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自从甜汤的醉香楼生意重新好了以后，饱了吗的生意又变回到之前冷清的状态。罗小姐本来想让魏不好再去门口营业，结果被他果断拒绝，说什么“头可断血可流美貌不可露”。罗小姐担心逼得太急，魏不好直接撂担子不干，现在生意不好，人本来就难招，她担心魏不好发现他自己打工赔的钱早已赔够走人，那饱了吗就更惨了，所以得过且过地熬着。
迟不够自从当了伙计，非常卖力，还发明了一个鼓舞士气的“打气操”，每天早上带着所有人在后院里跳。
“魏不好，你能不能别站着不动，团结点嘛。”迟不够浑身上下都洋溢着热情，连带着感染了羊角和牛掌柜，两个人非常配合地跟着他一起跳操。
只见他们三人整齐划一地用双手竖起两个大拇指，高声喊道：“我是真的真的很不错！”
魏不好：“……”
他们还没跳完，魏不好就转身去厨房了。
自从迟不够当了伙计，整个酒楼的气氛都大不一样了，虽然生意冷清，但总是叽叽喳喳笑闹声就没间断过。
迟不够想了个法子增加客流量，他打算准备十八样小礼物，然后让消费的客人抽取，每次抽取到的礼物都是随机，但只要集齐十八样，就可以获得饱了吗“至尊顾客”的头衔，享受三个月的免单优惠。
魏不好很奇怪：“你怎么突然对酒楼的生意这么上心了？”
迟不够冲他神秘兮兮笑了笑，凑到耳边对他说：“因为我找到小师妹了。”
“嗯？”魏不好不解。
“就是罗小姐。”
魏不好一脸茫然：“你不是说她不是吗？”
“她一定是我小师妹。”可以治疗他瘴气的人，必须得先了解他这个病，除了蔡医师就是小师妹了。而且那天在罗府，迟不够故意问罗宋汤的那个问题，他看出对方因为不想回答而故意喝醉，说明此事必有蹊跷，至于这其中的因果关系，虽然他还没有理清，但可以肯定的是罗小姐就是他的小师妹，所以这几日他都格外高兴。“所以我得帮她重振酒楼生意。”
一旁的罗圈腿此时“汪汪”叫了两声，似乎听懂了迟不够的话，深表同意。
魏不好没有说话，见迟不够拿着他的方案去找罗小姐，他便一个人待着看了会菜谱，最后实在坐不住了，便独自出了门。
他走到集市上，见有人卖书画对联的，便停下来看了看。那摊主见魏不好气度非凡，于是招揽生意道：“公子随便看，今天买一送一。”
魏不好说：“我没有钱。”
摊主脸色立即变了：“没钱看什么看。”
“我可以帮你卖。”魏不好说：“你可以给我十八把扇子，作为工钱吗？”
摊主本来也没有生意，于是便答应道：“行，只要你能帮我把这些东西全给卖掉，就给你十八把扇子。”
魏不好不会卖东西，但他还是坐下，拿了笔墨和宣纸，重新写了对联。摊主凑过头一看，这一撇一捺写得颇有风骨，比他写得好多了，不禁有些汗颜。没过一会，他们的摊子便被路人围住，大家都是来欣赏魏不好写字时的美颜。那摊主也颇为识趣，趁着人多了赶紧兜售自己的对联书画，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很快就兜售一空。
“你真是我的贵人啊！”摊主数了数银子，开心道，“没想到今天生意这么好。”
魏不好颔首：“其实我没做什么。”
摊主高高兴兴地给他包了十八把扇子，魏不好顺便借了他的笔墨，在扇子上面写写画画着什么。
摊主好奇地伸出脑袋问：“公子，这是画什么呀？”
魏不好这拿笔的气势，感觉可以妙笔生花，结果只见他在扇子上简单画了几笔，勾勒出一条……狗来？
一把扇子画完，魏不好又接着画另一把，同样还是一只狗，不过姿势变换了。一连十八把，全部都是狗，姿态不一的狗，虽然画得栩栩如生，模样可爱，但总觉得怪怪的：“公子很喜欢狗吧。”
魏不好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嗯。”
“送人的？”
“嗯。”
魏不好让摊主把扇子包好，然后拿着回酒楼了。
迟不够正坐在前厅对着罗小姐大谈自己的计策，罗小姐则听得云里雾里：“你说的那十八样礼物是什么？”
“这个嘛，我暂时还没想好。”这不是迟不够的强项，他急着给罗小姐说自己的创意，却没有想那么仔细。“可以慢慢想嘛。”
“已经想好了。”魏不好走过去，把手里的扇子放下，“我们可以让顾客抽扇子，扇子折起来看不见里面的画，罗圈腿在酒楼颇受顾客喜欢，所以可以把它当成我们的吉祥物，十八个神态不一样的罗圈腿，只要集齐就能免单。”
迟不够和罗小姐打开扇子，每一幅都画得憨态可掬，让人忍不住想要全部收集齐。
“扇子很便宜，可以找印刷局成批定做。”魏不好说。
“你是天才吗！”罗小姐笑道，“我这就让牛掌柜拿去成批订做。”
魏不好淡淡笑道：“都是迟不够的主意，我不过是执行。”
迟不够藏在扇子后面，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有人吗？”一个敞亮的声音响起，三个正在热烈讨论的人转过头去，一个背着和迟不够身上大侠相似的剑，一身藏青色锦衣打扮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迟不够先是一愣，随后马上惊喜地大喊：“大师兄！”
对方显然愣了下，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之后泫然道：“你没死？”
迟不够直接冲了过去，两人互拍着肩膀，神情激动。
一旁的罗小姐怔了怔，拢起衣袖，转身迅速离开。魏不好看着罗小姐离开的背影，直到被迟不够的声音拉了回来：“魏不好，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的大师兄！”
不是说咸鱼堂的人都被灭门了吗？魏不好心里疑惑着，还是冲对方点了点头。
“大师兄，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坐下，看上去很累，他说：“我是来吃饭的，这里的伙计呢？”
迟不够立即挺直了腰杆：“就是我。”
大师兄微微讶异：“啊，那你给我点些招牌菜。”
迟不够拉着魏不好进厨房，非常殷勤地给他系上围裙：“你先做着饭，我出去一下。”
“去干嘛？”魏不好问。“你和你这位大师兄关系很好？”
“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迟不够其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之前在咸鱼堂的时候，师兄们对他都不好，但他还记得自己在咸鱼堂住的时候，他因为个子最瘦弱，每次吃饭都抢不过师兄们，常常吃不饱。大师兄每次都会特地先帮他盛一碗饭留着，后来迟不够离开咸鱼堂在外面住后，他和大师兄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但对于迟不够来说，就算今天出现的是曾经欺负过他的师兄他也一样会这样热情和高兴，因为他们都是师父的徒弟，都是咸鱼堂的人。
魏不好垂下眼去，闷声道：“你大师兄要吃什么？”
“你就做几个招牌菜吧，清爽点就行，天气太热，爽口的菜比较下饭。”迟不够说着拍了拍魏不好的肩膀，“辛苦啦。”
魏不好回到厨房，让羊角帮自己打下手，从池子里捞上来一条新鲜的鲤鱼，用水煮熟，然后勾芡调汁，醋里加些酱油调味，汁水清清淡淡，微微透明，浇在煮熟的鱼上，撒上青翠鲜嫩的葱丝，一道鲜美的醋熘鱼就做好了。
然后捞五只河蟹，直接放进笼屉里蒸，再调一叠姜醋。
羊角见魏不好把碟子里的醋加得满满的，不免提醒了句：“会不会太多了？”
魏不好手没停，面无表情道：“开胃。”
最后又炒了一个醋溜包菜，将包菜洗干净，撕成小片，用盐胭脂一下，然后热油，放入大蒜、干辣椒爆香，再加入花椒、八角和包菜叶，翻炒至熟，加糖和醋调味。
羊角见魏不好一扬手，小半瓶醋就倒进去了，他表情都跟着酸了，觉得这些菜吃下去，不是开胃，而是胃疼。
“上菜吧。”魏不好拍了拍手，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等等。”
他叫住羊角，去角落胭泡菜的坛子里捞了两根老酸萝卜，切成片装好，一同放进食盘：“送的小菜。”
羊角送菜出去，迟不够刚好从外面回来，不知去了哪里。见到菜已上齐，便让羊角上一坛上好的陈年花雕，要给大师兄接风洗尘。
两人许久没见，又是经历了生离死别后的重逢，一肚子话要说，看上去非常熟络。
大师兄夹了一口菜喂进嘴里，眯了眯眼：“这菜够劲。”然后举起酒杯和迟不够碰了碰，仰头喝完。
迟不够吃了一口菜，表情立马扭曲起来：“好酸。”
大师兄眨了眨眼，笑道：“酸才开胃嘛，吃醋对身体好。”
迟不够突然想起大师兄特爱吃酸的，这菜是挺符合他口味的。
“对了，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身边的那个女子，长得很像小师妹啊。”小师妹在武堂的时间不多，加之她和大师兄之间没什么接触，所以不确定地询问道。
迟不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事，主要罗小姐似乎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晃了晃脑袋，打马虎眼道：“是这里老板的千金，不过长得跟小师妹是挺像的。”
羊角最近在向魏不好学习认字，为了表达谢意，他自己找来木材，做了一把木琴送给魏不好。
“就算是我交的学费好了。”羊角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辛苦你一直教我认字读书。”
魏不好将木琴摆放在院子里，轻轻抚动起来，琴音悠扬曼妙，仿佛击玉般悦耳。
罗小姐本来是来找羊角的，结果听见了琴音，不由得怔了怔，脚步停下来，静足聆听。
魏不好抚琴的手，仿佛在拨弄柳条，流畅优美，像是静谧的湖面上晕开一圈圈的涟漪，不断地荡漾开去。
一曲结束，罗小姐还站在原地，没有缓过来，直到魏不好叫她的名字，才从那余韵里回过神，她笑道：“魏公子这曲子跟谁学的？”
魏不好答：“家母。”
“想来你母亲一定是位了不得的才女。”罗小姐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迟不够身上的钱是你给他的吗？”
魏不好双手背在身后：“我没给过他钱。”都是他自己也没钱。
“他今天出手可真阔气，他那大师兄吃了五两银子的东西，迟不够帮他结的账。”罗小姐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招呼羊角过去，“我们对下厨房的账目吧。”
他们走后，魏不好陷入沉思，迟不够身上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想到大师兄来了后，迟不够出去了一阵子再回来，难道他是去当东西了？
迟不够把大师兄安排住进了附近的客栈后，就回来了，脚刚迈进院子，就瞧见魏不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
“你这是怎么了？”迟不够走过去，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故意打趣道，“莫非一会没见，就想我了？”
“你哪儿来的钱？”魏不好问。
迟不够抓了抓头，无奈道：“这牛掌柜可真多嘴，我当了个东西。”
刚才迟不够今来的时候，魏不好就发现他的大侠不见了：“你把剑给当了？”
“会赎回来的。”迟不够故作轻松道，“反正也不会有人看上我的剑，放在当铺里很安全。”
魏不好生气道：“你为了请你大师兄吃饭竟然把大侠给当了。”
迟不够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这事做得不太好，可是他和大师兄难得还能再见，而且他在酒楼打工，总不见得让大师兄自己掏钱吧。
“那我总不可能把你的玉佩给当了吧？”迟不够委屈道，“大侠我比谁都宝贵，肯定会赎回来的！”
魏不好气极，伸出手去：“把玉佩还我。”
迟不够还是第一次见魏不好这般生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但还是企图用撒娇卖萌蒙混过关：“你的玉佩我肯定不会当的，我每天都带在身上呢……”
“还我。”魏不好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重复了遍。
迟不够犹豫了会儿，最终把玉佩拿出来还给了魏不好。
魏不好收走玉佩后，转身离开。
一直到晚上酒楼营业，魏不好才回来。
迟不够一直扒在门口看，见到魏不好的身影后，立马重新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见到有客人今来，他马上前去迎客，露出营业式笑容，心情仿佛一点窦没受到下午事情的影响。
“迟不够！”背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迟不够开心地回过头，以为是魏不好叫自己，结果发现是大师兄又来了。
“我又来吃饭了，等你下班我们喝两杯？”大师兄走过去拍了拍迟不够的肩膀，揽着他往旁边走了走，压低声音问他，“我今下午在街上遇到你们酒楼的那位小姐了，真跟我们的小师妹长得一模一样啊，我还跟她打招呼，可她说不认识我，这天下居然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迟不够笑了笑：“之前我为了确定她是不是小师妹，还和她差点打了一架。”
大师兄惊奇：“还好我没有死缠烂打，不然就闹笑话了。”
等把大师兄带到位置上后，迟不够再回到前厅，发现魏不好已经进厨房了。他有点低落，也说不上来是种什么情绪，这是打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以前别人讨厌他不喜欢他，他早就习惯了，并不在意，可现在却很在意魏不好的想法。
忙活了一个晚上，酒楼打烊，迟不够把大师兄带到自己房间去喝酒。他从厨房拿了一碟花生米来，大师兄打开他带来的酒。
“今晚我们师兄弟二人不醉不归！”大师兄说。
“等等。”迟不够说，“我去把魏不好叫来。”
迟不够起身去敲魏不好的房门，魏不好在房里看书，知道敲门的是迟不够，坐着没动。
“我看见你房间亮灯了。”迟不够继续敲门，声音软了下来，“出来喝杯酒吧，别闷着了。”
魏不好盯着手里的书，仍没作声。
过了会，门外没用动静了，魏不好缓缓放下书，有点失落地看了眼窗外，没想到迟不够这次这么快就走人了，想必是和那个所谓的大师兄相见甚欢，有了新的朋友陪他玩，自然就不在意少言寡语的自己了。
魏不好站起身来，想出门到院子里透透气，结果刚打开门，房檐上突然倒挂下一个人，咧着嘴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我就知道你会开们。”迟不够从房檐上跳下来，边笑着边拽过魏不好的胳膊，把他往外拉，“别生气了，我知道我不该卖掉大侠，但事已至此，办法总是有的，愁眉苦脸也没有用，我带你去见见我大师兄去。”
迟不够一路念念叨叨地拉着魏不好进了自己屋里，大师兄背对着他们坐着，听见动静后回过身来，看到魏不好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
“这就是你新交的朋友？”大师兄问迟不够。“真是一表人才，翩翩公子呀。”
“那可不，不仅长得好看还会做饭。”迟不够飞快地替魏不好答道，好像大师兄在亏他似的。“来来来，喝酒。”
魏不好在一侧坐下，端起迟不够给他斟的酒，仰头喝下。
“不过吧。”大师兄几杯酒下肚，话多了起来，“我觉得你们酒楼的菜可以更有创意一点，现在的菜色吧，有点过于普通了。”
迟不够看了眼魏不好，对大师兄笑道：“菜重要的是好吃，吃进肚子里不都变成一样了吗。”
“我刚从那个蜜糖镇来，你知道他们镇上现在流行什么吗？”大师兄一拍桌子，嚷道，“奶盖奶茶！”
魏不好和迟不够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迟不够笑道：“哦？”
大师兄以为他很好奇，于是接着道：“就是牛奶和茶叶混着煮成的水，然后在上面铺上一层打发的奶泡，没什么稀奇，可是大家都没见过那玩意，结果全镇风靡，卖奶盖奶茶的店铺前每天都排着长队，一杯难求啊。”
迟不够憋着笑，继续问：“那师兄你有没有喝？”
“那都是姑娘家喜欢喝的东西。”大师兄坐端正了些，“我一个大男人排队买那种东西，有辱男子气概。”
迟不够捏了颗花生米扔嘴里：“但大师兄对它称赞有加。”
大师兄意识到自己露陷了，于是干咳两声：“我那是刚好路过，店家送了我一杯，所以就尝了尝……”
见迟不够大笑，大师兄清了清嗓子，转移了别的话题：“话说，师娘师妹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迟不够敛了笑容，摇头：“我本来也以为师娘和师妹会来木鱼镇，来的这些日子，我也四处打探，但毫无她们的行踪，估计她们也猜到别人会想到木鱼镇，所以故意没有回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撒谎，可能是事情还没有确定，所以并不想暴露了罗小姐的身份。
大师兄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眼魏不好，只见他一直端坐着喝酒，不言一词：“这位兄弟从哪里来呢？”
迟不够心知魏不好对自己的出身很是介怀，所以到现在都从未和他多提及半句，所以赶紧抢了他的话，帮忙答道：“他从蜜糖镇来的，那奶盖奶茶就是他之前在镇上发明的。”
大师兄显然很诧异，惊奇道：“刚才是我冒犯了。”
魏不好说：“无妨。”
他们又喝了一会酒，见时间不早了，大师兄便先回客栈。迟不够和魏不好将他送出酒楼，再折回来，到院子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影蹲在墙角的狗洞旁。
“谁在那儿？”
迟不够正准备冲过去捉住对方，只见那人影转过身来，露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冲他们打招呼道：“晚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