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汉赵纪·刘聪（上）

乙酉，和弟聪弑和，自立。聪字玄明，一名载，元海第四子也。母曰张夫人。初，聪之在孕也，张氏梦日入怀，寤而以告，元海曰：“此吉征也，慎勿言。“十五月而生聪焉，夜有白光之异。形体非常，左耳有一白毫，长二尺余，甚光泽。幼而聪悟好学，博士朱纪大奇之。年十四，究通经史，兼综百家之言，《孙吴兵法》靡不诵之。工草隶，善属文，著述怀诗百余篇、赋颂五十余篇。十五习击刺，猿臂善射，弯弓三百斤，膂力骁捷，冠绝一时。太原王浑见而悦之，谓元海曰：“此儿吾所不能测也。“

弱冠游于京师，名士莫不交结，乐广、张华尤异之也。新兴太守郭颐辟为主簿，举良将，入为骁骑别部司马，累迁右部都尉，善于抚接，五部豪右无不归之。河间王司马颙表为赤沙中郎将。聪以元海在邺，惧为成都王司马颖所害，乃亡奔邺，拜右积弩将军，参前锋战事。元海为北单于，立为右贤王，随还右部。

和既死，群臣劝即尊位。聪初让弟北海王乂，乂与公卿泣涕固请，聪久而许之，曰：“乂及群公正以四海未定，祸难尚殷，贪孤年长故耳。此国家之事，孤敢不祗从。今便欲远遵鲁隐，待乂年长，复子明辟。“

于是大赦，改元。尊皇后单氏曰皇太后，母张氏曰帝太后。以弟义为皇太弟、领大单于、大司徒。立妻呼延氏为皇后。封子粲为河内王，易河间王，翼彭城王，悝（kui一声）高平王；仍以粲为抚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以石勒为并州刺史，封汲郡公。

光兴元（310）年秋九月，河内人乐仰执太守裴整来降，以整为尚书左丞。河北诸堡壁大震，皆请降送任。整督将郭默率遗众自为坞主，刘琨假默河内太守。

辛未，葬先帝于永光陵，谥曰光文皇帝，庙号高祖。

冬十月，河内王粲、始安王曜、王弥等率众四万攻洛阳，石勒帅骑二万会粲于大阳，败晋监军裴邈于渑池，遂长驱入洛川。粲等出轩辕，徇梁、陈、汝、颍之地，陷垒壁百余。

壬寅，石勒出成皋关，围仓垣，晋陈留内史王赞击败之，退屯文石津。

铁弗刘虎为鲜卑索头部所败，收馀众，西渡河，居朔方肆卢川，帝以虎宗室，封楼烦公。

王浚将段文鸯击赵固、王申始击石勒，固等败绩。勒南济河，趋襄城，遂攻襄阳，克之。

十一月甲戌，司马越将讨石勒，帅众出许昌，军次项。

王浚将王申始攻刘曜、王弥于瓶垒（不知在何处），曜等败绩。

十二月，曹嶷克琅琊，北攻齐，与晋征东大将军苟晞战，嶷军败绩。

二（311）年春正月壬申，曹嶷与苟晞克期大战，大破之，晞弃州奔高平。

石勒攻晋琅琊王司马睿于建业，睿使其将王导拒勒。勒军粮不接，死疫大半，乃渡沔，攻江夏，癸酉，拔之。

二月，勒攻汝南，晋汝南王司马祐奔建邺。复攻新蔡，杀新蔡王司马确于南顿，其朗陵公何袭、广陵公陈眕、上党太守羊综、广平太守邵肇等率众降于勒。勒进克许昌，杀平东将军王康。王弥亦以二万人会勒攻陈、颍川，屯于阳翟，遣弟璋与勒合。

三月戊午，晋帝诏下司马越罪状，告方镇讨之，以其征东大将军苟晞为大将军。

丙子，司马越薨于项，其众推晋太尉王衍为主，率众东下。

夏四月戊子，石勒轻骑追及之，衍遣其将钱端与勒战，勒斩之，衍众遂溃。于是执衍及襄阳王范、任城王济、西河王喜、梁王禧、齐王超、吏部尚书刘望、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顗等，皆杀之。王璋焚食其余众。

晋左卫何伦、右卫李惲闻越薨，奉越妃裴氏及越世子毗出自洛阳。勒逆毗于洧（wei三声）仓，复大败之，执毗及晋宗室四十八王（一说三十六王），皆杀之，死者甚众。李惲杀妻子奔广宗，何伦走下邳。

石勒遣赵固、王桑、冷道克徐州，执刺史裴盾，桑遂济淮，至于历阳。

六月癸未，遣前军大将军呼延晏攻洛阳，命王弥、始安王曜及镇军石勒进师会之。勒率精骑三万，入自成皋关；王弥、始安王曜入自堮坂关。晏比及河南，晋兵前后十二败，死者三万余人。弥等未至，晏留辎重于张方故垒，遂攻洛阳，克平昌门（即城南门），焚东阳、宣阳诸门及诸府寺。晋帝遣其将刘默拒之，默兵败于社门。晏以外继不至，出自东阳门（即城东门），掠晋王公已下子女二百余人而去。时晋帝将济河东遁，具船于洛水，晏尽焚之，还于张方故垒。

丁酉，王弥、始安王曜至，复与晏会围洛阳。克宣阳门，弥、晏入于南宫，升太极前殿，纵兵大掠，悉收宫人、珍宝。曜于是杀晋吴王晏、竟陵王楙、尚书左仆射和郁、右仆射曹馥、尚书闾丘冲、袁粲、王绲（gun三声）、河南尹刘默等诸王公及百官已下三万余人，于洛水北筑为京观。

迁晋帝及惠帝羊后、传国六玺于平阳。遂大赦，改年，以晋帝为特进、左光禄大夫、平阿公。

石勒出轘辕关，屯于许昌；王弥出项关。署勒征东大将军，勒固辞不受。

晋南阳王司马模以洛阳倾覆，使其牙门赵染戍蒲坂，以拒汉。

嘉平元（311）年秋七月，石勒攻谷阳，晋冠军将军、沛王司马滋拒战，勒斩之。

八月，赵染率众来降，以染为平西将军，使与安西刘雅率骑二万攻司马模于长安，克之。长安遗人四千余家奔汉中。

以北宫纯为尚书。

九月，署始安王曜为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雍州牧，改封中山王，镇长安；王弥为大将军、青州牧，封齐公；石勒为征东大将军、幽州牧，封上党公，勒固辞将军不受。

癸亥，石勒袭阳夏，获苟晞大将王赞，以为从事中郎。至于蒙县，执晞，署为左司马。

勒杀王弥，并其众，署勒镇东大将军、督并幽二州诸军事、领并州刺史，持节、征讨都督、校尉、开府、幽州牧、公如故。

苟晞、王赞谋叛勒，勒杀之。

冬十月，勒以将军左伏肃为前锋都尉，徇豫州诸郡，至江而还。屯于葛陂，降诸夷楚，署将军二千石以下，税其义谷，以供军士。

勒攻荥阳，太守李矩击破之。

十一月，中山王曜既据长安，晋安定太守贾疋及诸氐羌皆送质任，唯晋雍州刺史麹特、新平太守竺恢固守不降。司马模从事中郎索綝、护军麹允、频阳令梁肃自京兆南山将奔安定，遇疋任子于阴密，拥还临泾，推疋为平南将军，率众五万，攻曜于长安，晋扶风太守梁综及麹特、竺恢等亦率众十万会之。曜遣刘雅、赵染讨特等，败绩而还。曜又尽长安锐卒与晋兵战于黄丘，曜众大败，中流矢，退保甘渠。贾疋袭梁州刺史彭荡仲，荡仲死之。杜（陵）人王秃、纪特等攻河内王粲于新丰，粲还平阳。曜攻陷（扶风之）池阳，掠万余人归于长安。时晋豫州刺史阎鼎等奉秦王司马邺为皇太子，十二月，入于雍城，关中戎晋莫不响应。

二（312）年春正月，皇后呼延氏卒，谥曰武元。

遣镇北靳冲攻刘琨于并州，平北卜珝率众继之。辛未，冲围晋阳。

甲戌，以司空王育、尚书令任顗女为左、右昭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女皆为夫人，右仆射朱纪女为贵妃，皆金印紫绶。复纳太保刘殷二女为左右贵嫔，纳殷女孙四人为贵人，位次贵嫔。（于是刘殷六女权倾后宫）

二月，封平阿公司马炽为会稽郡公，以贵人刘氏为会稽国夫人。

晋代公猗卢遣兵救晋阳，三月乙未，靳冲引兵退，归罪于珝，斩之。帝闻之，大怒曰：“此人朕所不得加刑，冲何人哉！“遣御史中丞浩衍持节斩冲。

纳舅子辅汉张实二女徽光、丽光为贵人，太后张氏之意也。

夏四月，封子敷为渤海王，骥济南王，鸾燕王，鸿楚王，劢齐王，权秦王，操魏王，持赵王。

左都水使者襄陵王摅（shu一声）坐鱼蟹不供，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坐温明、徽光二殿不成，皆斩于东市。

麹特等围长安数月，中山王曜连战败绩，乃驱掠士女八万余口退还平阳。麹特入长安。

五月，贬中山王曜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遣河内王粲攻晋司徒傅祗于三渚，别使右将军刘参攻郭默于怀城。祗病卒，城陷，迁祗孙纯、粹并二万余户于平阳。帝赠祗太保，纯、粹皆给事中，谓祗子畅曰：“尊公虽不达天命，然各忠其主，吾亦有以亮之。但晋主已降，天命非人所支，而虔刘南鄙，沮乱边萌，此其罪也。以元恶之种而赠同勋旧，逆臣之孙荷荣禁闼，卿知皇汉之德弘旷以不？“畅曰：“陛下每嘉先臣，不以小臣之故而亏其忠节，及是恩也，自是明主伐国吊人之义，臣辄同万物，未敢谢生于自然。“

六月，帝欲立贵嫔刘英为皇后。张太后欲立贵人张徽光，帝不得已，许之。英寻卒。

大昌公刘殷卒，谥曰文献公。

以河间王易为车骑将军，彭城王翼为卫将军，并典兵宿卫。高平王悝为征南将军，镇离石（按晋地理志，或兼领幽州刺史）；济南王骥为征西将军，筑西平城以居之；魏王操为征东将军，镇蒲子（或兼领并州刺史）。

刘琨杀其护军令狐盛，盛子泥来奔。秋七月，遣河内王粲、中山王曜攻并州，以泥为乡导。刘琨闻之，东出，收兵于常山、中山，遣其将郝诜（shen一声）、张乔等拒之，战于武灌，诜等败绩，皆死之，晋阳危惧。太原太守高乔、琨别驾郝聿（yu四声）以晋阳降粲。

八月庚戌，琨与左右数十骑，携其妻子奔于赵郡之亭头，遂如常山。

辛亥，粲、曜入晋阳，送晋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于平阳。复以粲为大将军，曜为车骑大将军，前将军刘丰为镇北大将军、并州刺史、镇晋阳。

壬子，令狐泥杀刘琨父母。

乙亥，琨乞师于猗卢，表卢为代公。

己卯，卫尉梁芬自平阳奔长安。

九月，以卢志为太弟太师，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皆为武卫将军。

辛巳，晋卫将军梁芬、京兆太守梁综共奉司马邺为皇太子于长安。

冬十月，封子恒为代王，逞吴王，朗颍川王，皋零陵王，旭丹杨王，京蜀王，坦九江王，晃临川王。以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顗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己卯，猗卢遣其子日利孙、宾六须及将军卫雄、姬澹等率众数万攻晋阳，刘琨收散卒千余为之乡导，猗卢率众六万至于盆城、狼猛。中山王曜及宾六须战于汾（水）东，曜坠马，中流矢，身被七创。讨虏傅虎力战，死之。曜归晋阳，夜，与大将军粲、镇北大将军丰掠晋阳之民，逾蒙山而归。

十一月甲午，猗卢率骑追之，战于蓝谷，粲等败绩，征虏邢延死之。猗卢执镇北刘丰而归。赠傅虎幽州刺史。

刘琨徙镇于阳曲。

十二月，立皇后张氏，以其父实为左光禄大夫。

梁州刺史彭仲荡子天（夫）护帅群羌攻贾疋，斩之。以天护为凉州刺史。

是岁大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