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八楼
3 十八楼
沈盼喜静，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眼里除了草药，对其他人或事都并不在意。
少女恰好这个时候也不喜欢和人多做交流，有几次被人问住时还多亏沈盼解围。两个人相处数日，对话虽寥寥无几，倒也怡然自得。
一日被来看病的大婶追问往事，少女支支吾吾，被大婶误以为是离家出走的有钱人家大小姐，连名字都是沈盼看到院中药草时随口而出的“云英。”
很快周围的乡亲便都知道小先生家里收留了位离家出走的云英小姐。
一日，沈盼正在屋中研磨药粉，云英在院中收拾灶台，院门铃声急作，庆云焦急地推开门，大喊道，“小先生，我娘快生了！”
沈盼这才放下手中的活，看着阿庆叔推着一辆牛车进了院子里。
阿庆嫂躺在车上，挺着个大肚子，虽然天还有些凉，脸上却疼的直冒汗，沈盼忙上前查看，衣裙下已然湿透，这是，破了水了？面色凝重道，“先抬进屋里，不要着了凉，”
阿庆叔二话不说就包着阿庆嫂进了屋，放到草席上，庆云在旁边急的都要哭了，“小先生，我娘她不会有事吧？”毕竟阿庆嫂年事已高，这时候生产风险总是大些，
沈盼脸上一直都没太多表情，看起来很是镇定，“你去烧些热水来。”庆云连忙出去打水，沈盼才看到庆云的两个妹妹也跟了来，在屋里站着，本就不大的小屋更加局促起来。
沈盼蹲下来为阿庆嫂把了把脉，然后对阿庆叔说道，“阿庆叔，屋里地方小，你们也都先出去等着吧。”
阿庆叔这才拉着庆云的弟弟妹妹都出去等着。
沈盼对门口的云英说道，“你进来帮忙，把门关好。”
云英有些迟疑地进屋来，顺手关上了门，“我能做什么？”
沈盼正在为阿庆嫂解开身下的衣裙，边看情况边安排道，“按住她，和她说说话。”
这下倒是难住了云英，她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阿庆嫂勉强笑着安慰道，“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别担心。”
沈盼却不敢放松警惕，阿庆嫂今年三十近四，虽说已经生过三个孩子，但到底年事已高，稍有不慎，就会有生命危险。
一阵一阵的痛楚从身下传来，阿庆嫂疼的声音都发了颤，云英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聊，按沈盼的要求多安慰鼓励，让阿庆嫂深呼吸。
庆云在外面烧好了热水，连忙端进屋来，沈盼拿了布斤沾湿，“继续烧。”
来来回回了好几趟，屋内的叫喊声不断，阿庆叔着急地在屋外走来走去，一直到天都快黑了，才从屋里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云英终于舒了一口气，沈盼将婴儿用布包裹好，放在了阿庆嫂旁边，边打开门让阿庆叔他们进来，“母子平安。”
阿庆叔抑制不住喜悦，忙冲进来去看阿庆嫂，庆云开心地跳起来，“我们有弟弟了。”
云英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孩子，皱巴巴的，还满是血污，说不上好看，但却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说不出来，但感触却很大，尤其是看到阿庆叔他们围在阿庆嫂身旁的样子，云英第一次觉得生命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
云英走出屋，留下他们一家在屋内团聚，看到沈盼正在倒水，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你接生过很多次？”
沈盼停了手，半晌后说道，“没有。”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云英不知道沈盼心里怎么想，但她觉得自己以后想跟着沈盼治病救人，这样的日子或许会不错。
几天以后，庆云拿了些红薯干来给沈盼，“小先生，这是我家去年晒好的红薯干，我娘说让我再拿些来给您。”
沈盼接过红薯干，放在一旁，见庆云还没走，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庆云不好意思道，“是我爷爷，我娘说要请您再过去看一看。”
沈盼了然，拿起药箱便和庆云出去了，路上遇到一群去学堂的孩子有说有笑地和沈盼打招呼，庆云转头看了许久，终是跟着沈盼走了。
沈盼突然问道，“你娘身体好吗？”
庆云笑道，“好，我和妹妹在山脚上的草丛里挖了坑，抓到几只山鸡，给我娘炖汤喝。”
孩子是很孝顺，沈盼便不再说什么，到了阿庆嫂家，看到阿庆嫂面色确实红润不少，就进屋去给庆爷爷把脉。
庆爷爷是阿庆叔的父亲，自从病倒，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年，这回是大限已至，沈盼把完脉摇摇头，无力回天了。
阿庆叔低下头，庆云忍不住哭了出来。
沈盼提着药箱，正要离开，阿庆嫂拉住了沈盼，“小先生，这件事……能不能不要声张？就算有人来问，也只当公公还活着。”
沈盼有些不明白，“我不是一个多嘴的人，不过人死了总是要入土为安，丧事一办，又如何不声张？”
阿庆嫂说道，“只要小先生当不知道这件事就好，其他的事，我们会看着办的。”
沈盼不欲深问，只点点头当作答应。
阿庆嫂开心地说道，“谢谢小先生！”说着还从怀中拿出一支梅花签，塞到沈盼手里，“这个小先生拿好，日后或许会用上。”
沈盼就拿着梅花签回了院子，云英见沈盼正拿着一支梅花签发呆，便走上前去，“这是十八楼的梅花签。”
沈盼回过神来，抬头看向云英，“十八楼？”
云英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逆天改命，须问黄泉。听说十八楼在黄泉路上，可以实现人的愿望。”
沈盼喃喃道，“实现愿望……那代价呢？”
云英道，“这我倒不清楚，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
生死既有命，阴阳不可逆。沈盼将梅花签收进布袋里，便不再理会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云英对这里的生活也逐渐适应起来，仿佛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自己终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相通了以后，云英开始放下戒备，尝试融入现在的生活，去和周围的人沟通相处，但抛下过去就意味着一切从头开始，有些习惯还是很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