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玉彩神华伞
“三个月前,凤栩山出现了魔族,那魔族同样毫无声息潜进山中,重伤我师妹,虽然它伤在了我手里,但我们至今没能寻到那魔族的踪迹。
事后虽然掌教师兄修复了护山阵法,却也没有找到魔物能随意打开护山阵法的原因,所以我两位师兄才会点燃九星灯,以护山门平安。”容衍朝长生殿上空的九星印记看了一眼,“九九之期还剩五日,五日后九星灯点燃,凤栩山将再也不会有魔族闯入。”
见涉及魔族,御风神色一正,更沉重了些:“仙君的意思是入天宫刺杀墨羽上君的是三个月前出现在凤栩山的那个魔族?”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和证据,毕竟当日那魔族和我交手,并没有显现九头妖蛇的印记,但我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事实。”
“胡说!你分明是袒护那只九头蛇!我看那妖蛇就是那魔物,它欺瞒你们潜伏在凤栩山,假意重伤小凤君后逃跑,又来天宫刺杀墨羽。若不是有观世镜让他无所遁形,他只要藏在凤栩山,又有谁会怀疑他?”青妩怒道,她迁怒于墨羽的死,谁说的话都不愿意听。
容衍理解她此时的心情,又念及墨羽和她皆对凤渝有恩,只得暖声道:“青妩,我知道墨羽上君出事你心里难受,但九婴真的不是刺杀墨羽的那只妖蛇。这几日他一直在长生殿守着我两位师兄,有凤栩山的弟子为证。”
凤渝听他轻言细语安抚青妩,心底一酸,胸口一股冷气袭来,强行聚起的一口真气差点就散了。还好青姒发现她的异样,连忙扶住她,在她背上渡了一掌仙力。
凤渝以眼神安抚青姒,让她别出声,免得让容衍分心。
“青云。”容衍转身开口,“你来说说这几日九婴在何处?”
“自九星灯点燃来,这三个月九婴妖君一直在长生殿外守着掌教和萧临师叔,半步未离。”
“那这几日呢?”御风为人谨慎,不放过丝毫疑点。
“这几日……”青云一顿,道:“四日前,九婴妖君感觉自己即将晋升,便在长生殿后闭关,至今未出。”
从凤栩山一来一回,正好四日光景。此言一出,众仙皆感疑惑重重。
“他既然闭关,也就是说你们这几日没有人见过他。”青妩声带质问,“那你如何为他做证,说他未去过天宫!”
青云被问得一滞,容衍却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反而朝御风和青妩看去:“上尊,青妩,我凤栩山弟子从不妄言。九婴晋升,妖力是藏不住的,这几日长生殿外确实有他晋升的迹象,这能证明他不是凶手。”
御风和青妩朝容衍看去,仍面带不信。
容衍又道:“九头印记是每一只九头妖蛇保命或晋升时才会显现的上古妖兽印记。如果真如你们所说,那只妖蛇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杀墨羽后轻易离去,那它根本不必祭出九头印记。可他偏偏祭出了九头蛇独有的印记,那它岂不是堂而皇之地告诉所有人它的记。可他偏偏祭出了九头蛇独有的印记,那它岂不是堂而皇之地告诉所有人它的身份?至于你们所说的冥蛇鞭……”
容衍微一沉吟,“据我所知,只要仙妖之力绝顶,已经晋为半神,便可幻化法器,你们在观世镜中看到的,也许只是它幻化而出的法器,并不是真正的冥蛇鞭。三界中人人皆知蛇族族长纡灀是九头妖蛇,九婴是蛇族王侄,他九头妖蛇的身份虽不为人所知,但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九头印记一出,岂不人人都知是他们谋害了墨羽上君,那他们一开始又何必以黑雾隐身?”
“再说以纡灀族长的性子,她若要杀墨羽上君,直接扬鞭入天宫更有可能,绝不会做出悄悄潜入刺杀的下作事。至于九婴,那人若真是为了将罪责推到蛇族在身上,却百密一疏,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御风连忙问。
“九婴虽然天赋异禀,出生便是九头妖蛇,又有冥蛇鞭伴身,但他只有五千岁,刚刚成年,如今仍不过是妖族下君。以他的妖力,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潜入天宫,闯入御宇殿封印,甚至将拥有上君巅峰实力的墨羽上君斩杀在戟下?”
“所以我才说,九婴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他根本杀不了墨羽。”
御风听见容衍说完,若有所思,亦觉得他在理。他们在观世镜中看到的一切虽是事实,但也有漏洞,为何那妖蛇在轻而易举杀了墨羽后会露出九头印记?明明一戟便可将墨羽毙命,却祭出了那似冥蛇鞭的法器?如果真的是有心人在栽赃陷害,那便是要挑起仙妖两族的战争,更将凤栩山卷入了其中。
若不是容衍熟知九婴的本事,能及时看出其中的漏洞和不妥,怕是他们已经强行闯山,和凤栩山硬碰硬了。
御风沉稳老练,从容衍话中听出了深意,不由得一股冷意袭上心头。若真如容衍所说,有人从中作梗,那人实在恶毒阴诡。
但即便如此,九婴的嫌疑仍然最大。青妩听完,仍不信:“容衍,照你所言,天宫里刺杀墨羽的是另有其人,那人不仅知道九婴藏在凤栩山,知晓九婴的随身法器是冥蛇鞭,能打开凤栩山的护山阵法,甚至还特意将我们引来。”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质问:“那你告诉我,如果刺杀墨羽的九头妖蛇不是纡灀,也不是九婴,那它究竟是谁,三界之中第三只九头妖蛇何在?”
见容衍皱眉不语,青妩上前一步,声音凛冽:“说不出了吗?这一切都是你的推测,没有半点真凭实据。我们在观世镜中看到的一切才是事实,杀死墨羽的是一只九头妖蛇,它也的确逃进了凤栩山。若九婴一开始就是为了利用凤栩山作掩护,那他假装受伤甚至隐藏实力都有可能。”
青妩不给容衍半句辩解的机会,笃定道:“九婴就是凶手,所谓的晋位妖君也是他用来混淆视听的谎话,打开你凤栩山的护山阵法,我要亲自去长生殿抓住它,向所有人证明他根本不是一介下君,他就是凶手!”
青妩手一挥,玉彩神华伞的神印在她身后显现,上君巅峰的仙力和半神器的威压笼罩在整个凤栩山上空。
在青妩眼中,此事证据确凿,她根本听不进容衍的劝诫,况且容衍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她只想将杀死墨羽的九头妖蛇绑入青龙台,受挫骨扬灰之刑!
不少青字辈弟子抵抗不住这股半神之力,额上冒出冷汗,膝微弯,强挺着不伏倒在地。凤渝要不是有青姒护着,早就不堪重负了。
凤栩山众人看向青妩身后的玉彩神华伞神印,眼底燃起滔天怒火,目中尽是对青妩的不屑。即便惋惜墨羽上君的死,但青妩怎么能在凤栩山祭出玉彩神华伞,这本就是凤栩山开山之祖东华神君的随身神器!
青妩的玉彩神华伞祭出,御风和惊雷脸色亦是一变,叹了口气。青妩这般举动,怕是寒了凤栩山上下的心。
容衍眼底露出冷意和懊恼,上前一步挡在青妩面前,身后墨渊剑划出一道流光,拦在的青妩面前。
“青妩,此事疑点重重,九婴是无辜的,我可以让你和御风上君搜山寻找那只妖蛇的踪迹,但你不能带走九婴。”
以青妩和仙族对那只九他妖蛇的痛恨,若真的坐实了九婴的罪名,他一定会死在青龙台上!
见容衍半步不让,青妩恼怒异常,身后玉彩神华伞的神印愈加厚重,她脱口便出:“让开!容衍,你真是被那妖蛇惑了心智,它今日可以杀墨羽,明日就可以毁了你凤栩山!不要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今日我让你履行对我的承诺,只要你把九婴交给我,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只要你把九婴交给我,我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
青妩的声音响彻在凤栩山上空,容衍持剑的手一滞,被青妩这句话逼得难以抉择。
三个月前青妩把翎羽雀冠借给他炼制化神丹时,曾经提过一个要求——只要不是违背良心的不义事,但凡青妩有所愿,他一定要为她做到。
未想短短三个月,青妩便让他履行当初的承诺,还是当着一界仙君和凤渝的面。
见容衍沉默,青妩气势更胜,就要越过容衍朝山中而去,却被回过神的容衍一剑拦住。
她气急怒道:“容衍,不要忘了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
“我是答应过你,只要是你所愿,就一定为你做到。”
不远处的凤渝听见这句,猛地抬头朝容衍看去,眼底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只要是你愿,就一定为你做到。
到底是有多喜欢,才会甘愿立下这种承诺?
师兄,青妩对你,竟重要到这般地步吗?
容衍的声音沉沉响起:“但我也说过,为你做的事绝不能违背良心。”
“他是妖族!你为何宁愿信他,也不愿信我?”青妩眼底染上悲色。容衍以诚待她,她待容衍,同样也有几分真诚。
但凤渝惨遭此劫,千年根基毁于一旦,他竟甘愿护着凶手,也不愿意选择相信她。
青妩突然朝他身后的凤渝看去:“就因为那只妖蛇救过你师妹,你便甘愿维护他至此?容衍,你是非不分!”
容衍神色未动:“我了解九婴,他虽性子狂傲无礼,但绝不会做出害人之事。仙妖虽有族类之分,但从来没有善恶之分。”
容衍这句话重重响起,让满天仙君神情讶异,他掷地有声,眉目肃然,虽满天仙族,却没有一个人反驳于他。
“你!”青妩气急,手一挥,玉彩神华伞神力更甚几分,“若我今日一定带走他呢?容衍,你要对我动手不成?”
容衍眉头紧皱,青妩虽苦苦相逼,持伞闯山,但他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对青妩启剑。
墨羽和青妩救凤渝的恩义在前,墨羽惨死在后,他如何能在墨羽尸骨未寒时对青妩动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悠长的声音自九星灯下的长生殿传来,淡然而肃穆地落在满天上仙耳中。
“青妩,容衍所言不虚,我凤栩山确实可为蛇族王侄九婴作保,他绝非御宇殿中刺杀墨羽上君之人。”
声未落,人已至,一道流光闪过,玄衣道袍手握拂尘的萧祁已经立在了众人身前。
见他出现,除御风、惊雷和各派掌教外,其他上君皆恭敬行礼,往后退了一步,山门外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因为萧祁的一句话缓和下来。
“见过萧祁掌教。”御风温声见礼。
萧祁朝他还礼,未多言,先朝青妩看去:“青妩,先不论这件事的是非曲直,黑白对错。你在我凤栩山祭起玉彩神华伞闯山,是否过于不妥?”
这话,半点不留情,实在太打脸了!
此言一出,众仙心里一咯噔,便知凤栩山这位性子出了名慈和的掌教动了真怒。
想来也是,拿别人家的神器闯别人家的山门,这实在没啥理。
青妩脸色一白,眼底染上难堪。
她到底不是那些被岁月浸泡了几万年的老油条,被萧祁这么直白的一训诫,拿着玉彩神华伞的手都抖了抖。
还是曦晨更老沉些,他知道若是连萧祁都为九婴说话,今日众仙想带走九婴,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曦晨上前一步:“妩儿,还不回来,胡闹!你怎么能在凤栩山祭出玉彩神华伞?太不懂事了!”他训斥完青妩,又朝萧祁深恭一礼,歉意道,“萧祁掌教,大婚之日妩儿失了夫婿,悲愤过度,才会冒犯了贵山,还请萧祁掌教不要和她这个小辈一般见识。”
青妩收了玉彩神华伞,退后一步朝萧祁的方向头微垂,藏起泛红的眼角,声音有些哽咽委屈:“萧祁掌教,晚辈……”
“罢了!”萧祁叹了口气,脸色果然和缓了些,“墨羽上君与人为善,宽厚仁义,想不到会遭逢此劫,公主节哀顺变,但也勿上了有心人的当,让仙妖失和,战乱又起。”
“掌教,您的意思是……?”御风朝萧祁看去,眼底拂过一抹担忧。
萧祁颔首:“本座也认同师兄的看法,墨羽上君遇害一事疑点太多,且处处指向凤栩山和九婴,不免让人心生怀疑。况且九婴确实未晋为妖族上君之列,就算他能说谎,擎天柱也不会说谎。”
擎天柱上妖族上君之列,至今未有九婴之名,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御风回过神,赞同萧祁之言:“掌教说得对,仙妖只要位列上君,就一定会出现在擎天柱上,但九婴在擎天柱上并无上君之名,他一介下君,绝不可能轻易杀害墨羽。”
“不过……”御风顿了顿,还是开了口:“我们从观世镜中看到那妖蛇确实进了凤栩山,掌教,这……”
萧祁叹了口气,亦带了一抹沉重:“魔族现世,三界已无净土,我凤栩山也不能独善其身。老道无能,无法将魔族御于山门之外,若那魔族还在山中,如今也只能靠九星灯的神力逼魔物现身了。”
他手中拂尘一挥,凤栩山上空的护山阵法被尽数开启。
“御风上尊,仙族痛失墨羽上君,理当同进同退,我凤栩山也不例外。除了长生殿正在点燃九星灯的萧临师弟和侧殿正在晋升的九婴妖君,山中已无一名凤栩山弟子。你和惊雷上尊还有众位掌教尽可入山去搜寻那只刺杀凤渝上君的九头蛇。但凡诸位有所获,我凤栩山上下一定倾力相助,绝不姑息此妖。”
萧祁说完,退至一旁,他身后的容衍、凤渝和凤栩山弟子紧随其后,为御风青妩等人让开了一条道。
御风点头:“掌教,事关仙族之危和墨羽上君的死,本君得罪了。”他说完朝青妩看去,“殿下,我与诸位掌教入山查探,殿下留在山外,静待消息便是。”
虽然萧祁允许他和众仙入山查探,但御风立足仙界万年,绝非不知好歹的人。
凤栩山乃仙族巨擘,向来受众仙尊崇,眼下即便有嫌疑,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入山查探的。
就算要查,至少也是他们这般贵为一府至尊的人,否则如何给凤栩山和萧祁一个交代?
御风之意众仙皆明,惊雷和三府六洞的掌教如御风一般齐齐朝萧祁见了半礼,道一声“得罪了”才朝凤栩山中飞去。
转眼,十一位上仙飞至凤栩山上空,各择一峰落于顶。
众人祭出随身法器,以山脉为络,周身仙力运至极致,在凤栩山上空化出一张硕大无比的仙网,层层叠叠毫无缝隙地向整座凤栩山脉笼去。
十一位上仙齐力之下,那仙网上蕴着的仙力突破半神之威,直逼半神巅峰,几乎到了上神之境!
如此神威,若是刺杀墨羽的九头蛇还在凤栩山内,一定无所遁形!
澎湃的仙力将整座山脉洗涤,山中凡有灵力之物其灵魂印记纷纷映射在仙网之上,包括长生殿中竭力点燃九星灯的萧临和侧殿里盘坐进入凝神之境等待晋位的九婴。
一炷香而过,仙网在凤栩山上下来回扫过,没有放过一寸土地,但除了九婴,再也没有第二只九头蛇的痕迹。直至这十一位上仙再也无法支撑上神之威的仙网,仙网的神威才在凤栩山上空缓缓消失。
仙将和凤栩山众人从这磅礴的神力中缓过神时,御风、惊雷和三府六洞的掌教已经飞回了山门前。
御风一马当先,人未至,已朝萧祁的方向遥遥拱手:“萧祁掌教,今日御风多有得罪,还请掌教不要记挂在心。”
萧祁拂尘一摆,仍是温和有礼:“上尊不必如此,事关重大,老道明白上尊苦心。”他朝御风和那三府六洞的掌教微微拱手,“老道亦多谢上尊和诸位掌教还凤栩山清白。”
萧祁之所以让御风等人入山查探,便是要他们亲自证明凤栩山并没有窝藏那只来历不明的九头蛇。
御风面带惭愧:“若非掌教和容衍仙君洞悉那蛇妖的阴谋,今日我等怕是要犯下大错了。仙妖虽积怨颇深,但一切是非不能随意定论,否则百年前的憾事定会重演。”
一百多年前,茗鸢真神欲一统三界,御十万神兵闯入魔界,最终十万神兵惨死神魔结界,这一战神魔死伤无数,两界血流成河,是六万年来神魔之战最惨烈的一次。若非妗暮真神以身殉世阻止了茗鸢真神,消弭两族争端,三界早就灭亡了。
萧祁摇头,亦有自责:“魔族出世,古来不祥,那日若是老道能及早发现魔族闯山,擒住那魔族,或许墨羽上君便不会有此劫难。如今真相被埋,一切扑朔迷离,如雾里看花,还需辛苦上尊继续在仙界寻找那魔族和九头蛇的踪迹,查明一切,还三界一个真相。”
御风颔首,亦感压力沉重:“掌教放心,我已让灵电去神君请回四位真神,有真神在,这一切迟早会真相大白。虽然如今证实了闯宫的九头蛇不是纡灀和九婴,但它一定和蛇族有关,我会遣仙使去妖族,让妖皇彻查蛇族,给仙界一个交代。”
御风话音未落,突然一道赤红的妖光在凤栩山横空出世,那妖光自长生殿中而出,直入九天之上。
伴着妖光出世,层层天雷聚于凤栩山上空,将长生殿笼罩其中。
看来九婴就要晋升为上君了。御风朝萧祁看去,叹声道:“掌教,九婴他毕竟是妖族,您一直将他留在凤栩山怕是会引来仙族中人的质疑。这次他渡劫后……”
“多谢上尊提醒。老道知道仙妖有别,若是两族战乱起,老道自会管束门中弟子与妖族划清界限,但是如今两族和平共处,九婴又对老道的师弟师妹有恩,他晋升后是走是留,老道随他自己决定。”萧祁向御风颔首,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地落在众仙耳中,回护九婴的意味不言而喻。
凤栩山处事向来公正宽厚,历任掌教又是出了名了不涉两族争端,萧祁以这般态度对待九婴,倒未出乎众仙意料,只是不免想凤栩山避世已久,门中弟子太过敦厚仁义,若是遇上阴诡邪恶之人,哪里有自保的能力?只望那九星灯能快些点燃,也好护住这宅心仁厚的仙界古门。
御风这般想,不便再多劝,和萧祁寒暄了几句领着各府掌教和天将回天宫了。想着墨羽的后事还未办妥,便将曦晨和青妩一齐领走了。
见众仙离去,萧祁望着凤栩山上空层层叠叠的天雷,神情凝重起来。
九星灯马上就要点燃了,这个时候九婴引来天劫,若是雷劫误击在长生殿上,那他们三个月的努力便会功亏一篑,九星灯不仅无法点燃,更会有烟消云散的可能。
容衍同样看出不妥,道:“掌教师兄,九婴晋位,引来雷劫,必会误伤九星灯,咱们必须帮他挡住雷劫,护住长生殿。”
萧祁点头:“看来只能这样了。九婴恰好在长生殿渡劫,如今他已经入定,无人能靠近他周身,否则他会有走火入魔妖丹碎裂的危险。好在晋为妖族上君只需历经七七四九之数的天雷,有你们两人在,勉强可以替他挡住天雷。”他朝空中望了一眼,见雷云越积越厚,雷电咆哮声愈加紧密,道:“看来这雷劫今日便会降下,我必须回长生殿帮你二师兄继续唤醒九星灯,容衍,今夜你和青姒留在长生殿外,帮助九婴抵抗雷劫,决不能让天雷误伤主殿,影响我和你师兄点燃九星灯,否则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容衍想起后山禁谷里正在炼制的化神丹,稍稍犹疑了一下,想着待九婴今夜扛过雷劫,他明日再回禁谷让丹药出炉也不迟,便点了点头:“掌教师兄放心,我一定和阿姒守好长生殿。”
容衍虽自小贪玩稚气,但向来知轻重,在大事上从不含糊。萧祁对他很是放心,转身欲回去帮萧临。但他行了两步,不知为何顿了顿,又转回身,他在容衍肩上拍了拍,露出一抹慈和的笑意。
容衍这位凤栩山掌教师兄虽然和善,但向来不苟言笑,甚少露出这么磨人的表情,容衍一怔,一时竟愣住了。
“容衍,刚才你不畏青妩的逼迫,在一界仙人面前护住九婴,做得很好。”萧祁目中满是欣慰,“师尊他老人家飞升前一直最担心你,总觉得你入门晚,又太年少了一些,他教你的时间太短,但现在他老人家可以放心了,你很好,比师兄想象的成长得更好。”
容衍似是没反应过来,朝他师兄眨巴了两下眼。
“九星灯两日后就会点燃,这两日我和你二师兄会摒却五识,专心蕴养神灯,凤栩山就托付给你了。”萧祁被他这二愣子小师弟瞅得尴尴尬尬,从袖中拿出掌教玉牌递到容衍面前,“拿着吧。”
他说完,不待容衍反应过来,将掌教玉牌朝容衍手中一扔,转身朝长生殿而去。
想必萧祁老道儿平日里疏于流露真情,这一回太高兴,这话儿太肉麻膈应到了自己,一时不习惯,落荒而逃了。
容衍抱着他师兄扔过来的掌教玉牌,弯着眼笑起来,到底带了一份年少人的孩子气。
容衍关住护山阵法,领着凤栩山众人回了长生殿外。
刚落地,他的目光便落在脸色苍白的凤渝身上,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
“你这身子,出禁谷干什么?”容衍朝青衣吩咐,“青衣,送你小师姑回禁谷。”
他在凤渝手上握了握,温声道:“你回去好好休息,等今夜九婴晋升了,我就回来。”他突然轻咦一声,神色一变,在凤渝手上又触了触,“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凤渝慌忙收回手,笑道:“我在禁谷待久了,刚在山外吹了风,没事没事儿,你好好在这儿守着九婴和九星灯,不用担心我。”
所有人都不知道,凤渝强行聚的一口真气在青妩说出那句话时几乎散了个干净,这时候所有人在她眼中都是模糊的重影,但凤栩山此时危难重重,哪里都需要容衍,她不能再让他分神。
凤渝努力辨别面前的容衍,朝他的方向笑了笑:“我回去了,等九婴晋升了,你们要来禁谷看我。”
似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凤渝说这句话时,眼底拂过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悲伤,容衍惊鸿一瞥瞧见,心底隐隐泛起不安,就要去拉凤渝的手,凤渝却转身朝青衣走去。
“小师侄,走啦,咱俩回后山啦,记得带上你的绿豆糕。”她嬉嬉笑笑搭在青衣肩膀上,悄悄稳住了身形。
“好啦,凤渝小师姑,我这就送你回后山。”青衣没有察觉出异样,连忙点头,朝容衍和青姒摆了摆手,拉着凤渝朝后山而去。
容衍望着凤渝远去的身影,眉皱起,青姒走过来安抚他:“等今晚九婴扛过雷劫晋升了就好了,你不要太担心。”
容衍点点头,和青姒朝凤栩山上空越来越厚重的雷电看去。
凤渝一路几乎靠在青衣的肩膀上,待两人到禁谷时,她面上的疲倦已经掩都掩不住了。
青衣被她的脸色骇得一跳,连忙把她扶到梧桐树下的石桌旁坐下,半跪在地上担忧问:“小师姑,你怎么了?我去叫小师叔回来!”
他刚想走,衣角已经被凤渝死死抓住。
“别去,我没事儿,就是太累了。”凤渝摇摇头,“你师叔要帮九婴渡雷劫,还要守着九星灯,别让他分心,我休息会儿就好。”
凤渝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眼中连青衣模糊的人影都已经瞧不清了。青衣左右为难,握着她小师姑冰冷的手手足无措。
“青衣,回长生殿去,天雷降下非同小可,替我好好守着你小师叔,千万别让他受伤。快回去吧!”凤渝循着一点微光,在青衣头上拍了拍,第一次有了做长辈的样子。
青衣瞧她这模样,心底酸涩,点了点头,用力在凤渝手上握了握,转身朝禁谷外飞去。
待青衣的身影再也瞧不见,凤渝重重咳嗽了一声,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一旁的梧桐树。
她无力地倒在地上厚厚的梧桐树叶中,努力望向长生殿的方向,始终不愿意闭上眼。
凤渝知道,她的寿元已尽,要是闭上眼,怕就再也睁不开了。
她等不到九婴晋位,青衣的绿豆糕,青姒爽朗的笑声,师兄们殷殷的叮嘱她再也看不见了。
还有容衍,凤渝缓缓闭上眼,凤栩山的夕阳在她眼中落下最后一抹余晖。
她降生时那个出现在她第一眼中的少年,她默默爱了很久很久的人。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陪在他身边。
我很爱你啊,容衍,你知道吗?
可我就要死了,你不知道,也好。
禁谷外,飞了一半的青衣心底始终觉得不安,他望了长生殿的方向一眼,一咬牙又朝禁谷飞回去。
小师叔把凤渝小师姑交给他,要是小师姑真出了点什么事,他怎么对得起小师叔。
转眼青衣飞至禁谷,他远远瞧见凤渝倒在地上,急忙俯冲而下,待看到梧桐树上和凤渝衣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时,脸色大变。
“小师姑!小师姑!”青衣奔到凤渝身旁,扶起她,却见凤渝已双眼紧闭,他颤着手在她鼻尖一探,发现尚有微弱的呼吸,狂跳的心稍安。
“小师姑,你撑着,我去找师叔!你一定要撑着!”青衣把凤渝扶到梧桐树上靠着,在她耳边狂喊,用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转身朝长生殿而去。
长生殿外,天雷一层重一层,笼罩在凤栩山上空,这时惊雷已现,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天雷便会降下。
容衍和青姒领着一众凤栩山弟子严阵以待,恰在这时,一道身影极快地朝殿前而来。来人速度之快,简直不比他们头顶上的天雷慢上几分。容衍看清来人,眉头皱起。
“青衣?”青姒露出惊讶:“想不到你这师侄平日里懒懒散散的,灵力竟这般好。”
青衣本来就是青字年少一辈里最出众的弟子,否则也没有资格代表凤栩山去天宫参加墨羽的婚礼。只是他平日兴趣广泛,又爱和九婴凤渝摸鱼玩闹,便让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小师叔!”青衣人至声道。
容衍还未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何事,青衣下一句已经响起。
“凤渝小师姑不行了!你快回禁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