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汉赵纪·刘聪（下）

三（313）年春正月正旦，帝宴于光极前殿，使会稽公司马炽行酒，光禄大夫庾珉、王俊等起而大哭，帝恶之。会有告珉等谋以平阳应刘琨者，遂鸩炽而诛珉、俊，复以会稽刘夫人为贵人，大赦境内殊死已下。乙亥，太后张氏卒，谥曰光献。张后不胜哀，丁丑，亦卒，谥曰武孝。己卯，定襄公王彰卒，谥曰忠穆公。

三月，立（左）贵嫔刘氏为皇后，为之起〈皇鸟〉仪殿。

夏四月壬申，司马邺即位于长安。遣中山王曜率司隶校尉乔智明、虎牙李景年等攻▲长安，平西赵染率众赴之。五月，曜屯于蒲坂。司马邺遣其大都督麹允率众拒曜，屯于▲黄白城。

六月，刘琨、猗卢会于陉北，谋袭平阳，七月，琨进据蓝谷，猗卢遣兄子普根屯于北屈。琨遣其监军韩据自西河而南，将攻西平城。帝遣大将军粲等拒琨，骠骑将军易等拒普根，荡晋将军兰阳等助守西平城。琨等闻之，引兵还。帝使诸军仍屯所在，为进取之计。

秋九月，麹允累为中山王曜所败，保固黄白城。司马邺使其征东大将军索綝将兵助允。

冬十月，曜使赵染袭长安，庚寅夜，入外城，杀掠千余人。辛卯旦，退屯逍遥园。壬辰，晋将麹鉴自阿城帅众五千救长安。癸巳，染引还，鉴追之，曜逆之于零武，大败之。

曜恃胜而不设备，十一月，麹允引兵袭之，曜军大败，司隶校尉乔智明死之。曜入粟邑，遂归平阳。

是岁，遣曜攻晋河南尹魏浚于石梁坞（在今河南偃师市西南）。晋兖州刺史刘演、河内太守郭默皆遣军救浚，曜逆击，大败之，斩浚。遂克金墉，定▲河南。

曜又进攻李矩于▲荥阳，矩遣其将李平军于成皋关，曜覆而灭之。矩恐，送质请降。

四（314）年春正月，有流星起于牵牛，入紫微，龙形委蛇，其光照地，落于平阳北十里。视之，则有肉长三十步，广二十七步，臭闻于平阳，肉旁常有哭声，昼夜不止。帝甚恶之，延公卿已下问曰：“朕之不德，致有斯异，其各极言，勿有所讳。“廷尉陈元达、博士张师等进对曰：“星变之异，其祸行及，臣恐后庭有三后之事，亡国丧家，靡不由此，愿陛下慎之。“帝曰：“此阴阳之理，何关人事！“

己丑，皇后刘氏卒，谥曰武宣。

三月，石勒杀王浚，遣使献捷，以勒为大都督、督陕东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东单于，增封十二郡；勒固辞，受二郡而已。

夏五月，遣中山王曜、赵染攻▲长安，六月，曜次渭汭，染次新丰。司马邺使索綝拒染，染军败绩。曜、染复率众攻长安，麹允逆曜于冯翊，曜频为允所败，将军殷凯死之。曜曰：“彼犹强盛，弗可图矣。“引师而归。

曜乃还攻郭默于▲怀（即河内郡城），收其米粟八十万斛，列三屯以守之。刘琨遣其将张肇救默，帝遣使谓曜曰：“今长安假息，刘琨游魂，此国家所尤宜先除也。郭默小丑，何足以劳公神略，可留征虏将军贝丘王（刘）翼光守之，公其还也。“于是曜归▲薄坂。默弃郡奔李矩。

秋七月，赵染攻▲北地，为麹允所败，染死之。

十一月，以河间王易为太尉。初置相国，官上公，有殊勋德者死乃赠之。于是大定百官，置太师、丞相，自大司马以上七公，位皆上公，绿綟绶，远游冠。置辅汉，都护，中军，上军，辅军，镇、卫京，前、后、左、右、上、下军，辅国，冠军，龙骧，武（虎）牙大将军，营各配兵二千，皆以诸子为之。置左右司隶，各领户二十余万，万户置一内史，凡内史四十三。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省吏部，置左右选曹尚书。自司隶以下六官，皆位次仆射。置御史大夫及州牧，位皆亚公。以子河内王粲为丞相、领大将军、录尚书事，进封晋王，食五都。江都王延年录尚书六条事，汝阴王景为太师，王育为太傅，任顗为太保，马景为大司徒，朱纪为大司空，中山王曜为大司马。（始置左右司隶，即西平城为左司隶部，平阳为右司隶部。陈元达后拜左司隶校尉）

是岁，平阳地震，烈风拔树发屋。光义人羊充妻产子二头，其兄窃而食之，三日而死。以丞相粲为相国，总百揆，省丞相以并相国。

建元元（315）年春二月，以太庙新成，大赦，改元。纳中护军靳准二女为左右贵嫔。数月，立左贵嫔为皇后。诛太弟太傅卢志、太傅崔玮、太保许遐等。

曹嶷尽得齐、鲁间郡县，自镇▲临菑，有众十馀万，临河置戍。石勒以嶷之怀二也，请讨之。帝惮勒之并齐，寝而弗许。

夏五（六）月，中山王曜攻▲上党。秋七月，刘琨遣将救之，八月癸亥，曜败琨众于襄垣（即时上党郡城），欲进攻▲阳曲（即时并州州城），帝遣使谓曜曰：“长安擅命，国家之深耻也。公宜以长安为先，阳曲一委骠骑（即石勒）。天时人事，其应至矣，公其亟还。“曜回灭郭迈，朝于平阳，遂如▲蒲阪，九月，军于▲粟邑，麹允屯黄白城以拒之。（郭迈不知何许人也）

帝使大鸿胪赐石勒弓矢，策命勒为陕东伯，得专征伐，拜刺史、将军、守宰，封列候，岁尽集上。

冬十月，麹允饥甚，去黄白而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中山王曜进攻上郡，太守张禹与冯翊太守梁肃奔于允吾，遂平二郡。于是关右翕然，所在应曜。曜进据▲黄阜（盖为误，或应为黄丘）。

是岁，宫中鬼夜哭，三日而声向右司隶寺，乃止。武库陷入地一丈五尺。以皇后靳氏为上皇后，立贵妃刘氏为左皇后，右贵嫔靳氏为右皇后。上皇后靳氏卒。

二（316）年春二月，帝临上秋阁，诛特进綦毋达，太中大夫公师彧，尚书王琰、田歆，少府陈休，左卫卜崇，大司农朱诞。初，帝自去冬至是，不复受朝贺，军国之事一决于晋王粲，唯发中旨（即皇帝的诏谕）杀生除授，中常侍王沈、郭猗等意所欲皆从之。又立市于后庭，与宫人宴戏，或三日不醒。及诛綦毋达等，皆群阉所忌也。

太宰河间王易等请诛王沈，帝不纳，封沈等为列侯。三月，易及御史大夫陈元达卒。

夏四月丁丑，曜复攻▲上郡，太守籍韦率其众奔于南郑，遂围▲北地，太守麹昌婴城固守。

秋七月，北地饥甚，人相食啖，羌酋大军须（此为人名）运粮以给麹昌，刘雅击败之。麹允帅步骑三万救之，众惧而溃。曜追败允于磻石谷，遂还围▲北地。数日，陷之，麹昌突围奔长安。曜进至▲泾阳，渭北诸城悉溃，执晋建威将军鲁克、散骑常侍梁纬、少府皇甫阳等，皆杀之。

立樊氏为上皇后。时四后之外，佩皇后玺绶者七人，朝廷内外无复纲纪，阿谀日进，货贿公行，军旅在外，饥疫相仍，后宫赏赐动至千万。大将军渤海王敷卒。平阳大饥，流叛死亡十有五六。

八月，中山王曜进围长安。

麟嘉元（316）年十一月乙末，司马邺肉袒牵羊，舆榇衔璧出降。辛丑，曜奉司马邺归于平阳，以邺为光禄大夫、怀安侯，使晋王粲告于太庙，大赦境内，改年。麹允自杀。以晋镇军胡崧为尚书令。

使中山王曜▲镇长安。

是岁，石勒败刘琨，尽得其地，因遣石越率骑二万，屯于并州（乐平），以怀抚叛者。帝使黄门侍郎乔诗让勒，勒不奉命，潜结曹嶷，规为鼎峙之势。

河东大蝗，唯不食黍（shu三声）豆。中护军靳准率部人收而埋之，哭声闻于十余里，后乃钻土飞出，复食黍豆。平阳饥甚，司隶（即平阳郡）部人奔于冀（并）州二十万户。

犬与豕（shi三声，即猪）交于相国府门，又交于宫门，又交司隶、御史门。有豕著进贤冠，升帝坐。犬冠武冠，带绶（shou四声，一种丝带），与豕并升。俄而斗死殿上。宿卫莫有见其入者。而帝昏虐愈甚，无诫惧之心。

二（317）年春正月，遣兵东徇弘农、洛阳，皆克之。以安北赵固为荆州刺史、镇洛阳。

二月，遣从弟畅东攻荥阳，太守李矩击破之。

夏四月，废太弟乂为北海王，寻诛之。氏羌叛者十余万落，以中护军靳准行车骑大将军以讨平之。

秋七月，立晋王粲为皇太子，大赦殊死已下。以粲领相国、大单于，总摄朝政如前。

八月，使赵固袭晋卫将军华薈（hui四声）、京兆太守华谞于汝南之定颍，杀之。固引兵还洛，后降于李矩。

冬十月丙子，诛晋尚书郎辛宾。

帝校猎上林，以御史（光禄）大夫司马邺行车骑将军，戎服执戟前导，行三驱之礼。

十二月，赵固、郭默来攻河东，至于平阳之绛邑，右司隶部/民/盗牧马/负妻子/奔之者三万余人。骑兵将军刘勋追讨之，杀万余人，固、默引归。刘颉（jie二声）邀击固，为固所败。

戊戌，帝诛御史大夫司马邺。乃遣太子粲率征北刘雅等步骑十万屯小平津，将伐赵固，固奔阳城山，求救于李矩。

是岁，境内大蝗，平阳、冀、雍尤甚。靳准讨之，震其二子而死。河汾大溢，漂没千余家。东宫灾异，门阁宫殿荡然（形容原来存在的东西完全消失，毁坏得一干二净）。

东宫四门无故自坏，后内史女人化为丈夫。

三（318）年春三月丙辰，晋琅琊王司马睿即位于建康。

李矩遣其将郭默、郭诵救赵固，太子粲军不利。遣太尉范隆救粲，诵等遁走，追击，大破之，斩获四千余人。

帝所居螽斯则百堂灾，焚子会稽王衷（一名康）已下二十有一人。帝闻之，自投于床，哀塞气绝，良久乃苏。平阳西明门牡自亡，霍山崩。

署子骠骑大将军、济南王骥为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卫大将军、齐王劢为大司徒。

夏四月，立中常侍王沈养女为左皇后，又立中常侍宣怀养女为中皇后。

鬼哭于光极殿，又哭于建始殿。雨血平阳，广袤十里。

六月，帝寝疾，征大司马曜为丞相，石勒为大将军，皆隶尚书事，受遗诏辅政。曜、勒固辞。乃以曜为丞相、领雍州牧，勒为大将军、领幽冀二州牧，勒辞不受。以上洛王景为太宰，济南王骥为大司马，昌国公（任）顗为太师，朱纪为太傅，呼延晏为太保，并录尚书事；范隆守尚书令、仪同三司，靳准为大司空、领司隶校尉，皆迭决尚书奏事。

癸亥，帝崩，在位九年，谥曰昭武皇帝，庙号烈宗。

初，烈宗子约死，一指犹暖，遂不殡殓。及苏，言见高祖于不周山，经五日，遂复从至昆仑山，三日而复返于不周，见诸王公卿将相死者悉在，宫室甚壮丽，号曰蒙珠离国。高祖谓约曰：“东北有遮须夷国，无主久，待汝父为之。汝父后三年当来，来后国中大乱相杀害，吾家死亡略尽，但可永明辈十数人在耳。汝且还，后年当来，见汝不久。“

约拜辞而归，道遇一国曰猗尼渠余国，引约入宫，与约皮囊一枚，曰：“为吾遗汉皇帝。“约辞而归，谓约曰：“刘郎后年来必见过，当以小女相妻。“约归，置皮囊于机上。俄而苏，使左右机上取皮囊开之，有一方白玉，题文曰：“猗尼渠余国天王敬信遮须夷国天王，岁在摄提，当相见也。“驰使呈烈宗，烈宗曰：“若审如此，吾不惧死也。“二年果约死，烈宗昼见，甚恶之，谓太子粲曰：“吾寝疾惙顿（chuo四声，指委顿疲乏），怪异特甚。往以约之言为妖，比累日见之，此儿必来迎吾也。何图人死定有神灵，如是，吾不悲死也。今世难未夷，非谅暗之日，朝终夕殓，旬日而葬。“及崩，与此玉并葬焉。

甲子，太子粲即位。尊皇后靳氏为皇太后，樊氏号弘道皇后，武氏号弘德皇后，王氏号弘孝皇后；立妻靳氏为皇后，子元公为太子。大赦，改元汉昌。

粲收太宰上洛王景、大司马济南王骥、骥母弟车骑大将军吴王逞、太师昌国公顗、大司徒齐王劢，皆诛之。太傅朱纪、尚书令范隆奔长安。

八月，大将军靳准弑粲，自号汉王，结于晋司州刺史李矩，并请兵。鬼大哭，声闻百里。

左光禄刘雅出奔西平城。尚书令北宫纯、胡崧谋击准，准皆诛之。又诛左光禄大夫王延。中山王曜自长安、石勒自襄国皆来伐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