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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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骤变

志司对敌人的行动是有预见警觉的,防御部署上也有所准备。但后来的情况很快证明,这次敌人的胃口之大,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战局的发展变化之不良态势也比志司估计的严重很多。我们所有部队,都迎来了自入朝作战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

这个一直像狼一样潜伏着的李奇微,终于等来了他认为的大好战机。

一九五一年五月十九日,李奇微从东京紧急飞赴朝鲜前线,和高级指挥官们研究反攻计划。他原本计划反攻只局限于议政府至铁原走廊地带,但现在突然改变想法了。他认定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战线已经拉得太长,后勤保障面临巨大困难,这将成为一个沉重包袱,此时只要能够突然进攻,并最大限度提高推进速度,那么这次攻势必将取得“决定性成果”。

李奇微最终决定摆开阵势,从五月二十日起对志愿军部队展开全线反攻。他们采取新的战术,千方百计寻找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防线的空隙,利用摩托化步兵和坦克、炮兵组成的所谓“特遣队”,在大批航空兵和远程炮兵的支援下,多路突击,快速推进,迅速绕到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的背后,切断他们的重新补给和后撤道路,来一次“黑虎掏心”式的重拳猛击。

除了全线反攻,此时李奇微的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目标,那便是铁原。

他后来在自己的回忆录中,清楚地描述了下达反击命令时的真实想法:“如果可以的话,比较理想的做法是我们可以威胁,甚至是夺取‘铁三角’地带,那里有从中国东北过来的铁路,还是多条公路的枢纽地带,这一切使得‘铁三角’地区成为对手供应补给的心脏。”

李奇微的野心不小,眼光也很毒。所谓“铁三角”,是指位于朝鲜半岛中部的铁原、金化、平康三地,这里是当年汉城(今首尔)至平壤铁路的必经之地,也是几条重要公路的交会地。这里山峰耸立,山岭连绵,是志愿军囤积、转运物资的重要战略交通枢纽,也是攻击敌人、遏制对手进攻的战略要地。铁原一旦被敌人占领,就会割裂志愿军东西线的联系,对后方基地及整个战场局势造成严重威胁。不仅如此,此时志愿军二线部队尚未完全布防,防线还未能形成,美军穿插行动一旦完成,志愿军整个防线就会陷入巨大被动。

为了这次蓄谋已久的全线反扑,敌人真是下足了血本啊!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日,美军第八集团军第一军和第九军在空中力量的掩护下,配属英国、加拿大、韩国等国部队,首先在西线开始发动进攻,继而在中线、东线全面展开反攻,其总指挥是美军第八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联合国军”在反扑中共动用了十四个师又一个旅和两个团的兵力,另有三个师三个旅为预备队。在四百多公里长的战线上,敌人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席卷而来。仅仅五月二十一日“联合国军”发动反攻的第一天,西线美第一军就推进到了议政府一线,直线距离达到了八十至一百公里,这远远超过了仅靠两条腿走路的志愿军的行军极限。

为了达到快速猛烈、一击而中的目标,“联合国军”新组建的“特遣队”极为猖狂。各军派出的“特遣队”急速向北奔驰,分多路穿插袭击志愿军部队。这种部队机动性强、火力威猛、任务特殊,如同一头头松开铁链的恶狼,给志愿军撤退部队造成很大威胁。

为了阻断志愿军的退路,美军飞机沿着公路进行报复性轰炸扫射,投下了大量的汽油弹、化学地雷、定时炸弹、三脚钉……美军还出动了空降部队,频频实施空降行动,配合“特遣队”前后夹击。

除了军事进攻,敌人还展开了大规模的心理战。敌广播机飞临前线,不断对志愿军猖獗喊话:“投降吧弟兄们,这是又一次万里长征,但这次你们的两条腿,再也跑不过‘联合国军’的飞机和坦克啦!”

骤然之间山雨欲来,战况瞬息万变。

截至五月二十四日晚,由于“联合国军”的凶猛反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最初所确定的机动防御线还没有来得及形成,就被敌人突入,并且在东西两线被敌人同时分割,形成了缺口,一时陷于被动。

在判明“联合国军”的反扑企图后,志司于五月二十四日致电各兵团、各军,指示“各军必须克服困难,有计划地布置掩护……求得消灭敌人一部。否则我不仅不能安全转运伤员,主力难以得到休整,反而可能遭受不必要的损失”,要求各军必须对此“严重注意”。志司还针对敌军反扑的特点,专门下达阻击作战的战术指示,尤其指出“我们的两条腿是跑不过敌人摩托化的”,因此,必须以一定部队,不惜一切代价,阻击与歼灭部分敌人,保证部队有秩序地进入预定作战地区。

从那以后,上级要求组织好撤退的紧急命令就一道接着一道。我军突然间由追击转为撤退,由进攻变为防御。所有部队都有点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仗打得正顺呢,我们都还盼着补充弹药往前打啊!但上级突然说不要进攻了,赶紧往后撤。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撤就撤吧,大家都认为这是一场“得胜回师”的行动,根本没有意识到一个巨大的危险正在迫近。

几十万部队的撤退转移,哪有那么简单啊!一场原本是胜利的进攻作战,很快因为敌人的疯狂追击转变为全线被动的危险局面。

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虽然作出了迎击敌军反扑的部署,但对“联合国军”反击规模如此之大、反击速度如此之快,确实是估计不足,以致部队在后撤北移的过程中,普遍出现混乱状况,有的部队腹背受敌极其被动。

特别是担负掩护任务的部队,有的需要两天行程,作横向运动方能进入防御地区;有的虽然进入了防御地区,但尚未形成防线,尤其是没有很好地控制要点和公路。当“联合国军”实施反扑时,防线出现多处空隙,致使美军“特遣队”乘隙而入,造成有些部队被分割,甚至被包围,最后遭受严重损失。在北移途中,和我们同属第三兵团的兄弟部队第六十军一八〇师就由于多种原因,掉队被围,被敌军分割打击,损失惨重。消息传来,全线为之震惊。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地盘争夺战,而是一场决定命运的倒计时赛。谁的速度更快,谁就能置对方于死地。面对“联合国军”的凌厉进攻,志愿军主力急需尽快回撤成功,并重筑防线,否则将会面临更大危机。

当时我们同时面临两条战线的威胁。在西线,美第一军突入中朝军队防线得以长驱直入,给正在转移的志愿军主力部队带来了致命威胁;在东线,我军尚有大量部队未及时调整部署,其中有宋时轮九兵团的三个军,我三兵团的十二军,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第三军团。如果让敌军迅速占领铁原、金化,我们窝在东线的部队就很难退回来。在那个狭长地带里,要打展不开,要守也展不开,几十万人窝成一堆,无后方、无供给,如果美军的快速纵队突破中部地区,扼制住几个战略要道,中朝部队的这几个军将被隔绝于东部的大山中,被敌人严严实实地装进“口袋”里,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敌我的统帅部都看出了这一态势,分别督促自己的部队快速行进。但是,全靠两条腿的中朝军队再怎么加快步伐,也难以超过那急如风火的美军机械化部队啊!眼看敌人的包围圈正在加紧收拢,战场形势更加严峻,从志司到各兵团、军、师各级首长们都明白,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