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子弟不可废学

大抵富贵之家教子弟读书，固欲其取科第，及深究圣贤言行之精微。然命有穷达，性有昏明，不可责其必到，尤不可因其不到而使之废学。盖子弟知书，自有所谓无用之用者存焉。史传载故事，文集妙词章，与夫阴阳、卜筮、方技、小说^①，亦有可喜之谈。篇卷浩博，非岁月可竟。子弟朝夕于其间，自有资益，不暇他务。又必有朋旧业儒者，相与往还谈论，何至“饱食终日，无所用心”^②，而与小人为非也？

今译

一般来说，富贵家庭教子弟读书，固然希望子弟通过科举考取功名，以及深究经典中圣贤言行的精微之义。但是，命有穷厄和通达，性有昏暗和明敏，因此不可要求子弟一定要考取功名、悟出精义，尤其不可因为子弟不能做到这些就让他放弃学习。因为子弟能够读书，就自有所谓“无用之用”。（除了圣贤经典之外）历史传记记载的故事，文集中的妙词好文，以及阴阳、卜筮、方技、小说这一类学问，也都有令人高兴的内容，而且篇幅浩大，不是一年半载可以读完。子弟们每天浸润在其中，自有益处，也没闲暇去干别的事。而且必定有学习儒家经典的故旧朋友，相互交往讨论，又哪里至于饱食终日，无所用心，而与小人胡作非为呢？

简注

①阴阳、卜筮、方技、小说：“九流十家”中的四家，其中的“小说”是指琐屑偏颇的言论。班固《汉书·艺文志》说：“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十家包括儒家、道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墨家、纵横家、杂家、农家、小说家，其中“小说家”被认为不可观，除去它，就成为“九流”。

②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孔子之言，语出《论语·阳货》。

实践要点

本章所谈也非常中理。唐宋以来，读书参加科举以入仕做官，逐渐成为士人获取功名、光宗耀祖的重要途径。今天，人们的价值观已经不同，读书做官并不是实现人生价值的唯一途径。因此，本章对于今人尤其有针砭作用。关键在于如何理解“读书”的意义。父母总是望子成龙，希望孩子能够考上名牌大学，甚至只要排名前几的名校。但结果并不一定如愿。如果不能考上名校，就认为读书学习没有意义了，乃至持读书无用论的观点，这就误会了“读书学习”本身的意义了。读书不一定要作为求取功名地位的“工具”，甚至不一定要完全把握书中的精微道理。也就是说，读书学习本身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本身就有其意义。

而且，读书也可以充分利用好时间，让人没空闲胡作非为（所读的书自然不能是有害的），孔子说“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为之犹贤乎已”，也是这个道理：下棋、看闲书，也比无所事事好。并且，通过读书，还可以和书友讨论交流，如陶渊明所说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这本身也营造了有益的生活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