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著中小学教科书五种(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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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册

第一 孟母(三)

孟子之母,其舍近墓。孟子少嬉遊,爲墓間之事,踴躍築埋。孟母曰:“此非吾所以居處子也。”乃去,舍市旁。其嬉戲,爲賈人衒賣之事。孟母又曰:“此非吾所以居處子也。”復徙,舍學宫之旁。其嬉遊,乃設俎豆,揖讓進退。孟母曰:“此真可以居吾子矣。”遂居之。

孟子稍長,既學而歸。孟母方織,問曰:“學何所至矣?”孟子曰:“自若也。”孟母以刀斷其機織。曰:“子之廢學,若吾斷斯機也。夫君子學以立名,問則廣知。是以居則安寧,動則遠害。今而廢之,是不免於廝役,而無以離於禍患也。何以異於織績而食,中道廢而不爲哉。”孟子懼,旦夕勤學不息,遂成大儒。

第二 燕詩白居易(三)

梁上有雙燕,翩翩雄與雌。啣泥兩椽間,一巢生四兒。四兒日夜長,索食聲孜孜。青蟲不易捕,黄口無飽期。嘴爪雖欲敝,心力不知疲。須臾十往來,猶恐巢中飢。

辛勤三十日,母瘦雛漸肥。喃喃教言語,一一刷毛衣。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樹枝。舉翅不回顧,隨風四散飛。雌雄空中鳴,聲盡呼不歸。卻入空巢裏,啁啾終夜悲。

燕燕爾勿悲,爾當返自思。思爾爲雛日,高飛背母時。當時父母念,今日爾應知。

第三 蝴蝶(四)

菜中青蟲,行於草間,自慚形穢,嘆曰:“我之身,胡如是之卑猥也。”蜿蜒而上竹籬。遇一金色之蟲,亦復華麗。覩青蟲至,昂然飛去。蓋惡而避之也。

蟲徐行於籬上之葉,憤然曰:“彼不過有雙翅耳。恃能飛而驕,欺人太甚。余姑忍之。”葉慰之曰:“君非久居窮困者,一旦變化,豈他蟲所能比擬哉!”

蟲乃伏於葉上,以絲自縛。未幾,若嬰兒之束於襁褓。不能屈伸。蟲乃悲曰:“吁!若是之困,殆又甚焉。昔者雖形體猥瑣,尚堪自適。今則舉止受縛,如生人埋壙中,坐聽其僵而已。天乎!奈何。”葉復慰之曰:“否極泰來,理之常也。君勿憂,其終忍。”

不數日,背罅脱裂。有物振翼而出,則五彩花紋,斑斕華麗,居然一極美之蝶矣。舞輕風而蕩漾,映旭日以蹁躚。飛翔自得,顧影而歌曰:“昔何辱兮,今何榮。昔爲同類所賤兮,今爲所敬。今日之樂兮,由於昔日之能忍。”

第四 良馬對(二)

宋高宗問岳飛曰:“卿得良馬否?”

對曰:“臣有二馬。日啗芻豆數斗,飲泉一斛。然非精潔,即不受。介而馳,初不甚疾,比行百里,始奮迅。自午至酉,猶可二百里,褫鞍甲而不息不汗,若無事然。此其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求逞,致遠之材也。不幸相繼以死。今所乘者,日食不過數升,而秣不擇粟,飲不擇泉。攬轡未安,踴躍疾驅,甫百里,力竭汗喘,殆欲斃然。此其寡取易盈,好逞易窮,駑鈍之材也。”

高宗稱善。

第五 心力並用(二)

社會中人,或運心思,或操力役,職業既異,生活自因之而不同。然偏於勞力者,不能不稍用其心,偏於勞心者,亦未容廢置其力也。

吾國舊時,狃於習慣。習於勞心者,幾以躬親力役爲可羞。甚至入役僮奴,出乘輿馬,凡所動作,罔不需人。此不特違反人道,抑亦自陷於文弱矣。

夫體以運動而强,猶心以困衡而智。苟偏廢焉,其弊立見。故吾人生活,當使心力並用。昔華佗謂吴普曰:“户樞不蠹,流水不腐,常動故也。”可知人體亦惟常動,始能日即於健康。彼孔門設教,射御與書數同科,西國衛生,休息與服勞並重,殆亦有取於是爾。

第六 旅行修學記(四)

天宇清寥,山光明浄。師謂諸生曰:“此旅行修學時也。南郭之外有草場,縱横數十畝。與諸子往而游戲,可乎?”

於是戒期三日。至期,日光高朗,風不揚沙。晨鐘報六下,諸生咸集。衣袴束約,整列如兵隊。攜行有軍樂及球杆、諸戲具。前導者揚國旗,次則學校旗也。履聲、樂聲,相應不絶。道旁觀者相告曰:“此某校學生旅行也。何嚴整有序若此?”

至場,爲賽跑諸戲。或擲球、或運杆,互校勝負。一人勝,衆鼓掌賀之。圍觀者莫不贊其藝勇。

記者曰:“吾聞外國小學校,每於秋日,作郊外行。其學生每校至一二千人。其出也,各衣制服,列隊儼然。旗幟摇颺,魚貫而前。昂胸挺幹,步伐有章。教員雜其間,督護之。其過街衢也,連互久之不絶。時則他校學生之駐視者,亦縱横塞道旁。嗚呼!盛矣。然旅行郊野之旨,將使諸生攬山川之勝,察草木鳥獸之形態,與農牧之事業,所以修其天然之學術也。豈第爲游戲而出,炫耀路人之耳目哉?”

第七 澠池之會(三)

趙王與秦王會於澠池。秦王飲酒酣。曰:“寡人竊聞趙王好音,請奏瑟。”趙王鼓瑟。秦御史前書曰:“某年某日,秦王與趙王會飲,令趙王鼓瑟。”

藺相如前曰:“趙王竊聞秦王善爲秦聲,請奉盆缻秦王,以相娱樂。”秦王怒,不許。於是相如前進缻,因跪請秦王。秦王不肯擊缻。相如曰:“五步之内,相如請得以頸血濺大王矣。”左右欲刃相如。相如張目叱之,左右皆靡。於是秦王不懌,爲一擊缻。相如顧召趙御史書曰:“某年月日,秦王爲趙王擊缻。”

秦之羣臣曰:“請以趙十五城,爲秦王壽。”藺相如曰:“請以秦之咸陽,爲趙王壽。”秦王竟酒,終不能加勝於趙。趙亦盛設兵以待秦,秦不敢動。

第八 嵩山(二)

嵩山,距密縣五十餘里。下有嶽廟,宏敞壯麗。其北有少林寺,寬閒幽邃,形勝天然。去寺二里許,有達摩面壁處。旁一石,有紋如僧趺坐狀,俗謂爲九年面壁影。蓋此石出自水中,水中之石,爲波蕩漾,久而作人物花鳥形者甚多。則此偶然似僧耳。

嵩西少室諸峯,雄峭秀聳,摩天拔地。盧巖瀑布,水勢雄偉,如長河倒掛,誠壯觀也。過天門,雙峯中斷,風雲出入其間。更上,至中峯之頂。又上,乃至絶巔。遊目盡數百里,始知嵩山之高,信無與偶,尊嚴雄傑,尤爲特出也。

第九 圖書館(二)

善哉!圖書館之制也。儲書萬卷,標以牙籤。客欲觀書,代爲檢取。知識之灌輸既便,孤寒之沾丐尤多。歐美各都會,設立者蓋難僂指計也。

我國昔時,亦有藏書樓焉。其公者,如文瀾、文匯。其私者,如汲古、尊經。卷帙浩繁,夙推淵藪。然而封鎖終年,蠧魚侵蝕,瑯嬛福地,誰獲詳窺。所謂嘉惠藝林,亦徒存虚語耳。

通商以後,外人始設圖書館於上海。其後内地漸行自辦。近更規定於地方自治條款中。但絀於經費,購集不易。各地藏書家,誠能舉其所有,儲之館内,則物以類聚,蒐集必豐。彼嗜書之子,朝夕來遊,必有因之學成者。其影響於風俗人才,寧有量耶?

第十 博物院(三)

人之智識,皆由精思博覽而來。然人生不過數十寒暑,欲以一人之力,徧覽世界之奇,必不可得。雖研究之資,簡册具在,而徒讀其書,無實迹以相證,所得者率皆恍惚。終不如覩其物,撫其器,親切有味也。歐美各國,搜集古今物品,列於一室,縱人觀覽,謂之博物院,其以此歟。歐洲十七世紀以前,無所謂博物院也。自拿破崙以戰勝品陳於巴黎,以彰武功,遂爲博物院之嚆矢。自是以後,語聲名文物之盛者,羣推巴黎。而巴黎之羅布博物院,規模宏大,珍奇畢具,且居世界第一焉。以我國疆域之廣,開化之早,顧鮮有起而圖之者。以視歐人,能無媿乎?

第十一 保存古物(三)

今試與人述祖德,數家珍,未有不津津樂道也。非必以此驕人也。孰爲先代所留貽,孰爲平生所蒐集,摯愛所存,宜其一啓口間,自然流露,而不自覺焉。

由此推之,古物之關係,其不止於一身一家者,乃彌足珍矣。大之如鐘鼎、彝器,小之如圖書、碑版,以及美術工藝諸品,流傳千載,以罕見珍。既足發思古之幽情,又可考當時之文化。一經摩撫,能令國民愛國之心,爲之勃發。其影響所及,正不徒覩喬木而尊故國也。

吾國開化最早,古物較多,歷代恒愛護之。自海禁既開,乃有因戰事之損失,私人之不能保存,散佚入他國者。此其事豈細故哉?古物者,古代文物之遺,即先民精神所寄也。聽其散佚,則國民之精神,亦將隨之而淪喪。亟宜善自珍藏,或籌設博物院之類,公共保存之。庶有合於愛國之義爾。

第十二 村人易靴(三)

村人某,有美靴,著之有年,未敝而厭之。將鬻之於市,以其價别置新者。

一日,告其妻,攜銀幣十,昂然入城。中途,見有人挾靴而來。村人迎,謂之曰:“以吾靴易而靴,可乎?”其人以靴互較衡,值不稱。更索三銀幣,乃肯交易。村人從之。

行數十武,足漸痛楚。思更易之。適又遇一攜靴者。乃仍以銀幣三枚,與之相易。不意是靴之劣,更甚於前。彳亍道中,若受覊絏,恚甚。自忖曰:“吾向者易靴,未及度之以足。削足適屨,宜其病也。此後當留意。”

未幾。復遇有挾靴過者。村人亟招之曰:“吾靴苦窄,君靴如何?”試之足,修短合度。大喜。謂之曰:“君能相易否?罄吾囊以償可也。”其人首肯,予以四銀幣而易焉。

著之足,果甚適,芒芒然歸。翹其足以示妻,曰:“何如?吾費十金得之,勝於故靴多矣。”妻熟視,疑之,曰:“殆即故靴。”脱而視其裏,則舊識在焉。村人爽然若失。

第十三 鑛產(二)

周官有人。漢諸郡國出銅鐵之地,皆設專官。當時重鑛業如是。後世政事苟簡,棄貨於地,官亦省不置。明代宦者用事,假鑛以擾民,苛役重税,海内騷然。益懸爲厲禁。

及清代互市而後,謀國者始競言開鑛。數十年來,成效亦稍稍著矣。然地不愛寶,其藴蓄於崇崖深壑中者,尚不可以億兆計也。

夫生人利賴,資於鑛産者甚多。惟莫爲開採,斯民坐困而國患貧耳。誠使集資從事,或利用外資,以闢此無窮之寶藏。則裨益於國計民生者,寧有涯涘耶?

第十四 磁石(二)

磁石爲一種礦物,形色重量,與鐵相似。然有特性,能吸鐵,故俗名之曰吸鐵石。

剖析鑢治,以之作鍼。平投水面,浮置盤中,皆自能旋轉。必直指南北而後定。説者謂地球南北極,亦有吸鐵性,實一大磁石也。

舟行海中,恃此以知方向。但有時或偏,有時或亂,有時舟中載鐵過多,亦或相引而生差忒。察其變更,因爲矯正。故航海家非明磁性不可。

又有人造磁石者。取最純之鋼,以磁石摩之,則磁性傳入於鋼。亦能吸鐵,亦能指南,與天然磁石,無纖毫之異。

第十五 北極之鳥(二)

北海之濱,有小鳥焉。翅短而善飛,常千百成羣,聚於一處,時飛向北極結冰之區。

其地廣數千里,無居人。歲分兩季,六月爲晝,六月爲夜。一歲之中,積雪不化者八閲月。其四月,則花草爛漫,徧生野果,閲半歲乃熟。

是鳥也,若俟果熟而食,必皆餓斃。幸去歲已熟之果,被雪封裹,不致腐壞。積雪融化時,此鳥適至,即食之以充飢。

又有一種鳥,專食微蟲以爲生。彼處蟲飛薨薨,布滿空際。鳥張口即得,不勞捕捉。

北極苦寒,彼微鳥,尚能獨立以營食。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第十六 農業(三)

農業爲興國之本。故各國之執政者,皆以振興農務爲急。今歐美列强,號稱富國,説者以爲製造貿易所致。不知其國中講求農學,精進無已。較之我國重農貴粟之意,實有過之也。

法王亨利第四,有相曰須利。嘗語人曰:“田野草場,我國之命脈,猶秘魯之金鑛也。”一時推爲名論。然其言猶未切至也。蓋田野草場,其可貴實過於金銀。不然,墨西哥産銀,秘魯産金,何以不成第一等富國乎?

世間操業之人,其數皆有限制。如官有常員,兵有定額,不能增多。獨農工兩業,多多益善。蓋農所以生物,工所以成物,物愈多則利愈溥也。而製造之料,必取給於種植之物,則農更爲工之本矣。

況乎耕種之事,與身心皆有裨益。凡業農者,其氣體多壯健,其性情多樸質而和易。故農者,業之最可貴者也。人豈可鄙視之哉!

第十七 蠶桑(三)

吾國以蠶絲之國聞於世界者,幾二千年矣。海通以來,西人尤重視之。估舶東來,争相購取。絲、茶二者,遂爲出口之大宗。今雖輸出之額漸不如前,然語其産額,固猶在世界甲乙之列也。

特是天下之事,不進則退。彼日本、意大利之育蠶,法蘭西之絲織,初未有名也。得其法於我,而益加改良焉。飼養之法,織造之工,事事皆精益求精,出奇制勝。而我之大利,遂漸爲所奪矣。天産雖美,仍不能無待於人工。信哉!

不寧惟是。欲通商於異國者,不但當求物品之精良,而兼當考求其好尚。吾國之絲及織物,其品質未必遽劣也。特以西人之好尚與我不同,而銷數遂不免日絀。今者洋綢洋緞,銷場年盛一年。不惟我國之絲織品不能暢銷於異邦,而異邦之絲織品且日灌輸於我國矣。可勝歎哉!

第十八 永某氏之鼠柳宗元(二)

永有某氏者,拘忌異甚。以爲己生歲值子。鼠,子神也。因愛鼠,不畜貓。禁僮僕勿擊鼠。倉廩庖廚,悉以恣鼠,不問。由是鼠相告,皆來某氏,飽食而無禍。

某氏室無完器,椸無完衣。飲食,大率鼠之餘也。晝累累與人兼行,夜則竊囓暴鬭,其聲萬狀,不可以寢,終不厭。

數歲,某氏徙居他州。後人來居。鼠爲態如故。其人惡之,乃假五六貓,闔門撤瓦灌穴羅捕之,殺鼠如丘。

嗚呼!彼以其飽食無禍爲可恒也哉?

第十九 習慣説劉蓉(二)

蓉少時,讀書養晦堂之西偏一室。俛而讀,仰而思。思有弗得,輒起繞室以旋。室有窪,徑尺,浸淫日廣。每履之,足苦躓焉。既久而遂安之。

一日,父來室中。顧而笑曰:“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爲?”命童子取土平之。後蓉復履其地,蹴然以驚,如土忽隆起者。俯視,地坦然,則既平矣。已而復然。又久而後安之。

噫!習之中人甚矣哉。足之利平地而不與窪適也。及其久,則窪者若平。至使久而即乎其故,則反窒焉而不寧。故君子之學,貴乎慎始。

第二十 小孤山(三)

小孤山介宿松、湖口之間,崛然屹立於江心。石壁嶙峋,孤峻聳直。江流遇之,劈分爲二,環繞旁趨。蓋江、漢自大别合流而東,至此數百里。有此足以蓄上流之氣,而啓下流之門户也。

山勢壁立不可登,僧架屋其間。壘石爲磴道,曲折可上。山不甚高大,以踞於江中,四顧無所倚附。又其形峭直,無可以容樹木之蔭翳,園林之宏麗。蓋微特不倚附於物也,即物亦不得而倚附之,故其名爲孤焉。

然江岸遠近諸山,對之皆如拱揖,不敢與抗。登其上,望風帆之上下,聽波浪之奔趨,風景勝概,昕夕百變,皆若爲兹山所有也。

第二十一 記蘭戴名世(二)

蘭爲國香。東南山澤間多産之。當春深時,幽巖曲澗,窈然自芳。然往往有蟲嚙之。自其華初生時,輙被嚙而萎。即幸而自發榮,亡何,又輒萎。其幸得脱者,僅十二三焉。而衆草蒙翳,條達暢遂,無有害之者。

歲己未,余讀書山中。每晨起,輒捕蟲,投之澗水,漂没以去。於是蘭遂大盛,每卧苔藉草,蓋幽香未嘗不入吾懷也。而産於遐荒絶壑,不遇好事者之愛惜,而制於毒蟲惡物,以阻其天者,豈少也歟。

第二十二 兄與弟論傳染病書(四)

昨得手書。知薛君弘仁,新自德國醫科大學畢業歸。可喜可賀。又聞薛君以天痘盛行,勸村人徧種牛痘。而村人皆不之信。此大誤也。天痘與霍亂、赤痢、傷寒、發疹、猩紅熱、白喉、鼠疫,並稱爲八大傳染病。來勢極猛,較諸肺癆等,雖屬劇烈,猶得從容施治者,爲患尤甚。而此八種傳染病中,則天痘之殺人爲尤多。然在今日,文明諸國,幾於絶迹者,則種痘之賜也。種牛痘之法,發明於英醫愛特槐脱氏。藉牛身抗毒之質,以禦病菌,與我國之種人痘者,其理實同。但種人痘者,無異使出天痘一次,不如牛痘法之完善耳。牛痘抗毒之力,不過數年。人痘較久,亦非永存。故一人必須種至數次。謂一經施種,便可終身無患者,妄也。望以此意徧告之。

薛弘仁施種牛痘

現在天痘傳染甚盛,無論已未種過人痘及牛痘者,均應從速施種,以免危險。弘仁爲利便桑梓起見,特定施種辦法如左:

一 每日上午八時至十一時,下午一時至四時,在舍間施種。每人收回痘苗費銀二角,實係貧苦者免收。

一 四時以後出外施種,每痘苗一支收回費銀五角。

薛弘仁謹白

第二十三 弟復兄論傳染病書(三)

奉賜書,暢論傳染病之理,若别黑白而數米鹽,喜甚。弟在校受課,久聞教師言黴菌爲各種傳染病之源,惜乎未經實驗。讀兄書,益怦然心動。乃走訪薛博士,求其試驗一觀。薛博士取現今蔓延最廣之結核菌,置顯微鏡中,令弟觀之。則見其狀如細桿,兩端略圓,或爲直綫形,或稍彎曲,其長不過赤血球四分之一耳。以如此微細之物,而其殺人乃至占世界死亡數七分之一,豈不異哉。邇來文明各國,以防疫爲要政。對於患者隔絶之密,其所居之室、所用之器消毒之嚴,非無故矣。村人經弟及薛博士勸導後,於種牛痘信者漸多,亦可喜也。

第二十四 瞽者(三)

昔印度某村,有瞽者四。自謂能識微辨隱,人亦以智者目之。

一日,四人立道左,聚而談。有聲跫然至。詢諸人,知爲象也。其一人曰:“象之形究何若。吾曹向者逞其臆度,今可以證矣。”衆曰然,於是相繼至象前,捫其體,以測其形焉。

四人者。一頎而偉,捫及象身之側面,上下左右,摩挲殆徧,覺坦然無邊際也。一短而小,拊象之前足。第三人則握象鼻。第四人僅觸象齒。

既而各舉其所接觸者,以斷象之形似。頎而偉者曰:“象之形,蓋若墻也。廣而平,高岸然也。”短而小者起斥之曰:“象之體若樹幹,汝以爲墻,不亦謬乎?”握象鼻者曰:“象之形似,非墻非樹,有類水管。”第四人前致詞曰:“汝三人者,何其懵無所識,而擬於不倫也。夫象,堅如木,潤如玉,觸手可愛,直一長梃耳。”

四瞽囂然辯,紛呶不已。而旁觀者已啞然失笑。

第二十五 報章(二)

足不出户,而聞見所及,無遠弗届;日費數錢,而五洲大事,畢呈座右者,果何道而得此耶?曰:是在閲報。

智識以交换而完全,學術以切磋而進步。當閒居鄉里,無所接觸,欲擴張其智識,而洞明乎學術,果何道而得此乎?曰:是在閲報。

蓋報章所以布告新聞,介紹學問者也。自通都大邑,以及遐方異域,莫不有報館之訪員。訪員傳達消息於報館,報館彙而録之。於是世界大事,萃於一紙矣。

苟不閲報,則内政之興革不知也,外交之情勢不知也,乃至學術之新發明,社會之新事業,舉不知也。將何以免於夏蟲、井蛙之誚耶?

第二十六 蟻戰薛福成(二)

階前兩蟻穴,東西相望。天將雨。蟻背穴而鬭。西蟻數贏什五,東蟻敗。乘勝蹙之,將傅壘矣。東蟻紛奔告急。遽出穴,如潮涌,濟師可三倍,逆諸礎下。相齮者,相禽者,勝相嗾者,敗相救者,相持僵斃不動者,沓然眩目。西蟻伏尸滿階,且戰且卻。

又有蟻自穴中出,嚮東蟻若偶語者,蓋求和也。東蟻稍稍引退。西蟻亦分道收尸。明日視之,則西蟻徙穴益西,無敢東首者矣。

夫蟻,智相若,力相等。兩陣交鋒,數多者勝。蟻似能用其衆者。然倏忽之間,而勝負異焉,則一勝烏足恃哉?

第二十七 鷄助薛福成(二)

院中畜兩鷄。其一,赤羽高足。其一,白羽朱冠。每晨争食。鼓翼怒目,蹲相嚮者良久。俄聞肅然有聲,方丈之内,風起揚塵,騰蹴奔啄,皆血淋漓染翮距,猶不退。然白羽氣少憊矣。余懼其兩斃也,呼僮執之,分繫於庭之槐。

一日,鄰鷄啄食其旁。赤羽餘怒未,乘間自斷其繫,與鄰鷄鬭。疾力負重傷,損一目,創半月不愈。余命并釋白羽者。自是赤羽遇敵即逃,而白羽竟稱雄院中,食必饜所欲乃已。

異哉!赤羽一挫其威,至令弱敵增氣,可爲好鬭者戒也。然使白羽不獲鄰鷄之助,則無以雄其儕。赤羽好鬭很不已,以隕其膽,其亦自取哉。

第二十八 赤壁之戰(三)

周瑜等進與曹操遇於赤壁。時操軍引次江北,瑜等在南岸。瑜部將黄蓋曰:“今寇衆我寡,難與持久。操軍方連船艦,首尾相接,可燒而走也。”

乃取蒙衝鬭艦十艘,載燥荻枯柴,灌油其中,裹以帷幕,上建旌旗。豫備走舸,繫於其尾。先以書遺操,詐云欲降。時東南風急,蓋以十艦居前,中江舉帆,餘船以次俱進。操軍吏士,皆出營立觀,指言蓋降。去北軍二里餘,同時發火。火烈風猛,船往如箭。燒盡北船,延及岸上營落。頃之,煙炎漲天,人馬燒溺,死者甚衆。瑜等率輕鋭繼其後,雷鼓大震,北軍大壞。

第二十九 兵器(三)

太古戰具,木石而已。稍進,然後知用金。弓矢戈矛,所以殺敵。被甲蒙胄,則所以自衛也。自有槍礮,而弓矢不足以言遠,戈矛不足以言利,高城深池,且不足以言固,而甲胄無論矣。

火器之發明,本出我國。元人西征,始自阿剌伯傳入歐洲。歐人研以科學,製造日精。今礮之大者,口徑至四十二生的。槍之速者,一分鐘至六百發。而又海底則伏以潛艇,空中則瞰以飛機,其殺人之烈,誠非古人所能夢想矣。

然兵器雖精,而最後之勝負,仍恃乎白刃之相接。故槍之端,仍傅以刺刀,所以便擊刺也。昔人云,戰以勇爲本,豈不信哉?

第三十 貿易(二)

生人之初,不知貿易也,人各自營而已。漁獵時代之民,有善爲弓矢網罟者,以其弓矢網罟,易人之禽獸魚介,方之自獵自漁,所得爲多。彼乃專於弓矢網罟之業,與人交易,以給其生。此貿易所由始也。

厥後知牧畜矣,知樹藝矣。或有牛羊而無米麥,或有米麥而無牛羊,於是各出所餘以相易。然直接交易,雖可通功易事,以羨補不足,而一日所需,米麥必求之力田者,牛羊必求諸養牲者,而孰羨孰不足,又非己所能具知,即僕僕道途,以求相與易者,尚不可必得也。勞力費時,不便莫甚。勢之所趨,不能不有人焉,以爲之媒介。而貿易之事,遂獨立爲一業矣。

第三十一 商戰(三)

自海道大通,列國商業,互相競争,論者稱爲商戰。貨物者,戰之器械也。公司者,戰之隊伍也。郵電者,戰之偵探也。舟車以運戰器,保險以防戰敗。規畫周詳,無異兵家之謀定。而農工之業,改良仿造,以期勝利,其後勁也。

兵之爲戰,勝負顯然。商戰之勝負,則局外每多不覺。而影響及於國計民生,較諸失地喪師,爲尤甚。且兵戰不能持久,商戰則日日行之,無有已時。故商戰之方略,與兵戰同。商戰之結果,其可危可懼,乃甚於兵戰焉。

我國商業,日趨衰落,固曰戰之罪也。然苟有善商者出,一鼓作氣,奮勇而前。以國家物産之饒,即商人憑藉之厚。世界之大,何往非英雄用武之地哉?

第三十二 漆賈劉基(二)

虞孚問治生於計然先生,得種漆之術。三年,樹成而割之,得漆數百斛,將載而鬻諸吴。

其妻之兄謂之曰:“吾常於吴商。知吴人尚飾,多漆工,漆於吴爲上貨。吾見賣漆者,煮漆葉之膏以和漆,其利倍,而人弗知也。”虞孚聞之喜,如其言,取漆葉煮爲膏,亦數百甕,與其漆俱載以入於吴。

時吴與越惡,越賈不通,吴人方艱漆。吴儈聞有漆,喜而逆諸郊,道以入吴國,勞而舍諸私館。視其漆,甚良也。約旦夕以金幣來取漆。

虞孚大喜。夜取漆葉之膏,和其漆以俟。及期,吴儈至,視漆之封識新,疑之,謂虞孚改約,期二十日。至則其漆皆敗矣。虞孚不能歸,遂丐而死於吴。

第三十三 樵夫陶匠黄宗羲(三)

朱恕,字光信,泰州人,樵薪養母。一日,過王心齋講堂。歌曰:“離山十里,薪在家裏。離山一里,薪在山裏。”心齋聞之,謂門弟子曰:“小子聽之,道病不求耳,求則不難,不求無易。”樵聽心齋語,浸浸有味。於是每樵,必造階下聽之。饑則向人家乞漿,解裹飯以食。聽畢,則浩歌負薪而去。自後刻苦求學,遂成儒者。

同時有韓貞者,號樂吾,興化人,以陶瓦爲業。慕朱樵而從之學。後乃卒業於王東崖先生襞。粗識文字。久之,覺有所得,遂以化俗爲任,隨機指點。農工商賈,從之遊者千餘。秋成農隙,則聚徒談學。一村既畢,又之一村。前歌後答,絃誦之聲,洋洋然也。縣令聞而嘉之,從之問政。對曰:“某窶人,無能補於左右。第凡與某居者,子言孝,弟言悌,戚黨鄰里相愛護,幸無訟牒煩公府。此某之所以報也。”每遇會講,有談俗事者,輒大噪曰:“光陰有幾,乃作此閒談耶?”在座爲之警省。

第三十四 友别(有序)王守仁(二)

滁陽諸友,送余至烏衣,不能别。王性甫汝德,復送至江浦,留居,俟予渡江。書此促之歸,并寄諸賢。

滁之水,入江流,江湖日復來滁州。相思若潮水,來往何時休。

欲慰相思情,不如崇令德。掘地見泉水,隨處無弗得。何必驅馳爲,千里遠相即。

君不見堯羹與舜墻,又不見孔與跖,對面弗相識。逆旅主人多殷勤,出門轉盼成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