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十年后远山的呼唤
杨柳松在他穿越雅鲁藏布大峡谷的探险名著《结,起点亦终点》的扉页中这样写道:雨季尚未结束的大峡谷如同地狱,没有视野、不见地表,只有蒸笼般的雨林、遮天蔽日的荆棘、无处不在的毒虫、汹涌险峻的山涧、累累可危的巨石、刀砍斧劈的山崖……
每次看到他描述的这一段,都会脑补画面,试想自己在其中穿行,但始终无法真实感知是否痛并快乐着。
从第一次知道墨脱过去了整整十年。
当每次听到有人说起,就像着了魔一般,心潮澎湃。最近一次是看到关于墨脱通公路的新闻。电视机里传来字正腔圆的声音:“……公路的建成,标志着墨脱这座高原上的孤岛、我国唯一不通公路的县城,即将成为历史。”伴随着新闻的播出,思绪也飘飞开来:路,对于世代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来说,该是多么珍贵的象征。路通了,生活方便了,日子也会更好。后来,真正用心体会,走过墨脱路后,才知道:即便是修好了路,这里的路依然那么崎岖。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内心深处的变化或者决定连自己都不知觉,就像我:始终不觉得自己能和墨脱发生什么样的链接。
二零一七年五月的一天,无意中翻朋友圈,看到了汉云第八次徒步墨脱的照片。照片中,队友们在山野间肆意的笑脸、泥泞的山路、雪山的纯洁像电影画面一样,萦绕在脑海。原本以为深藏在心底似乎不会再想起的墨脱,又一次让我彻夜难眠。
汉云的这次朋友圈是为他接下来第九次徒步墨脱做的宣传。当时汉云结束了第八次徒步墨脱之后,原本一年去一次的他决定把第九次徒步墨脱提前到九月。原因很多,但驱动他尽快实施的原因是:多雄拉雪山正在修建一条隧道。
通往墨脱的公路一般指派墨公路,是西藏林芝地区的公路,起点是从西边的米林县派镇进墨脱县的公路,并排于从北方的波密县城的扎木镇进墨脱的扎墨公路,也就是现有的墨脱公路。派墨公路在当地也会有两种所指:一条就是官方所说的“派墨农村公路”,从派镇派村的墨脱转运站至墨脱县背崩解放大桥的公路。总长大约是六十三点三公里,每年根据天气、季节因素,预计一年当中可以行车九个月。路线是从派镇出发——松林口下方——多雄拉隧道(海拔三千五百米上下、长约五公里)——拉格——老虎嘴隧道两条——汗密——背崩,中途大体沿多雄拉河两岸行进。其中,派镇——松林口也有八点七公里的路。二零一四年六月底两头开工,工期五年,当时的规划是在二零一八年年底通车。
这条路上的第一个关键点:多雄拉山隧道。对于汉云来讲,多雄拉山承载了很多很多,多雄拉隧道如若打通,就不是他最初发愿的那条路了。
当然这是非常个人色彩的因素。
“汉云,你又去墨脱啦?”
“对呀!这是我第八次走墨脱了。”
“哇!那你还走吗?”我问。
“当然,当初发愿要走九次呢!今年九月就要走完第九次,不然多雄拉隧道打通了就不是我当初发愿的那条路喽。”汉云一口气说完了他的原因。
“我……想和你一起走!”我脱口而出。
这个决定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
接下来便是忐忑地等待汉云的答复。我的忐忑,一来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坚持下来;二来自己完全是零基础,不知道汉云是否愿意带着我这个小白拖油瓶;三是最根本的,身体素质很差。
“终于决定把我在你心里种的草拔了?”汉云笑道,“当然可以呀!过段时间,你留意我的微信朋友圈吧,到时候会出公告。”
“嗯。可是……”我犹豫地说。
“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没有徒步过,平时锻炼都很少,也从来没有走过那么多的路,我……”
“有我!我带你走。”汉云打断了我的话。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其实汉云对于我,也仅仅是停留在节目嘉宾的层面。如果冷静地思考,再综合自己的实力,这次的决定,非常不理智。可他的这一句话,像是打开了我内心涌动的开关,也就是这样一句话,让我义无反顾。
墨脱的行走,不仅是因为个人情结因素,还有媒体人的触觉让我认为:这是非常难得的报道题材。要知道,全中国报道墨脱的文章、新闻是有,但真正跟随着徒步队伍,全程通过音视频的方式记录报道的广播记者目前还没有。
既然要做这样的尝试,就必须好好策划。
小组讨论时,选题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首先,现场直播的可行性不大,尽管会带着卫星电话,但现场情况复杂,很难实现;其次,本身徒步的难度就很大,如果增加负重,必然会提高危险系数,体积大并且很重的机器肯定是不可行的,更何况拍摄、录制、采访、撰稿都是我一个人。后来经过几次激烈的讨论,大家也看到了我的决心,综合考量之后,定了一个基本原则:采访拍摄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手机高清模式记录;可能的话带好GoPro,做一些替补;采访录音也只能简化到使用手机。
除了对行程中的报道拟订计划之外,提前一周就已经开始了前期宣传。包括嘉宾专访,告诉不知道墨脱的听众,我们在做什么。其实,对嘉宾的访谈,让我也更进一步地了解了即将踏上的行程。
那段时间的节目主题也更多的是墨脱。每当回听节目,看新媒体的宣传推文,发现节目宣传日程逐步推进的时候,离出发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后来回过神才发现,采访报道准备的过程远远比自己的体能训练更顺利。
黄明是我节目预告墨脱行程的第一位嘉宾。当他知道我的决定后,说:“真的吗?支持你!”
不过,他对我的信心也仅仅是在理论层面。接下来和我的每次对话,几乎全部都是担忧。
“我一定要拖着你在广州先走二十公里,合格了,才能让你去啊!”黄明担忧地说。
除了黄明,身边只要知道墨脱的人,没有一个赞成我的这次决定。有人说:“你的胆儿够肥啊!一点徒步经验都没有,就敢挑战中国十大徒步线路之首。”有人也笑着说:“你的领队胆儿够肥的,敢带着你走。”
出发前,一个大哥问我:“你去墨脱是为了什么?”
我当时回答他说:“为了梦想吧!”
后来,在徒步墨脱的时候,一直试图找寻答案,可并没有找到,甚至都忘掉了自己之前假设过的问题。但总有这样一个梦在脑海中反反复复:春天,这里有野桃花树,果子虽然酸涩,但花奇美;一棵棵桃树散落在森林里,用诱人的、深浅不一的粉花灼灼点缀着这满山的苍翠;傍晚,夕阳会把雅鲁藏布江铺满金黄,在江边的密林里蝴蝶成群成群地飞过;密林深处的人家炊烟升起,门巴人务农回家,前面赶着牛,大家说着、笑着,女人们已经准备好了糌粑、牛肉、青稞酒,晚饭过后,大家围坐在篝火边,吟唱着那些古老的门巴歌谣,歌声委婉、动人……
一切都是未知。
而我,也在这个未知即将来临的前夜,兴奋不已,像个孩子。真的要踏上这让人魂牵梦绕的旅程了,要去找寻我的梦——那个远山的梦。
我一直认为,
人生中真正的喜乐来源于对痛苦的喜乐,
没有经历过痛苦的人,
不可能感受到快乐。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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