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蜕变
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站到摄像机前,是福是祸呢?徐然到现在都不知道。
“李姐。”徐然笑得死皮赖脸,心里打着小九九,“有什么……嗯……内幕没有?”
“赶快换衣服,废话那么多!”
徐然就是个小配角,制片人从来不会拿好脸色对她,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徐然心里这么琢磨,连忙从床上爬起来,面前是坑,她也得跳啊。徐然照了照镜子,自己的脸肿得猪头似的,穿什么出彩的衣服都是笑料,从行李箱里翻出来一套运动装穿上。
出门制片人等在门口,看到徐然骂道:“你这个人该积极的时候不积极,正经事儿上磨蹭什么?”
“去哪里啊?”
“上车。”
徐然拉开车门看到后排坐着骆北和陈蔡,气氛严肃。徐然压低帽檐试图遮住脸上的伤,恭敬鞠躬:“陈老师,骆导。”
两人都没搭理她,徐然摸了摸鼻子,一不小心碰到伤口,疼得吸了口凉气。
车子启动后,制片人从包里翻出药膏递过来:“你这样我真不想把你带去。”
不去多好,徐然求之不得。她今天心灵受到了创伤,只想回家睡觉。
徐然往脸上涂药膏,心思转着,谁要见自己?
车子在一家酒店前停下,下车的时候徐然差点跪下去,骆北连忙伸手拉住她:“怎么了?”
“没事,腿软。”今天那一巴掌还是太狠,徐然浑身都疼。徐然站稳后连忙和骆北拉开距离,笑道:“谢谢骆导。”
“能别挡路吗?”陈蔡开口,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徐然,“徐小姐,演戏演到生活里就让人瞧不起了。”她挺不喜欢徐然这样,替身就要有替身的规矩,打她也是剧情需要,何必装可怜?
徐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站直把帽檐抬了上去:“陈老师——”
陈蔡戴上墨镜转身就走,徐然笑道:“陈老师说的话好有道理。”
晚上戴墨镜,你不怕摔了!
骆北单手插兜耸肩,抬步往里面走:“陈老师,人确实该分得清戏里戏外,做得太过就没意思了。”
走在前面的陈蔡猛地回过头,徐然那句也许还没什么,加上骆北这句话就有些讽刺了。
她的经纪人居高临下看着徐然就笑了:“徐小姐的脸肿成这样还出门也不容易,陈老师您大人有大量,怎么能和她一般见识。”
“李姐,你带她来做什么?小丑?”陈蔡笑着补充了一句。
这回骆北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拉着徐然就走:“我带你去医院看伤去。”
“骆导!”制片人连忙拉住要走的骆北,“就算给我点面子行吗?吃完饭就送徐小姐去医院。”
陈蔡耸肩,脸上的笑略有些不自然,哼道:“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骆导。”徐然抬起头看着骆北的眼睛,脸肿得厉害,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缝,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贝齿,“我没事,谢谢。”
骆北抬手把徐然的帽子压下去,沉了目光。
陈蔡和制片人先进去包厢,徐然走在骆北身后,她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骆北的胳膊:“谢谢骆导。”
骆北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甚在意地哼了一声:“我不是为了你,只是看不惯她。”
徐然脸唰的一下红到了脖子根,连忙把手缩回去:“谢谢导演!”
骆北看了她一眼,没搭理她,抬步往包厢里面走。
陈蔡带着笑意的声音千娇百媚地传入耳朵:“沈总,王总,好久不见。”
徐然走在最后,听到他们几个在寒暄,就抬头看过去,猝不及防撞上沈从安的眼睛,一愣,徐然迅速低下了头。
沈从安怎么在这里?徐然一瞬间脑袋里闪过几百个念头,最后汇集成一个结果,来者不善。
“徐然。”
制片人介绍到徐然时,王总一愣,连忙看向制片人:“徐然?”王总满脸疑惑,没带错?别开玩笑,徐然长这么丑?
徐然和制片人一起点头,王总被雷劈了一样嘴角抽搐,转头对着沈从安又笑得谄媚,道:“徐小姐,来来都赶快坐。”顺手把徐然给安排到沈从安身边。
外面都传疯了,油盐不进的沈从安有个神秘情人。王总打听到了具体姓名,一查下去,妈呀就在自己剧组里演戏,徐然。可现在的徐然,真的……很不堪入目。
陈蔡的表情唰的一下变了,沈从安也不拒绝,淡淡瞥了眼徐然就偏头点起了一支烟,吐出烟雾:“脸怎么了?”
徐然抬头看过去,随即连忙捂着脸:“没事,就是拍戏的时候碰到了。”
从小到大,巴结沈从安的人多了,什么东西他都收到过,就是没收到过这样的猪头。丑成这样,那个王总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这玩意也敢给自己送。
真稀罕!
很简单两句话,已经道明全部关系。徐然和沈从安认识,而且关系匪浅。
陈蔡指甲掐了下手心,脸上的笑更加深了,她挨着徐然坐下:“沈总什么时间到的横店?怎么没有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您。”
“接我?”沈从安漫不经心地抬头,抖落烟灰,“你叫什么?”
陈蔡脸不止惨白,还夹着青紫。
场面有些尴尬,太丢人了。王总连忙接过话来,笑道:“沈总开玩笑了,这是陈蔡陈老师,影后,我们公司合伙人。”
沈从安点头,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手指摩挲着杯壁。
王总只能继续聊下去:“早就听说这家的鱼做得很不错,沈总您尝尝。”王总的助理忙得都要飞起来,连忙去让服务员准备上菜,又拿酒过来。
王总说十句,沈从安能点一下头。西华这几年发展很不好,最近他买了几个大IP,想要把西华做起来,无奈拉不到投资方。好不容易让他逮到巴结的机会,无论如何也得把沈从安伺候舒坦了。
徐然拉低了帽子,身边坐着的人让整个空气都变得压抑,徐然呼吸不太顺畅,左右为难。
沈从安看起来心情不好,王总一个人讲西华的发展史,没有人搭话的场面有些惨。
徐然埋头吃饭,头都不抬,没她什么事。吃了一碗饭,还要伸筷子夹菜,身边的人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徐然立刻抬头看向王总。
“沈总?”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徐然悻悻地把筷子放回去,目光落到沈从安身上。
“沈总,晚上还安排了别的活动——”
“她明天有工作吗?”沈从安抬起下巴颏示意徐然。
王总立刻看向制片人,制片人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
“好。”沈从安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面无表情地扣纽扣,说道,“我带走了。”
徐然傻眼了,满脑子都是奔腾的羊驼!
“好好好。”王总连忙站起来陪送,恨不得立刻就把徐然洗干净绑个蝴蝶结送到沈从安的床上,笑眯眯看过来:“徐小姐这边请。”
徐然要是不跟沈从安走,连这剧组都回不去了。她看着王总和制片人嘴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自己是一句没听清楚。她只记得沈从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你是小姐?
眼一闭牙一咬腿一劈,从此奉承自己的人无数,再也不挨巴掌?
徐然跟着沈从安出了饭店,冷风一吹各种想法全没了。她裹紧衣服,搓了搓手:“沈总——”
“闭嘴。”沈从安冷眸扫过来。
徐然把话咽了回去,沈从安看不上她,这个徐然敢肯定。可他会不会找别的法子折腾自己,徐然也不知道,她迷茫啊!
沈从安步伐大,徐然只能小跑着跟上去,回头看了眼酒店,王总和制片人还有陈蔡也跟在不远处。沈从安面色不悦,他们也不敢上前多说什么。黑色的SUV缓缓开过来,车子停下,沈从安拉开车门进去。
徐然连忙跑过去要拉副驾驶位的车门,沈从安蹙眉,司机转头看向徐然,没有说话,可那个目光很明显。
徐然只好坐到后面,沈从安闭上眼靠在座位上,似乎要睡。徐然不敢出声,尽可能让自己没有存在感。
车子越走越偏僻,徐然回头看向沈从安,有些忐忑:“沈总——”
“闭嘴。”沈从安没有睁开眼,嗓音沉哑冷厉。
徐然脸有些疼,默默把所有的情绪都吞进肚子里,摸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拨报警电话。
车子开了有四十分钟,徐然困得打盹,脑袋哐当一下撞在玻璃上,瞬间清醒坐直了身体。车子停下,沈从安下车,徐然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黑暗,是一栋别墅。
外面漆黑一片,十分恐怖,徐然头皮发麻。沈从安已经大步离开。
司机开口:“小姐,可以下车了。”
徐然心里忐忑,以前看过的恐怖电影一瞬间都涌入大脑。
徐然小心翼翼地走进去,身后的车门砰地关上,她吓得差点跳起来,捂着胸口。房内灯光昏黄,有种穿越的错觉,鞋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沈从安脱掉外套扔在客厅,转身上楼。
楼梯是深红色的木料,黑色的皮鞋踩在上面,沉闷有力。徐然站在一楼客厅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沈从安为什么要把自己带走?最近徐然可没有得罪他。
“上来。”沈从安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看过来,空旷的房间里,他的声音显得不近人情。
徐然吞咽口水,捏紧手指抬步走上楼梯。
沈从安进了房间,徐然四处看了看,二楼两个房间,装修风格深沉。
徐然深吸气几次,才进门。卧室里面倒是现代风格,没有外面那种压抑的感觉。
屋子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沈从安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然后抽掉了领带。徐然抿了抿嘴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话,站在门口。
“把门关上。”
徐然心脏跳得飞快,咬了下嘴唇,反手关上了门。
太可怕了,她想回家。
沈从安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衬衣领口上,很快就解开了两颗纽扣。顺势坐在沙发上,他拿起烟盒取出一支点燃,片刻后吐出烟雾,透过白色烟雾眯眼看过来:“过来。”
这气氛有些诡异,徐然拼命转着脑筋:“沈总……”
沈从安弹落烟灰,拧眉:“我让你过来,聋?”
徐然走到距离沈从安两米的地方站稳:“沈总,您有什么吩咐?”
“衣服脱了。”
徐然猛地瞪大了眼:“为……”她结巴了一下:“不太好吧?”
沈从安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手指夹着烟,白色烟雾冉冉升起:“你的专业,还需要我教?”
徐然听过很多不堪的话,她以为自己足够二皮脸,以往和秦宣聊起来也是口无遮拦,可话从沈从安口里说出来,就特别地不舒服。
徐然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心一横拿掉了帽子,抬头挺胸笑着看向沈从安:“沈总,我受伤了。”
沈从安嗤笑,他无所谓地抽烟:“又不用你的脸,长得美、丑有什么区别。”
徐然脑袋里嗡嗡地响,抿着嘴唇干巴巴地笑。过了很长时间,徐然暗地里咬牙,在沈从安的注视下手指摸到了运动衣的拉链:“……沈总不嫌弃就好。”
徐然脱掉运动装的外套扔在一边,接着脱毛衣,肿胀的脸在灯光下泛着光。
沈从安觉得画面实在有些恶心,按灭烟头蹙眉:“去洗澡,把你脸上的东西洗掉。”
徐然脱毛衣的手一顿,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那麻烦您稍等。”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浴室在哪边?”
沈从安不耐烦地指了指,徐然转身快步往浴室走去。
徐然在浴室里磨蹭了有一个小时,看着镜子里脸肿得馒头似的自己,自嘲地咧嘴一笑。只希望沈总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安安稳稳过了今夜。
他到底看上了自己什么?奇葩。
敲门声响,徐然吓了一跳,迅速把情绪都压下去,调整面部表情,转身去开门。
还没看清楚来人,一件黑色衬衫兜头扔了过来,她就被一个大力推到身后的门板上,腰撞到了门锁,发出巨大声响,徐然叫了一声,沈从安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徐然心脏跳得飞快,看不清让她不安,挣扎着想去抓男人的手:“沈总!”
沈从安拎着她按到了洗手池上。徐然还要挣扎,他按着徐然脖子的手用了力气,另一只手去解徐然的衣服,动作粗暴:“手不想要了,放开胆子在我身上抓。”
徐然脸贴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身上的衣服被扯掉,绝望铺天盖地而来。手指紧紧抠着冰凉坚硬的洗手台,她已经来不及思考,什么劈开腿闭上眼忍忍就过去了,放屁!
徐然简直要疯了,这种感觉太恐怖,她脑袋里轰的一下就炸开了,泪就涌了出来:“沈总沈总!你先放开我好不好?你放开我我自己来,真的,我自己来。”
沈从安停止了动作,松开徐然往后退了两步,抬起下巴示意:“自己来?好。”
徐然努力抑制住发抖的身体,深吸一口气。她就剩上衣了,男人毫不掩饰的目光扫视着她。
徐然抬起头,她不让自己哭,尽管已经满脸泪。
徐然深吸气,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手抖得厉害:“沈总?”
沈从安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目光落在徐然身上。
徐然抿了下嘴唇,就想笑。她拂过额前的碎发,一咬牙,抬手就把上衣脱掉,转身放在身后的洗手台上,矫情不能当饭吃:“都脱吗?”
徐然很瘦,柔软乌黑的头发散下来到了腰际,裸露出来的皮肤在灯光下格外地白。
沈从安眯了眯眼睛,有些倒胃口:“你觉得呢?”
指甲刮到了脊背,刺疼。她在想什么呢?不知道,脑袋里很乱。内衣扣不知道怎么钩住了,半天才解开,她面对着沈从安的目光拿掉内衣放在洗手池上。她站在沈从安面前,仿佛全世界都静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笑道:“要在这里做?”
沈从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燃一支香烟静静抽,目光深沉漆黑。手指上香烟已经燃尽,他扔掉烟头转身就走:“以后别在我眼前晃。”
他大步离开。
他不做了,谢天谢地!
徐然腿有些软,差点坐到地上。沈从安离开了,关门声让她的心脏也跟着颤动。随后她就笑了起来,耶!
徐然捡起衣服又一件一件穿上,走出浴室,走到窗户前看着远处的黑暗。
十五岁那年她第一次站到摄像机前,是福是祸呢?徐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可以脱衣服可以卖笑,可是她害怕那种事。
桌子上放着烟盒,徐然取出一支点燃,半晌吐出烟雾。玻璃上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徐然看着自己肿胀的脸,疼真的不算什么。
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钱,她就凭着一张脸火了一把,成了家里人的经济支柱。徐然想起前一段时间母亲给自己打电话就一阵烦躁,她能赚钱了,比男人赚得还多,母亲把徐琦的未来也交给了她。
没有人想过,徐然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徐然站累了,就坐下来,她抽了半盒烟。
这世界没有想象得那么美好。
初中时期,她就知道同班的很多女孩都会陪资助她们上学的那个人睡觉。后来不单单陪他一个人睡,还有很多捐款的人。
最小的姑娘,徐然记得有个小妹妹十一二岁,偷偷和她说,下身流血怎么办,流了好多血。
徐然是第一次见到女孩被撕裂的下体,很可怕。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很迷茫。报警?资助他们上学的人是个禽兽,可县里人都巴结他。谁敢出去乱说,就停止资助。
徐然最怕的是他出现,母亲会准备很多土特产品让徐然带过去,全家人对他感激涕零。徐然咬着烟蒂,抬手盖在眼睛上。
两年前,徐然还从新闻上看到那个人,媒体大肆宣扬他的善举,宣传他是资助山区贫困学生的大善人。
这世界上有黑白吗?
她看到的都是灰色。
徐然按灭烟头,已经凌晨。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转身下楼,她想回去。
外面漆黑,徐然打开手机屏幕照明往楼下走,还没走到门口客厅的灯突然就打开。徐然猛地回头看过去,司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小姐,你要去什么地方?”
徐然略一犹豫,开口道:“我现在可以走吗?”
“不可以。”男人穿着黑色的短袖,很高大,身材健硕,面色冷漠严肃:“沈先生没有吩咐。”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沈先生会告诉你。”
徐然深吸一口气:“有水吗?”
男人穿过客厅往里面走,很快就出来拿着一瓶水递给徐然。
徐然接过:“谢谢。”
她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回头:“从这里到镇上多远?”
“三十多公里。”
徐然顿了一会儿,抱着自己的胳膊:“这里有女人穿的衣服吗?”
司机打量了一眼徐然:“如果你需要,明天我会和沈先生提。”
“谢谢。”徐然的裤子被沈从安撕坏了。
既然沈从安没有碰她,那应该就不会碰了。徐然转身上楼,又回到原来的房间。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真想多了。天性使然,徐然心大着呢,蒙着被子一觉睡到大天亮,连个梦都没做。
第二天徐然刚睁开眼就看到司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把纸袋放在床头柜上:“沈先生在楼下等你。”
等着干吗?再折腾她?
徐然想也不敢想,连忙换了衣服下楼。
沈从安已经换好了衣服要往外面走,他依旧穿着黑色的西装,身材挺拔。
“沈总,早。”徐然立刻变换表情。
沈从安回头看了她一眼,立刻转头,抬步就走,丑到了他的眼。徐然连忙跟上。
天高云阔,山里空气很好,徐然肺里都是清凉,大清早是有些冷。
若是能出人头地,一切都是值得的,徐然在心里叹气。
上车,旁边就坐着阎王爷沈从安,徐然连姿势都不敢变。
徐然腰都僵了车子才停下,下车的时候隐约听到快门声,职业病,徐然本能地转头看过去。对面一架相机对着她的脸就狂拍,徐然经验少,有些蒙,穿着冲锋衣扛着相机的人上车就走了。
徐然恍然大悟,八卦记者。沈从安已经进了餐厅,徐然看他不在意,就没说什么。
沈从安不开口徐然也不敢走,陪吃早茶。沈从安接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几个男人就过来了,恭恭敬敬地叫道:“沈总。”
为首的男人报告进程,随后把一份文件递给沈从安。他们谈什么地什么工程的事儿,徐然听不懂,继续低头吃饭,吃完沈从安会让她走吧?
沈从安看完文件,拿过手帕细致地擦完手,视线才落到徐然身上,轻微地蹙眉:“吃完了吗?”
徐然筷子上还夹着咬了一半的蟹黄包,抬眸看了眼沈从安,硬着头皮把剩余半个匆忙塞进了嘴里,又喝了两口粥。
沈从安果然露出嫌恶的表情。
“好——”
徐然开口要说话,沈从安冷下面孔打断她:“把嘴里的咽了再开口。”
说完沈从安起身就走,其余几人目光在徐然身上扫过,就连忙跟着沈从安走了。
走出餐厅,沈从安回头看徐然哈巴狗似的跟在自己身后,拧眉招手。徐然小跑过来:“沈总。”
“走吧。”
徐然瞪大眼睛,觉得瞬间百花齐放。
“滚,听懂了吗?”
徐然连连点头:“好!”
如愿以偿!
沈从安转身上车,徐然看他的车离开再不见踪影,才连忙往居住的酒店去。
酒店里没有人,徐然打电话给副导演:“今天有我的戏吗?”
“徐然?”副导演顿了一下,说道,“不是放你两天假?”
徐然攀上沈从安的消息瞬间就在剧组传开了,副导演是有些意外徐然这个时候会打电话。
“我在酒店。”
“没什么事了?没什么事的话过来片场吧。”
挂了电话,徐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上已经消肿,就是有点红,巴掌印分明。徐然洗脸化妆,铺上粉底把伤遮住,才赶往剧组。
迎面就撞上陈蔡,她笑得阴阳怪气:“徐小姐好手段。”
徐然笑了起来:“陈老师,你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陈蔡哼了一声。
导演喊开工,陈蔡耸肩,轻蔑地扫了徐然一眼就离开。
徐然叹一口气,她又能做什么?如此一遭,是祸是福?
制片人走过来,笑道:“怎么过来了?沈总回去了?”
徐然应付着笑笑,昨晚撞到了腰,她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还得拍戏,怎么好拖了剧组的后腿。”
徐然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捧高踩低的娱乐圈,不就这么回事。
制片人打量徐然:“脸好点了?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好很多了,不用了。”
徐然昨天脸肿成那样,沈从安还能下得去手,真爱啊!
今天她捂着腰,几个明眼人眼睛都直了。传闻沈总不行,这哪是不行,分明是人不对。
“要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制片人之前骂自己骂得狗似的,现在语气温和得亲大姐似的,世风日下啊!
徐然笑眯眯地回望着她的目光:“没事,回去也是躺着。”
“你现在还没有签约经纪公司是不是?”制片人话锋一转说道。
徐然点头,制片人说:“有兴趣签西华吗?”
徐然眯着眼睛就笑了,脱一次衣服就得到这么好的机会,从某方面来说非常划算:“当然,西华很不错。”
“你很有潜力。”制片人递给徐然一瓶水,拍拍她的胳膊,亲切地道,“虽然不是科班出身,可你有灵气,好好培养不输于专业演员。”
“谢谢李姐。”
“不必客气,合同回去再签,你这边有什么条件和我提。”
“谢谢。”
“二月开始王总投资千万元做了一个影视计划,我们有专业的团队,现在就缺投资商,你懂吧?”
徐然心知肚明,昨天她把自己送出去,徐然就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混,不就这么回事,互相利用。
无论什么年代,生存规则都不会变。
拢住徐然,能拉到达安的投资,最划算的买卖。
徐然也不戳破,互相利用,互帮互助,共同进步。可他们不知道,沈从安哪里是看上自己!他恶心还来不及呢。
不过签到西华,对于现在的徐然来说,是太大的诱惑。
“我明白。”徐然郑重其事地点头,“我会和沈总提。”
制片人乐了:“好孩子。”徐然看起来傻乎乎的,谈起正事倒是机灵,这么一点拨就通。制片人站起来拍了下她的肩膀,道:“好好演戏,我看好你。”
徐然心里琢磨,先看看合同,如果条件不错那就签。至于签了以后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机会只有一个,错过就没了。
等一个长镜头结束,徐然过去和骆北打招呼:“导演。”
骆北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表情:“今天有你的戏吗?”
“没有。”徐然拉过椅子在骆北旁边坐下。
“没有你来做什么?闲的?”骆北站起来转身去忙别的事,再没搭理徐然。
徐然心里微微泛酸,不要想太多,自寻烦恼。继续看镜头下的陈蔡,骆北和陈蔡在讲下一场的戏,她比画着和骆北对台词,身上是青色汉服,言行举止优雅大气。
戏里她是普通官家不受宠的庶女,只因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她从泥里爬到了天上。
在后宫之中,最大的靠山是皇帝,得到皇帝宠爱,她就得到了一切,男权社会。
下午收工,陈学宗走了过来,徐然背起包正要走,看到他就停住了步子,恭敬地道:“陈大哥。”
“晚上有时间吗?”
徐然心里踌躇到底怎么回答:“陈大哥是有什么事儿?”
“昨天拍戏的时候,太入戏下手重了点,听导演说你伤得挺重,陪你去医院看看。”
徐然连忙摇头:“不用了,涂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一巴掌把她扇吐血,徐然也没那么贱,一点都不记仇。
徐然戴着帽子,侧脸的时候还能看到巴掌印,徐然是沈从安的人这个消息传出来,他是吓了一跳,随后开始后怕。
“还有些痕迹,去医院看看比较稳妥。”
徐然笑着摇摇头:“真的不用了。”
“那晚上请你吃饭。”
“陈大哥,导演说过一句话,我觉得蛮有道理。陈大哥是演员,专业演员在演戏的时候是没有自己的。您太入戏,我能理解,一切都是为了演好戏不是吗?所以您也不要再客气了。”
不管陈学宗是不是故意的,打都打了,没本事当场打回去,就不要不上不下弄得两个人都难看,什么都落不着,徐然也是白挨打。
陈学宗笑了起来:“你能这么想就好。”
“时间不早了,我不耽误陈大哥的时间。”徐然摆摆手,“明天见。”
陈学宗看徐然没有一点记仇的意思,就把心放进了肚子里,笑道:“好的,明天见。”
徐然跟着剧组工作人员上了大巴。
天已经黑了下来,徐然靠在座位上拉下帽檐把自己的脸遮住,才卸掉了伪装。
她看着黑暗,怔怔地看着。
脸上还隐隐作痛,她不想做替身了。
徐然演的角色最后结局是被拉出去杖毙。皇后把所有的罪名都扣在她一个人头上,徐然跪在大殿中央磕头,惊慌失措:“陛下饶命,奴婢错了,求陛下饶奴婢一条狗命!”
“拖出去杖毙。”皇帝威严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
侍卫上前拿住徐然。她要死了,一个婢女在宫里苦苦挣扎着,她只想活着,可结局还是死路。
她哭声凄惨:“皇后娘娘救我!”
皇后面色难看,抬手不耐烦道:“自作孽谁也救不了你!”
徐然被侍卫拉出去,大殿之上静了几秒。
皇帝:“皇后——”
“停一下。”陈蔡开口打断。骆北连忙叫“卡”,他站起来,皱眉:“怎么了?”
“这个台词是不是有些问题?”
骆北拿起台本:“台词怎么有问题?”
“我说她的,后面那句不用加就好,现在显得啰唆没有规矩。”
演员在片场改剧本这是大忌,骆北有些不高兴,副导演立刻叫编剧过来:“修剧本!”
陈蔡是老板,她说改就得改。
徐然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把脸上的泪擦干匆忙补妆,还得继续拍。
第二次徐然有些走神,骆北也看不过去了,有些火气:“卡,徐然你怎么回事?”
因为是个长镜头,拍的时候总有人出状况。
一直拍到第八次才过,骆北深吸一口气把剧本扔下:“准备下一场。”
陈蔡看了眼徐然:“你需要再提升下演技,不要怪骆导。”
徐然点点头:“我知道,谢谢。”
提出不满的分明是陈蔡,徐然膝盖都要跪肿了。
化妆师给陈蔡补妆,她喝了一口水,笑道:“骆导不喜欢歪门邪道上位的演员,所以对你苛刻,你不要往心里去。”
你才是歪门邪道!徐然敛起情绪,转头看着陈蔡:“陈老师,说实话,我也不喜欢歪门邪道上位的演员,我很赞同骆导。”
陈蔡眯了眯眼睛,化妆师大概是碰到了她的头发,她抬手就把化妆台上的东西全部推到了地上,怒道:“扯到我的头发了,行不行?不行滚蛋!”
徐然也没有换戏服的心思,转身往外面走。一直走出了大殿,片场的声音她再也听不见。徐然站在台阶上回头看了眼身后巍峨的宫殿,结束人生第一场戏。
徐然得罪不起陈蔡。
副导演找到了合适的陈蔡的替身,丫鬟角色杀青,徐然明天就可以离开剧组。快两个月了,徐然竟生出不舍的情绪来。她找了干净的台阶坐下,自拍一张,点开网络发微博:第一部戏杀青,耶!
发送出去她刚想翻看别的内容,电话铃就响了,徐然看到来电是秦宣,接通:“喂?秦哥!”
“你上新闻了,头条。”
徐然哧地笑出了声:“你别逗我,头条是我签约了西华吗?”
“你签西华了?”秦宣提高了声音,“什么时候签的?”
徐然立刻敛起了玩笑的心态,她和西华还没有最后确定合同,制片人找她谈过合约内容,得回到B市才能签。
“你让我签的啊,我就签了,刚签。”
秦宣语气沉了下去:“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你提议的,我多听话,再去找你怕你烦我。”徐然转了下眸子,笑道,“哥,你说让我把握住机会,这不是刚好西华的人提起来,我就签了合同。”
徐然留了个心眼。
“你还有一年的合同在我手里。”秦宣说,“徐然,我当时可是签了你。”
徐然手指敲击着膝盖,半晌后开口:“那怎么办?”
“我和朋友开了个工作室,现在签艺人。”
秦宣的潜台词徐然明白,可她不会再回头签到秦宣的工作室,感情遇上利益,秦宣会选择利益,徐然也是。
徐然抿了下嘴唇:“为什么没有提前和我说?秦哥,我们之间有什么不好商量的?我以为——”徐然抬头看向远处:“那现在怎么办?”
漫长的沉默,他们都在心里衡量。
最后是秦宣先开口:“你在西华签的什么条件?”
“按照王姝的标准。”王姝是西华最近在捧的女星,待遇不错,不然徐然不会和秦宣撒这个谎:“哥,你眼光好。你说西华行,我就想着肯定行。”
“滚蛋吧,少说好听话糊弄我。徐然,咱俩是感情好,换个别人试试。现在能怎么办?你都选择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一顿,秦宣转移了话题:“你勾搭上沈从安了?”
“啊?”
“啊什么啊?装傻?”
徐然回头看了眼身后,拿着电话走下台阶,往偏僻的地方走:“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我说你上头条,新闻都报道了,你说我怎么知道?”
徐然一愣,连忙去翻手机。秦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跟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能不说吗?”徐然重新把手机放回耳朵边,对着秦宣说道,“又不是多光彩。”
“怎么不光彩?别废话,说。”
徐然压低声音说:“上次我在沈从安的别墅,你给我发的信息,他好像看到了!”
“徐然你怎么不去死!”秦宣咆哮。
徐然连忙把手机拿离自己的耳朵,片刻后才放回去:“大概是因为这件事,盯住我了。”
“徐然你有本事别回B市,不然我弄死你。我说呢我的公司怎么好端端的没了,奋斗了十几年就因为你一个信息全毁了!徐然!你怎么不去死!”
徐然等他骂够了,把手机拿到耳朵边:“还要听吗?”
“说!”
“他可能为了证明自己不那啥,然后就对我那啥了!”
秦宣在电话那头咬牙:“这也行!”
“就这么回事,以后不要再传了,不然他会弄死我。”
“我怎么从那么多聪明人中间挑了你这么个蠢玩意,到底还是没搭上他对不对?我就知道,你的智商。”
徐然迅速转移话题:“你新公司怎么样?还在B市?”
“没有,新公司放在S市,明天就走。”
“不能为你饯行了。”徐然伤感地说,“秦哥,祝你能成为大老板,有钱有势要什么有什么!”
“得了,巴结我也没用。”秦宣说,“听经纪人的话,不要惹事儿。”
“嗯嗯。”徐然看向远处,百无聊赖地数着天边的云彩,“秦哥再见。”
“我还没交代完呢。”秦宣怒了,“你急什么?”
徐然连忙说道:“我会想你的。我听话,我学着去巴结人。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了潜规则,我也义无反顾地上,秦哥,你放心吧。”
这回秦宣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他开口:“没得到好处,就不要再招惹沈从安,离得远一点。徐然,我看着你长大的,我不希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被糟蹋死了。”
徐然深吸一口气:“我知道。”
“好了,挂电话吧。”
“哥。”徐然抿了抿嘴唇,“我们会成为人上人吗?”
“也许吧,谁知道呢。”
徐然按断手机,抬头,天边的云被夕阳染成了红色,绚丽的颜色十分壮观。徐然走上台阶,眺望远处,她才二十一岁,未来长着呢。
宫殿另一边,有剧组在拍戏,在这个被称为“中国好莱坞”的地方,她要闯出一片天地。
“徐然!人呢?补戏!”副导演终于找到了徐然,拿着喇叭大喊,“刚刚拍的那条导演不满意,再来一次!”
怎么还不行?徐然要死了!
手机上叮一声提醒,徐然一边提着裙子往片场跑,一边另一只手匆忙划开手机屏幕解锁要关闭数据流量。视线触及屏幕,她猛地站住脚步:“达安总裁沈从安女友曝光,模特出身的徐然……”推送新闻头条。
哎哟!徐然体内的羊驼又要奔腾了。
徐然又拍了两次,到收工膝盖有些肿了,捂着腿慢吞吞换了衣服。天色将晚,工作人员正收拾东西往外面走,收工的时候总是有些荒凉。
徐然回头看向大殿内,视线一扫,落到了骆北身上,忍着疼又折回去:“骆导,你也没走?”
骆北闻声抬头看过来,蹙眉:“嗯。”
“这地方大,人少了还挺恐怖。”徐然走过来,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给骆北,“要吗?”
骆北看了她一眼,接过烟盒取出一支:“打火机。”
徐然拿出打火机要给他点烟,骆北拿过徐然手里的打火机偏头点燃烟,抽了两口吐出烟雾道:“你给人点烟点习惯了?”
徐然笑了笑,也点燃了一支烟吞云吐雾:“我杀青了。”
骆北把资料收拾好装回包里,等副导演小跑着过来,骆北把一份文件给他,单手插兜往外面走。
徐然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出了影视城。
徐然开口:“骆导我请你吃饭吧。”
骆北回头看了看她,抽完最后一口烟,扔掉烟蒂:“吃什么?”
“火锅成吗?”
骆北点头:“行。”
他们没有开车,步行往目的地走。
徐然扔掉烟头,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慢吞吞地嚼:“骆导,这部戏还要拍多久?”
“两个月。”
骆北走得不快,徐然膝盖疼自然步子也慢了,半个小时才到那家火锅店。徐然屁股沾到椅子,两条腿就软了:“我明天回B市,给你寄烟。”
骆北翻着菜单:“不用,助理帮我买了。”
徐然喝水,沉默片刻就笑了起来:“想巴结你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骆北点了菜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抬头看着徐然的眼睛:“你巴结我有什么用?我这几年的作品一直在走下坡路,你有更好的出路。”
徐然手里把玩着茶杯,等菜上来,她主动倒了酒:“谢谢骆导一直以来的照顾。”
“客气。”骆北举起酒杯喝完,夹菜到自己碗里,说道,“听说你签西华了?”
“嗯。”徐然也喝完了酒,点头,“怎么样?”
“不错。”骆北给自己倒了酒,喝完,说道,“你是B市人?”
“G省。”徐然吃一块牛肉,又拿起啤酒给骆北倒上,说道,“只是在B市打工。”
“看着不像,说话也没有西北口音。”骆北抬起酒杯,用下巴示意,“嗯?”
徐然连忙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喝完才说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在B市待了四年,口音变了,没有家乡味。”
“难怪。”骆北点头。
火锅沸腾,徐然本来想打听下骆北下部戏是什么,可直接提出来显得太急功近利,她在犹豫。夹了一些火辣辣的菜到自己碗里,徐然感叹:“明天就要走了,挺舍不得剧组。”
“习惯就好。”
自始至终骆北也没透露下部戏拍什么,徐然只好作罢。
到酒店电梯里分开,骆北突然开口:“你电话号码多少?”
徐然一愣,连忙报了一串数字。
骆北点头,不冷不热地摆摆手:“再见。”
“再见骆导。”徐然立刻笑了起来,退出了电梯,“再见。”
徐然是第二天下午三点到B市,刚下飞机制片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明天早上八点到公司签合同,刘姐会带你,可以吗?”
“好的,谢谢。”
“那行,我这边还忙着,回头见。”
挂了电话,徐然就打电话给徐琦,提示欠费停机。
徐然拧眉,打车回去在小区门口给徐琦充了话费,再次打过去。
这回很快就接通,徐然说:“电话怎么停机了?没钱?”
“姐。”徐琦言辞闪烁,“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在小区楼下。”
“啊?这么快?”
徐然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在哪?”
“……家里。”
现在才下午三点,不是周末,他怎么在家里?
徐然挂了电话拎着行李箱就往家走,刚要拿出钥匙开门,门就从里面打开,徐琦垂着头站在门口:“姐。”
他视线触及徐然手里的行李箱,连忙去拿:“我拿吧。”
徐然进门看到屋子里乱得狗窝似的,房间里还有股臭味,拧眉:“你在卧室里干吗了?就不能收拾收拾?”
房间的桌子上放了一摞的泡面盒,屋子里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徐然把小包扔在桌子上,气得想揍徐琦:“你什么时候辞职的?”
徐琦垂着头没说话,把行李箱拎着放到柜子边,又拿了垃圾桶去收拾桌子。
“问你话呢,聋了?”床上的被子被揉成一团,乱七八糟的衣服内裤都扔在上面。徐然被恶心得够呛,还是没忍住踢了徐琦一脚:“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徐琦躲开,把屋子里的全部垃圾收到一个大袋子里面,去收床上的脏衣服。
徐然撤掉床单、被罩,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弄坏了店里的东西,被开除了。”
徐然兜头就把脏床单扔了过去:“我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的?”
徐琦把床单抱在怀里,低着头不说话。徐然走了快两个月,他就不剪头不收拾自己,脏得让徐然看不下去:“去洗个澡,你多久没洗澡了?一会儿下去剪头发。”
徐然收拾到下午五点,家里才收拾出来。徐琦穿着老家带过来的旧棉袄,徐然还得找房子,看着他一肚子气:“出门。”
徐然把他折腾出个人样,去吃饭。徐琦拎着购物袋,琢磨了半晌,停住脚步:“姐。”
“说。”
徐然看到路边一家黄焖鸡米饭店就推门进去了,找了座位,徐琦在她对面坐下:“姐,我欠了点钱。”
徐然抬头看他:“什么钱?多少?”
“我把人家车子弄坏了,老板把我开除了,可是修车钱得我出。”
徐然眼皮跳了跳,现在把徐琦扔进护城河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抿着嘴唇她没开口。
“两万块……”
徐然一脚踹在他腿上:“两万块!”
小店里的顾客都看了过来,徐然深吸一口气压下脾气,她气得有些蒙。
“两万块!”念着这个数目,徐然脑袋有点晕。
“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了老板,人家让我在月底之前还清,姐,怎么办?”
黄焖鸡很快就好了,老板端上来米饭。徐然拿起勺子把米饭倒进去,搅了搅,脑袋一跳一跳地疼。她低头茫然地吃着饭,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徐琦是她弟弟,不管?让徐琦去死吗?
徐然吃完了饭,对面徐琦还在忧心忡忡地戳着鸡肉。他很想吃很馋,好久没吃肉了,可他又怕吃得太香徐然生气,骂他没心没肺。
“吃吧,吃完这顿我送你去火车站,回家。”
徐琦连忙放下筷子,抬头看过来:“姐?”
“不要废话,你吃完赶快滚蛋!”
徐琦狼吞虎咽地吃完,不够又要了一份米饭。
徐然现在特别崩溃,看了徐琦很长时间:“你怎么那么能闯祸呢?”
徐然无语望天啊,她想敲死徐琦。
回家的路上徐然一直没说话,徐琦有些害怕,进了电梯他试探着说:“姐,我不想回去。我就是想试试,谁知道车就撞墙上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徐然冷笑。
“姐,你别这样,我会赚钱还你。”
“你赚的钱呢?两万块,两万块啊!徐琦,你知道我做的什么工作吗?你知道我赚钱多么不容易吗?你倒好,一撞我这几个月都白忙活了。我做替身被人打你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吗?徐琦!我不是你妈,我只是你姐,我没有养育你的义务!”
电梯停下,有人上了电梯,徐然转头看向墙壁,暂时沉默。她烦躁得很,摸出烟盒,里面已经空了,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
有人心疼过她吗?有人问过徐然你十七岁就出去闯荡难不难吗?
没有。
徐然再难的时候都一个人扛着,攒下来的钱让父母养出来个什么玩意。
也许在别人眼里两万块不多,可徐然这一次拍戏,全部结下来才一万八千块,是加上替身的钱。
徐琦默默看着鞋子,他越想赚钱,越办错事。
两万块,真的很多,对他来说是天文数字。在老家,父母一年赚不到一万块,甚至可能只有两三千块。
到家,徐然打开手机开始搜租房信息,没有抬头地对徐琦说:“不管你想回不想回,现在轮不到你选择。回老家等过了十八岁,你再决定是读书还是工作。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自己的路自己走。”
“我不回。”徐琦坐在床边,看着地面坚持道,“我不回!”
“钱我帮你还了,你必须得回去。”
他们僵持,徐琦年轻气盛的心不容许他走回头路,徐然不想再带徐琦这个累赘。她觉得很累,自己要养活爸妈,要养活弟弟,为什么她要承担这么多?
“不然两万块你自己想办法去还,我不管,你是死是活也和我没有关系。”
徐然这边的房子要到期了,她在网站上找了几个合适的房子,打算明天下午去看。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大冬天徐然也不能让徐琦睡地上,就凑合着住。
忙到很晚,关灯睡觉,徐然看着头顶的黑暗,很难受很想哭:“徐琦,你回去吧,上学也好,跟着爸妈在家种地也罢,等你成年你再决定做什么。这几年,我在外面混得半死不活并不好过。这个世界真没你想象得那么好,我是跪着在赚钱。徐琦,你知道跪下需要多大勇气吗?因为我们没有学历没有任何实用的赚钱技能。我们这样的人,只有这一条路。你年轻,你吃不了这个苦。”
徐琦沉默。
徐然早上起床的时候徐琦蒙着头缩在被子里,她心情复杂,昨天话说得过分了,不过她还是希望徐琦回老家。
洗漱好,回来看他还趴着,徐然从包里取出五百块现金放在床头:“这几天吃饭的钱给你放这了,好好想想,你现在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未来吃亏的地方多着呢。一会儿我回来和你一块儿去修理厂问清楚怎么回事,赔多少钱。”
徐琦不说话,徐然叹一口气:“我真是欠了你!”
好半天,被子蠕动徐琦伸出个头,一脸迷茫:“啊?姐你在叨叨什么?”
敢情他一句没听,睡得没心没肺,徐然气得一口气卡在嗓子上,想揍死徐琦。
“你赶快收拾东西,明天回家。”徐然转身怒气冲冲地往外面走,砰的一声关上门。
徐琦看着天花板,迷茫了一会儿把脸埋在胳膊里。
他不想回家。
徐然上午八点半到公司,直接找西华一组的经纪人刘静。刘静三十岁左右,很普通的一个人,签了合同,又带徐然参观西华公司,挺好相处。
末了,她带徐然回到办公室,道:“你的作品我看过了。”
徐然认真听着。刘静说:“说句实话,瑕疵非常明显。我的建议是先别急着拍戏,急功近利反而得不到好的结果。沉淀下来学习表演,明年公司有几部戏会捧新人,到时候有演技有颜值,你的未来一片辉煌。”
徐然很缺钱,她有些犹豫:“需要学习多久?”
“没有时间限制,如果能作为进修生进北电会更好。”
徐然猛地抬头看过去,电影学院是她无法企及的梦:“真的能进?”
“最近一个月我给你报了培训班,你先复习,考试在年后。”
徐然发蒙的脑袋渐渐恢复平静,情绪沉下来。没有戏拍,没有秀,她会饿死。梦想撞上现实,她有些迷茫。
“那最近是不是没法工作?”
“是的,你现在住什么地方?”
徐然脑袋里有些乱,报了小区名字,刘静皱眉:“不行,那个地方太乱了。”
徐然抬头:“刘姐?”
“我这边申请下,尽量让公司给你安排住处。手机保持畅通,还有,你现在是演员,是明星,注意点形象,地铁、公交尽可能别去。”
“刘姐——”徐然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比较缺钱,我想进修这事……”
“如果你思想一直停留在赚钱上面,你就永远只是十八线小配角。读书提升自身价值,赚钱还是问题吗?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道理你还不懂?没有演技的花瓶我们公司已经够多了。”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徐然膝盖中枪,悻悻地闭嘴。
“那我考虑考虑行吗?明天给你答复。”
徐然从公司出去已经中午十二点,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大厦,心情异常复杂。
学校是她想去的,非常想去!那是她的梦啊。可梦想是需要经济支持的,徐然缺钱。
徐然茫茫然往外面走,她爸妈、弟弟都要花钱,头疼。电话铃响了起来,徐然从包里翻出手机看来电是徐琦,边转身往外面走边接通:“怎么了?”
“姐,他们打电话让我送钱,我不送就报警把我抓起来。”
徐然皱眉,徐琦这个怂玩意,胆小手贱。
“我不是和你说了,下午过去了解情况,谁说不还钱了?”徐然站在路边拦车,可能是下班高峰期,半天都没有拦到空车,“我要知道事情是不是属实。”
徐琦不说话,徐然叹一口气:“在家等着,我马上就回去。”
远处一辆黑色的宝马开了过来,徐然退后两步让开路。黑色宝马不紧不慢地开到徐然面前停下,车窗滑下,露出冯泽的脸:“徐然?”
徐然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冯哥,你怎么在这里?好巧。”
“路过。”
这群人她是一个都不想见面,可不管谁她都得罪不起。徐然脸上笑得花似的:“真是巧。”
“去哪?我送你。”
“谢谢,不过这个太麻烦您了,我打车就行。”
冯泽调整位置把车熄火,坐在车里:“好啊,你打车。”
徐然嘴角抽了抽,冯泽点起一支烟悠闲地靠在座位上:“现在这个点这个地段,出租车很少,不如你去挤地铁吧。就从这里走,四五百米就看到地铁口了。”
徐然不可能去坐地铁,她也是上过新闻的人:“我再等一会儿吧。”
冯泽抽到第二支烟,说道:“你牌打得不错,刘总提了几次,想带你去澳门玩。”
徐然转头看过去,心中一凛,干笑:“冯哥你别逗我!”
冯泽吐出烟雾:“我和你开过玩笑吗?”
徐然头皮发麻:“我真的就是小打小闹的水平,耍点小聪明,刘总太高看我了。”
“上车。”冯泽重复了一遍,道,“求人办事总要有个求人的态度。”这回徐然不上车也不行了。
“冯哥。”徐然上车后转头对着冯泽谄媚地笑,“开玩笑的是不是?”
“地址。”冯泽按灭烟头。
徐然连忙报了地址,冯泽启动车子:“你那么怕刘总?”
徐然看着他笑:“一个麻将子把人打晕过去,不怕也难。”
冯泽哼了一声:“什么都敢说,胆子不小啊。”
“这不是在冯哥面前嘛,你和他不一样的。”
冯泽笑笑,徐然这话说的……冯泽心里有点美,转移话题:“你签经纪公司了吗?”
“西华。”
冯泽看了她一眼:“速度挺快。”
“运气好,正好西华有部戏要演员就过去了。”
冯泽点头,片刻后开口:“如果想跳槽给我打电话。”
“谢谢冯哥。”徐然十分上道,“那我提前先谢谢您的赏识。”
冯泽哧地笑出声:“有时间倒是可以一块儿去澳门玩玩,你牌确实打得不错。”
“过奖了,一点小聪明。”徐然坐直,说道,“上次我弟弟被骗的事解决了,谢谢您,一直没有时间和您正式道谢。”
“不用客气。”
到了地方,徐然下车转头对冯泽道谢:“谢谢冯哥,再见。”
徐然转身要走,冯泽突然开口,他叫道:“徐然。”
“嗯?”徐然连忙转头看过去,“冯哥?”
冯泽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眯了眯眼睛看向徐然:“有没有人说过,你谄媚的模样特别欠,巴结的最低层次是谄媚。”
徐然一愣,冯泽摆摆手:“走了。”
车玻璃合上,很快车子就没了影踪。
徐然嘴角抽了抽,你一个老总闲的啊!你管我欠不欠?欠到你身上了?
收回视线摇摇头,徐然转身往住处走,下了电梯就看到家门口聚着几个人。
“你们是什么人?在我家做什么?”
七八个男人挤在那,阵势不小。
“你?徐琦是你弟弟吧?”说着一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
徐然认出来是修理厂的老板,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是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可这个祸是你弟弟闯下的,我不能吃亏了是不是?”
“嗯。”徐然进门看到站在人群中缩着脑袋的徐琦,那个窝囊废样看得她牙痒痒,徐然指了指沙发:“都别站着,耽误邻居的进出。昨天徐琦说了一点,我想今天下班就过去问问情况,你既然过来了那就谈谈吧,要喝水吗?”
“不用了。”
徐然也就不费事倒水,坐下后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等对方说完,徐然想砍死徐琦。老板安排他洗车,他手贱非要去开,什么都不懂就把车撞了。
“修车花了四万多块,我看在他年纪小的份儿上,想着你们出一半钱这事就算过去了,不过分吧?”
“我能看看现场照片吗?”
“姑娘,不是我为难他,我也是开门做生意,遇到这种事,我损失的不单单是几万块,顾客的新车就这么被撞了,我还损失客户。这是照片,还有零件清单。”
事情是真的,徐琦把顾客的车撞了,车撞得非常严重。
徐然气有些不顺,出门取钱给修车店老板,签订协议两清。
等修车店老板离开,徐然拿出手机订车票:“下午你收拾东西回去。”
徐琦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一直跟徐然到了小饭馆,徐琦开口:“我不想回去,老家过得太艰难了,而且爸妈也不希望我回去。姐,这两万块算我借你的,以后我会还。”徐琦低头看着面前的碗,抬头发誓一样:“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还你。”
“好。”徐然从包里掏出便签纸,又拿出笔扔到徐琦面前,“写欠条,什么时间还?”
徐琦有些难堪,瞪了徐然一会儿:“真的要写?你是我亲姐……”
“写!废什么话!”徐然气不打一处来,“徐琦,我对你没有任何抚养义务。”
徐琦咬咬牙拿起笔写欠条,笔尖锋利,划透了纸张,写下最后一个字,把笔和纸张一块儿交给徐然:“一年,我绝对还清。”
“记住你说的话。”
徐琦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不知道天高地厚。徐然有时候会嫉妒徐琦,他敢任性。
徐然活了二十一年,她连一天都没敢想过任性。父母重男轻女,这就是徐然和徐琦的区别。
第二天经纪人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徐然在楼下跑步。接到电话,呼吸间带着白雾,她搓了搓手接通电话:“刘姐,早上好。”
“早上好,房子安排下来了,你过来看看。”
徐然抬起手腕看时间,上午八点二十。
“去公司吗?”
“在公司见面也行,我开车带你去宿舍。”
新宿舍在锦绣花园,两室两厅精装修,房子非常不错。徐然看了一遍,走到客厅:“房子很大啊。”
“一百一十平方米,门口有地铁,方便快捷而且安静,一个月租金八千块——”
徐然膝盖一软差点跪下,经纪人接着说道:“公司已经替你交了一年。”
徐然又站直:“刘姐,有小点的房子吗?一居室也行,租金便宜点。”
“你缺钱?”经纪人疑惑地扫视徐然,“没有比这个更小的了,你半个月清一次房租,公司也不是不通情理。”
“一个月八千块有点多,最近手头有点紧……要不,我还是搬回去住?”
刘静盯着徐然看了一会儿,开口:“你和沈总在交往吗?”
徐然心里一咯噔,随即笑了起来:“刘姐,这是什么意思?”徐然脑筋很快就转过来,表情娇羞起来。
刘静点头:“没什么意思,你别紧张,只是关心手下艺人的私生活。”
“房子的事……”徐然试探着说,顿了片刻又道,“刘姐,这对于我来说,压力有点大。”
“我回去申请,尽量让你住在这里,你是公众人物,不太合适住糟糕的地方。”
“谢谢刘姐。”
晚上刘静就给了答复,公司提供房子。
徐然当然乐意,回头账回头算。
第二天她就和徐琦一块儿搬过去了。
徐然还是想把徐琦给送回去,刚打通母亲的电话,她没等徐然开口就开始唠叨:“你爸这病不太好,你帮你弟好好找个工作,不那么累的。”
徐然把徐琦败了两万块的事给咽了回去。母亲接着说:“你照看着你弟,你们过年能不回来就不回来了。这一趟路费都要一千来块,不划算。”
徐然抿了抿嘴唇:“我爸怎么样?”
“手术安排在年后,老样子。”
徐然走到窗户边,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她深吸一口气:“差钱吗?”
“做手术的时候再说吧,现在钱是够了。天冷了,别心疼钱多买些衣服,太冷,照顾好你弟。”
徐然很想问一句,你生女儿就是为了养儿子吗?到底还是咽了回去。
“嗯。”徐然胸口闷着一团气,说不出的难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好好看着你弟,办错事了你骂他,你是当姐的。”
“嗯。”徐然想抽烟,情绪躁动。
“不要太惦记我们。”
“我有三年没回家过年了。”徐然突然开口打断母亲的话,她再次抿了抿嘴唇,最近天气干,抿过之后有些疼。
“我们也想你,可路费贵,太远了来回一次都要你好几个月工资。”
徐然笑出了声:“算了,没什么,你和爸保重身体,没钱了说一声。”
母亲叹口气:“村长家有电脑,现在是不是能直接从电脑里见着?过几天,你和我们连上说说话。好好工作,然然,在那边好好的,以后嫁个条件好的婆家就不用这么苦了。”
徐然仰起头,鼻子有些酸,她说:“那是视频通话,明天你把村长家儿子的QQ告诉我。”
“行行,不多说了,电话费也是钱。”
母亲匆匆挂了电话,徐然拿着电话听着里面的嘟嘟声,耸肩笑笑,扔掉电话,摸出烟盒取出一支烟衔在嘴唇上。
没找到打火机,她转身去卧室找,路过徐琦的房间时,徐琦正趴在床上打电话,用老家话和同学吹牛。徐然忍了,终于在卧室床头柜上找到打火机,点燃了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尼古丁让她的情绪渐渐沉下去。
徐然走出去的时候徐琦已经挂了电话,回到客厅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徐然走到沙发边坐下,看向徐琦:“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做明星,很赚钱——”
徐然一脚把徐琦从沙发上踹下去,抬头就把打火机重重砸在茶几上:“你想一出是一出!天天和人吹牛,自己几斤几两重你不知道?”
徐琦嘟囔:“怎么了?谁吹牛了?你演电视赚钱住大房子,这叫吹牛?”
徐然觉得苦口婆心地和徐琦讲道理的自己简直是傻!
“行,你想做什么你去吧,记得还我两万块。”
徐琦从地上爬起来,皱眉:“你是不是我亲姐?”
“我要不是你亲姐,早打死你了。”徐然提高了声音,“脚踏实地地做点事不行吗?你自己什么样你不知道?爸身体不好马上要做手术,还需要一笔钱,我还给你填进去两万块,我去哪里弄钱?你倒是告诉我我多风光,我在剧组被打脸一场戏才几百块,这就是风光。”
徐琦梗着脖子不说话,徐然把烟按灭扔进烟灰缸里:“徐琦,你好自为之吧。”
徐然还是听从公司安排,先进培训班,过了年之后考试。人生没有捷径可走,这句话是秦宣教给她的,徐然一直深信。
这一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她台词不行,有口音,为了纠正口音,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站在阳台上对着黑暗背台词。左右邻居都要崩溃,找物业投诉了几次,徐然只好每天早上五点下楼跑步,跟着耳机里的声音朗读。
业主悄悄找到保安问:小区里是不是住了个神经病!
到了元旦,天气越发冷了,徐然从培训班出来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接通,徐然恭敬地道:“刘姐。”
“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不错。”徐然笑道。
“努力就好。”刘静也笑了起来,徐然很努力,“《美人谋》成片,今天下午四点首映式,你准备准备参加,这是你的第一部作品。”
徐然顿时高兴起来,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拍完了?真好,谢谢刘姐。”
经纪人又交代了一句,说道:“下午两点半我过去接你。”
“好。”
徐然路过商场的时候看一家店打折,咬咬牙花两千块买了件大衣,她现在没有能穿出去的衣服,也是寒酸。
商场门口在搞什么大型活动,非常热闹。徐然伸着脖子往里面瞧,是不是什么促销活动?突然人群嗷的一声大喊,歇斯底里,徐然被震得一蒙。
她隐约听到什么欧巴,这是谁啊?明星?
徐然连忙后退试图看到点什么,一回头就看到大步走过来的沈从安。
徐然立刻恨不得把脸埋到地下,转身就走。
“哎你干吗啊!长不长眼睛?撞到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徐然回头就踩到一个人的脚,连忙点头致歉。
被撞的人骂骂咧咧刚要再找拍摄位置,视线一扫,一把抓住徐然:“你是不是明星?”
是你大爷!徐然皱眉:“你松开我!”
那个男人上下打量徐然,另一只手拿着相机:“你就是明星吧,你肯定是明星。”
徐然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大红围巾,一张脸小巧,及腰长发微卷散开。
很漂亮啊!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松手。”
“徐然!是不是这个名字?《美人谋》里面的小丫鬟!上次在横店我给你拍照来着!”面前的男人大喊,异常兴奋,“你是来找沈总的吗?上次有人拍到你和沈总约会,是否属实?”
徐然嘴角抽了抽,拼命地挣开男人的手。她只是来买衣服的,不要搞错啊!真是什么人都有!
沈从安也转头看过来,他穿着黑色风衣,身材高大修长,面目冷凝。
“刘总已经到了,在会场等您。”助理上前,犹豫一会儿,还是递过电话,观察沈从安的脸,“董事长的电话,找您。”
沈从安蹙眉没有搭理助理,大步往前走去,走了两步停住脚步眯起黑眸,助理连忙上前把手机递给沈从安,他放到耳朵边:“爷爷。”
“最近很忙?”
“嗯。”沈从安抬手松了松领带,“有什么事?”
“约个时间和顾家二小姐见个面。”
沈从安深吸一口气:“不见。”
他挂断,直接把手机扔给了助理,阔步离开。
徐然拉起围巾遮住半边脸往外面走:“对不起,你认错人了!”
记者眼疾手快一把就把她脸上的围巾扯掉,动作粗鲁到徐然被拽得踉跄,徐然拧着眉毛:“请不要动手!”
因为这边发生劲爆新闻,闻讯而来的几个记者也认出了徐然,她前一段时间还上过娱乐八卦版面。
“你是徐然?”
“请问你和徐总在交往吗?为什么不接受记者采访?”
徐然被逼得无处可走,突然肩膀上一紧她猛地回头看过去,刘臻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漫不经心的视线扫了一圈:“干吗呢?欺负小姑娘啊?”
“刘总。”记者迅速变脸,笑道,“不敢,只是想问徐小姐一些问题。”
“问?她同意回答了吗?对美女要怜香惜玉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能这么粗鲁?没有礼貌的东西。别人和谁交往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访问?”刘臻嗤笑一声,劈头盖脸地骂过去,“你是什么东西?”
刘臻向来不给记者面子,说话十分难听。
几个记者讪讪不敢搭话,刘臻偏头示意助理上前拦着,自己单手插兜往前面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徐然,说道:“啧,这还愣着做什么?没点机灵劲儿。”
徐然头皮发麻,只得跟刘臻往商场里走,心脏怦怦乱跳,真是倒霉。
这家商场在B市非常有名气,是标志性建筑,进去徐然才想起来,应该是达安集团的产业。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车展中心刘臻才停住脚步。他转过头来,眸光在徐然身上打量,片刻后调侃:“看到沈哥老鼠见猫似的,他怎么折腾你了?”
“没有——”
“嗯?还没有,刚刚如果不是为了躲沈哥你会撞到记者?”
徐然的脸唰的一下滚烫,硬着头皮抬头:“刘总有什么事?”
她今天穿得简单,看着干净水灵,她的眼睛最像林素,有股烈劲儿。
刘臻取出一支烟叼在嘴唇上,偏头点燃,意味深长的目光盯着徐然:“过来做什么?”
“买衣服。”徐然把背在身后的纸袋拿到眼前,老实道,“没想到在这边能碰到刘总您。”
刘臻扫了眼她拎的袋子,嗤笑:“好歹跟沈哥一场,就买这个玩意?丢人。”
徐然不敢乱说话,她发现这人有点八卦。
上次刘臻问她有没有和沈从安睡,徐然说错了话,沈从安就去横店要把她睡了。徐然翻来覆去地想,眼高于顶的沈从安肯定看不上她,可他那天为什么要找自己呢?只有这一个可能,刘臻这张八婆嘴!
刘臻笑够了,摸着下巴打量徐然,随后又看向不远处的沈从安。徐然也顺势看过去,沈从安和人说着什么,七八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点头哈腰地簇拥着他。
徐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捏了下手指:“刘总,我能先回去吗?下午还有工作。”
刘臻扫了她一眼:“是吗?工作哦?”
整个动作都给人一种来者不善的意味,徐然不寒而栗,抿了下嘴唇谄媚地笑道:“也不是太着急,我再等一会儿。”
刘臻的脾气,说动手就动手,徐然不太敢惹他。想想刚刚他面对记者说的那几句话都好笑,他脾气那么坏,没有一点绅士风度,竟然好意思说那种话!
“不太着急也和我提?”
徐然哑口无言,怎么会有这样无理取闹的人。
刘臻脾气不好记者都知道,没人来招惹他,徐然就和刘臻干巴巴地站着。沈从安签了个什么单子,转身往刘臻这边走来。
他腿长、步伐大,很快就到了面前,视线在徐然身上扫过,看向刘臻:“事情办妥了,下午还有事。”
刘臻笑了起来:“谢谢沈哥。”
沈从安点头:“好好办。”
刘臻皱眉骂了一句说道:“刘威就是玩我,明知道我不喜欢做这么琐碎的事。”
“你再玩下去,他整死你,你也没有反击的余地。”沈从安说完,抬手松了松领带:“走了。”
“沈哥,你不管你女人了?”刘臻连忙把徐然推到他面前,说道,“刚刚外面有记者欺负她,我就顺手帮了,不用谢我。”
沈从安黑眸落在徐然身上,打量片刻,黑眸微眯:“她?”
“不打扰了。”刘臻拍了下沈从安的肩膀,扔掉烟头转身就走。
徐然也想走,但沈从安面色难看,她不敢挪脚。
“沈总。”
沈从安嗯了一声:“你怎么不把脸缩地板里?”
徐然抬头看着沈从安,余光扫视着哪里可以逃生。
“叫什么?”
徐然把购物袋背在身后,恭恭敬敬地说:“沈总。”
“我问你叫什么?”
徐然简直想骂人了,见一次问一次她的名字,但脸上还得端着笑:“徐然,双人徐,‘大自然’的‘然’。”
他的助理走过来,上前道:“沈总,两点的会议——”
沈从安微微蹙眉,摆手:“马上过去。”
助理识趣地走了。
徐然不知道这位爷到底想做什么,是真不记得自己还是假不记得自己。他就站在面前,不杀不放的态度,徐然心惊胆战,捏着服装袋子的手紧了紧,刚要端起笑,他开口,嗓音低沉淡漠:“你?”
徐然点头,觉得头顶的空气都稀薄了,有些逼仄。
沈从安目光深邃,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找我什么事?”
谁找你了!
“我没——”
沈从安情绪有些不大好,皱眉抬手把领带扯掉揉成一团:“西华是姓王吧?告诉你们王总,想要投资就找公司项目部谈,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把戏。”
徐然无语望天,敢情他以为徐然是送上门被潜规则的!她只是来买衣服的好吗?
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徐然连忙点头如捣蒜,认命了:“沈总您说得是,您忙,我这就走。”
沈从安扫了她一眼,抬步离开,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把领带顺手扔了进去。
等他走远,徐然撇了撇嘴,视线里也没有刘臻的身影,转身就往门口狂奔而去。
这都什么人啊!
沈从安站在观光电梯里看到徐然一副逃命的架势跑出商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开机,拨下个号码:“老爷子在吗?”
沈从安单手插兜,表情冷峻,等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开口:“我有女朋友,不用再给我塞女人。”
徐然出门就打车,匆忙回家化妆换衣服,时间不等人。
下午两点半,刘静在楼下给她打电话,徐然匆忙下楼。刘静的车是别克商务,徐然弯腰笑道:“刘姐。”
刘静滑下车玻璃看她的脸,拧眉:“哎哟,谁给你整的这个妆?”
“我。”徐然一愣,“怎么了?”
“回去洗掉。”
刘静把车熄火,推开车门出来走到徐然面前:“好端端的一张脸,不化妆都比这个漂亮,怎么回事啊?”
徐然也没看出自己妆容哪里不对,只好跟着刘静上楼,刘静说道:“你衣服搭配挺好,不会出错,就是这个化妆技术有点烂,粗糙得很,平白老了几岁。”
“是吗?我以前跟着化妆师随便学的。”
进门后,刘静皱眉:“你抽烟还是你弟抽烟?”
徐然不敢说自己抽烟,就推到了弟弟身上:“我弟。”
“好大的烟味。”刘静知道徐然和她弟一块儿住这里。
徐然连忙去给刘静倒茶:“刘姐你先坐。”
“赶快去洗脸。”
徐然洗了脸过来擦干净,拿过护肤品,刘静看到她的护肤品就开始吐槽:“你好歹也买几样好的东西,这都什么玩意?”她算是明白了,徐然不会化妆归根结底还是穷,没钱买好东西。
徐然看自己手里拎着的十几块的乳液,默默拿回去放到自己面前:“便宜好用实惠。”
“好用个什么,也就是便宜。”刘静一针见血。
徐然笑出了声:“是啊,图便宜。”
刘静从包里掏出化妆品给她化妆,说道:“骆导下一部戏是民国背景,剧本非常不错,我看过。入学是为了包装你,让你更有价值。只要考进去,后半年依旧能接戏,运气好一部戏爆红以后路就好走了。”
徐然连忙点头:“我明白。”
“机灵点。”
刘静给徐然化的是简单裸妆,拿过镜子给她看:“怎么样?”说实话这个妆自然清新,符合徐然的气质。
“我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徐然捧着镜子,“谢谢刘姐,刘姐化妆技术真好,棒!”
刘静在西华不受重视,手里没有大牌明星,资历浅,性格也不太好,有潜力的演员都被抢走了。徐然签到她手里并不意外,她身上的潜力是一场赌博。
沈从安和徐然的关系到底如何,人云亦云,徐然本身也不是特别优秀,王总就本着宁可误杀不能放过,先把徐然签下来,火不火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搭上沈从安。
“贫嘴。”徐然嘴甜,刘静整理她的头发,然后站起来:“时间不早了,走吧。”
徐然身材高挑颀长,简单的衬衣搭配牛仔裤,外面穿着风衣,清爽干净。
到达会场时下午三点半,刘静带着徐然去见了制片人。徐然和沈从安的绯闻炒得昙花一现,制片人也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徐然比较合适,不冷不热地打了招呼。
徐然倒是热情,这边姐那边前辈地叫了一遍,回头看到骆北走了进来,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松松垮垮的西装没有打领带。徐然打招呼,笑着挥手:“骆导。”
“嗯。”骆北看了一眼徐然,转头就和制片人说话。
徐然抬起的手就干巴巴地杵在空中,之前和骆北吃的那顿饭像是做梦一样。徐然顺势把手落下去摸了摸自己的头,抱大腿路漫漫,她还有得琢磨。
发布会上,徐然坐在观众席,她这种十八线外的小配角,还没资格上台。
屏幕上显露着《美人谋》的宣传图,徐然努力寻找自己,未果。
徐然直直看着海报,她的目标是冲入十八线,真是梦啊。
“徐然,刚刚编导的意思是让你上台,做好准备。”
徐然一愣,迅速转头看过去:“刘姐?”
“放心,相信自己。”
徐然心脏怦怦急跳,慌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皓齿:“真的?”
“编导递过来了纸条。”
徐然仿佛一瞬间飞到了天上,太棒了。
直到主持人提到了徐然,徐然刚要往台上去,灯光就打了过来,徐然微笑,场中的人也看了过来,主持人说:“徐然,来来,上台来。”
徐然心脏都跳得要飞出去,上台后连忙和主持人鞠躬握手,编导给她安排了座位。徐然有些紧张,坐下后有些迷茫地看着台下的一片黑暗,灯光太刺眼。
“徐然,和观众打下招呼。”
徐然站起来,九十度鞠躬:“我是《美人谋》中扮演紫嫣的徐然,很高兴见到你们。”
台下没有掌声,主持人率先鼓掌,零零散散的掌声才响起来。徐然能站到舞台上已经非常高兴了,又鞠躬:“谢谢。”
主持人安慰她:“不用太紧张。”
“第一次嘛。”徐然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甜,因为五官长得精致,又是裸妆,坐在陈蔡身边更显得她满满的胶原蛋白,“紧张,很紧张。”
“听说这一次拍戏很辛苦?”
徐然因为太紧张,握着话筒站在原地就开始回答主持人的话:“剧组每个人都很辛苦,非常艰苦,这部戏是剧组所有人的心血,希望你们能喜欢。”
徐然挡到了陈蔡的镜头,主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又问了徐然几句才放她坐回去。
发布会持续了三个小时,之后就没徐然什么事了。
全场都是陈蔡和陈学宗的粉丝尖叫,十分热闹。
等到拍照徐然被安排到最外面,摄影师拍不到她,就让她站到后面去。
后面一排大多数是男的,徐然再高,也被压得找不到人了。
徐然踮着脚努力露出个脑袋尖,伸手比了个V。
发布会结束了。
第二天徐然还在睡觉,刘静的电话就匆匆打了过来:“徐然,昨天我怎么交代你的?我以为你挺聪明的,怎么办事这么没分寸?”
徐然睡得发蒙:“啊?”
“你打开新闻看看,天涯上都是你的黑帖。微博上你都被骂上热门了,你现在什么身份,去惹陈蔡的粉丝?我也是服了你!”
徐然彻底清醒:“怎么回事?”
“昨天在发布会上的站位,还有拍照的时候你在陈蔡头上比画什么?”
刘静怒气冲冲地骂了徐然一通,徐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等她骂完徐然挂断电话连忙打开手机。她以前爱看娱乐八卦,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上娱乐八卦。
“为抢镜不顾一切,无耻嫩模徐然滚出娱乐圈!Low到底十八线演员也敢和女神抢镜!”
“不是谁的粉也不是谁的黑,客观讨论昨天《美人谋》发布会上徐然的行为到底为了什么。”
“爆料:我是西华扫地的阿姨,扒一扒徐然的上位史。”
“整容卖身抱大腿又被踹,扒一扒嫩模的‘不择手段’。”
“小道消息:徐然勾搭富商未遂,被扇耳光,脸肿成了猪头。”
她若是有钱整容还来娱乐圈卖命做什么?捏了下自己的脸,谁家整容整这么丑?如果有钱整容,她一定要整成瓜子脸。
徐然点开帖子,看完整个心情都不好了!
昨天在台上采访,她挡住了陈蔡的镜头,之后合照的时候,那么恰好她的剪刀手就落在陈蔡的脑袋上。两件事放在一块儿,徐然惹了陈蔡,她的粉丝们炸了。
每个帖子都是在黑徐然,把徐然骂得猪狗不如。徐然再看下去都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人了,默默关闭天涯,手机推送新闻头条也跳出来凑热闹。
头条新闻:《美人谋》发布会后,陈蔡在微博上发了一段文字:现在踏踏实实演戏的演员越来越少了,为名利丑态百出,可悲可叹。网友纷纷指出,此言是针对新人演员徐然。
点开,下面配图是徐然一副小人模样地伸出剪刀手,还有一个镜头是她挡住了陈蔡。
微博一打开就拼命地震动,迅速跳出上万条提醒。刚要打开仔细看,手机就响了起来,是秦宣,徐然接通:“哥?”
“你又上头条了!恭喜。”
“谢谢,非常荣幸。”徐然笑道,“有生之年的梦想,再次实现了,还和女神搭上关系。”
“少扯淡,损你还当成夸了。怎么惹上陈蔡了?她那么黑你。”
“可能嫉妒我年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秦宣咬牙:“滚犊子!”
徐然笑了起来:“不是吗?我找不到别的理由。哎,还有一个黑料,天涯扒出来我抢了她的男人。”
秦宣嗤笑一声:“你要有那个本事,早混进十八线了,你经纪人怎么说?”
“骂了我一顿,我觉得她可能会放弃我,这件事有些棘手。”徐然敛起了笑,叹一口气,“我原本挺喜欢陈蔡的,长得好,家世好,演戏也好。可现在我对她粉转路人了,不就是比了个剪刀手,就率领粉丝骂我全家。”
“谁稀罕你这个粉!你有本事请水军骂回去?”
“得罪不起啊!”徐然趴在床上揉了揉头发,一筹莫展,“不管是谁都得罪不起,昨天我把脑子忘家里了,怎么不回头看看呢。太紧张了,还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徐然往最坏里打算,说道:“其实黑我这个我倒是不担心,陈蔡好像有西华的股份,我怕西华把我永黑了,冷藏什么的我会饿死的。”
“这个非常有可能,你已经很久没有和沈从安炒绯闻了,你们老板高价签你这个白痴,可能要后悔。”
徐然深吸一口气:“愁死我了。”
秦宣想出个法子,说道:“你现在千方百计和沈从安炒绯闻,不然刘臻也行,西华缺投资,他们不敢得罪。”秦宣话头一顿,接着说道:“你有利用价值,公司就不会轻易地抛弃你。”
徐然在床上滚了一圈,头痛欲裂,屋漏偏逢连夜雨、阴沟里翻船,乱七八糟的词汇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爬起来洗脸刷牙把自己收拾干净,徐然主动去公司请罪。
没见着陈蔡,刘静拎着她又骂了一顿:“风口浪尖你到处跑什么?”
“我想找陈老师道歉。”徐然表情凝重,“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懂事。早上您给我打了电话,我翻了下新闻看到了,我忘记带脑子出门了。刘姐,我现在负荆请罪,还是在网上道歉?”
刘静拉着徐然进办公室,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位置:“坐。”
“我还是站着吧,做错事了,我不敢坐。”徐然耷拉着脑袋,一脸衰样,“你要骂就骂吧。”
“不用装可怜了,这里就你我,你和陈蔡在剧组就有矛盾吧?”刘静开口道,“说句不怕得罪人的话,这件事小题大做,可你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接受。”
“姐?”徐然抬头看过去。
刘静喝了一口水,面不改色:“坐。”
徐然坐下,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那我现在怎么办?”
刘静没有说话,放下杯子,她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徐然。
“我道歉也不行?”徐然紧张地看着刘静,足足对视了一分钟,徐然肩膀塌下去。
“可以这么说,现在不是道歉的问题,没有人想听你的道歉,这个你能理解吧?而且你对谁道歉?陈老师?她说什么了,你就对号入座?”
徐然在刘静的办公室坐了一个小时,刘静把利害关系给徐然讲了一遍。北漂的孩子不容易,刘静是同情她,可爱心泛滥能当饭吃?给她发工资的是西华,徐然这样的艺人一抓一大把,缺了她也不会损失什么。
“要不这样,你再等等,先别急,反正你现在也没有戏拍,沉淀下来好好学习。”
心胸狭窄的人走不了多远,徐然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随后立刻想起自己窘迫的处境,又想死了。
如果事情继续恶化下去,公司肯定会为了巴结陈蔡封杀徐然。封杀是什么?这几年不能做别的工作,同样也接不了戏,唯一一条路就是回家混吃等死。
对于徐然来说,“回家”这个词实在太艰难,她回不去。
再等等是什么意思?就是西华不确定徐然到底是不是弃卒,他们在等。
徐然也在等,新闻越来越难看,徐然的祖宗十八代都要被扒出来了。在人家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徐然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陈蔡拿粉丝当枪使,适当地引导,也不明面上得罪人。
徐然发了一条道歉微博。
微博发出去没几分钟,徐然就知道自己错了,这种事她应该不予回应,装死到底才最明智。
上千条的消息提醒,围观群众骂得激昂有力,好似徐然挖他们家祖坟了。
徐然心里不是一点情绪都没有,也会难过,可有什么办法?难过也不能当饭吃。
徐然在家待了一周,骂声渐息,刘静给她打电话说希望徐然尽快找好房子。徐然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笑着道:“谢谢刘姐,我也有搬家的打算。”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刘静说:“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