的端详这位宫里的自由人,风过去,洋了她一身的凛气。
“公主!”唤凝梓的是位红衣女子。面秀,肃目相迎。
凝梓皱眉问她:“涛宁不亲自来看望我这闲家子吗?”
刘喻,墨国左丞之幼子。置墨唤他涛宁。
望着女史冷肃的眉目,凝梓想起久前与墨颖的对话。
“经年累月的忆起涛宁,我也觉得心烦。”
“哦?姐姐有放不下的人?”
“怎么,没和你说起吗?他原先救我的。”
墨颖就去私取了宫书阁呈,知道这位公子是左丞的幼子,当年因为凝梓在于域走失后,一路车马劳顿直护入王域而备受帝后赏识。墨颖继位后,因为屡次承军任职,又政治明断而外放许久,也只有岁月新年能回左丞府扈。
每次涛宁回来,凝梓总要见他。墨颖未得登基王旨前,不知凝梓和自己非亲姊弟,也乐呵的很,还常常讨好这位刘喻公子,直至后也离世,凝梓又不知王旨,他登基后恨恨疏远了刘喻,因刘喻明得凝梓厚爱,却左也推脱公主,右也推脱公主。
墨颖总是心想,刘喻不过是个才骨良将,豺狼似的品性,真不知她偏待刘喻什么?
墨颖只记得凝梓回了句:“没什么大错啊。长得也好看,各域都熟熟的,看着像赶羊的好人。”
墨颖原宠爱家姊,刻意让帝后准刘喻四处历练,转回头,自己培植了一位作刺儿鞋的。好在看凝梓的处事态度,也不是太独独在意刘喻。
“置墨,公子原先旧疾腿伤,嘱我送这花样儿来。”
“哦,是什么?”凝梓看女史的棉兜里是锦绣的布暖,花样儿精巧纤弱,一看就技艺非凡。
凝梓心里笑过,知道准是致听崖给涛宁出的嗖主意。多久没见的人了,又不是不知道近况,还避而不见的。天天得苦痛,真是有些难堪。
“妙姐儿的技艺又进步了。”凝梓随意提了句。
“公主,”女史作势要离宫,“您回王殿再看吧。”
什么啊,搞得我这公主像敌军奸细似的。
王殿就王殿吧。
凝梓刚进王殿厅室,就听左骑大将军在请旨说想外放,换涛宁回来静养。
墨颖答得轻巧:“大将军不怕她目里都是涛宁?”
“臣思暮左使仰德佳明,恭请左使回王域侍主。”孜伯于向来均厚,硬是撇清宫闱。
墨颖见进来的凝梓没出声,随意说了句:“你退,我思量下。”
孜伯于低首退了王室。
“记得原先涛宁该访无天域去的。”凝梓委婉斜座。
墨颖便去了袍衣:“他说腿痛。”
两人一对目,出了句:“准是致听崖又在给无天域求特赦。”
墨颖懒得问。凝梓随意闭目睡了。
这么冷的天,约在林荫水河,真当置墨她傻吗。
终于墨颖夜里潜进凝梓公主殿,他刻意选了二更天。从小到大,凝梓都是迷糊的喜欢在二更天醒来,会贪吃些流食。旧时,母后还在,也会嘱他去陪凝梓,他每回总是难过的,因为帝位仿佛与他毫无关系。墨颖从没想过父王会真的禪位给他,毕竟墨国史上女帝很多。也许,这也是他爱和占据凝梓的原因之一。原先父王未改国号,因乱世祸事初平。后说,我们也难得出离世间,国号和妃嫔一样,不值一提,不得再提。皇帝开心同意。
墨颖总是觉得,帝后有义有趣--听农家言起先皇帝后,才知原先带自己回去其实是给公主作伴,一并宣召农家入宫,入宫以王子之意相待墨颖。其实墨颖当时极稚嫩,公主也不过襁褓,但往昔历历,农家为证。在王旨得知身世本是南国忠士的墨颖,略回想,便知帝后心意本是如何:所以他大刀阔斧,所以他无所惧怕,但奈何多年姐弟也不是一时就能消抹的古怪维系。
何时可诉恩情?盼卿共生华发。
原先幼时,墨颖最爱调侃凝梓,左一句皇姊发丝清又青,不如婢三四两银;右一句天起东风吹拂尘,不如皇姐落梳鬓。凝梓每每笑过,是不会与墨颖计较的,倒是两人喜好相同,都偏爱发丝厚重浓密的美人。不外乎致听崖,不外乎孜伯于,也不外乎现在凝梓常皱眉头念起的涛宁左使。哼,鹰鹫一样的豺狼,还不是在圈养里。
墨颖想着,戳了戳凝梓的睡颊,出了句:“墨,起来!”
凝梓翻醒,见自己胞弟一脸肃穆,问他:“做什么?这么晚这么冷的。”
“你去见涛宁。我送你去。”
“见,涛宁?”凝梓愣了会儿,望烛灯阴霾里墨颖垂睫暗隐的讥刺,“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的。但那又如何?我总要嫁人,他也未曾说不愿意相迎。”
墨颖笑道:“所以我送你去问清楚。”
“美男子是很多,”凝梓想翻个腰身,“涛宁他难得提过,他不愿意娶妻。”
墨颖硬护了凝梓起来:“姐姐,你合合我心意。”
凝梓皱眉看墨颖两眼。我知母后一定未有嘱托,不然你不会如此亵慢我的佳期。
天色在墨国冬日干冷的山风中明透,白狐貂裘的美男子俨然灼灼病体,旁是侍婢近是雕浓。
“公主。”刘喻迎上乘骑。
墨颖也只是低目,看刘喻又被拒绝:凝梓轻巧下马,飘洒落满肩皑雪。
是望着他开心。有什么好开心的。一看就是装的。
凝梓随刘喻慢步,绕北峰山脚,护随相候雅棂。墨颖只是难言,与刘喻寒暄几句。刘喻心里明透,凝梓如果喜欢他,哪里会准红衣护侍。墨颖如果能允他,哪里会刻意疏远。本就心机重重,何必踏破阑珊。刘喻乐得一个人自在,凝梓若不成婚,他也没道理去抢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