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卫生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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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帕斯卡·詹姆斯·因佩拉托

在本书第一版序言中,乔治·罗森恳切地写道,要了解现在,就必须“借鉴它曾存在的过去和它将出现的未来”。他强调,迈向未来需要密切关注过去,知道过去是如何创造现在的种种可能性。他所阐述的这些基本原则刻画了跨越时间的连续性,实际上是在说,过去从来都不是无关紧要的。相反,过去既影响现在和未来,又帮助形成新的思想和科学发现。

本书首次出版于1950年,当时战胜传染病似乎已成定局。新的疫苗和抗生素有望使许多疾病沉寂于史料中。一度,医疗和公共卫生从业人员见证了那些曾经在成人及儿童间传播的瘟疫流行率的下降。如此之后,他们关注的焦点便转移到慢性疾病上。

然而,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抗生素的耐药性、新感染的出现、已知感染的再现,以及全球化的影响,使公共卫生方面的诸多努力回到了罗森撰写本书的那个时候。因此,在今天,传染病不仅是位居全球第二的死亡原因,还是五十岁以下人群的主要死亡原因。

而这种出人意料的回头路是由多种因素导致的,其中包括世界人口的增长,人口增长又导致了大规模的人口流动。这些地理上的变化包括对原本无人居住的区域的侵占,从而使得人类接触到自己所未知或知之甚少的疾病媒介和宿主。同时,有大量人口迁移到卫生基础设施薄弱的城市环境中。跨国及跨大陆人口迁移的日益增多还引发了疾病和病媒昆虫的传播。

不仅如此,世界粮食供应的全球化造成了受污染食品的分销,这些食品或在生产伊始,或在加工的不同阶段受到了污染。同样,全球工商业以及不达标的生产质量标准携手创造出含有有害甚至致命化学物质的产品。改变环境进而引发气候变化的人类行为已直接改变了较大型的群落栖息地,并由此促进了疾病媒介和动物宿主的增长。在许多资源匮乏的国家,人口增长超出了公共卫生基础设施的负荷能力,导致环境不卫生。

罗列过去四十年间出现的传染病,会是个很长的名单。它包括艾滋病、军团病、埃博拉病毒病、隐孢子虫腹泻病、大肠杆菌O157:H7出血性结肠炎及出血性尿毒综合征、莱姆病、严重急性呼吸道综合征(SARS)、禽流感、西尼罗河病毒感染以及其他许多传染病。

其中,在缺少特效疫苗和抗病毒药物的情况下,埃博拉病毒的防控正是凭靠了罗森在本书中娓娓讲述的长期以来所建立的公共卫生干预措施。包括病人的隔离、对病人及其一切相关环境的即时消毒,对病人接触者的识别和监控,以及现代的检疫隔离措施。如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那样,要加强防控埃博拉病毒病的流行和暴发,需要开发有效的疫苗和临床试剂。

实际上,大多数新出现的感染都是人畜共患的。相反,再次出现的感染则多数是由人类行为导致的,这些行为促进了传播。麻疹、百日咳和脊髓灰质炎在现代的暴发就是由于人们担心接种疫苗可能导致不良后果而拒绝让儿童接种。一些性传播疾病,如人乳头瘤病毒(HPV)感染和疱疹病毒感染,它们的发病率在近十年里有所上升,是因为人们改变了态度和行为,并且个人未采用建议的预防方法。

因此,当前公共卫生状况所包含的不仅是预防和控制慢性病所固有的挑战,还包括那些与传染疾病相关联的挑战。在全球范围内,基本的公共卫生基础设施正备受压力,它们需提供饮用水、垃圾处理、卫生环境、安全的食品及药品的供应。

显而易见的是,许多公共卫生问题,在遥远和不那么遥远的过去曾是顽疾的问题,现在主要通过长期以来确立的干预措施来解决,这些内容在乔治·罗森的书中大量涉及。对多数新发和再发感染进行的流行病学研究、检测、预防和控制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生显著变化。

这些事实说明了罗森这本《公共卫生史》的不朽价值。本书不仅涵盖了发生在过去的公共卫生问题,还涵盖了一些发生在迅速变化的全球化社会背景下的公共卫生问题。

罗森在本书的写作中对疾病的社会和生物学这两大决定因素之间的亲密关系做出了一种独特的阐释,并对人类事务中所体现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连续性提供了一种深刻的见解。他对公共卫生悠久而迷人的历史进行了全面的描述,这得益于他作为一名历史学家所具备的专业技能以及作为一名公共卫生从业人员的实际经验。虽然罗森最为人熟知的身份是一名医史学家,但他也从事公共卫生领域的工作。他在不同场所中的公共卫生身份,使得他对于那些被委以保护和促进集体福利重任的人们所面临的跨越时间的挑战,产生了极为深入的学术性的理解。

罗森最初在纽约布鲁克林的贝特-埃尔医院(现为布鲁克代尔医院)接受临床培训,之后开始私人执业。在五年私人工作快结束的时候,他成为纽约市卫生局结核病控制中心的一名临床医生。在那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结核病的防控和治疗令人望而却步,只有最勇敢的医生自愿参加这项工作。从1941年至1943年,他在卫生局担任了两年初级卫生官员。由此,他在已有的临床技能基础上又增添了管理经验。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罗森在医务总监办公室预防医疗部以及欧洲战区服役。退役后,罗森回到纽约市卫生局担任地区卫生官员,负责监管该部门大量的职能和服务,范围从妇幼保健到环境卫生。就这样,他负责对纽约市人口稠密区的公共卫生进行维护。在此过程中,罗森获得了为保护公共卫生而需采取的各种干预措施的有关大量现场知识。

1949年,医学博士、时任纽约市卫生局局长哈里·S.马斯塔德邀请乔治·罗森担任健康教育处处长。身为学者的马斯塔德相信罗森有能力为健康教育处带来新的理念,故而向他递出橄榄枝。另一个吸引马斯塔德的原因是罗森拥有社会学博士学位(1944年由哥伦比亚大学授予)和公共卫生硕士学位(1947年同样由哥伦比亚大学授予)。

随后,罗森担任了七年的大纽约健康保险计划健康教育和预防保健服务司司长。此间,他还先后兼任哥伦比亚大学公共卫生教育学院以及公共卫生与行政医学学院的公共卫生教育教授。

1972年,当我加入纽约市卫生局的时候,乔治·罗森是公共卫生领域的传奇人物。在卫生局内部,大家对其在健康教育处留下的重要创新遗产印象深刻。当时,局里的很多专业人士都曾经是他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对他非常钦佩,认为他是一位善于启发的老师。在他职业生涯的这个阶段,作为学者、教师和编辑的罗森享有国际声誉。他在《美国公共卫生杂志》担任编辑期间(1957—1979),不仅帮助期刊获得了巨大的进步,还拓展了期刊的内容范围。

虽然我与乔治·罗森交往不多,但他那温暖热情的举止、轻轻松松就将年轻的公共卫生专家培养成受人尊敬的同事的能力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我相信,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书能为年轻一代继续提供鼓舞人心的公共卫生历史,他会非常高兴。如今,他的读者不仅包括经验丰富的公共卫生专业人士,还包括越来越多攻读公共卫生专业学士、硕士及博士学位的学生。

帕斯卡·詹姆斯·因佩拉托,医学博士、公共卫生学硕士,前纽约市卫生专员,纽约州立大学下州医学中心公共卫生学院院长、杰出贡献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