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理　第九

【题解】

理，指治狱之事。理官，相当于当今社会的法官。古代兵刑合一，将领要兼管听讼断狱。所以本篇主要论述了将领审理案件时如何做到公正的问题。

本文在篇首提出了：“凡将，理官也。”然后又指出了执法时必须公正廉明，不管是对王公贵族，还是对下层百姓，都要一视同仁，坚决反对徇私舞弊；杜绝刑讯逼供，一定要洞察真情，不能依据只言片语就去断案；不要株连无辜，而殃及国家威严。只有这样，才能被尊奉为人师。

【原文】

凡将，理官[1]也，万物之主也，不私于一人。夫能无私于一人，故万物至而制之，万物至而命之。君子不救囚于五步之外，虽钩矢射之，弗追也。故善审囚之情，不待菙楚[2]，而囚之情可毕矣。笞[3]人之背，灼[4]人之胁，束人之指，而讯囚之情，虽国士有不胜其酷而自诬矣[5]。

【注释】

[1]理官：指判决案件的法官。理，指治狱之事。古代兵刑合一，故将领可以又兼任法官。

[2]箠（chuí）楚：这里指杖刑。

[3]笞（chī）：中国古代用竹板或荆条拷打犯人脊背或臀腿的刑罚方式。

[4]灼：用火烫。

[5]酷：残酷，严酷。自诬：自我污蔑，此指屈打成招。

【译文】

凡是将领，都是判决案件的法官，也是军中一切事务的主宰者，所以不能偏袒任何一个人。正因为能做到不偏袒任何一个人，所以无论是什么案件发生，都能做到公正地去裁决它，无论是什么问题，都能正确地发号施令处置它。正直贤德的执法官不会远离五步之外去审问，定会近距离察言观色以便审明案情秉公处理，即使囚犯曾经与自己有过类似于管仲谢中齐桓公那样的仇怨，也不会去追究。所以，懂得如何审查案件的人，不等对犯人施用杖刑，就已经把囚犯的案情审查清楚而直接结案了。目前还有一些刑罚，诸如：用竹板或荆条拷打犯人的后背，用烙铁去烫犯人的腰肋，又或者捆夹犯人的手指等，然而，如果使用这些酷刑来讯问案情，恐怕即便是国家的勇士，也会因经受不住这些酷刑而被屈打成招的。

【原文】

今世谚云：“千金不死，百金不刑。”试听臣之言，行臣之术，虽有尧舜之智，不能关一言；虽有万金，不能用一铢[1]。今夫决狱，小圄[2]不下十数，中圄不下百数，大圄不下千数。十人联百人之事，百人联千人之事，千人联万人之事。所联之者，亲戚[3]兄弟也，其次婚姻也，其次知识故人也。是农无不离田业，贾无不离肆宅[4]，士大夫无不离官府。如此，关联良民，皆囚之情也。兵法曰：“十万之师出，日费千金。”今良民十万而联于囚圄，上不能省[5]，臣以为危也。

【注释】

[1]铢：古代重量单位，一两的二十四分之一。

[2]圄（yǔ）：监狱。

[3]亲戚：这里指父母。

[4]肆宅：意思是指店铺、商铺。

[5]省：检查，审察。

【译文】

当今世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家中有千金，可以让你免除死罪，家中有百金，可以让你免受刑罚。”如果君王您能听从我的劝告，施行我的方法，那么，即使他们拥有尧舜一样的智慧，也不能贯通一句请求通融的言辞；即使他们家中有万金的财富，也无法拿出“一铢钱财”来行贿。如今那些已判决的案件，因为小案子被关进监狱的不下十几人，因为中等案子被关进监狱的不下几百人，因为重大案件被关进监狱的不下几千人。而且往往是十人的案子能牵连百人，原本百人的案子却能牵连千人，千人的案子甚至牵连万人。在受到牵连的这些人中，首先是父母和兄弟，其次是姻亲，再然后就是相知的熟识之人和故交挚友。这些被牵连的人中是农民的，往往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土地耕业，是商人的，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商铺，而身为士大夫的，也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官府。像这样一来，大量的无辜百姓受到牵连而被囚禁，这就是当前监狱中囚犯们的真实情况。兵法上说：“十万人的军队出征，每天要花费千金钱财。”而如今有十万之众的良民百姓却因监狱中的囚犯而受到牵连，君王您如果对此还不能明察省思，我认为，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