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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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消失的英雄

“摊牌”上甘岭

一九五二年十月十四日凌晨三时,随着暴风般的弹雨烧红了整个天际,美国陆军第八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蓄谋已久,来势汹汹的所谓“金化攻势”开始了。

美军集中十六个炮兵营的三百门大炮、四十架飞机和一百二十辆坦克,向上甘岭地区五圣山前沿的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进行规模强大的火力准备。我阵地内,平均每秒钟落炮弹六发,一天之内落弹三十万余发,创造了朝鲜战争中单位面积火力密度的最高纪录。阵地上空硝烟弥漫,尘土飞扬,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面对敌人兵分六路的猛烈进攻,志愿军第十五军四十五师一三五团死守这两个高地,进行顽强抗击。

美国电台当天就向全世界报道了这次非同寻常的攻势,“今黎明前后,联军在大炮、战车及战斗轰炸机的掩护下,向中线中共军三角形山阵地攻击,另一路向三角形山以东一个阵地攻击。据最后报道,已占领敌军一个阵地,战斗仍在激烈进行中。这是继一九五一年十一月美二师夺取伤心岭以后最大一次战斗”。

谁也没料到,上甘岭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由此爆发了一场震撼世界的大战役,这个村庄也因此被载入史册。后来十五军军长秦基伟评价道:“上甘岭战役是一场特殊的战役,它既是敌我双方军力的较量,又是两种世界观、两种价值观、两种思想体系的较量。”

上甘岭战役的爆发,有其必然而深刻的背景。

一九五二年秋季,美国即将举行大选,联合国大会第七届会议即将在纽约召开。在此情况下,美国统治集团急需在朝鲜战场打一个“胜仗”,以配合国内大选,捞取政治资本,缓和国内外矛盾;同时,趁第七届联合国大会即将在纽约召开之际,向仆从国要人、要钱,并在朝鲜停战谈判桌上争取更多主动。

十月十四日,联合国大会开幕的当天,范弗里特正式“摊牌”,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向五圣山的前沿阵地发动全面猛攻。范弗里特对“摊牌”计划相当乐观——假如一切按计划行事,只要付出两百人的伤亡代价,在五天时间内就可以圆满完成这一使命。

这场前所未有的硬仗,让志愿军第十五军上上下下都感受到了恶战来临的气息。秦基伟在回忆录中写道:“上甘岭战斗打响后,军指挥所的气氛也十分紧张。一九五二年十月十四日这一天,是我一生中又一个焦虑如焚的日子。敌人突然发动攻击,规模之大,火力之猛,手法之狠,都是空前的。”

上甘岭战斗一打响,彭德怀司令员就极为关注。早在一九五二年四月,彭德怀就对接防五圣山一线阵地的十五军军长秦基伟说:“五圣山是朝鲜中线的门户,失掉它我们将后退两百公里无险可守。你要记住,谁丢了五圣山,谁就要对朝鲜的历史负责。”

战役刚刚开始时,朝鲜其他战场上还有一些战斗,等上甘岭战役进入高潮后,其他战场的枪声都稀落下来了,全世界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这片面积仅3.7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它由一场高地之争最终发展成为规模巨大的战役,敌我双方参战总兵力达十万人以上。

从十四日至二十日,敌我双方进行了七昼夜的争夺,战斗空前激烈。在此期间,敌人共投入七个团、十七个营的兵力,我军共投入三个团、二十一个连的兵力,进行了夜以继日的拉锯式争夺。我军以伤亡三千两百余人的代价,歼敌七千余人。第四十五师参战连队大部伤亡过半,有的连队只剩下几个人。师长崔建功手里,已经凑不出一个整建制的营。

这是一场怎样残酷的战争,已经无须再用语言形容。战斗最激烈时,崔建功师长在师指挥所里如同热油烧心。他七天七夜没离开作战室,出了坑道刚放松一下,差点儿晕过去,上厕所都需要人搀扶。作战科长宋新安,在向军里报告伤亡情况时,失声痛哭。

秦基伟军长对崔建功说:“告诉机关的同志,十五军的人流血不流泪。谁也不许哭!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伤亡再大,也要打下去。为了全局,十五军打光了也在所不惜。国内像十五军这样的部队多的是,可上甘岭只有一个。”

崔建功沙哑着嗓子说:“一号,请您放心,打剩一个连,我去当连长,打剩一个班,我去当班长。只要我崔建功在,上甘岭还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的!”

历史,就将这样一副宛如泰山的重担,压在了志愿军第十五军全体将士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