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nnet 4

Unthrifty loveliness, why dost thou spend

Upon thy self thy beauty's legacy?

Nature's bequest gives nothing, but doth lend,

And being frank, she lends to those are free:

Then beauteous niggard, why dost thou abuse

The bounteous largess given thee to give?

Profitless usurer, why dost thou use

So great a sum of sums, yet canst not live?

For having traffic with thyself alone,

Thou of thy self thy sweet self dost deceive;

Then how, when nature calls thee to be gone,

What acceptable audit canst thou leave?

Thy unused beauty must be tombed with thee,

Which used, lives th'executor to be.

这首诗倒确实如亚登版注释所言，主题依然变调重复，但出现了新的元素，即关于美貌和性的金钱隐喻。其实这一点在当下是普遍至极的，我还曾经读到过颜值决定收入这样论调的心理报告，而青春貌美本来就是人禀赋中最有价值的部分之一。

因此，诗歌第一个词就用了“unthrifty”（浪费的），直接表明美貌就像财富，得经营有道，而这位男友的人生态度堪称虚掷美好，他在诗人眼里是可爱美好的，却没有好好珍惜这份天赋，没有将“天赋的遗产” （beauty's legacy） 好好利用。我最喜欢第3行新鲜的表述，即天赋并非真正的给予，而是借用。这一观点可谓独创。我们都是上天创造的生命，其实也是生命中匆匆的过客；我们生来有不同的禀赋，但这些美好都不是真正被我们拥有，而是借给我们使用。即便是借用，如第4行所表达的，老天借得很慷慨爽直，而老天也喜欢将禀赋借给那些同样慷慨、大度、高贵之人，这里的“frank”和“free”应释为“慷慨、豁达、高贵”之意。

于是从第5行处有了一个突兀的转折，出现了“美丽的吝啬者”（beauteous niggard），突兀之处在于，上天好像弄错了，错将美丽借给了“你”这样的小气鬼，而“你”却辜负了这份慷慨的礼物，不再同样慷慨地赋予别人，即不愿意结婚生子，繁衍后代。于是，“你”没有将所得的财富好好利用，不做放贷人来谋取利益，枉费了这大笔的财富，就无以维持生计，即第8行中所述的“canst not live”。

诗中颇有意味，也时常被人隐晦诠释的，是第9行“For having traffic with thyself alone”，诗句可以从表面解释为“与自己单独做买卖”，即不将情爱分享给女性，不给予其产生繁衍效果的爱情。如此的情爱猜测也许可以略去，但是全诗中投资获利和增值的意思却无处不在，如第12行中再明显不过的“audit”（清账）就确切表达了诗人劝说的强烈意图，有一种希望友人不要白白浪费的遗憾和可惜之意。诗人在最后两句中假设了截然不同的两个状况：若是你不听取我的建议，你的美好将随你一同入土消失；而若是你听取建议，变得务实些，你会有继承者，即你的美好会得到传承。

我不想在同样的规劝主题里沉湎。读诗的自由在于，一些细节的分享会带来很大的启示。我总是不断怀疑，诗人似乎正话反说地在劝说大家背后切勿尝试釜底抽薪般的解构。试想，如果一切美好并非赠予，我们从来无法真正拥有，只是借用来享受，那么，美好终将归还，此刻拥有的当下才是真正的永恒感受。为何非得以繁衍或传承为目的来增值美好呢？既然生命短暂，任性又何妨？既然上天或许错看了我的慷慨雅量，那么在归还之前我就好好享受生命。既然恋爱成家、生儿育女不是我之钟爱，终将归于尘土的我也并不感到恐惧，那就只争朝夕吧。

写下这些，我觉得自己过于大胆而消解了诗人的苦口婆心。不过，谁知道诗人的真意呢？真意本就是不断生成、瓦解、再生成的，诗意就更灵活善变，难以把握。好在，捕捉和迷失，再次品味和捕捉，享受迷失在诗意中的片刻，这本身就是诗歌最大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