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樵楚今不客
凌晨早起，凝梓看满目的翠绿色鲜绿丝缕珠链，感叹身边新换的这位女子真是好耐性，默默听雨候夜，竟也有这雅兴。遂问起:“薄语幼时喜古饰?”
孜伯于忍了困倦，清音回复公主:“幼时父王在时，是欢喜碎玉莽石的。后父王离世，就不曾再留过心。”
“怎么?薄语是于域家主之子?”凝梓皱眉问了句。
孜伯于如实回复:“是。多谢墨国主收留。”
凝梓暗里笑了两声。父皇母后要做什么?真的是男侍。
凝梓起身，踏木屐朝隔临的朱古木门而去，出了句:“伯于?你随我一道去母后宴所。”
二人往皇后宫中的松林檀香亭去，远远就听到致听崖在话里有话:“后，姑姑，真把我送回无天域吧。公主天天的唤我洗新叶，采桑麻，真是无用透了。”
端了王宫近侍端上来的冰饮，凝梓示意些许，孜伯于开心随步，听凝梓甜声唤墨国主:“父皇，听说于域是今年流水主宴的承嘉疆域，置墨想同右左侍去看看。”
“我儿愿去?”皇帝的神色难探。
致听崖大嚷起:“公主，你一定要去!流水宴又有好多美人子可看——还有山海会盟的游侠和文士史官来汇报，最新奇好玩了。”
墨颖无声无息地轻拍了致听崖的背脊，对皇后探了个额头:“母后，我劝皇姐不要去，没得让人笑话姐姐。”
“笑话我什么?”凝梓拎了几颗新鲜荔枝，随意盘腿坐在了皇帝脚前，仰头问父亲:“阿父，笑话我要男侍吗?”
皇后皱了眉。致听崖看了孜伯于一眼，难辨神色:“姑姑，公主她原就应该各域游访，现如今刚好于域承嘉，是最和谐不过。”
皇帝看了皇后一眼，后犹豫一二，问凝梓:“置墨，你去，除了右左侍还带谁?”
凝梓却固自说起:“右侍多言，容貌娇美，胜却轻灵乖巧，最是打扇佳衣。”
致听崖生生气了回气儿，瞥见孜伯于呆在那里，果听凝梓又说起:“汉江有郎面白玉，无心栽雀惹清尘。左侍吾倒愿留。”
皇后冷声丝句:“孜伯于，你送公主去于域后，随在于域长官的身侧吧。”
皇帝不言语。凝梓暗高兴，太棒了，送走一个。
墨色晶冠的少年郎，垂了一肩的黑色华发，著清纱乌衣，弯了嘴角，瞬间出了回礼:“谢皇后恩典。”却不知自己说了句什么，只知道昨晚问了公主一句，置墨可愿我染鬓。
墨颖脆生生撒娇说:“母后，儿想要位左骑将军。”
“准。”
皇帝晨起，特意对皇后说:“凝梓幼时任性，你也知道。”
皇后懒起额鬓:“您呀，考虑那么多作什么。我们只管护墨颖周全。”
皇帝叹息声，幼时倒是听说，南国忠士最是豪情难得，怎么千里迢迢求回的这小人，没一点忠士的样子。天天地研究咕咚花样翻新，倒是讨好了我妻。
“墨颖他也父皇母后的叫了我们这些年，怎么也不能乱了份。”皇后弱弱地出了句。
皇帝思量了下。当年他们夫妇民间起义，翻举天下，看够人间，终得爱女，怎能不为她生生世世考虑完全?又如何能放下这不知世间疾苦，人心叵测的幼女。先有猛国主自来，说是麟山初见公主，日日思慕，愿常侍左右。二尊皆惊，却只探得公主救了只白鹿，放回了蕖河。皇后无可无不可地劝了几句，皇帝也就同意了。
帝以为后为女择众，后却单志在忠士。
青塘雨夜，凝梓宿眠太子殿。
墨颖细细筹划半晌，知道自己随去于域是不可能的，但不妨邀请猛国主。墨颖有自信，凝梓不喜欢青鱼，就是旧时的青雨先生。
微睁醺睛，凝梓晃过满屋子的青色烛台，寻得墨颖还在习练宫书，哈欠了声，哑声说:“弟弟，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写?”
“你不学，我能不累死累活吗?”墨颖恨恨说，顺便抬了下巴，指了指远处的小点心。
凝梓欢呼声，下了睡榻，吹熄了些灯烛:“学学学，没得学成个矮人精。”
墨颖笑凝梓:“谁整天里识花侍药，捣鼓旁术，也没看长多高啊。”
“我不学旁的，难道和你抢皇位啊?姐姐我有的是分寸。让你以后的爱妃们对我好着点。”凝梓满足地缀了几口玫瑰露。
“你倒是学啊!”墨颖撂了纸笔，重启灯烛，“我以后娶谁，也不是你该管的。她们对你好不好的，你什么都不在意，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仗着我在。
凝梓嘟嘟嘴:“我以后是要嫁人的。还是嫁给那位白衣服赶羊的好人。”
墨颖气糊涂了:“天天赶羊赶羊，你不知道斗狼，赶烤全羊啊。”
“好咩。”
两姐弟斗嘴日新，第二天也就忘了。墨颖回回见凝梓一个人研究女红，真看得心烦，因此见皇后给姐姐换了男侍，那叫一个欢天喜地，没成想，这么好的原于国主之子，她也看不上眼。
唉，姐她心里有人了?我去赶羊我去赶羊，几岁小毛孩啊。
凝梓睡到太阳趴竿，正见孜伯于终于换了衣服来接她。果不其然，右侍也是男孩子，正好，一并打发回家去。
四海广纳的于域在墨国北侧，有岑峦叠嶂的屏障山岭，有幽暗古今的深港湾渠，是不可多得的王国粮米供应之源和开疆扩土的野心之处。半路随行的青雨先生，出现得怡然自乐，凝梓也只是望了他束发的玉宇一眼，便知是墨颖的安排。不好回拒，只能毕恭毕敬地道谢声:“先生安好。”
青雨望望凝梓:“公主高了几许。”
凝梓打哈哈。青雨示意随行的骑卫，卫士们就间隔开了孜伯于和致听崖。仿佛重回公主殿，凝梓只是说了句:“先生，日常的温息，有些不稳。”
青雨示意凝梓原先就该卧与他臂弯。
凝梓不是很在意，靠在了锦枕上:“猛国主日来空闲吗?可以出访南疆洪涝之地。”管我出行作什么!
青雨笑笑:“公主说笑了，猛国向来安泰。”
凝梓已猜到昨晚墨颖一定和青雨达成了协议。多事的阿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