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杀师之仇
陆离埋葬了师父，并找来一块木板做墓碑，用匕首在上面刻上“尊师齐云道长之墓”八个字。这匕首是他打猎后剥皮、剔骨用的，他从来没想过用它来对付追兵。
乌云过后，月光洒在坟前。
此刻，陆离跪在师父坟前，心里空荡荡的，眼泪也已经哭干了。一阵饥饿感袭来。因为大悲大恸，情绪波动太大，导致心境下降，本来刚刚建立不久的用真气替代饮食以维持身体生命活动所需能量的体系瞬间崩溃，他一阵头晕目眩……
“哈哈哈哈，终于等到你了。”就在陆离将要晕过去却仍保留一丝清醒的半晕厥之际，他听到了狂笑之声。
是幻觉吗？是有谁在等我吗？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一袭白衣，在月光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耀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个二十岁左右，相貌英俊的年青人，边踏方步边吟诗般地从后面的林子里踱了出来。
“你是谁？”陆离有气无力地问道。
“瓜娃子，你还记得两年前你打断了一个人的腿吗？我，就是那人的哥哥。”白衣人朗声说道。
“原来你是陈将军的大公子，你来为你弟弟报仇？”
“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报仇？我可没那个闲情逸致。我不跟你绕圈子，识相的，把铁砂掌的功法交出来，我饶你一命。”
“铁砂掌？功法？”
“别装傻，跟你那个执迷不悟的师父学，只有死路一条。”
意识本有些模糊的陆离猛然惊醒过来，“是你——杀了我师父？”
“马上交出功法，不然和你师父一个下场。”白衣人冷冷地说，“你的东西终究都会成为我的东西。”
陆离表面仍然保持着镇静，那是因为他四肢无力，但他内心却有如炸响了一个惊雷，杀师的仇人，就在眼前。他刚才抱着师父尸体痛哭的时候，曾无数次想过如何查找仇人，如何为师父报仇，但始终毫无头绪。没想到这么快仇人自己就把他自己送到了自己眼前。
苍天有眼，陆离很想说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又觉得不合时宜。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向那人扑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人嘟囔了一句，抽出随身宝剑，迎了上去。
剑光如月光般泼洒开来，陆离凭着为师傅报仇的强大信念，才勉强用双掌接下那片剑光。
“果然是传说中的铁砂掌，没错！连我的这口宝剑都伤不了他的手掌。”白衣人心中窃喜，“只可惜……步法散乱，掌法凌乱。”
“呯”的一声，陆离肩头中了一掌。
“噫！小小年纪，内功却这般深厚。”他手掌击中陆离肩头的刹那，感应到陆离体内浑厚的真气。“这一掌似乎并没有伤到他。”
那也没用！刷，刷，刷，他剑招加快，连环进剑，逼得陆离连连后退。
正当陆离忙于应付如泼风般的剑光时，白衣人突然飞起一脚，正中陆离的前胸，陆离被蹬得倒飞出去一丈多远，背撞在师傅的坟上，不醒人事。
而另一方的白衣人也倒退出去六七步远才勉强稳住身体。他稳了稳体内翻涌的气血，提剑走上前去，他要先挑断陆离的手筋、脚筋，免得他一会儿醒来时再反抗。
他站在陆离的身前，看着成“大”字形躺靠在坟边的陆离，果断地挥出了宝剑。
“嗖——”暗器破空之声传来，“咚”地一声闷响，就要割到陆离脚踝的剑刃被一枚暗器撞了回来，白衣人被震得手臂一阵发麻，宝剑险些脱手，“蹬蹬蹬”身体也不禁后退了三步。
一枚树叶从剑刃上滑落。
“什么人？”白衣人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位白衣少女俏立于树梢之上。由于背对着月光，看不清容颜，但看身姿仍觉得极美。月亮在后，微风在旁，长发随着夜晚树梢上的微风冉冉飘起，英姿飒爽。
也是白衣，看来和自己有共同的喜好。白衣人贪婪地想。
“姑娘是何时到的？”刚才那一手以树叶为暗器的功夫，自己就绝然做不到。单凭一枚树叶就能逼退自己三步，就可判断出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探探口风，想知道自己刚才与陆离的谈话内容有没有被对方听到。
谈话内容——当然听到了。因为姑娘早就到了，比白衣人来的早，比陆离来的都早。
她，就是白玉山白云观白云道姑的宝贝徒弟，十五年前，白云道姑捡来的婴儿，并抚养成人，并以自己道号“白云”的“白”为姓，给她起了个俗家名字“白冰寒”。
白冰寒受师父白云道姑之命，前来替昆仑派捉拿叛徒陆离。
本来，陆离一出现，姑娘就想捉拿他归案，但又一想，数千里奔波劳顿，总该让他见他师父一面吧，不然也太狠心了。虽然她的名字里有“冰寒”二字，但姑娘的内心却与她的名字恰恰相反。虽然她并没有进观里去，但她知道，如果陆离的师父果真在观里的话，那就是已经去世了，除非陆离的师父的修为比她还高。
等陆离见了他的师傅，哭得一塌糊涂，姑娘心又软了：还是等他埋葬了他师父后再捉吧！
终于等到陆离埋好了师父，她正想下手之时，又有人来了。有人想和她争功？于是她想看看来人是谁，有何手段。可这一等，却让她听到了意外的谈话内容：这个白衣人竟然为了得到铁砂掌的功法杀害了陆离的师父。
在陆离抱着他师父痛哭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陆离在这个世上只有他师父这一个亲人了。这身世竟和自己一样，自己也是：在这个世上，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了。如果哪一天自己的师父去世了，自己是不是也和他同样悲伤呢。姑娘不禁同情起陆离来，但她还是决心要擒下陆离，毕竟师命难违。
所以当她知道白衣人杀害了陆离的唯一亲人时，她不禁厌恶起这个白衣人来，从心底竟盼着陆离杀了他为师父报仇。
接着她看到两个英俊的年青人打了起来。
大的英俊，小的更英俊。
大的英俊之中带着成熟和狡诈，小的英俊之中带着天真和稚气。
她就这样站在高高的树梢上，静静地看着，身子随风轻轻浮动，溶身于水银般的月光之中。如果她不出手，下面的两个人永远发现不了她的存在。
然而，小的不争气，被大的打晕了。于是，她俯下身子，摘了几片树叶……
见姑娘不答话，白衣人正想再说什么，只见姑娘手腕轻甩，手指一弹，第二枚树叶夹着劲风激射而至。白衣人不敢再用宝剑格挡，向旁跨步闪身躲过，树叶射入草丛之中不见踪影。紧接着第三枚、第四枚树叶又至，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白衣人也算身法了得，略微跃起，身子在半空中倾斜并沿着暗器来的方向成一直线，侧身并旋转起来，一枚树叶贴着他的前胸，一枚树叶贴着他的后背险而又险地擦身掠过。他双足落地，身形未稳，第五枚树叶又至，直奔他的前胸……白衣人呼吸急促起来，他跨步闪避或腾身而起都来不及，急忙上身向后急仰，一个铁板桥向后倒翻出去，树叶紧贴着他的前胸掠过，他趴在地上尚未起身，第六枚树叶又至……
这还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说话？白衣人心中懊恼，却没时间多想，就地向旁一滚，避开第六枚树叶。
噫！树叶没了？白衣人狼狈不堪地站起身来，他收起了一切多余的心思，正色说道：“在下乃太行山慈恩洞天水宗上善真人的得意弟子陈光逸。”他特意把“得意”二字加重了语气，他倒是没有夸张，他虽为俗家弟子，但的确深受上善真人喜欢，只是这说法有点怪，哪有自己称自己得意的，他也是情急之下，一心想让对方不敢轻视自己。他接着说道：“女侠可是与在下一样，前来击杀昆仑派叛徒陆离的？”说着用手指了指躺在地下的陆离。他想：如果不是前来击杀陆离的各派弟子，谁会半夜三更的跑到小青山上来。肯定是对方把自己错当成陆离了。
“如果……”“哧——”第七枚树叶又激射而至。他本想接着说：如果女侠也是前来击杀陆离的，那我不妨将这功劳让与女侠，只是在杀之前让我要点东西。没想到树叶又至，原来不是树叶没了，而是对方特意给了他喘息的机会，按刚才的情形，如果对方再连发树叶他必然躲不过。
陈光逸急忙转身撒腿就逃，头也不敢回地直向山下奔去。从第七枚树叶又至的情况可以看出，对方根本不是错把他当成了陆离。他再不逃就怕再也没机会逃了。
白冰寒没有追赶，她本来就没想杀他，目地只是将他赶走。她不喜杀人，所以当白云道姑为了强化她的心志，向她下达击杀陆离的命令时，她还是执意想着生擒。
她想：这孩子自己的师仇还是由他自己来报吧。我若替他报了，他也未必喜欢，而我也确实不愿杀人。
她向下掠去，轻轻落在陆离的身边，俯下身子，为陆离号脉。
噫！奇怪，这孩子并未受伤，脉搏有力，体内真气充盈至极。这时，她听到陆离肚子咕咕叫的声音。呵呵，难不成是饿晕的？
……
陆离恍惚间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位白衣女子站在他身边，但容貌非常模糊，根本看不清。虽然看不清，但却觉得这位女子极美……
他体内真气冲荡，悠悠醒了过来。他斜靠在师父坟上，看见自己手掌上放着一堆野果，他顾不得多想这野果是哪来的，饥不择食地放到嘴里一枚，他突然想到：久饿之后，不可快食。他慢慢咀嚼着，先把果汁一点一点分次咽下去，再把果肉彻底嚼碎，再分几次咽下去……
此时，在小青山下，一位白衣姑娘在月光下，踏着树枝似乎心情愉悦地向北方掠去。她心中在想：这次没能拿到昆仑派的悬赏，师傅会不会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