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案

例1

李某，男，25岁。1989年3月3日初诊。

伤寒1日，恶寒重，发热39.5℃，无汗，头项痛，身痛，鼻塞流涕，咳嗽，口渴水入即吐，已呕吐6次，面色苍白，精神不振，苔薄白润，脉浮紧。按太阳表寒实证处理。投以麻黄汤冲剂，每次2包，每日3次。服药后2.5小时见汗，3.5小时体温降至37.8℃。

3月4日二诊：体温38.1℃，诸症减轻，守方再进。

3月5日三诊：体温37℃，诸症消失。

例2

刘某，5个月。1993年3月4日初诊。

感寒咳喘痰鸣已5天，咳甚时则呕痰吐乳，鼻流清涕，喷嚏，眼泪汪汪，纳减，大便溏软色黄，苔薄白润，指纹青。按太阳表寒闭肺证处理。投以麻黄汤加减：炙麻黄10g，杏仁10g，甘草10g，桔梗10g，法半夏10g，陈皮10g，云茯苓10g，前胡10g，白前10g。2剂。

3月7日复诊：服上方3剂后，咳喘痰鸣基本解除，未再吐乳，纳增，大便成条。守上方减半量，再进2剂而痊愈。

例3

程某，女，28岁。

产后外感风寒，头痛，发热恶风寒无汗，嗳腐吞酸，干呕，不思饮食，苔薄白，脉浮数而虚弱。按太阳表寒虚证处理。投以桂枝汤全方：桂枝10g，白芍10g，甘草10g，生姜5片，红枣5枚。连服2剂即愈。

例4

刘某，男，28岁。1994年11月13日初诊。

感冒咳嗽40余天，时作寒热如疟状，现仍干咳，痰少色白难出，胸部板逼微痛，咽喉不干不痛，渴喜热饮，口苦乏味不思食，苔白，脉浮。按太阳表寒涉及少阳论治。投以桂麻各半汤合小柴胡汤加减：麻黄10g，杏仁15g，甘草30g，桂枝10g，赤白芍各10g，生姜3片，红枣5枚，冰糖60g（分2次入煎，下同），桔梗15g，枳壳15g，柴胡15g，黄芩10g，半夏10g。3剂。

11月16日复诊：服上方3剂后，寒热如疟状解除，胸逼已舒，咳大减，纳开，如无病然。守方加减，再进3剂而痊愈。

例5

汪某，男，33岁。1994年10月21日初诊。

患慢性鼻炎、胃炎15年，形寒易感，经常鼻塞声重。近日感冒咳不止，咽喉干痒，大便结。投以自制防荆汤加味：防风15g，荆芥10g，薄荷10g，葛根30g，甘草15g，桔梗15g，杏仁15g，苍耳子15g，辛夷花15g，白芷15g，连翘15g，金银花15g，冰糖60g，麦芽30g。3剂。

10月25日二诊：药后显效，惟咽喉口舌仍干燥。守上方加板蓝根15g、青果5枚、胖大海3枚，再进3剂。

10月31日三诊：咳基本解除，仍以上方合玉屏风散，即上方加黄芪30g、防风15g、白术15g，3剂。在解散余邪中固补卫气，并给散方：黄芪30g，防风15g，白术15g，苍耳子15g，辛夷花15g，白芷15g，薄荷10g，荆芥10g，连翘15g，甘草10g。5剂，研末，每服3g，每日3次，温开水送服，以巩固疗效。

例6

王某，女，45岁。1991年7月23日下午初诊。

形寒易感，时自汗出，畏风怕冷已10余年，脉虚弱甚。投以大剂玉屏风散合生脉散加味：生黄芪100g，防风15g，白术30g，党参50g，麦冬15g，五味子15g，生龙骨50g，生牡蛎50g，乌梅肉30g，浮小麦30g，凤凰衣30g。连服20剂，自汗渐减少，但仍畏风怕冷。

复诊：仍守上方，加重生黄芪为120g，减去五味子、乌梅肉、浮小麦、凤凰衣、生龙骨、生牡蛎。再进15剂，自汗停止，即使跑步半小时以上亦仅身有微汗而已，不再畏风怕冷，脉力明显增强，已1个多月未再感冒。最后嘱长服玉屏风散以巩固疗效。

例7

廖某，女，59岁。1991年8月1日初诊。

平素容易感冒，感即难以脱体，常常低热不退。7月6日又感冒发热，经治疗至15日退热后，仍低热昼作夜止，汗出齐胸，微恶风寒，鼻塞，头昏痛（患偏头痛已4年），眼花，神疲乏力，如用力则手足发抖，夜卧如失盖即受冷而痰多鼻塞甚，纳少乏味，纳后脘胀，口干渴喜冷饮，舌红中心有裂痕，脉浮虚而数。投以补中益气汤合玉屏风散加味：黄芪50g，当归10g，党参30g，白术15g，防风15g，生甘草10g，升麻10g，柴胡15g，陈皮15g，葛根30g，川芎10g，白芷15g，山楂30g，六曲10g，麦芽30g，鸡内金15g。

8月10日二诊：连服上方9剂，昨日体温仅下午至37.2℃，余时均未超过37℃。用力已不手足发抖，口已不干，虽仍纳少乏味，但纳后不觉脘胀，夜卧仍鼻塞，昨日喷嚏多。守上方再进7剂。

8月17日三诊：早晚体温不超过36.9℃，下午体温37℃~37.1℃，手足心热，仍有头昏痛、鼻塞，但喷嚏已止。守上方去山楂、六曲、麦芽、鸡内金，加生晒参15g、麦冬15g、五味子10g，再进10剂。

8月28日四诊：午后低热（37.3℃）间作，寐差，头昏痛乏力，手足心热，仍舌红中心有裂痕，但胃纳增加。守上方加减：黄芪30g，党参30g，白术10g，炙甘草10g，升麻10g，银柴胡15g，青蒿15g，生鳖甲30g，地骨皮15g，葛根30g，西洋参10g，麦冬10g，五味子10g，酸枣仁30g，川芎10g，知母10g，茯苓30g。

10月19日五诊：再进上方6剂，低热解除，精神、饮食、

睡眠、二便正常。仍守上方加减，以善其后。

我们热病研究课题组（先生在任江西省中医药研究所所长期间，专门设置了热病研究室，从事热病研究工作，并亲自担任热病研究课题组负责人）在防治感冒病时，有鉴于当前存在着重热（风热感冒）轻寒（风寒感冒）的偏向，医院里和市场上充斥着风热感冒的辛凉解表中成药，而对风寒感冒所需的辛温解表中成药几乎缺如，因而往往造成寒者凉之的不良后果。为此，我们在常用辛温解表主剂麻黄汤治风寒感冒得效的经验基础上，为了便利科研，特制成“麻黄汤冲剂”，用以治疗“流感”和“上感”的表寒实证，经临床试用和交叉验证有良好疗效。这里仅举例1以见一斑。例2病属太阳表寒闭肺而痰涎壅盛之证，其麻黄汤加味方亦可称三拗（麻黄、杏仁、甘草）二陈（半夏、陈皮、云苓、甘草）二前（白前、前胡）汤，即以三拗开肺，二陈、二前化痰，故获速效。本案似亦可用小青龙汤，但此方中的白芍和五味子均属酸收之品，不适宜于表寒闭肺之证。

例4咳而胸逼，寒热如疟状，是属太阳表寒涉及少阳之证，故用桂麻各半汤合小柴胡汤获得速效。《伤寒论》治寒热如疟状有3方，即桂麻各半汤、桂二麻一汤、桂二越一汤。其中以桂麻各半汤应用机会较多。太阳少阳同病而见寒热如疟状者，病机重点在少阳的，宜用柴胡桂枝汤；病机重点在太阳的，宜用桂麻各半汤合小柴胡汤（从理论上看，似乎不必合用小柴胡汤，但从临床上看，则以合用效果更佳，本案即其例证）。

例3头痛发热、恶风寒无汗似太阳表寒实证，但从其病起于产后和脉呈虚弱来看，实属太阳表寒虚证，故服桂枝汤全方2剂即愈。又从其兼见嗳腐吞酸、干呕不思食来看，不仅表有风寒，而且里有食滞。由于桂枝汤既能扶助卫阳以发散风寒，又能健运中气以消化食滞，故不需加入消食药，就能达到表解里和的目的。由此可见，风寒感冒只要具有寒热脉浮而虚弱，就可确定其为太阳表寒虚证，即使不具有自汗出，而反无汗者，也可用桂枝汤取效。有人认为，太阳伤寒表实固然是实证，但太阳中风表虚却不能认为是虚证，如果是虚证，那就决非桂枝汤所能胜任，而必须采用玉屏风散等方才能奏功。这种认识是不够深刻的（参看《万友生医论选》“略论太阳中风表虚和伤寒表实”一文）。因为表寒虚证有邪多虚少和虚多邪少之别，邪多虚少，治宜祛邪为主兼补正，这就应该采用攻中兼补的桂枝汤；虚多邪少，治宜补正为主兼祛邪，这就应该采用补中兼攻的玉屏风散等方。

我在常用仲景麻桂方治风寒感冒外（参看《万友生医论选》“我对仲景麻黄方剂的点滴体会”和“桂枝汤及其加减法的临床体会”两文），还曾自制“防荆汤方”（基础方：防风15g，荆芥10g，薄荷10g，葛根30g，甘草5g。加味法：①风寒感冒加紫苏叶15g；②风热感冒加桑叶、菊花、金银花、连翘各10g；③鼻塞流涕加苍耳子、辛夷花各10g；④咳嗽加桔梗、杏仁各10g，冰糖60g；⑤咽喉干痛加连翘、桔梗各15g，亦可酌加山豆根、板蓝根、青果、洋果等；⑥头痛加川芎、白芷各10g；⑦身痛风寒加羌活、独活，风热加秦艽、桑枝各10g；⑧伤食加山楂、麦芽各15g，六曲、鸡内金各10g；⑨气虚易感合玉屏风散。以上用量小儿酌减）以通治感冒（“流感”和“上感”），常收稳效。

这里仅举例5以见一斑。本案虚人感冒初起，由于邪多虚少，故先用防荆汤加味以祛邪为主，继因邪气渐退，乃合用玉屏风散于解散余邪中固补卫气，最后给玉屏风散加味长服以巩固疗效。至于例6、7案则均属虚人易感的虚多邪少之证，前案因其脉虚弱甚，自汗亦甚，故用大剂玉屏风散（生黄芪由100g加至120g）合生脉散加味，服至35剂才汗收脉起，最后单用玉屏风散以收功。这里谈谈玉屏风散防治虚人感冒的用法问题：有人认为玉屏风散必须按古法用散剂长服才能收效，如作汤剂则欲速不达。这虽值得注意，但并不尽然。我认为玉屏风散防治虚人感冒或用散剂或用汤剂，要看病情轻重缓急而定。即病情轻缓的，自当用散剂以徐图之；病情急重的，则宜先用汤剂以急图之，然后用散剂以巩固之。不少顽固性虚人易感者，几乎长年累月感冒难以脱体，常常需用大剂玉屏风散作汤，先服若干剂，必俟其感冒完全脱体后，才能用散剂以竟其全功。前案即其例证。后案病机与前案同中有异的是，不仅气虚，且阴亦虚，属于气阴两虚之证，故最后用补中益气汤合青蒿鳖甲汤加减以气阴两补，获得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