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红妆盛7
刚才发生的一切于穆羽笙而言,皆如浮云,他此时脑子里只在不停地重复着花央说过的那些话。脑海中那段被不二强行抹去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穿过明透身体的噬魂钉、人首蛇身的明透、暴走的神魂之力、燃烧不灭的红莲业火……
那些过往的画面,如同跑马灯般,在他脑海里不停穿梭,一点点动摇着他的心意。
明透,你到底是什么?
“阿笙!”
明透纤细白净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指尖淡淡的莲香像有什么魔力,将他纷乱的思绪压下。他抬头看着自己眼前身着红装的郁明透,那般娇艳,那般动人,却又与那夜栖凰琴幻境中的红衣女子毫不相似。
他恍然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是因为栖凰琴才对明透产生爱意的吗?当然不是。那是什么时候?是第一次在空明岛,她从半空跌落在自己脚边时,略带狼狈的模样?是她从沧海门偷偷溜上自己的马车,狼吞虎咽地吃一块莲子酥时?是他第一次见她梳洗干净,略带娇憨的模样?是每日一起练功时,她用功的模样?是她在云雾山庄拼命护住自己和栖凰琴时的模样?
都不是,却也都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从前你说我,法力低微,护不了你,你不愿与我走。从此我潜心修行,只为有朝一日能护你周全,此时,这里已经没有谁能拦得住我,你可愿跟我走?”花央已走到二人身前,低头看着明透的双眼,缓缓道。
“不,花央,我不会让明透和你走。”穆羽笙再次握紧明透的手,看着明透,对她深情道,“我爱明透,或许是在前世,或许是在我遇见她之前,我就已经爱上她了。不管她是人、是妖、还是神,她都只是我的明透,我会用我的一生,用我的生生世世去爱护、去守护的妻。”
“花央,现在你可明白了?”明透看着穆羽笙,微微点头,嘴角扬起轻快的笑意,看向花央,“不管从前如何,前世如何,此时此刻,我确信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不,我不相信,”花央突然暴怒起来,双眼泛出血色,周身的灵力暴走,化作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他凭什么!”
众人皆以为花央是受了刺激,就要暴走,皆严阵以待,却不料,花央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
“果然,情之一字,最是伤人,”花央看着自己吐出的血,笑得眼角带泪,又颇无奈地道,“不二,我输了,千万年前便就输了个彻底了。”
院内的不二听着,冷笑一声,道:“你终于肯承认自己输了,那你还用你十成的灵力来伤我,难道你就不怕一不小心伤到她吗?你别忘了,她此时只是凡人之躯,可受不住你一击!”
“怕什么,他若是连这么点伤都无法替明透挡下来,你能放心将明透交给他吗?”花央就地坐下,嘴角的血越流越多,“你也真是够狠,居然真和我以命相搏,你就真那么想与我同归于尽吗?”
“反正老夫也活够了,今天若是有你花央陪我一同赴死,那也不错!”
“罢了罢了,反正都输了。”花央回头看向穆羽笙和明透,笑道,“小子,你今日大婚,难道都不请我喝一杯吗?”
众人还在惊叹于刚才的那一场打斗,此时看着倒在地上,身受重伤的灰衣老道和花央,面面相觑。
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闹剧一场?可是刚才花央身上凌厉的杀气和身受重伤的穆白,也都不假,只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敢去猜,只是暗暗叹道,穆家的这位新媳妇,来历怕是不一般。
“公子若是来喝小儿喜酒,老夫自然欢迎!”最先从方才的混乱中清醒过来的穆天恩忙招呼下人将受伤的穆白和不二扶到后堂休息。
“诸位请慢!”
一直坐在角落里未作声,也未和大家一起出去凑热闹的迟惊涛突然开口。众人都快将他忘了,此时突然听他声音传来,纷纷侧目,刚才的混乱还没清理完,这难道是又起有什么风波不成?
“我方才听这位花央公子一再提到栖凰琴,”迟惊涛缓步走到厅中,面色凝重地看着穆天恩,“难道栖凰琴封印已破,而且此时那琴已不在云雾山庄?”
“确实如此。”穆天恩心中略有不安,不知他此时突然提起栖凰琴意欲何为,“半年前突然有黑衣人闯入云雾山庄,用邪术强行解开了封印……”
“那便请小公子将那魔器交出来罢!”迟惊涛打断穆天恩,走向穆羽笙,朝他伸出右手,面上带着些满意的神色。
“迟掌门这是何意?”穆天恩怒道。
“那不知穆阁主又是何意!”迟惊涛看到发怒的穆天恩,面上笑意更盛,手指着院中前来道贺的仙门百家,高声道,“相信在座诸位,虽不曾亲历百年前那一场因栖凰琴而起的动乱,但都听家中长辈提起过,栖凰琴乃上古魔器,会操控使用者的心智,将其变成一具嗜杀的傀儡。当年那一场动乱死了多少人?栖凰琴所过之处血流成河,难道穆阁主是想要当年的动乱再重演一次?还是,想要将那魔器据为己有,以统仙门百家?”
院中众人听了那话,心中骇然,看向穆天恩的眼神中皆多了些鄙夷之色,仿佛他就是迟惊涛口中那个想要将栖凰琴据为己有,牺牲自己儿子性命以统领仙门的卑鄙小人。
“荒唐!”穆天恩从来都是受人敬仰,此时又怎能受得了这般污蔑,“当年不二仙人将栖凰琴封印,又设下大阵,百年间不断为阵法注入灵力,清洗栖凰琴之戾气。现下栖凰琴的戾气早已被清除干净,又因一时还未找到合适的封印之处,才暂时由小儿保管,又何来老夫要将其据为己有一说。”
“那便正好,今日仙门百家大都在这里,你便将栖凰琴拿出来,戾气是否已被清干净,一看便知。再者,刚才听花央公子说不二仙人受了这魔器封印的反噬,怕是也无力再次将其封印,今日大家都在,何不趁此机会,合众人之力,将那魔器毁了,一了百了,省的再让人惦记!”迟惊涛说完,看着院中众人,似乎在说,我都是为了大家着想,没有半点私心。
“就是就是,难道合我百家之力,还封印不了一把栖凰琴么!”
“我爷爷当年也是亲历了那场祸事的,我可不想也亲历一遭!”
“我家当年就不同意将那魔琴封印,一直主张要毁了的!”
……
众人听了,议论纷纷,像是穆家真有着天大的阴谋一般,纷纷要穆羽笙此时就将栖凰琴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毁了才肯罢休!
“迟掌门,”明透看了眼义愤填膺的众人,上前走到迟惊涛面前,眼神冷冷地盯着迟惊涛,“你似乎对栖凰琴格外关心呐。”
“江湖中人,自然格外关心江湖事!”迟惊涛退了一步,脸上笑得有些不大自然,心中微惊自己身经百战,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阴狠的手段没用过,却独独觉得眼前这姑娘的眼神有些怕人。
“是吗?”明透再向前一步,双眼直视迟惊涛,嘴角微微挑起,“可花央先生只说阿笙可能是受了栖凰琴的影响,爹爹也只说栖凰琴不在云雾山庄,你又如何一口咬定此时栖凰琴就在我们身上?也许,那栖凰是在不二先生身上呢!”
“那自然,是因为老夫不久前才亲眼见他穆羽笙用过……”迟惊涛被她一双冷冷的眼逼得退了一步,脱口而出,却意识到那小妮子这是在套早自己的话,正欲反驳,却被她打断。
“是吗?可是阿笙一共只用过两次栖凰琴,一次是在蒙面人夺琴之时,另一次,则是在临海城,我受托追查一起命案,却被人截杀!”明透一脸意味深长,看向迟惊涛,“不知迟掌门,是在那一次看到我们使用的栖凰琴呢?”
“细细想来,两次追杀我们的黑衣人,那身形,似乎都与迟掌门有几分相似啊!”她再向前一步,死死地盯着迟惊涛双手,“那黑衣人初次出现之时,用过一种奇异的毒,名为拂衣香,能使修行之人的灵力慢慢流失,最后因灵力枯竭而死,只是不知为何后来再没见有人使用过这种香。”
“我想,一来,大概是因为那香炼制不易,又十分怕水怕风,所以只能在密闭之处使用,否则并起不了什么作用,二来,那香既然称为拂衣香,必然是极易将气息沾染在衣带之上,即便使用他的人再小心,身上也会留下气息。”她站定脚步,看着迟惊涛慌忙缩进袖里的双手,“怎么迟掌门今天身上的味道和那香竟有些相似,莫不是,迟掌门身上带了拂衣香?”
“什么拂衣香,老夫从来闻所未闻,你这小妮子,莫要信口胡说!”迟惊涛看着她怒气冲冲道。
“既然如此,迟掌门可将双手让诸位查看一番,以自证清白如何?”
“你休要在这胡搅蛮缠,众人皆知栖凰琴就在你观海阁之中,若你心里没鬼,何不大大方方将那琴拿出来验看一番!”迟惊涛背起双手,又将话引向栖凰琴。
“要验看不是不可以!”明透知道今天这栖凰琴之祸事,是避无可避了,“只是,晚辈天生异能,一双眼能见他人之所不能见。据我所知,栖凰琴之戾气,除我双眼,只有修行百年,开了天眼之人才能分辨。敢问迟门主,这里除了花央公子和不二仙人,并未有他人修炼天眼通,你是要如何分辨栖凰琴的戾气是否已清洗干净?”
“说的好,说的真好!”那坐在地上的花央和不二皆拍手笑道,“你既不信阿郁和穆阁主说栖凰琴已无戾气,自己又没开天眼,无法分辨,那你拉着这一帮人非要说什么栖凰琴是魔器,要毁了它,不是笑话吗?”花央那声音说起话来懒懒散散,听到人耳朵里,只觉讽刺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