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国语

《国语》是先秦时期的历史文献汇编，包括《周语》、《鲁语》、《齐语》、《晋语》、《郑语》、《楚语》、《吴语》、《越语》八个部分，其记事起自西周穆王十二年（前990），迄于东周定王十六年（前453）。关于其作者，司马迁认为是鲁国史官左丘明，现代学者多疑之。《国语》汇编了相对独立却又缺乏明晰历史记时的众多故事，主要反映了儒家的崇礼重民、敬畏天命等思想。

祭公谏征犬戎[1]_周语上

穆王将征犬戎[2]，祭公谋父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兵[3]。夫兵，戢而时动[4]，动则威。观则玩[5]，玩而无震。是故周文公之《颂》曰[6]：‘载戢干戈，载櫜弓矢[7]。我求懿德，肆于时夏[8]，允王保之[9]。’先王之于民也，茂正其德[10]，而厚其性，阜其财求[11]，而利其器用。明利害之乡[12]，以文修之[13]，使务利而避害，怀德而畏威。故能保世以滋大。

昔我先世后稷[14]，以服事虞、夏。及夏之衰也，弃稷弗务[15]。我先王不窋[16]，用失其官[17]，而自窜于戎、翟之间[18]。不敢怠业，时序其德[19]，纂修其绪[20]，修其训典[21]，朝夕恪勤[22]，守以惇笃[23]，奉以忠信，奕世载德[24]，不忝前人[25]。至于武王，昭前之光明，而加之以慈和，事神保民，莫不欣喜。商王帝辛[26]，大恶于民，庶民弗忍，欣戴武王，以致戎于商牧[27]。是先王非务武也，勤恤民隐而除其害也。

夫先王之制：邦内甸服[28]，邦外侯服[29]，侯、卫宾服[30]，夷蛮要服[31]，戎、狄荒服[32]。甸服者祭[33]，侯服者祀[34]，宾服者享[35]，要服者贡[36]，荒服者王[37]。日祭，月祀，时享，岁贡，终王，先王之训也。有不祭则修意[38]，有不祀则修言，有不享则修文，有不贡则修名[39]，有不王则修德；序成而有不至[40]，则修刑。于是乎有刑不祭，伐不祀，征不享，让不贡[41]，告不王[42]。于是乎有刑罚之辟[43]，有攻伐之兵，有征讨之备，有威让之令，有文告之辞。布令陈辞，而又不至，则又增修于德，无勤民于远。是以近无不听，远无不服。

今自大毕、伯仕之终也[44]，犬戎氏以其职来王[45]，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46]，且观之兵。’其无乃废先王之训，而王几顿乎[47]？吾闻夫犬戎树惇能帅旧德[48]，而守终纯固[49]，其有以御我矣！”

王不听，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归。自是荒服者不至。

召公谏厉王止谤[50]_周语上

厉王虐[51]，国人谤王[52]。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53]！”王怒，得卫巫[54]，使监谤者[55]，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56]。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谤矣[57]，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58]。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59]，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60]，为民者宣之使言[61]。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62]，瞽献曲，史献书[63]，师箴，瞍赋[64]，蒙诵，百工谏[65]，庶人传语，近臣尽规[66]，亲戚补察[67]，瞽、史教诲[68]，耆、艾修之[69]，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70]。民之有口也，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71]；犹其有原隰衍沃也[72]，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73]。行善而备败[74]，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75]。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76]？”王弗听，于是国人莫敢出言，三年[77]，乃流王于彘[78]。

襄王不许请隧[79]_周语中

晋文公既定襄王于郏[80]，王劳之以地[81]，辞，请隧焉。王弗许，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规方千里[82]，以为甸服[83]，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以备百姓兆民之用[84]，以待不庭不虞之患[85]。其余以均分公侯伯子男[86]，使各有宁宇[87]，以顺及天地，无逢其灾害。先王岂有赖焉[88]？内官不过九御[89]，外官不过九品[90]，足以供给神祇而已[91]，岂敢厌纵其耳目心腹[92]，以乱百度[93]？亦唯是死生之服物采章[94]，以临长百姓而轻重布之[95]，王何异之有？今天降祸灾于周室[96]，余一人仅亦守府[97]，又不佞以勤叔父[98]，而班先王之大物[99]，以赏私德[100]，其叔父实应且憎，以非余一人[101]，余一人岂敢有爱也？先民有言曰：‘改玉改行[102]。’叔父若能光裕大德[103]，更姓改物[104]，以创制天下自显庸也[105]，而缩取备物[106]，以镇抚百姓，余一人其流辟于裔土[107]，何辞之有与[108]？若犹是姬姓也，尚将列为公侯，以复先王之职，大物其未可改也。叔父其茂昭明德[109]，物将自至，余何敢以私劳变前之大章[110]，以忝天下[111]，其若先王与百姓何？何政令之为也？若不然，叔父有地而隧焉，余安能知之？”

文公遂不敢请，受地而还。

单子知陈必亡[112]_周语中

定王使单襄公聘于宋[113]，遂假道于陈[114]，以聘于楚[115]。火朝觌矣[116]，道茀不可行也[117]，候不在疆[118]，司空不视涂[119]，泽不陂[120]，川不梁，野有庾积[121]，场功未毕[122]，道无列树，垦田若蓺[123]，膳宰不置饩[124]，司里不授馆[125]，国无寄寓[126]，县无旅舍[127]，民将筑台于夏氏[128]。及陈，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南冠以如夏氏[129]，留宾弗见。

单子归，告王曰：“陈侯不有大咎[130]，国必亡。”王曰：“何故？”对曰：“夫辰角见而雨毕[131]，天根见而水涸[132]，本见而草木节解[133]，驷见而陨霜[134]，火见而清风戒寒。故先王之教曰：‘雨毕而除道，水涸而成梁，草木节解而备藏，陨霜而冬裘具，清风至而修城郭宫室。’故《夏令》曰[135]：‘九月除道，十月成梁。’其时儆曰[136]：‘收而场功[137]，偫而畚挶[138]，营室之中[139]，土功其始。火之初见，期于司里。’此先王所以不用财贿，而广施德于天下者也。今陈国火朝觌矣，而道路若塞，野场若弃，泽不陂障，川无舟梁，是废先王之教也。周制有之曰：‘列树以表道[140]，立鄙食以守路[141]，国有郊牧[142]，疆有寓望[143]，薮有圃草[144]，囿有林池，所以御灾也，其余无非谷土，民无悬耜[145]，野无奥草。不夺农时，不蔑民功，有优无匮，有逸无罢[146]，国有班事[147]，县有序民[148]。’今陈国道路不可知，田在草间，功成而不收，民罢于逸乐，是弃先王之法制也。周之《秩官》有之曰[149]：‘敌国宾至[150]，关尹以告[151]，行理以节逆之[152]，候人为导，卿出郊劳[153]，门尹除门[154]，宗祝执祀[155]，司里授馆，司徒具徒[156]，司空视涂，司寇诘奸[157]，虞人入材[158]，甸人积薪[159]，火师监燎[160]，水师监濯[161]，膳宰致餐，廪人献饩[162]，司马陈刍[163]，工人展车[164]，百官各以物至，宾入如归。是故小大莫不怀爱。其贵国之宾至，则以班加一等，益虔[165]。至于王使，则皆官正莅事[166]，上卿监之。若王巡守，则君亲监之。’今虽朝也不才[167]，有分族于周[168]，承王命以为过宾于陈[169]，而司事莫至，是蔑先王之官也。先王之令有之曰：‘天道赏善而罚淫。故凡我造国[170]，无从匪彝[171]，无即慆淫[172]，各守尔典，以承天休[173]。’今陈侯不念胤续之常[174]，弃其伉俪妃嫔，而帅其卿佐以淫于夏氏，不亦渎姓矣乎[175]？陈，我大姬之后也[176]，弃衮冕而南冠以出[177]，不亦简彝乎[178]？是又犯先王之令也。昔先王之教，茂帅其德也犹恐陨越[179]，若废其教而弃其制，蔑其官而犯其令，将何以守国？居大国之间而无此四者，其能久乎？”

六年[180]，单子如楚。八年，陈侯杀于夏氏[181]。九年，楚子入陈[182]。

展禽论祀爰居[183]_鲁语上

海鸟曰爰居，止于鲁东门之外二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184]。展禽曰：“越哉[185]，臧孙之为政也！夫祀，国之大节也[186]。而节，政之所成也。故慎制祀以为国典。今无故而加典，非政之宜也。夫圣王之制祀也，法施于民则祀之[187]，以死勤事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御大灾则祀之，能捍大患则祀之。非是族也[188]，不在祀典。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189]，其子曰柱[190]，能植百谷百蔬；夏之兴也，周弃继之[191]，故祀以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192]，其子曰后土[193]，能平九土，故祀以为社。黄帝能成命百物[194]，以明民共财[195]，颛顼能修之[196]，帝喾能序三辰以固民[197]，尧能单均刑法以仪民[198]，舜勤民事而野死[199]，鲧障供水而殛死[200]，禹能以德修鲧之功，契为司徒而民辑[201]，冥勤其官而水死[202]，汤以宽治民而除其邪[203]，稷勤百谷而山死[204]，文王以文昭[205]，武王去民之秽[206]。故有虞氏禘黄帝而祖颛顼[207]，郊尧而宗舜[208]；夏后氏禘黄帝而祖颛顼，郊鲧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汤；周人禘喾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帅颛顼者也[209]，有虞氏报焉[210]；杼能帅禹者也[211]，夏后氏报焉；上甲微能帅契者也[212]，商人报焉；高圉太王能帅稷者也[213]，周人报焉。凡禘、郊、祖、宗、报，此五者，国之典祀也！

加之以社稷山川之神，皆有功烈于民者也[214]。及前哲令德之人，所以为民质也[215]。及天之三辰，民所以瞻仰也；及地之五行[216]，所以生殖也[217]；及九州名山川泽，所以出财用也。非是，不在祀典。

今海鸟至，已不知而祀之，以为国典，难以为仁且知矣[218]。夫仁者讲功，而知者处物。无功而祀之，非仁也；不知而不问，非知也。今兹海其有灾乎？夫广川之鸟兽，恒知而避其灾也。”

是岁也，海多大风，冬煗[219]。文仲闻柳下季之言[220]，曰：“信吾过也，季子之言，不可不法也。”使书以为三生[221]。

里革断罟匡君[222]_鲁语上

宣公夏滥于泗渊[223]，里革断其罟而弃之，曰：“古者大寒降[224]，土蛰发[225]，水虞于是乎讲罛罶[226]，取名鱼[227]，登川禽[228]，而尝之寝庙[229]，行诸国人，助宣气也[230]。鸟兽孕，水虫成，兽虞于是乎禁罝罗[231]，矠鱼鳖以为夏槁[232]，助生阜也[233]。鸟兽成，水虫孕，水虞于是乎禁罝[234]，设阱鄂[235]，以实庙庖[236]，畜功用也[237]。且夫山不槎蘖[238]，泽不伐夭[239]，鱼禁鲲鲕[240]，兽长麑[241]，鸟翼卵[242]，虫舍蚔蝝[243]，蕃庶物也，古之训也。今鱼方别孕，不教鱼长，又行网罟，贪无艺也[244]。”

公闻之曰：“吾过而里革匡我，不亦善乎！是良罟也，为我得法。使有司藏之，使吾无忘谂[245]。”师存侍曰[246]：“藏罟，不如置里革于侧之不忘也。”

敬姜论劳逸[247]_鲁语下

公父文伯退朝[248]，朝其母[249]，其母方绩[250]。文伯曰：“以歜之家[251]，而主犹绩，惧干季孙之怒也[252]，其以歜为不能事主乎？”

其母叹曰：“鲁其亡乎？使僮子备官而未之闻邪[253]？居[254]，吾语女[255]。昔圣王之处民也，择瘠土而处之，劳其民而用之，故长王天下[256]。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忘善则恶心生。沃土之民不材[257]，淫也；瘠土之民莫不向义，劳也。是故天子大采朝日[258]，与三公九卿祖识地德[259]；日中考政，与百官之政事，师尹惟旅、牧、相宣序民事[260]；少采夕月[261]，与太史、司载[262]，纠虔天刑[263]；日入监九御[264]，使洁奉禘郊之粢盛[265]，而后即安。

诸侯朝修天子之业命，昼考其国国职，夕省其典刑，夜儆百工[266]，使无慆淫[267]，而后即安。

卿大夫朝考其职，昼讲其庶政，夕序其业，夜庀其家事[268]，而后即安。士朝受业，昼而讲贯[269]，夕而习复，夜而计过[270]，无憾而后即安。自庶人以下，明而动，晦而休，无日以怠。

王后亲织玄[271]，公侯之夫人加之以纮[272]，卿之内子为大带[273]，命妇成祭服[274]，列士之妻加之以朝服[275]，自庶士以下，皆衣其夫。社而赋事[276]，烝而献功[277]，男女效绩[278]，愆则有辟[279]，古之制也。君子劳心，小人劳力，先王之训也。自上以下，谁敢淫心舍力？

今我寡也，尔又在下位，朝夕处事，犹恐忘先人之业。况有怠惰，其何以避辟？吾冀而朝夕修我曰[280]：‘必无废先人。’尔今曰：‘胡不自安？’以是承君之官[281]，余惧穆伯之绝祀也[282]！”

仲尼闻之曰[283]：“弟子志之，季氏之妇不淫矣[284]。”

叔向贺贫[285]_晋语八

叔向见韩宣子[286]，宣子忧贫，叔向贺之。宣子曰：“吾有卿之名，而无其实[287]，无以从二三子[288]，吾是以忧，子贺我，何故？”

对曰：“昔栾武子无一卒之田[289]，其宫不备其宗器[290]，宣其德行，顺其宪则[291]，使越于诸侯[292]。诸侯亲之，戎狄怀之[293]，以正晋国[294]；行刑不疚[295]，以免于难[296]。及桓子[297]，骄泰奢侈[298]，贪欲无艺[299]，略则行志[300]，假贷居贿[301]，宜及于难，而赖武之德，以没其身[302]。及怀子[303]，改桓之行，而修武之德，可以免于难，而离桓之罪[304]，以亡于楚。夫郤昭子[305]，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306]，恃其富宠，以泰于国；其身尸于朝，其宗灭于绛[307]。不然，夫八郤五大夫三卿[308]，其宠大矣；一朝而灭，莫之哀也，唯无德也！今吾子有栾武子之贫，吾以为能其德矣，是以贺。若不忧德之不建，而患货之不足，将吊之不暇[309]，何贺之有？”

宣子拜，稽首焉[310]，曰：“起也将亡，赖子存之。非起也敢专承之[311]，其自桓叔以下[312]，嘉吾子之赐[313]。”

王孙圉论楚宝[314]_楚语下

王孙圉聘于晋[315]，定公飨之[316]。赵简子鸣玉以相[317]，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318]？”对曰：“然。”简子曰：“其为宝也几何矣？”曰：“未尝为宝。楚之所宝者，曰观射父[319]，能作训辞[320]，以行事于诸侯[321]，使无以寡君为口实[322]。又有左史倚相[323]，能道训典[324]，以叙百物，以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又能上下说乎鬼神[325]，顺道其欲恶[326]，使神无有怨痛于楚国。又有薮曰云连徒洲[327]，金、木、竹、箭之所生也[328]，龟、珠、角、齿、皮、革、羽、毛[329]，所以备赋[330]，以戒不虞者也[331]，所以共币帛以宾享于诸侯者也[332]。若诸侯之好币具[333]，而导之以训辞，有不虞之备，而皇神相之，寡君其可以免罪于诸侯，而国民保焉。此楚国之宝也。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之焉？

圉闻国之宝，六而已。圣能制议百物，以辅相国家，则宝之；玉足以庇荫嘉谷[334]，使无水旱之灾，则宝之；龟足以宪臧否[335]，则宝之；珠足以御火灾，则宝之；金足以御兵乱，则宝之；山林薮泽，足以备财用，则宝之。若夫哗嚣之美，楚虽蛮夷，不能宝也。”

诸稽郢行成于吴[336]_吴语

吴王夫差起师伐越[337]，越王句践起师逆之江[338]。大夫种乃献谋曰：“夫吴之与越，唯天所授，王其无庸战[339]。夫申胥、华登[340]，简服吴国之士于甲兵[341]，而未尝有所挫也。夫一人善射，百夫决拾[342]，胜未可成。夫谋必素见成事焉而后履之[343]，不可以授命[344]。王不如设戎，约辞行成[345]，以喜其民，以广侈吴王之心[346]。吾以卜之于天，天若弃吴，必许吾成，而不吾足也[347]，将必宽然有伯诸侯之心焉。既罢弊其民[348]，而天夺之食[349]，安受其烬[350]，乃无有命矣。”

越王许诺，乃命诸稽郢行成于吴，曰：“寡君句践，使下臣郢，不敢显然布币行礼[351]，敢私告于下执事曰[352]：‘昔者越国见祸，得罪于天王[353]，天王亲趋玉趾[354]，以心孤句践[355]，而又宥赦之[356]。君王之于越也，繄起死人而肉白骨也[357]。孤不敢忘天灾[358]，其敢忘君王之大赐乎？今句践申祸无良[359]，草鄙之人，敢忘天王之大德，而思边陲之小怨[360]，以重得罪于下执事？句践用帅二三之老，亲委重罪，顿颡于边[361]。今君王不察，盛怒属兵[362]，将残伐越国。越国固贡献之邑也[363]，君王不以鞭箠使之[364]，而辱军士，使寇令焉[365]。句践请盟。一介嫡女[366]，执箕帚以晐姓于王宫[367]；一介嫡男，奉槃匜以随诸御[368]。春秋贡献，不解于王府[369]。天王岂辱裁之？亦征诸侯之礼也。’

夫谚曰：‘狐埋之而狐搰之[370]。’是以无成功。今天王既封殖越国[371]，以明闻于天下，而又刈亡之[372]，是天王之无成劳也。虽四方之诸侯，则何实以事吴？敢使下臣尽辞，唯天王秉利度义焉[373]！”

申胥谏许越成[374]_吴语

吴王夫差乃告诸大夫曰：“孤将有大志于齐[375]，吾将许越成，而无拂吾虑[376]。若越既改，吾又何求？若其不改，反行[377]，吾振旅焉[378]。”

申胥谏曰：“不可许也。夫越非实忠心好吴也，又非慑畏吾甲兵之强也[379]。大夫种勇而善谋[380]，将还玩吴国于股掌之上[381]，以得其志。夫固知君王之盖威以好胜也[382]，故婉约其辞[383]，以从逸王志[384]，使淫乐于诸夏之国[385]，以自伤也。使吾甲兵钝弊，民人离落，而日以憔悴，然后安受吾烬[386]。夫越王好信以爱民，四方归之，年谷时熟，日长炎炎[387]，及吾犹可以战也[388]。为虺弗摧[389]，为蛇将若何？”

吴王曰：“大夫奚隆于越[390]？越曾足以为大虞乎[391]？若无越，则吾何以春秋曜吾军士[392]？”乃许之成。

将盟，越王又使诸稽郢辞曰[393]：“以盟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干[394]，足以结信矣。以盟为无益乎？君王舍甲兵之威以临使之，而胡重于鬼神而自轻也。”吴王乃许之，荒成不盟[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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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文主要记载了祭公谋父对周穆王穷兵黩武、远征犬戎的谏辞。祭（zhài债）公，即祭公谋父，周王卿士，字谋父，封于祭（今河南新郑），故称祭公。犬戎，古代西北戎人的一支。

[2] 穆王：即周穆王姬满。

[3] 耀德：发扬光大德治。观兵：炫耀兵威。

[4] 戢（jí集）：聚集。下文“载戢干戈”中的“戢”，意为收藏。时动：按照一定的季节行动。古时春、夏、秋三时务农，冬时讲武用兵。

[5] 玩：轻慢。

[6] 周文公：即周公姬旦。《颂》：指《诗经·周颂·时迈》篇，周公所作歌颂周武王巡视诸侯的乐歌。

[7] 櫜（ɡāo高）：古时收藏弓箭的袋子。这里用作动词，把弓箭收藏起来。

[8] 肆：陈设，陈列。时：此，这。夏：华夏，指中国。

[9] 允：句首助词。王：指周武王。

[10] 茂：通“懋”，劝勉。正：端正。

[11] 阜（fǔ斧）：大，增加。财求：物质需求。

[12] 乡：通“向”。

[13] 文：这里指礼法，与“兵”相对。修：整治教化。

[14] 后稷（jì寄）：王室的农官，掌管农耕。这里指弃，周民族的始祖，曾为虞舜、夏禹时的农官。其子孙世袭后稷的官职。

[15] 弃稷弗务：废弃后稷之官，不再务农。

[16] 不窋（zhú竹）：周先王弃之子，与其父相继任后稷之官。

[17] 用：因而。

[18] 翟：通“狄”，古代北方的少数民族。

[19] 序：继续。

[20] 纂：通“缵”，继续。绪：事业。

[21] 训：教训。典：典章制度。

[22] 恪（kè克）：谨慎。

[23] 惇（dūn吨）笃：敦厚实诚。

[24] 奕世：累世，世世代代。载：承受。

[25] 忝（tiǎn舔）：玷污，辱没。

[26] 商王帝辛：即商纣王，名辛。

[27] 戎：兵戎，指战争。商牧：商朝都城朝歌的郊外牧野，在今河南淇县南。

[28] 邦内：王畿之内，即天子直辖的地区。甸服：本指耕种王田而服事天子，这里指天子直辖的区域。甸，王服。服，服事。

[29] 侯服：本指警卫王畿而服事天子，这里指天子分封给诸侯的区域。

[30] 侯、卫宾服：介于诸侯和边疆之间的区域，因距王都较远，故以宾客之礼相待。卫，卫畿。宾，宾见。

[31] 夷蛮：宾服以外的边疆地区。要（yāo邀）服：按约进见而服事天子。要，要约，订立盟约以服从。

[32] 荒服：荒远地区。

[33] 祭：天子每日祭祀祖父、父亲。这里指甸服向天子提供日祭所需的祭品。

[34] 祀：天子每月朔望日祭祀曾祖。这里指侯服向天子提供月祀所需的祭品。

[35] 享：天子每季祭祀远祖。这里指宾服向天子提供时享所需的祭品。

[36] 贡：天子每年岁末大祭祖先和天地神。这里指要服向天子提供岁贡所需的祭品。

[37] 王：新天子即位时举行的典礼，因为终生只有一次，所以下文称“终王”。荒服只需在新天子即位时进见纳贡一次。

[38] “有不”句：有不按规定供纳日祭的，天子要先检查自己的思想有无不妥之处。

[39] 名：名分，尊卑等级。

[40] 序成：意指按照上述顺序检查完。

[41] 让：责备，谴责。

[42] 告：告谕。

[43] 辟：法律。

[44] 大毕、伯仕：犬戎族的两个首领。终：去世。

[45] 王：指履行终王的职分。

[46] 以不享征之：用“宾服不享”的罪名来讨伐他。犬戎的职分是终王，以“宾服不享”的罪名讨伐，是妄加罪名。

[47] 顿：破坏。

[48] 树惇：犬戎首领名。一说树为建立，惇为敦厚。帅：遵循。

[49] 守终：坚守终王的职分。纯固：专一。

[50] 本文为召公劝谏厉王修政止谤的一番言说之辞，文中召公所提出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至今仍有着其重要的积极意义，是为《国语》中之一篇佳作。

[51] 厉王：周厉王，公元前878年即位，在位三十七年，后被流放。

[52] 国人：西周、春秋时将居住在国都中的人称为国人，其余散居各地之人称为野人，国人中大多具有议论国政之权利。谤：责备。

[53] 堪：忍受。

[54] 卫巫：卫国之巫师。

[55] 监：监督。《国语》韦昭注：“以巫有神灵，有谤必知之。”

[56] 道路以目：人们相遇于道路，只能用眼睛相互示意。此言意为国人皆敢怒不敢言。

[57] 弭（mǐ米）谤：消除诽谤之言。

[58] 是障之也：这是阻碍堵塞人民的嘴啊。障，原意为堤坝，此处引申为阻碍堵塞。

[59] 川壅（yōnɡ雍）而溃：河流堵塞不通，必定冲毁堤坝。

[60] 为川者：治理河流之人。为，治理。决之使导：排除障碍，使河流通畅。决，排除。导，通畅。

[61] “为民者”句：治理百姓之人必要宣导人民，让其畅所欲言。

[62] 公卿：三公九卿，周朝之执政大臣。列士：低级贵族。献诗：由公卿列士将民间收集来的歌谣进献给君王，使统治者了解民间疾苦。

[63] 瞽（ɡǔ古）：盲乐师，古时乐师多由盲人所充当。曲：乐曲。史：史官。书：史籍。

[64] 师箴：少师进箴言于王，规劝王之得失过错。师，此处指少师，低于太师之乐官。箴，具有劝诫意义的文辞。瞍（sǒu叟）：盲人。赋：朗诵。

[65] 蒙（ménɡ萌）：盲人。诵：朗读，即指无特殊音调之普通朗读。百工：指乐工。谏：进谏。

[66] 庶人：普通人。传语：传达其进谏之语。普通百姓地位卑微，故只能间接传达其建议。近臣：国君左右侍从之臣。尽：通“进”，进谏之意。规：规谏，规劝。

[67] 亲戚：指国君同宗的大臣。补：弥补国君之过错。察：监察国君之举措。

[68] 史：太史，掌礼之官。

[69] 耆：六十岁之人名为耆。艾：五十岁之人称为艾。此处耆艾即指国君之师。修：戒斥、警告。

[70] “是以”句：因此国君施政行事不会与情理相违背。悖，违背。

[71] “财用”句：人民的吃穿用度皆从山川土地中产生。

[72] 犹：像。其：此处指土地。原：宽广平坦之地。隰（xí席）：低洼潮湿之地。衍：低下平坦之地。沃：水流浇灌之地。

[73] “口之宣言”二句：由于人民有嘴发表言论，国政之好坏才能体现出来。宣言，发言。

[74] “行善”句：推行人民所认为好的，防范人民所认为错误的。备，防备。

[75] 阜：增多。此句顺承上句而来，意为只有听取民众之意见，才能丰衣足食。

[76] 其与能几何：那么帮助你的人能有多少呢？与，帮助。

[77] 三年：过了三年。

[78] 流王于彘：将周厉王流放到彘地。彘，今山西霍县境内。

[79] 本文记述了晋文公帮助周襄王复位后，请求周王把天子的葬礼规格赐给他，用于自己死后的丧事办理，而被周襄王婉言回绝的过程。隧，指墓道。这里指一种葬礼，古代天子死后，灵柩从地下挖掘的通道入葬。诸侯不得用此礼。

[80] 郏（jiá夹）：洛邑王城，在今河南洛阳西。

[81] 劳：慰劳。地：指阳樊、温、原、茅四邑，在今河南济源、修武及温县境内。

[82] 规：分划。

[83] 甸服：本指耕种王田而服事天子，这里指天子直辖的区域。

[84] 兆民：万民。兆，数词，古代下数十亿为兆，中数万亿为兆，上数亿亿为兆，通常用以极言众多。

[85] 不庭：诸侯不依礼来朝见。不虞：意外的灾难事件。

[86] 其余：指甸服以外的地区。公侯伯子男：皆爵位名。公最尊，依次而降。

[87] 宁宇：安宁的居处。

[88] 赖：利，盈余。这里指特别利益。

[89] 内官：王宫中的女官。九御：即九嫔（pín贫），九种女官，也是天子的妃子。

[90] 外官：朝官。九品：即九卿，九种行政官。卿数为九，故概称九品。

[91] 祇（qí其）：地神。

[92] 厌：满足。纵：放纵，不加拘束。

[93] 百度：各种法度。

[94] 服物采章：衣服器物的色彩和花纹。

[95] 临长（zhǎnɡ掌）：统治。轻重：指尊卑、贵贱的等级。

[96] 天降祸灾：指叔带之乱。

[97] 余一人：古代帝王自称，也称孤、寡人。府：收藏国家文书或财物的地方。这里指先王遗留的法令规章。

[98] 不佞：没有才能，谦称。佞，有才智。叔父：天子称同姓诸侯为叔父，这里指晋文公。

[99] 班：分给，赏赐。大物：这里指隧，即天子的葬礼。下文的“物”，同此。

[100] 赏私德：酬谢别人对自己的恩德。

[101] 非：责备。

[102] 改玉改行：换了佩玉，就要改变步伐。古代贵族佩玉而行，玉声与步行节奏相应，身份不同，所佩玉亦有区别，行走快慢就不同，所以说换佩玉，等于是改变身份。

[103] 光裕：光大发扬。裕，扩大。

[104] 更姓改物：指改朝换代。更姓，建立新朝。改物，改礼法，易服色。

[105] 庸：功劳，功勋。

[106] 缩取：引取。备物：天子的全部礼仪器物。

[107] 流辟（bì必）：流放。辟，受刑罚。裔土：偏远的地区。

[108] “何辞”句：又有什么话可说呢？

[109] 茂昭：勉力发扬。茂，通“懋”，劝勉。昭，昭明，显扬。

[110] 大章：指服物采章的制度。

[111] 忝（tiǎn舔）：玷污，辱没。

[112] 本文记载了单襄公通过分析在陈国时的见闻，从内政不修、生产荒废、外交废弛、国君荒淫四方面，列举了十五条事实，引古证今，从而得出了陈国必定灭亡的结论。单（shàn善）子，名朝，周定王卿士。

[113] 定王：即周定王，名瑜，公元前606年至前586年在位。单襄公：即单子，襄是谥号。聘：访问。宋：诸侯国名，在今河南商丘。

[114] 假道：借路。陈：诸侯国名。

[115] 楚：诸侯国名，在今湖南、湖北、安徽、江苏、浙江等省境内，国都郢，在今湖北江陵附近。

[116] 火：古代星名，又称大火，商星，为二十八宿中心宿的主星，出现在立冬前后的早晨。觌（dí敌）：见。

[117] 道茀（fú浮）：野草塞路。茀，草多。

[118] 候：候人，主管迎送宾客的官员。

[119] 司空：掌管道路、土木、水利等工程的官员。视涂：巡视道路。涂，道路，后作“途”。

[120] 泽：水积聚的地方，这里指湖泊。陂（bēi杯）：障，堤岸。

[121] 庾（yǔ雨）积：露天堆积的谷物。

[122] 场功：指打谷、进仓等一系列农事。场，打谷场。

[123] 垦田：已开垦的田地。蓺（yì意）：种植的作物，这里指茅草芽。

[124] 膳宰：膳夫，掌管宰杀牲畜的官。饩（xì细）：活的牲口。

[125] 司里：掌管客馆的官员。

[126] 国：都城。寄寓：旅舍。

[127] 县：地方行政单位。春秋时，王畿、诸侯国内的邑称县。

[128] 台：供人远望的高而平的建筑物。夏氏：指陈国大夫夏征舒家。夏征舒之母夏姬为陈灵公从祖母，陈灵公及大夫孔宁、仪行父都与她私通。不久夏征舒杀死陈灵公，自立为陈侯，后来被楚庄王杀死。

[129] 陈灵公：姓妫，名平国，公元前613年至前599年在位。孔宁、仪行父：都是陈国的大夫。南冠：楚国的帽子。如：往。

[130] 咎（jiù就）：凶，灾祸。

[131] 辰角见：角宿早晨出现。角宿为东方苍龙七宿中的第一宿，寒露节气出现。辰，通“晨”。见，通“现”。

[132] 天根：氐宿的别名。氐宿为东方苍龙七宿中的第三宿，寒露雨毕五天后的早晨出现。

[133] 本：氐星，即氐宿的主星。寒露后十天的早晨出现。

[134] 驷：房宿，为东方苍龙七宿中的第四宿，霜降时节出现。陨（yǔn允）：下落。

[135] 《夏令》：夏代月令。

[136] 儆（jǐnɡ景）：警告。

[137] 而：同“尔”，你，你的。下同。

[138] 偫（zhì志）：备办。畚（běn本）：用草绳或竹篾编制的盛物器具。挶（jū居）：抬土的器具。

[139] 营室：室宿，又称定星，为北方玄武七宿中的第六宿，夏历十月黄昏出现在天空的正中。古人认为是营造房屋的好时节。

[140] 表道：标明道路的远近。

[141] 鄙食：郊外路边所设供应行人饮食的馆舍。

[142] 郊牧：国都城外的专区。

[143] 寓望：边境所设寄宿之舍、候望之人。

[144] 薮（sǒu擞）：湖泽，特指有浅水和茂草的沼泽地带。圃草：茂盛的草。圃，繁茂。

[145] 悬耜（sì四）：把农具挂起来，指停止耕作，荒废农事。耜，古代一种翻土的工具。

[146] 罢（pí皮）：通“疲”，疲劳，疲乏。

[147] 班事：力役按次序进行。

[148] 序民：百姓轮番服役、完役。

[149] 《秩官》：记载周代职官官典的书，已失传。

[150] 敌国：具有同等地位的国家。

[151] 关尹：掌管关门的官吏。

[152] 行理：又称行李、行人，掌管外交使节朝觐聘问的官员。节：符节，使者用作凭证的信物。逆：迎接。

[153] 劳：慰劳。

[154] 除门：扫除门庭。

[155] 宗祝：掌管祭祀的官员。宗，宗伯。祝，太祝。

[156] 司徒：掌管土地、人口、赋税。具徒：调派服务的仆役。

[157] 司寇：掌管刑狱、纠察的官员。诘：追究，查办。

[158] 虞人：掌管山林、水泽的官员。

[159] 甸人：掌管柴薪的官员。

[160] 火师：掌管王室火烛的官员。燎：照明用的火炬。

[161] 水师：掌管王室洗涤事务的官员。

[162] 廪人：掌管粮食的官员。饩：这里指谷物、饲料。

[163] 司马：此指马夫官，掌管圉人养马，与作为九卿的“司马”不同。刍（chú除）：草料。

[164] 工人：也称工师，工正，监造器物的官员。展：察看，这里指检修。

[165] 虔（qián前）：恭敬。

[166] 官正：各部的主管长官。莅（lì立）：莅临。

[167] 朝：单子自称。

[168] 分族：亲族的分支。

[169] 过宾：路过的客人。

[170] 造国：治理国家。

[171] 匪彝：非法。匪，通“非”。彝，常法。

[172] 慆（tāo滔）淫：怠惰放荡。

[173] 天休：上天的恩赐。休，吉祥。

[174] 胤（yìn引）续之常：子孙相继的伦常。胤，子孙相承。

[175] 渎（dú读）姓：亵渎同姓。

[176] 大姬：周武王长女，嫁给陈国始祖虞胡公为妻。

[177] 衮冕：古代帝王与上公的礼服和礼帽。

[178] 简：简慢，轻视。彝：常规，法度。

[179] 茂帅：努力遵循。茂，勉力。帅，遵循。陨越：坠落。

[180] 六年：周定王六年（前601）。

[181] 夏氏：指夏征舒。

[182] 楚子：指楚庄王。

[183] 臧文仲派人去祭祀海鸟爰居，展禽认为祭祀是国家政治生活中的大事，有严格规定，臧文仲既不知道海鸟的来历，又不看它对百姓有没有益处，就把它当作神物来祭祀，是越礼的行为。臧文仲最终听从了展禽的批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展禽，名获，字禽，谥号惠，因食邑于柳下，又称柳下惠。鲁国大夫。爰居，一种巨型海鸟。

[184] 臧文仲：鲁国的卿士，复姓臧孙，名辰，字仲，谥号文，历仕庄公、闵公、僖公、文公四朝。国人：国都的百姓。

[185] 越：越礼，指超出了祭祀范围。

[186] 节：准则，法度。

[187] 法施于民：施行法令对人民有利。

[188] 族：类。

[189] 烈山氏：炎帝，传说中的上古部落首领，一说即神农氏。

[190] 柱：神农氏后裔，在夏代以前已被祀为谷神。

[191] 弃：周民族的始祖，曾为虞舜、夏禹时的农官。

[192] 共工氏：传说中上古时代的部落首领。伯（bà爸）：通“霸”。九有：即九州。有，通“域”，州域。

[193] 后土：名句（ɡōu勾）龙，共工氏后裔，辅佐黄帝，为土官。

[194] 黄帝：即轩辕氏，上古时代部落联盟首领，传说是中原各族的共同祖先。成命：定名。命，名，命名。

[195] 明民：使百姓明白。共财：贡献财用。共，通“供”。

[196] 颛顼（zhuān xū专须）：上古时代部落首领，号高阳氏，黄帝之孙。修之：指继续黄帝的功业。

[197] 喾（kù库）：上古时代部落首领，号高辛氏，黄帝曾孙。三辰：日、月、星。这里指帝喾能制历明时。固：安定。

[198] 尧：传说父系社会时期炎黄部落联盟的首领，名放勋，号陶唐氏。单：通“殚”，竭尽。均：公平。仪民：使百姓有法度可依。

[199] 舜：有虞部落长，名重华，号有虞氏。传说舜死于苍梧之野。

[200] 鲧（ɡǔn滚）：颛顼后裔，号崇伯，禹的父亲，奉尧命治水，失败被杀。殛（jí急）：通“极”，流放远方。

[201] 契：商始祖，帝喾之子，尧时任司徒，掌管教化。辑：和睦，安定。

[202] 冥：传说为契的五世孙，夏时为司空，掌管工程，为政勤劳，死于治河，后祀为水神，称玄冥。

[203] 汤：商朝的开国之君，契的后裔，灭了夏桀。邪：邪恶势力，这里指夏桀。

[204] 稷：即弃，见注〔9〕。山死：死于山野。

[205] 文王：周文王姬昌，武王之父。昭：彰明，著称。

[206] 武王：周武王姬发，周朝的开国之君。秽：恶势力，指商纣王。

[207] 有虞氏：舜之号，这里指舜的后裔。禘（dì帝）：祭名，天子祭祀天帝、先祖的大祭。祖：天子祭祀开国之祖的祭礼。这里禘、祖皆用作动词。

[208] 郊：天子在郊外祭天地的祭礼，也可以配祭祖先。宗：天子祭祀开国次祖的祭礼。这里郊、宗皆用作动词。

[209] 幕：传说是舜的后裔，夏朝时有虞部落的首领。帅：遵循。

[210] 报：报答恩德的祭礼，这里用作动词。

[211] 杼（zhù祝）：禹的后裔，少康之子，曾复建夏朝。

[212] 上甲微：契的后裔，商汤的六世祖，曾复振祖业。

[213] 高圉（yǔ雨）：弃的十世孙，周族的首领，有功于复兴周业。太王：即古公亶父，高圉的曾孙，文王的祖父，曾带领周族迁至岐地定居，为后代周部族发展奠定了基础。

[214] 功烈：功绩。

[215] 质：信任。

[216] 五行：金、木、水、火、土。

[217] 生殖：生育繁殖。

[218] 知：通“智”。下文“知者处物”、“非知也”，意义相同。

[219] 煗：同“暖”。

[220] 柳下季：即展禽，字季。因食邑于柳下，故称柳下季。

[221] （cè策）：同“策”，古代用竹片或木片写字，用绳子编起来，一篇为一策。

[222] 鲁宣公不顾时令，下网捕鱼，鲁国大夫里革当场割破鱼网，进行规谏。里革的谏辞反映了中国古代有关生态平衡，保护自然资源的意识，在今天仍有很强的现实意义。里革，鲁国大夫。罟（ɡǔ古），捕鱼网。匡，纠正。

[223] 宣公：即鲁宣公，名俀，公元前608年至前591年在位。滥：安网于水取鱼。泗：水名，发源于山东泗水县，经曲阜、济宁等县流入江苏境内。

[224] 大寒：二十四节气之一，一般在农历十二月中下旬。降：以后。

[225] 土蛰（zhé哲）：在地下冬眠的动物。

[226] 水虞：掌管水产及相关政令的官员。讲：练习。罛（ɡū孤）：大鱼网。罶（liǔ柳）：捕鱼的竹笼。大口窄颈，腹大而长，无底。

[227] 名：大。

[228] 登：捕取。川禽：水中动物，即下文的“鱼鳖”、“水虫”之类。

[229] 尝：秋祭名，以应时的新鲜食品率先祭祀祖先。这里泛指祭祀。寝庙：指宗庙。古代宗庙分庙和寝两部分，供祀祖宗的前殿称庙，藏祖宗衣冠的后殿称寝，合称寝庙。

[230] 宣：宣泄，疏通。气：指阳气。孟春气温渐暖，称阳气上升。

[231] 兽虞：掌管鸟兽及相关政令的官员。罝（jū居）：捕兔的网。罗：捕鸟的网。

[232] 矠（cuò错）：刺取。槁：干枯。这里指干的鱼。

[233] 阜：生长。

[234] 罝（jū lù居路）：当作“罜（zhǔ主）”，小鱼网。

[235] 阱：为猎取野兽而设的陷坑。鄂（è饿）：埋有尖木桩的陷坑。

[236] 庙庖：宗庙厨房，指充实祭品食物。

[237] 畜：储蓄，积蓄。功用：指顺应四时而繁殖的可供财用的自然资源。

[238] 槎（chá察）：砍伐。蘖（niè聂）：树木被砍或倒下后再生出来的枝芽。

[239] 夭：还未长大的草木。

[240] 鲲：鱼子。鲕（ér而）：小鱼。

[241] 麑（ní尼）：小鹿。（yǎo咬）：幼麋。

[242] （kòu扣）：初生小鸟。

[243] 舍：舍弃，放弃。蚔（chí池）：蚁卵。蝝（yuán元）：蝗的幼虫，是古人做酱的原料。

[244] 艺：限度。

[245] 谂（shěn审）：规谏。

[246] 师：乐师，名存。

[247] 本文记载了敬姜通过对劳逸不同后果的分析对比，以及前代勤业传统的追述，教育儿子警惕和杜绝“淫心舍力”的恶习。敬姜，鲁大夫公父穆伯之妻，季康子的叔祖母，生公父文伯，早寡。“敬”是谥号。

[248] 公父文伯：即公父歜（chù处），敬姜之子，鲁大夫。

[249] 朝：古代卑见尊为朝，如臣见君、下属见上官、子与媳向父母、公婆请安。

[250] 绩：纺麻。

[251] 歜：公父文伯自称其名。

[252] 干：触犯，冒犯。季孙：即季康子，名肥，当时担任鲁国主持朝政的正卿，公父文伯是其叔伯父。

[253] 僮：未成年的男子，这里指公父文伯。备官：居官，做官。未之闻：即“未闻之”，没有听过做官的道理。

[254] 居：坐下。

[255] 女：同“汝”。

[256] 王（wànɡ忘）：称王。

[257] 不材：不成才，无用。

[258] 大采：古代天子祭日所穿的礼服。朝日：天子每年春分时祭祀日神的礼仪。

[259] 三公：指太师、太傅、太保，为周朝行政中枢的最高长官。九卿：指冢宰、司徒、宗伯、司马、司寇、司空、少师、少傅、少保，为周朝中枢分管各部门的最高行政长官。祖识：熟悉，了解。地德：古人认为土地有生产百物、养育人民的恩德，这里指土地上生长的万物。

[260] 师尹：大夫官，各属官之长。惟：与。旅：众士。牧：州牧，这里指地方官吏。相：国相。宣序：全面安排。

[261] 少采：即黼衣，古代天子祭月所穿的礼服，绣有黑白斧形。夕月：天子每年秋分时祭祀月神的礼仪。

[262] 太史：掌管史书与星历的官员。司载：掌管天文的官员。

[263] 纠虔：恭敬。天刑：天体运行的法则。

[264] 九御：即九嫔（pín贫），天子宫中的各种女官。

[265] 禘（dì帝）：祭名，天子祭祀天帝、先祖的大祭。郊：天子在郊外祭天地的祭礼，也可以配祭祖先。粢盛（zī chénɡ兹成）：盛在祭器中以供祭祀用的谷物。粢，谷类的总称。

[266] 儆（jǐnɡ景）：警戒。百工：百官。

[267] 慆（tāo滔）淫：怠惰放荡。

[268] 庀（pǐ匹）：治理。家：这里指古代大夫的封地。

[269] 讲贯：讲解学习。

[270] 计过：计数过失。

[271] 玄（dǎn胆）：古代冠冕两旁悬瑱的黑色丝带。

[272] 纮（hónɡ红）：古代冠冕系在颌下的纽带。（yán言）：覆盖在冠冕上的装饰。

[273] 内子：卿的正妻。大带：即缁带，祭服上束腰的黑色带子。

[274] 命妇：大夫的妻子。

[275] 列士：周代士的总称，分元士、中士、庶士三种。

[276] 社：春社，每年春分时祭祀土地神。赋事：布置农桑一类事物。

[277] 烝：冬祭。献功：献祭收获之物，如五谷、布帛等。

[278] 效绩：尽力做出劳绩。效，献出，尽力。

[279] 愆（qiān千）：过失。辟（bì必）：刑罚。

[280] 而：通“尔”，你。修：告诫。

[281] 承君之官：担任国君的官职。承，担任。

[282] 绝祀：断绝祭祀，指无后嗣。

[283] 仲尼：孔子，名丘，字仲尼。

[284] 淫：贪图安逸。

[285] 晋卿韩起忧虑贫困，太傅叔向知道了，却向他道贺。贫而可贺，似乎有悖常理，但叔向援古证今，通过引用晋国栾氏和郤氏两大家族的兴亡历史，告诉韩起和读者富奢容易败坏德行而招致灾祸，所以应当“忧德”而不应“忧贫”。叔向，即羊舌肸（xī西）。

[286] 韩宣子：名起，宣子是谥号，为晋卿。

[287] 实：实际，这里指财产。

[288] 从：过从，交往。二三子：指晋国同朝的卿大夫。

[289] 栾武子：栾书，武子是谥号，晋国上卿。一卒之田：即百顷田地。这是上大夫的俸禄。按规定，上卿的俸禄应为一旅之地，即五百顷。古代军队编制，一百人为卒，五百人为旅。

[290] 宫：居室。先秦时住宅皆称宫室，至秦汉后才专指帝王住宅。宗器：祭祀用的礼器。

[291] 顺其宪则：遵循法度。

[292] 越：超过国界。这里指栾武子声名远播。

[293] 怀：归附，依附。

[294] 正：治，治理。

[295] 疚（jiù就）：没有弊病。

[296] 以免于难：因此避免了祸患。指栾书杀死晋厉公，拥立晋悼公，有弑君之罪，但悼公未予追究。

[297] 桓子：栾黡（yǎn演），栾武子的儿子，桓子是谥号，晋大夫。

[298] 泰：骄纵。

[299] 艺：限度。

[300] 略则行志：忽略法度，任意行事。

[301] 假贷：借贷取利。贷，原作“货”，据《国语》改。居贿：囤积财物。

[302] 没（mò末）其身：得以善终。没，尽，终。

[303] 怀子：栾盈，栾桓子的儿子，怀子是谥号，晋卿。桓子死后，其母诬盈谋反，被驱逐至楚国，三年后起兵回国，失败被杀，栾氏灭族。

[304] 离：同“罹”，遭受。

[305] 郤（xì细）昭子：郤至，晋卿。因居功自傲，后为厉公胁迫而自杀，家族被诛灭。

[306] 三军：晋国的军事编制。晋文公重耳开始实行上军、中军、下军的编制，每军万人。这句意思是说郤家子弟在三军将佐中占了半数。

[307] 绛：晋国国都，在今山西翼城东南。

[308] 八郤五大夫三卿：郤氏八个人，其中五个做大夫，三个做卿。三卿是郤至、郤犨（chōu抽）、郤锜。

[309] 吊：吊丧。

[310] 稽（qǐ起）首：古代的一种跪拜礼，叩头至地。

[311] 专承：独自承受。

[312] 桓叔：名成师，号桓叔，晋穆侯之子。桓叔之子名万，受封于韩邑，称韩万。所以，韩起尊桓叔为韩氏的祖先。

[313] 嘉：赞扬，表彰。这里是感激的意思。

[314] 晋国赵简子向楚国使者问楚宝，公然挑衅楚国的尊严。楚国大夫王孙圉针锋相对，机智沉着地回击了对方，保持了本国的尊严。王孙圉认为所谓宝贝，应该是对国家和人民有益的人才和物产，而不是叮当作响、徒有其表的美玉。王孙圉（yǔ雨），楚国大夫。

[315] 聘：访问。

[316] 定公：晋定公，名午，公元前511年至前476年在位。飨（xiǎnɡ想）：用酒食招待客人。

[317] 赵简子：赵鞅，晋国正卿。鸣玉：使腰间佩玉发出响声。相（xiànɡ向）：相礼，辅佐国君执行礼仪。

[318] 珩（hénɡ恒）：系在玉佩上的横玉。

[319] 观射父（ɡuàn yì fǔ贯忆甫）：楚国大夫。

[320] 训辞：指外交辞令。

[321] 行事：交往，指出使。

[322] 口实：话柄。

[323] 左史：官名。倚相：人名，楚国史官。

[324] 训典：记录古代圣哲教诲的典籍。

[325] 上下：指天地。说：同“悦”，古人观念，史官能和鬼神交往。

[326] 顺道：顺应，遵循。道，通“导”。欲恶：好恶。

[327] 薮（sǒu擞）：湖泽，特指有浅水和茂草的沼泽地带。云连徒洲：即云梦泽，上古时期云梦泽范围广大，主要分布在长江、汉江交汇处周围，后来逐渐消退缩小成一些相互分离的湖泊。

[328] 金：指铜、铁等金属。箭：箭竹。

[329] 龟、珠、角、齿、皮、革、羽、毛：龟甲、珍珠、兽角、象牙、兽皮、犀牛皮、鸟类的羽毛、牦牛尾。

[330] 赋：军赋，军用物资。

[331] 戒：防备。不虞：意外灾难。

[332] 共：同“供”，供给。宾：招待。享：献。

[333] 好（hào浩）：喜爱。币具：礼品。

[334] 玉：指用于祭祀的玉器。庇（bì必）荫：庇护。

[335] 宪：表明。臧否（pǐ痞）：吉凶。

[336] 公元前494年，吴王夫差大败越师于夫椒，其后，吴王再次兴兵攻打越国。越王勾践为了取得喘息机会，培养国力，用文种计，再次派诸稽郢卑辞厚礼去向夫差求和。诸稽郢不辱使命，利用夫差目光短浅与好虚荣的弱点，以“卑言”与“甘辞”相结合，最终说动了吴王。诸稽郢，越国大夫。行成，求和。

[337] 起师：率领军队。

[338] 句（ɡōu勾）践：即越王勾践，公元前494年，吴攻越，勾践战败，屈身事吴，十年卧薪尝胆，积蓄力量，终于在公元前473年灭掉吴国。逆：迎。

[339] 庸：通“用”。

[340] 华登：宋国司马华费遂之子，因避祸奔吴，为吴大夫。

[341] 简服：训练。简，习，操练。服，练习。甲兵：指战争。

[342] 决拾：射箭用具。决，扳指，带在右手大拇指上，射箭时用它勾弓弦。拾，臂衣，皮革制成，套在左臂上，以免衣袖妨碍开弓。决拾在这里作动词用，即佩戴决拾。

[343] 素见：预见。履：实行。

[344] 授命：拼命。

[345] 约辞：卑辞，低声下气的话。

[346] 广侈：扩张，使其生骄心。

[347] 不吾足：不以我们为值得忧虑的。足，足虑，值得忧虑。

[348] 罢（pí皮）：通“疲”，疲劳，疲乏。

[349] 天夺之食：指遭受天灾，粮食歉收。

[350] 烬：灰烬。这里指吴国在遭受天灾和人祸之后的残局。

[351] 布币：陈列礼品。古人送礼，先陈列于堂下。

[352] 下执事：君王左右的办事人员。这里指吴王。

[353] 得罪：指勾践射伤吴王之父阖闾事。天王：对吴王夫差的尊称。

[354] 亲趋玉趾：亲劳大驾，尊称别人行止的敬词。趾，泛指脚。

[355] 孤：舍弃。

[356] 宥（yòu又）：宽恕，原谅。

[357] 繄（yī衣）：就是。肉白骨：使白骨生肉，意即予人重生。肉，使动用法。

[358] 孤：这里是代勾践自称语。

[359] 申祸无良：重遭祸殃。申，重复，一再。祸，罪过。无良，不善。

[360] 边陲：边境。

[361] 顿颡（sǎnɡ嗓）：即叩头。颡，前额。

[362] 属（zhǔ主）：聚集，会集。

[363] 贡献：称臣纳贡。

[364] 鞭箠（chuí垂）：马鞭。

[365] 使寇令：使士兵接受抵御盗寇的命令。这里指出兵讨伐。

[366] 一介：一个。嫡女：嫡亲女儿。

[367] 箕帚：畚箕、笤帚，代指洒扫之事。晐（ɡāi该）姓：贡纳庶姓妇子到天子之宫。晐，备。姓，庶姓。这里指越王将嫡女送给夫差做嫔妃。

[368] 槃匜（yí夷）：盥洗用具。槃，通“盘”，用以盛水。匜，一种盛水、酒的器具，形如瓢，有流和鋬（pàn盼）。御：近侍。

[369] 解：通“懈”。

[370] 搰（hú胡）：掘出。这里比喻夫差的多疑。

[371] 封殖：壅土培育，引申为扶植。

[372] 刈（yì意）：铲除，消灭。

[373] 唯：通“惟”，希望。秉利度义：权衡利害，考虑得宜。义，通“宜”。

[374] 本文记载了申胥对吴王许越求和的谏辞，可以同上一篇合读。文种与申胥的分析不谋而合，利害相关，明若观火。吴王夫差由于不用申胥而亡国，越王勾践由于用了文种而灭吴称霸。一兴一亡，给后人留下了深刻的历史教训。成，和解。

[375] 孤：王侯的自谦之词。有大志于齐：要攻打齐国，北上称霸。

[376] 而：通“尔”，你们。拂：违背。

[377] 反：同“返”，指伐齐回来。

[378] 振旅：整顿部队。这里指兴师。

[379] 慑畏：恐惧，害怕。

[380] 种：即文种，越国大夫。

[381] 还（xuán旋）玩：摆弄。还，通“旋”。

[382] 盖威：尚威，崇尚威力。

[383] 婉约：委婉而谦卑。

[384] 从（zònɡ纵）逸：放纵安逸。从，通“纵”。

[385] 诸夏之国：中原各国。

[386] 烬：灰烬。这里指吴国在遭受灾祸后的残局。

[387] 日长炎炎：蒸蒸日上。炎炎：兴旺的样子。

[388] 及：趁着。

[389] 虺（huǐ毁）：小蛇。

[390] 奚：何以，为什么？隆：重视，抬高。

[391] 曾：乃，竟。虞：忧患。

[392] 春秋：春秋两季的阅兵。曜：通“耀”，炫耀。

[393] 辞：推辞，辞谢。

[394] 口血未干：指订盟时间不长。古代盟会时杀牲饮血，以示诚意，称歃（shà煞）血定盟。

[395] 荒成：口头达成协议。荒，虚，空。不盟：没有举行盟誓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