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媚骨酥3
其实三个月前,明透失踪那日,她在花园里想起自她到观海阁后发生的种种,觉得心里难过,便问自己到:“是否如果我没有出现过,那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她摸到自己放在怀里的那把折扇,想起花央说:“这世间,只有我与你才是最亲近的人。”心中默道:“花央,你能不能带我离开?”
却不想耳边轻飘飘传来花央的声音,“好啊!”
待她反应过来,却见自己已不在穆府花园中,而在一处水边凉亭。那花央,正躺在凉亭一边的长椅上,双手放在脑后,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支起一只脚,悠然地哼着小曲。
“花央!”她心中震惊,忙问道,“这是何处?我为何会在这里?”
“这是江南,是你叫我带你离开的,不记得了?”花央睁开狭长的凤眼,吐掉嘴里的草芉,深情款款看着她道:“庆州多风浪,不如江南秀丽更适合你,我便带你来了。”
花央起身坐的又离她近了些,清冷的双眸中盛着火热,幽幽道:“怎么,你不喜欢此处?那你喜欢何处,想去何处,我都可以带你去!”
他的声调里,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平心而论,花央长得确实好看,比起穆羽笙温柔端方的谦谦公子模样,他这般潇不羁、亦正亦邪的模样更容易撩动女子的心,只是不知为何,郁明透总觉得有几分怕他。
“不必了,这里很好。”她下意识地后退了,想尽量离他远些。
郁明透与他在江南待了一段时日,那花央倒也没有再对她做出什么轻薄之事,只是不时会在她身上嗅一嗅,然后露出半是满足半是失落的神情。有时明透也会自己悄悄闻一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是除了淡淡的莲香,并无其他异样。
那些时日,花央带着她几乎游遍了整个江南,间或带着她去帮一些有钱人家除除邪祟,她虽然偶尔会想起穆羽笙和碧云,却也觉得如果以后就这般平淡的过下去倒也挺好。
忽有一日,他们遇到了那位前来求助的赵老伯,花央应了帮忙,却在当夜突然问她:“你真的不想恢复记忆,记起你从前到底经历过什么吗?”
“从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知道了又如何,已经发生了的,都是改变不了的。”经历这些时日,明透已经不想再去追究从前。
“真好啊,你居然真的能都放下。”花央笑道,“若你哪天后悔了,想要知道从前发生过的事,那你只要亲手杀了穆羽笙,便能想起一切。”
说完,花央又像上次一样,忽地,就不见了。
客栈大堂里,掌柜的正在低头算账,却不知何时柜台前站了个眉清目秀的女子,那女子一身脂粉香气,脸上神色傲慢,向着那掌柜丢出一锭银子,道:“掌柜的,你们这里可有住着一位姓穆的俊俏公子哥儿。”
“俊俏公子哥儿倒有好几个,至于是不是姓穆,老朽便不知道了。”掌柜的一看她打扮,便知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又一身浓烈的脂粉香,八成是从哪个青楼妓坊出来的。
“哟,这不是香香姑娘身边的巧儿姐吗?”那店小二刚从明透房间送菜下来,便见着了巧儿,迎上来一脸谄媚的笑道,“巧儿姐今天怎么有空到小店来,是香香姑娘想吃店里什么小菜了不成,你差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呢。”
“倒还有个会说话的,”巧儿看了眼谄媚的小二,傲慢道,“我今天是来寻个人。”
“不知姐姐要寻什么人?”
“一个姓穆的俊俏公子,今日好像是穿了身月白长衫,身边还跟这个穿绿衣服的书童。”
店小二便想起今日穆羽笙和碧云出去时,便是一人穿月白长衫,一人身穿绿衣做书童打扮,便道:“知道知道,小人这带您去见他。”
说着,便引着巧儿往楼上郁明透的房间去。也不敲门,直接推开房门,房内三人正在用晚饭,穆羽笙不停地给明透夹着菜,直堆得她碗里的菜都快漫出来。
“巧儿姐,你看可是这几位?”
巧儿越过小二,看来一眼屋内三人,一个月白长衫的俊俏公子,一个着绿衣的书童,还有一个满面死气沉沉的白衣女,便向着着月白长衫的穆羽笙道:“这位可是穆羽笙穆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你家小姐又是哪位?”
碧云见那小二推门进来,扰了人清静,还带着一个满身脂粉气的姑娘,本就心中不悦。
“我家小姐,乃是燕香楼的头牌花魁,香香姑娘。”
“没看到我们正在吃饭么。”碧云不满道。
“到了我燕香楼,还怕没好菜招待么,只怕你见过我燕香楼的吃食,便撵也撵不走了。”
“谁知道你们燕香楼那些东西干不干净,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只让人吃了,怕是连命都要留在你燕香楼去。”
“哟,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公子,不过姐姐今儿个没工夫陪你贫嘴,”那巧儿看了眼书童打扮的碧云,又对穆羽笙道:“穆公子,我家香香姑娘真心邀您过去小聚,您可别让我们姑娘久等了。”
“哟,原来是想男人想得急了呀,”碧云讪笑道,“我说怎么这大晚上的,都跑到这小客栈来寻我家公子来了。”
“你……”巧儿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想到她家主子的吩咐,一定要将穆公子请回燕香楼,只好道,“穆公子,我家小姐是真心想见您,还请您务必过去一趟。”
“既然是要去见香香姑娘,那我们可怠慢不得,怎么说也要等穆公子梳洗一番才是。”穆羽笙正欲回绝,明透却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开口,自己抢先道:“还请姑娘先去回禀一声,我家公子梳洗完定去赴佳人之约。”
“那还请公子莫要让我家小姐久等。”巧儿向三人微微俯身一拜,便转身趾高气昂地离开客栈,回去复命。
“明透,你这是何意?”穆羽笙反手轻轻握住明透的手,问到。
“我这几日也有听人议论过那香香姑娘,心下觉得她或许和我正在查的事有关,”被他反手握住手的时候,明透的心无预兆的乱了节奏,她正欲抽回手,却不妨发现穆羽笙的手握得紧了,无法抽出,只得暂时由他,“一会我与你们一道,去见见那香香姑娘。”
碧云见二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心里偷笑,将脸埋在碗里专心吃饭,只当什么也没发生。
待到三人出门时,明透也换上了男装,她身量略小些,穆羽笙的衣裳穿起来略微有些大,碧云又将她披散的长发束起,乍一看,只觉得是个身形瘦小,神情淡漠的公子哥儿,只是与碧云一般,胸前微微的隆起,将她二人是女子的事实出卖。
燕香楼的花魁姑娘从沧浪门回来便说了,今日不见客。老鸨好不容易把那些排着队送上厚礼只想见香香姑娘一面的各色男子打发走,却见她的金山银山花魁姑娘把自己关在房里,精心的打扮自己原就美艳不可方物、看一眼都会让人神魂颠倒的脸,那些金丝银线绣成的衣裳,穿了这件,又觉那件更好看,摆满梳妆台的珠钗首饰,挑来挑去挑不出一件称心如意的。
不知今日这花魁姑娘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这般的上心。老鸨有些心慌,担心她的花魁姑娘莫不是对哪家的公子哥动了真情,要自此从良了?
这花魁姑娘两个多月前突然来到燕香楼,也不报身家姓名,见她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做你这燕香楼的头牌花魁!”
头牌?花魁?那可不是你想做就能做的。
光有张漂亮的脸算什么,我这燕香楼哪个姑娘不漂亮?吹拉弹唱你会几样,歌舞技艺你又会多少?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东西,今日看你漂亮卖你的账,明天便就觉得不过是昨日黄花,寡淡无味了。
姑娘面色不改,轻轻一笑,换上纱衣,媚眼如丝看着燕香楼中各色美人,只说:“从今天起,我便是你燕香楼的花魁。”
姑娘漂亮年轻,身段也好,算不得什么。妙就妙在,这姑娘身上天然有淡淡一股异香,迷得那些男人三魂没了七魄,日日流连燕香楼,只求能见上花魁姑娘一眼。说来也怪,她见过的男人越多,身上的异香味道便也越浓,身上那股魅惑劲,也越是厉害。有时连她这半老徐娘的老鸨闻了,也会觉得心神荡漾,忍不住要去多看两眼。
花魁姑娘名声越来越响,许多有钱人家的老爷公子慕名而来,燕香楼日日客满,生意红火得让人眼热。老鸨钱挣得越来越多,只觉得自己是捡了个宝,可心里也担忧着,这莫名其妙来了的人,会不会也有哪天莫名其妙就走了。
燕香楼里什么样的客人没有。一掷千金的富家公子,风流俊逸的世家少爷,就连掌管着着临海城的沧浪门门主,都亲自来捧花魁姑娘的场。可是,却从未见她对谁有过不一样的心思,只是将那些捧着真金白银、奇珍异宝来讨好她的男人当做玩物一般。
今日她这不可一世的花魁姑娘突然这般反常,老鸨心里慌张,莫不是,她真遇上了她的真命天子?她的摇钱树,要跑了!
“香香呐,你这是要去见谁啊?”老鸨轻声软语,生怕一不小心惹了她的摇钱树不高兴。
“我今晚要见一个万分重要的人,”花魁对镜梳妆,却总也找不到能将自己衬得更光鲜夺目的首饰,“妈妈,你快帮我看看,哪副耳环更好看。”
“香香呐,你来燕香楼这些日子,妈妈对你不错吧。”老鸨轻手轻脚走过去,帮她挑出一对深海珍珠的耳坠子,那珍珠柔柔的发出粉紫色的光,衬得她白皙的小脸像那月中仙子,让人挪不开眼。
“妈妈对香香的好,香香自是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离开燕香楼。”花魁看着镜中娇艳如花的脸,想他会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再看看镜子里千娇百媚的人儿,终于满意地笑了,“只是,我今晚要见的这个人对我来说,比我自己的身家性命还重要。”
老鸨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地替她把房门关上。这女人啊,不管她是大家闺秀,还是勾栏歌女,只有一旦碰了这个“情”字,便就没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