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徐煜阳被推上救护车的时候，赵帅恒刚好在最后的时刻赶过来。
他立刻登上了救护车，陪着徐煜阳去医院。
在路上，即使赵帅恒不停的告诫自己要冷静，但是当他把目光投向徐煜阳的衬衫时，他的一切理智都被碾了个粉碎，他几乎无法从他的伤口上移开视线。
“他怎么样？医生？”赵帅恒眼睛湿润，不停的问医生。
“他腹部有两处穿透伤，仍在流血，脉搏微弱，全身湿冷，呼吸音轻微减弱，应该是脑震荡造成的。”一名医生一边检查徐煜阳的伤口一边说。
“那他有生命危险吗？”
“现在还不好说。”医护人员没有直白的回答赵帅恒，但是话音刚落，徐煜阳忽然就开始喘气了。他的眼睛没有睁开，但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然后他开始咳嗽。虽然他基本上处于半昏迷状态，但是他的脑子的最后一根弦却仍在紧绷着，不肯松懈……
宁妍怎么样了……？
徐煜阳试图让自己集中精力，但是这是一场无望的斗争。肺里最后的一丝空气似乎都被挤压出来了，他的胸口闷得令他喘不过气，他的腹部的伤口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他能够感觉得到身体的热量正在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悄然流走，他的眼前开始一片花白……
“你好！徐警官？我需要你放松，好吗？你出了意外，我们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能不能深呼吸一下，配合我们对你进行治疗？”医护人员一边说，一边把听诊器移回徐煜阳的胸部。
徐煜阳却好像没有听到医生的话，他推开了护理人员的手，转过头去，又一阵咳嗽袭来。
赵帅恒也慌了，他试着想说点什么，但他所能做的只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徐煜阳腹部的伤口上，伤口还在流血，每次他咳嗽时，血就会从他身体的一侧流下，渗进他身体下面的轮床里。
“徐煜阳？你听到了吗？你坚持住！宁妍没有事，她正在另一辆救护车上，她只需要例行检查就好了，她到医院就会过来看你，你得坚持住！”赵帅恒心如刀绞，他用尽全力咽下所有的酸楚，看向徐煜阳半昏迷的脸庞，声音哽咽。
这次，徐煜阳总算有了一点反应。
宁妍没有事……
徐煜阳深吸了一口气，他潜意识的配合医生，但是他所能做的全部似乎就只剩下……平静的等死了……
果不其然的，当医护人员立刻将听诊器按在了他的胸部时，他看到医护人员立刻就皱紧了眉头。“我们距离医院还有多远？！快！他的肺出问题了！快！”
*
五分钟后。
赵帅恒刚陪着徐煜阳下救护车，他就看到宁妍已经在原地等着他们了，当支撑着徐煜阳的单架被抬下来时，宁妍几乎不敢向前，她就像没了魂魄的鬼魂，忘记了一切——直到一名医生冲过来，他一边接住徐煜阳的滚床，一边询问徐煜阳的生命体征，宁妍才恍恍惚惚的，满眼泪痕的赶了上前。
“徐煜阳？……你醒醒……”宁妍哭着，一边晃着他的软弱无力的手臂，一遍跟着滚床一路小跑。
可惜这边徐煜阳的手垂着，人已经彻底没了反应。
“他这样咳嗽有多久了？”身边，医生也在一旁一边小跑一边问。
“从上了救护车后开始的，他在现场就已经不省人事了，我怀疑木棍刺穿了他的隔膜。”医护人员说。
“好，现在看来他已经严重失血了，立刻准备血袋！”医生说。“另外，他腰部有支撑，他之前好像用着手杖，这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人知道他以前受过什么伤，或者能弄到他以前的病例？”
赵帅恒迟疑了一下，而这时，宁妍立刻迎上了前，满眼都是泪：“我知道，我知道哪里能立刻调来他的病例！”
赵帅恒震惊了，他立刻问宁妍她怎么知道。
宁妍只是颤抖着嘴唇，看向徐煜阳被推进去的方向，任凭眼泪洗刷着她的脸颊。“因为……因为……他就是两年前救我的人……”
*
深夜1:14am。
深夜的医院格外忙碌、又格外清冷。
医生在将徐煜阳推进手术室前就把他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据医生说，木棍确实已经刺穿了徐煜阳的隔膜，他们甚至能听到他胸腔里的肠音——也就是说他的胃也已经受到了损伤，很有可能他的胃部因为受到挤压还改变了位置，所以他们立刻必须重新安置他的胃，并在胃开始受到勒死的影响之前修补撕裂的伤口。效果怎么样，他们真的不好说……
宁妍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受到了医生的话的影响的原因，她瑟瑟发抖——即使她还穿着徐煜阳的大衣，大衣上，还残留着徐煜阳的熟悉的气味，但是如今，那冰凉的、又带有清新的洗涤剂的气味已然变成了更深的刺激。
宁妍唇齿颤抖，头脑因为害怕而一片空白。
而就在这时，安依琳也赶来了，她还顺利的调出来了徐煜阳两年前的所有病例。而病例的第一页，就是两年前他的那起事故的抢救详情——
【M市彩虹桥分区鸿德医院院前抢救病历
姓名：徐煜阳
年龄：24
性别：男
身份证号：41010319980302xxxx
急救地点：彩虹桥下西南方向150米处
急救时间：2020年1月25日 3：50am
主诉及病史：伤者神志清醒，从彩虹桥高处坠落，腰椎骨折压迫神经，腰椎椎体出现压缩超过1/2，骨折块有可能已经进入椎管里，脊髓神经受损，现双下肢的肌力下降，感觉麻木……此外伤者腹部两处刀伤，刀刺伤进入腹腔，造成腹腔内组织突出，出血严重……】
宁妍在看到急救时间“1月25日 3：50am”、地点和“从彩虹桥高处坠落”这一描述后，当即就红了眼。
果然没错。
真的是他……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巧合或幻觉。
宁妍当即就瘫坐了下来。
宁妍想笑，更想哭。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真相，这让她的整颗心脏都在剧烈的、窒息般的颤抖。
而安奕琳则更眼尖，她立刻就叫住了赵帅恒，让他看向急救病例的“备注”一栏上的那个的签名。
“师傅？！”
赵帅恒在看到“张松柏”三个字时当即就忍不住叫了出来。
*
后来，在急救室外等结果的时候，赵帅恒他们也从徐煜阳以前的主治医生那里了解到了当年徐煜阳被送进医院的情景。
据医生说，两年前把徐煜阳送到医院的人就是张松柏，而因为徐煜阳身边没有亲人，又急需手术，所以张松柏还帮徐煜阳先垫付了医药费，再后来，张松柏也常去医院看徐煜阳。
“看样子，老张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徐煜阳的。”赵帅恒双眼通红的说。“而且，你们注意到徐煜阳的生日了吗？”
“3月2日。”
安奕琳失神的看向赵帅恒，“那也是张松柏五岁时就死去的儿子的生日。怪不得……老张是把徐煜阳假想为了自己还在世的儿子了……”
“当年的事我不清，可是这次我是真的没能保护好他……”
赵帅恒颤抖着说，说完他就更痛苦了，他将脸埋进了手掌内，和安奕琳陷入了更深沉默。
时间安静下来。
凌晨，1:12am……
凌晨，1:54am……
凌晨，2:08am.……
手术室外，时间仿佛被人手动调整过一般，过的极其缓慢，赵帅恒在走廊里不停的踱步；安奕琳陪着宁妍，她把宁妍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不停的安慰她，让她去洗个脸或者休息一会，有什么情况她会及时通知她，但是宁妍却如同雕塑一般，她整个人都僵硬得握着安奕琳的手，一步都无法离开。甚至不知为何，时间过的越慢，她就越加深陷进思想的泥潭里，拔不出来……
如果不是你选择让徐煜阳扮演自己的男朋友……
如果不是你坚持要在情人节当天露面……
那么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宁妍想着，眼泪不停的打湿她的脸颊，她也没有心情去擦。
自责和愧疚就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宁妍的神经和每一寸感知……身边，姚佳楠的来电一个劲的在响，她也完全没有心情去接，她尽量小声地抽泣着，感谢急诊室繁忙的噪音掩盖了她流泪的声音。而就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她没有发现另一个人也已经赶了过来，坐在了她的身边。
*
而就在彭旭赶了过来，开解和劝慰宁妍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个人也来到了医院。
宁坤远。
半个小时前，宁坤远本来是想直接来找宁妍的，但是在徐煜阳刚推进手术室、赵帅恒眼角含泪的自言自语般骂人的时候，他停止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赵帅恒嘴里指责的人主要有两个人，一个是姚佳楠，一个就是他自己。
“如果不是那个该死的保镖浪费了我们最后一小队人手的话，徐煜阳那边根本不至于完全‘失手’！宁妍的爸爸可真是把我们耍的团团转！”赵帅恒那时完全顾不得宁妍在身边了，他愤怒暴躁的说，眼眶里布满了血丝。
于是，宁坤远想了想，他在确认了宁妍的安全之后便选择了离开。但是他刚想走，他就和前来送徐煜阳之前急诊病例的安奕琳打了一个照面。
“徐煜阳两年前的病例送来了！”她着急得高喊。
宁坤远放缓了脚步，也没过一会，如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一般，他在背后听到了一个熟悉、遥远、而又刺耳的名字——
张松柏。
这下，宁坤远彻底停下了脚步，猛的回过了头，躲在了一旁。
随后，宁坤远躲在了拐角处听到了赵帅恒和安奕琳得一切对话。而当他得知徐煜阳和张松柏得关系后，他更震惊了。他没有想到，已经过去二十年之久的那个已经被他锁进记忆最深处的名字不仅出现了，而且它还以这样的一种羁绊的方式又和宁妍、又和自己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松柏……
徐煜阳……
自己的女儿……
难道这一切都是冥冥注定的“缘分”？！
宁坤远头痛欲裂，苦笑让他嘴角下坠的厉害，但是最终，在刺眼的白炽灯下，他只能一边感叹世界太小了，一边拿起了手机，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号码。
宁坤远将手机放置在了耳边。因为太晚了，嘟嘟声响了很久，最终他打了三次，对方才接。
“喂，你是不是有时差？你不看看几点了！？”电话里，对方声音困顿，调侃着抱怨。
宁坤远才顾不上这些，他压低了声音，边走边说：“呵，没有急事我也不会这么晚联系你。喂，我需要能帮我立刻联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