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性脑炎案
例21
王某,女,2岁。
病起于发热,眼多眵,鼻多涕。1月1日身现疹点,下达臀部,至2日下午昏迷不语,入暮高热,抽搐频作,持续到3日上午,病势有增无减。急住入县医院,诊断为麻疹合并肺炎和脑炎,经用中西药1周,麻疹出至下肢两膝,但头面、上肢及两膝以下不见疹,依然高热昏迷抽搐,乃于11日转来省某医院。检查:神志欠清,摇头伸舌,瞳孔反射迟钝,咽红,口腔满布白色乳状斑块,颈软,左膝反射消失,右下肢肌张力增高,全身不停抖动,胸腹下肢密集小水疱,心音稍钝,两肺背部水泡音清晰,体温38.6℃。诊断:①麻疹并发肺炎;②麻疹并发脑炎;③鹅口疮。经治5天,虽身热见减,饮食稍增,但抽搐依然未止。投以紫雪散合止痉散加味:蜈蚣10条,全蝎15g,僵蚕30g,地龙30g。共研细末。每用3g,与紫雪散1g和匀,温开水调服,每隔6小时调服1次。17日上午开始服上方(第1天加羚羊角粉0.1g,分4次和入上方药末中服);18日抽搐见减,神志渐清;19日抽搐停止,微自汗出,咳嗽日轻夜重;21、22、23日未再发生抽搐,神志日清,精神日旺,饮食日增,二便正常,近日欲言难出,但看舌和指纹时会哭出声,有时稍见眼斜视、上翻和手足妄动,左半身似有不遂感,肢软无力,舌苔黄。24日再投汤方:丹参、菖蒲、远志、郁金、桃仁各10g,红花5g,芦根15g、桔梗、甘草、杏仁、前胡、生薏苡仁、冬瓜仁各10g。连服3剂,语言渐清,声音渐大,手足渐有力,在稍加扶持的情况下可勉强步行,并能独自站半分钟左右。26日服完散方后,脑炎症状全除,但X线检查肺部仍有炎症。乃改投清肺气以化痰热之方善后调理,至2月11日出院回县。不久,我因赴该县给赤脚医生班上课,访知患儿病已痊愈,康复如常。
本例麻疹初起,郁而不透,在一二日间,即陷入了高热、昏迷、抽搐的险境。可见麻毒太重,虽亦首先犯肺,但即逆传心包,并引动肝风。这和西医诊断为麻疹合并肺炎和脑炎是一致的。由于目前西医对病毒性疾患治法不多,未能控制病情发展,故改用中药治疗。我根据上述麻毒入肺,逆传心包,引动肝风的病机,急投紫雪散合止痉散加僵蚕、地龙以清心开窍、平肝息风。由于药证吻合,故服3天即抽搐停止,6天即神志清明。在继续服用散方的同时,更进清心开窍、活血化瘀、宣降肺气、清化痰热汤方3剂后,口能言,足能行。最后乃专用清宣肺气以化痰热之方善后而痊愈。
例22
毛某,男,3岁。1975年8月24日初诊。
身热时高时低,神志时昏时清已多日。近日高热汗出,手足冷,神昏谵语,时时叫“怕”,两手震颤,入暮烦躁,彻夜不眠,大便不通,舌红中心苔黑,指纹紫红。投以川黄连5g,生栀子5g,连翘10g,竹叶10g,牡丹皮5g,生龙牡各15g,钩藤10g,菊花10g,僵蚕10g,地龙10g,鳖甲10g,白芍10g,甘草10g。服后烦躁稍减,夜寐稍安。
8月25日二诊:守方加菖蒲、远志、郁金各10g,服后夜能安寐,但仍烦躁,有时发呆。
8月26日三诊:守上方先后合用温胆汤和导赤散,共服药4剂,虽曾获得1次色黑量少的大便,但仍烦躁乱叫乱动,大便通而复闭,小便亦少。
8月30日四诊:投丹参15g,生龙牡各15g,菖蒲10g,郁金10g,白通草5g,钩藤15g,僵蚕10g,地龙15g。连服2剂。
8月31日下午五诊:烦躁、乱叫、乱动始见好转,逐渐安静不吵,愿意下地玩耍,稍进稀粥,夜寐尚安,但大便仍未解,小便仍少。
9月1日六诊:守上方加牛黄解毒片2片,服后上午烦躁吵闹了一阵后,又渐安静不吵,饮食增加,中午安睡2个多小时,傍晚得大便1次,先硬后软,量多色黑,夜寐甚安。
9月2日七诊:守方再进,上午仍烦躁,下午渐安静,烦躁时神昏手足震颤,安静时神清手足很少震颤,并有说有笑地玩耍,但有时还会叫“怕”,身热已退(36.8℃),手足回温,小便转长。
9月3日八诊:仍守方再进,烦躁渐除,神志清明,手足不震颤,即使到人多的地方也不叫“怕”,精神、胃纳转佳,二便正常。最后守方加减调理而痊愈。
本例证属热入心包,引动肝风,神魂不宁所致。故用清心开窍(如川黄连、生栀子、连翘、竹叶、菖蒲、远志、郁金)、平肝息风(如钩藤、菊花、僵蚕、地龙、白芍、甘草)、镇定神魂(如琥珀、龙骨、牡蛎、磁石、代赭石)等药获效。但从其治疗全过程来看,可以看出在加用牛黄解毒片(内含大黄)大便获得畅通后,病情好转比较显著。如由高热手足逆冷(热厥)转为热退手足回温,由神情躁扰逐渐转为安静,由常叫“怕”转为不叫“怕”,手足震颤逐渐消失,小便短少转长,日益食增神旺。可见里热实证而大便不通者,通便逐邪确是要招之一。
上述2例热入心包引动肝风(前者重点在肝,后者重点在心)的危重病证治验,都是采用一般清心开窍、平肝息风方药获效,并未选择“三宝”等贵重方药(所用成药紫雪散和牛黄解毒片都较便宜)。这既减轻了病家经济负担,又达到了治疗目的。
例23
黎某,男。1943年秋初诊。
患急性肺炎合并脑炎,发热旬余不退,咳嗽气喘,神昏谵语,脉象虚数不整,势甚危殆。急投紫雪散3g(冲),黄芪10g,党参10g,生牡蛎15g,生龙骨15g,朱茯神15g,尖贝母5g(冲),竹叶10g,生甘草5g。连服2剂,咳喘见减,神清脉整,转危为安。惟身热咳喘尚未全除,继用辛凉清解法竟功。
本例不仅热壅肺气,而且心神闭塞,心气不支,故见身热咳喘、神昏谵语、脉象虚数不整等症。病情矛盾的主要方面,已由肺而及心,故用紫雪散合参、芪、龙、牡、茯神、竹叶、尖贝母、甘草,在开心窍、安心神、补心气中清宣肺气。由于抓住了病情的主要矛盾,故仅服药2剂,即神清脉整而转危为安。
本证在阳邪壅肺的咳喘病中最险,如果未能及时救治其心,则危及生命。阳邪壅肺的救心方法主要有二:一是清心开窍法,如安宫牛黄、紫雪、至宝等,肺热内闭心神而见神昏谵语等症者宜用;二是强心益气法,如独参汤、生脉散等,肺热内伤心气而见脉虚、神倦、少气等症者宜用(若病由心气虚发展为心阳虚而见身寒肢厥脉沉微细等症者,则宜急投参附汤)。本例阳邪壅肺,不仅内闭心神,而且内伤心气,故既用紫雪以清心开窍,又用党参、黄芪以强心益气。如果身热、咳喘、神昏谵语而脉实,是属肺热内闭心神的实证,则强心益气的参芪自当禁用(《温病条辨》安宫牛黄丸方后有“脉实者金银花、薄荷汤下,脉虚者人参汤下”之注,不可忽略)。如果身热、咳喘、脉虚、神倦少气,而无神昏谵语之症,则清心开窍的牛黄、紫雪、至宝等方自不必用。
例24
黄某,男。1947年4月20日晚初诊。
患急性肺炎合并脑炎,身热汗出而喘,神昏不语,目赤,舌绛,脉浮弦数。投以麻杏甘石汤合牛黄清心丸加味:炙麻黄3g,苦杏仁10g,生甘草10g,生石膏15g,浙贝母10g,双钩藤10g(后下)。1剂。牛黄清心丸1颗,分2次化服。
4月21日晨二诊:昨夜睡眠安静,今早神志稍清,语言稍出,目赤稍退,喘促稍减,但身热依然,脉仍浮数。守上方出入:炙麻黄3g,苦杏仁10g,生甘草10g,生石膏15g,尖贝母10g,莱菔子10g,菊花5g。再进1剂。牛黄清心丸1颗,分2次化服。
4月21日中午三诊:病情继续好转,头部时自汗出,惟颈以下无汗。守上方出入:桑叶10g,枇杷叶10g,菊花10g,天竺黄10g,牛蒡子10g,浙贝母10g,旋覆花5g,前胡10g,苦杏仁10g,生甘草10g,丹参10g。再进1剂。牛黄清心丸1颗,分2次化服。
4月22日晨四诊:身热喘促大减,咳嗽痰活易出,稍能进些米汤,但脉仍浮数。守上方出入:桑叶10g,枇杷叶10g,菊花10g,牛蒡子10g,浙贝母10g,全瓜蒌15g,甜杏仁10g,丹参15g,双钩藤10g。再进1剂。牛黄清心丸1颗,分2次化服。
4月22日下午五诊:神志渐清,喘促渐平,目赤全退,惟语言尚欠流利。守上方出入:桑叶10g,枇杷叶10g,菊花10g,牛蒡子10g,浙贝母10g,前胡10g,苦杏仁10g,生甘草10g,瓜蒌仁10g,丹参10g。再进1剂。牛黄清心丸1颗,分2次化服。
4月23日上午六诊:神志全清,诸症大减,病入坦途,惟热咳尚未全已。守上方出入:炙麻黄1.5g,苦杏仁10g,生甘草10g,生石膏10g,桑叶10g,枇杷叶10g,菊花10g,金银花10g,连翘10g,竹叶5g,浙贝母10g,前胡10g,天竺黄10g,桔梗10g,干白萝卜丝15g。再进1剂。
4月23日下午七诊:热渐退清,咳嗽渐止。守上方出入:炙麻黄1.5g,苦杏仁10g,生甘草10g,生石膏10g,桔梗10g,浙贝母10g,桑白皮10g,地骨皮10g,干白萝卜丝30g。连服数剂而痊愈。
本例是因温邪犯肺,逆传心包所致。故呈现出身热汗出而喘、神昏不语、目赤、舌绛、脉浮弦数等症,而采用麻杏甘石汤合牛黄清心丸,在清宣肺气中清心开窍,获得良效。
例25
万某,男,7个月。1977年5月7日初诊。
病起感冒发热咳嗽,经治热退咳止,而抽搐时作,发作多在睡醒时,先头向上仰,旋即低头向下,而两手抽搐几次或十几次,同时两脚合拢,头脑反应迟钝,大便结,指纹青紫。投以蜈蝎散合芍药甘草汤加味:蜈蝎散3g,僵蚕10g,地龙15g,白芍15g,甘草10g,当归10g,麻子仁15g。连服3剂,抽搐减少,大便畅行。
复诊:守方再进2剂,抽搐渐止,有时睡醒亦不发作,极少见有两脚合拢。
三诊:单用蜈蝎散(每服1.5g,每日3次,温开水送服)善后。后因感冒发热,抽搐又剧作,咳嗽,喉间痰鸣,有时发呆,大便干结。
四诊:投以紫雪散合蜈蝎散、导痰汤:紫雪散1.5g,分3次冲服;蜈蝎散6g,分3次冲服;胆南星10g,枳实10g,法半夏10g,陈皮10g,云茯苓15g,甘草10g。连进5剂,诸症悉除,病告痊愈。4个月后,因喝鸡汤,致病复发,后用珍珠粉(每服1.5g,每日2次,温开水送服)竟功。
小儿虽为稚阴稚阳之体,但偏于阳亢者多,故又称为纯阳之体(民间俗语有“小儿不冷酒不冻”和“欲要小儿安,常带三分饥与寒”)。由于阳气偏亢,所以易动肝风,而见抽搐之症,尤其在感冒高热时更为多见。这是因为感冒高热,热极本易生风,加之小儿阳亢肝旺,而里应外合之故。本证一般采用蜈蝎散搜风止痉,疗效颇著。但热盛者,宜合用地龙、僵蚕、紫雪散和芍药甘草汤;痰盛者,宜合用导痰汤。本案就是采用上述治法获得疗效。至其愈后因喝鸡汤而复发,则是采用镇肝息风之珍珠粉竟其全功。这里不可忽视的是,鸡属木而性温,容易引动肝风,凡属肝胆阳亢的病体,切宜禁忌,如误食之,往往动风发病,本案即其例证之一。
饮食疗法为中医的传统治法之一。中医认为,饮食之物都各具有其寒热之性和补泻之能,对疾病也有治疗作用。因此,人在患病时,即使医生给的方药恰当,如果饮食错误,或热病服寒药而反进热的饮食,或寒病服热药而反进寒的饮食,或实证服泻药而反进补的饮食,或虚证服补药而反进泻的饮食,必将难以取得应有疗效,甚至还有可能产生不良后果。例如高血压病肝经阳亢风动者,服平肝潜阳息风药,若食用温肝助阳动风的鸡肉(尤其是公鸡肉),结果血压降不下来,甚至反而升高,这种例子并非少见。过去,西医和护士同志们对此不大相信,经过学习中医和临床验证后,有些同志逐渐相信了。但应指出的是,个别高血压病患者吃了公鸡肉也安然无事,甚至反应良好。这是因为高血压病虽然多见阳亢之证,治宜清降,切忌温升,但如高血压病而见阳气不足之象,服益气或助阳之药,由于鸡肉能益气(有黄芪之功),所以吃鸡肉不但无害,而且有利,不过这种例子比较少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