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按响门铃，不一会儿，老爸从屋里探出脑袋，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一幕，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也许，就因为这样，我才尴尬而害羞。
老爸紧张地对我微笑，他也不太清楚该说什么。最后他总算开口说：“你来啦。”
我回答：“是啊，来了。”奇怪，我居然有点喘不过气。搬个新家真的很折腾。
老爸伸出手，我们握了握手，仿佛初次见面。这一切太诡异了。
“你母亲送你来的？”老爸问。
“嗯，她和柠一起送我。她们已经走了。”怕他以为她们躲在某处，我又添了一句。
“哦，嗯，”老爸说，“好的。”
“对了，你身体怎么样了，老爸？”
“好多啦，谢谢关心。”老爸肯定的说。可其实他的样子并不怎么好——胡子拉碴，眼袋很大，脸上爆了好多红斑。我还发现，他胖了不少，衣服下好似顶着个小皮球。
“杰，欢迎来到我的小屋。先待警告你一声，这房间连转身的地儿都没有。”
“没有关系。”
老爸发自内心的大笑：“我们会相处的很愉快的，你说呢？好了，我先把你的包拎进屋里。这些都是你的？”
“当然是啦。”我一下子意识到，老爸似乎并不知道我要呆多久。
“这个盒子里是什么？”他问。
“是妈妈带给我的吃的。哦，对了，她还放了一包你喜欢吃的饼干。”
我猜老爸听了这话有点意外，因为他避开我的视线，轻声说：“她真客气。”
我们把行李拿进走廊后，屋里看起来确实很拥挤。
“先把包放这儿吧，”老爸拿起盒子，“我带你看看厨房，那可是为了你的光临而特意收拾的。”
老爸还真把灶台和洗碗池都清理过了。但洗碗池的漏斗里塞满了垃圾。这是妈妈最痛恨的事之一。她会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漏斗满了吗？为什么总要把垃圾留给我？”接着，她可以对此不快乐一整天，于是我立即提醒自己：必须帮助老爸，让他定期清理漏斗。地上的垃圾桶旁边有一大块的污渍，这同样也是妈妈厌恶的，所以老爸还得多花些功夫在这些污渍上。
“可以了，”他环视了一周厨房，望着我说，“我会让你过个难忘的假期，你觉得呢？”
“老爸，其实，”我慢吞吞的说，“假期在两周前就结束了。”
“是吗？”老爸大吃一惊。
“对，我打算在你这儿多住两天，妈妈给你写了张纸条。”我从口袋里摸出纸。
老爸接过信，走向厨房。“啊，好的，明白了。”他喃喃自语，马上又问我，“家里一切都好吗？”
什么怪问题？家里当然不好。尽管他一直不在家，可他难道已经忘了发生的事了？不过我还是回答：“柠和妈妈好极了。”
“所以从明天开始到两个月后，你都要从这里出发去学校吗？”
“是的，妈妈已经告诉学校，我搬家了。不过老爸，你上班的时候能方便载我一程吗？”
“我没有上班。”
这下轮到我惊得说不出话了，老爸好像很久没工作了。
“而且，这段时间，我也没有车。车被我拿去修了，真抱歉。不过，这里的公交车还是很方便的。”
稍晚些，老爸找来一张公交时刻表。我得换两次车，以后每个早上的七点左右我就得启程了——以前这个时间我还在梦里呢，更别提出门走路了。
“真抱歉，杰。”老爸无奈地说。
“我没有关系。”我爽快的表示，“而且你的车很快就会回来的。”
“但愿吧。”老爸含糊地咕哝。
“好啦，我带你参观一圈。”这一圈只逛了一小会儿，因为楼下只剩一个客厅。客厅有些狭小，里面放了一张看上去很舒适但破旧的乳白色沙发。有趣的是只要一坐上去，它就会发出求饶似的尖叫。
然而，小小的客厅里却有一台超大电视机、一台录像机和一套先进的cd播放器。房间里到处都是海报、杂志、录像带，还有皱巴巴的巧克力包装纸。窗户下方的角落里还藏着一只盘子，从上面长出来的霉斑来看，它在那儿躺着该有好几天了。
妈妈如果在这儿，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然后，我们把包拿到了楼上我的房间。我已经做好卧室很小的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怎么失望，但我以为屋里至少该有张正常的床。
可老爸解释说，一年前去了国外的房主单独住在这里时，曾把我的房间用作工作室。所以老爸只好把这里的写作台搬到他房间，再把一张折叠床搬过来。
老爸又给我找出来一条羽绒被，可惜的是没有衣橱(没有任何能挂衣服的地方，除了门上的两个挂扣)。不过可以挂在老房间的衣橱里。
接着我打开灯，说真的，这是我见过的最昏暗的电灯泡(没有灯罩)。爸爸扭头看向我，问，“接下来，想干点什么呢？”
“马上离开这儿。”这是我脑中的第一反应。但我只是耸耸肩，什么也没说。于是老爸说：“不打扰你整理东西了，我去打电话叫点外卖。”
我在房里愣了一会儿，并没有开始动手。之后，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开始想家了。
但很快，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像个无知的小孩。话说回来，我现在可是个身负使命的男子汉。没有床和衣橱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有更重要的事要操心。想到这里，我开始动手写日记。
“升级计划”
第一天：
老爸的外表：
很糟糕。他需要刮胡子、早睡、减肥、买点像样的衣服。
老爸的不良习惯：
多的写不完。必须马上开始紧急训练。
我慢悠悠地走下楼。老爸没有听见声响，他正坐在厨房发呆。他那茫然的神情吓坏了我，我感到如同灵魂出窍一般。
“老爸！”我喊他。他惊得一跃而起，看到是我，又很快坐下。
“你在想什么呢？”我问道。
“就是在发呆而已。”
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我们的食物到了。我和老爸在客厅里狼吞虎咽的吃完肉饼，又尝了些妈妈给我带的巧克力饼干。
我们一起边吃东西边看着《火星骑士》试播集，电视非常精彩，唯一遗憾的是我只看了前半个小时。要知道，老爸他并不是简单的看电视剧。他一会儿暂停，一会重放，一遍又一遍的用慢镜头回放并研究某个场景。而且，他总能说出很多厉害的地方。他还把演员的表情定格住告诉我：“杰，你瞧，她的演技真的很不错。”
老爸不会错过一丁点细节。我怀疑他一定看过好几遍。他似乎太爱这个电视剧，怎么也不舍得放手。之后，他忽然回过神来对我说：“这些慢镜头很无聊吧。”
但我依然觉得很棒，因为老爸又变回了从前的他：快乐自在，无拘无束，开着傻乎乎的玩笑。有那么一阵，一切仿佛又恢复正常了。
后来，我上楼躺下，在黑暗中默默聆听风的低语。我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
一个小时后，我醒了。一开始，我忘了自己身在何方。没过多久，困意又阵阵袭来。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人在外面走动的声响。
“老爸？”我轻轻呼唤，没人应答。
楼梯上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老爸？”我再一次叫喊。
还是没回答。
不会是贼吧？
我深呼吸，从床上翻身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