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这个周日，老爸果然没来看我们，取而代之的是从老家来的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结婚好久了，久的都能载入史册了。可他们的兴趣爱好及似乎毫无共同点。外公退休后便整天玩高尔夫、下棋，而外婆则喜欢种花种草、做瑜伽和健身操。
他们总是互相拌嘴指责。比如今天，外婆说：“抱歉我们迟到啦，和他一块下棋的一个老朋友，突然来我们家，我们又不好意思告诉他我们正要出门。噢，真是的！”
“他有重要的事找我嘛。”外公立即表示不满。
“重要？”外婆马上反问道，“还有什么事比看你女儿、外孙更重要的呢？”
我突然很好奇，想知道外公外婆有没有分居过。他们一定分开过。那么，他们又是如何消除隔阂，重新在一起的呢？
我决定从外婆那里打探实情。趁着妈妈、柠和外公去花园的时候，我的机会来了。外婆只能待在室内，因为太阳照得她头疼。于是，我为她泡了一杯茶，说：“外婆，我能问你一个非常私人的问题吗？”
“问吧。”外婆答道。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她不是那种和蔼可亲，认为万物皆美好的老太太。不，她心直口快、毫不客气，但她很幽默，我非常喜欢她。
“呃，我想问的是……假如你答得好，今天的特等奖就是你的了。”
“赶紧问吧。”她催道。
我深呼吸：“你和外公分居过吗？”
外婆的眉毛猛地跳的很高。我猜，她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因为她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没有，我和你外公从没分开过，虽然我也曾有过那样的想法。”
“真的？”
“我想没有哪个女人没考虑过这个吧，如果她诚实的话。你瞧，婚姻并不都是浪漫和激情，好像如今人们期盼的那样。婚姻如同事业——一份艰辛不易的事业。而它大部分都需要女人来经营。”
“这样啊？”
“唔，是的。看看你外公吧。我怀疑，他都不知道厨房在哪儿。他连鸡蛋都不会煮，也绝不会想到偶尔为我做顿饭或者洗个杯子。要是他被吸尘器绊倒，估计他也不晓得绊他的是什么东西。
“要知道，过去，男人们只要出去养家糊口就行了，做妻子的只要负责工作以外的家务活。现在，情况显然不同以往了。女人们无法忍受过去的生活。她们对丈夫有更多的期望。如果她们发现日子总是一成不变，他们不再隐忍到底，而是希望改变自己的遭遇。所以，她们会直接跳出这一潭死水。”
“妈妈就是这么做的吗？”
“这个……”外婆迟疑了。
“求你了，外婆，把真相告诉我吧。我已经被卷入其中啦。你说，爸妈很快就会和好吗？”
“但愿如此，”外婆说，“我是这么希望的，可是……”
“可是什么？”
外婆重重放下茶杯：“可是，这对你那个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父亲并没有任何帮助。”我不禁怒上心头，我可不愿听到老爸被人批评。
外婆似乎发现我神情不对，随即又说：“我知道他过的很不容易，他从不知晓自己的父亲是谁，母亲又过世的早，那是在他……”
“十二岁的时候，”我插话，“他的继父很过分，很早就把他送去寄宿学校了……”
“对，这些我都知道，”外婆打断我，“但是，即便如此，”她摊着手说，“整天摆弄那些愚蠢的模型和碟片，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这是要干嘛呢？他在那些玩意儿上浪费了多少时间啊？”
“你老爸太沉迷于自己的幻想，而无视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继续说，“而你妈又什么事都憋心里，就像年轻时的我。但其实，她不快乐已经有好一阵了，我能看得出来。可你爸却丝毫察觉不到这种种迹象，结果呢……唉，他一次次的认为你母亲理应付出和忍耐。总之，这就是我的看法。”
“他们现在完全不说话了，你知道吗？”我无奈地低语。
外婆摇了摇头：“你母亲给他做饭，尽量客气的待他，可他却当着你和柠的面对她那么粗鲁无礼。”
“他那天心情差是因为妈妈没和他商量就把卧室涂成了黄色。”
外婆没理会我的解释，“如果你父亲能……”说到这儿，她又停顿了。
“怎样？快告诉我吧，外婆，求你了！”
面对我的急切，她淡然一笑：“如果你父亲能主动过来，承认他做的还不够，还需多努力，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就好了。先放低姿态。”
我越琢磨这个建议，越确信外婆说的对。妈妈每天下班回家还要包揽所有家务，肯定又累又烦。老爸确实也没做过一顿饭或者带她出去吃，也没有主动帮忙扫过地。
哈，我有主意了：我敢保证，假如老爸提出要带妈妈出去吃饭——当然是他请客，那一定会让一切重返光明。我把这个主意告诉了柠，她非常期待。
现在只要说服老爸就行了。
然而，他这一去去了很久。等他终于回来时，我那兴奋劲儿已经过了。你要知道，都过去整整两个月啦。这么一算，他和妈妈也该团聚了。当然了，不能把老爸出国的这五周算进去，这么看来，我们肯定也得打加时赛了。
也许是我太急于求成了，结果这计划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老爸对率先表态请妈妈吃饭毫无兴趣。我在柠面前尽量轻描淡写的谈论这事。尽管如此，这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而更糟的是，我和老爸在电话里的聊天也相当无趣。他的心似乎在别的地方，声音显得格外遥远。他好像在担心什么事。
后一次他打来，情况并没有好转。老爸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能因为他不喜欢一个人住。唉，我和柠也不想他孤零零的。所以我又建议他请客吃饭——这次我试着旁敲侧击，可惜，还是白费力气。
柠和我一样也嗅到了些许反常。她说：“老爸不太对劲，是吗？”
“大概是想家了吧。”我回答。
他应该像往常一样，一到周日就来看我们。可这周，却在最后一刻取消见面，说自己得了流感，不想传染给我们。
“你可以带个口罩啊。”我提议。
老爸发出嘶哑的笑声说：“真抱歉，我只能待在屋里了。”
“要我和柠去看望你吗？”我问，“我们现在可乖啦。”
“我当然希望你们来，”老爸打断我的话，“但不是现在。”
“那你一个人怎么打扫房间呢？”我问。
“噢，我能应付得来。夏晓每天都会过来，查看下我的情况。”随后，他换了个话题，开始聊起最近新买的《火星骑士》模型，称那绝对是件值得收藏的赠品。
事后，我又想起了夏晓。她和老爸以及另外一个名叫元伯的大叔合伙开了这家“奇妙之旅”。夏晓很漂亮，实话告诉你，我曾喜欢过她——大概持续了一天。她光彩夺目，灰褐色短发，喜欢手上戴着亮晶晶的美甲片。
嗯，她真是个热心人，每天探望老爸。不错，我对她没想太多，直到向俞汇报了最新情况。我一提到可爱的夏晓，他就吓得吸了一大口气，像在打饱嗝。
“怎么了？”
他摇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快告诉我。”
“呃，你有一阵子没见到你爸了，对吗？而且你跟他说话时他又含含糊糊的，好像有其他心事。”
“没错。”
“老爸刚开始和他女朋友交往时，就是这模样。”
简直是个晴天霹雳。
“这不可能，哥们。”
“好吧。”
“首先，夏晓比老爸年轻。”
俞无言的望着我，我想起来，他老爸也比他女友老多了。
“明明是你一直说，”我说，“爸妈会重归于好的。”
“我相信他们最终会的，”俞答道，“只是假如你爸在和这女生约会，我是说假如——假如他们真的约会，那情况就全变啦。兄弟，我不想瞒你什么。”
“我明白。”
“快，好好跟我讲讲，你爸是怎么谈论夏晓的。”
我绞尽脑汁，只想到他说过她每天都会去那。
“每天？”俞用不详的语气重复道。
“说是查看他的情况。就这些了，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说新买的《火星骑士》模型。”
“《火星骑士》！”俞忍不住叫出声，舒了一大口气，“那你可以安心了。”
“为什么？”
他像医生似的，小心压低声音，仿佛要告诉你一个很隐秘的消息：“要是一个男人迷上了让人着迷的东西，那多半不会有女人靠近的。”
“我怎么不知道这说法？”
“真的，这是个公认的科学事实。”
不管怎样，我总算宽慰的笑了。
“我只想说，《火星骑士》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