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文王出游变访贤，聘子牙为姜丞相

1.武吉拜师

武吉飞奔到溪边，只见子牙一个人坐在垂柳下，吟诗作乐，钓竿就漂在绿波上。武吉走过来，尊称：“姜老爷！姜老爷！”

子牙回头：“啊，这不是那天的樵夫吗，打死人了吗？”

武吉一下子哭了出来：“姜老爷，我是山里头愚蠢的俗人，是就会举着斧头砍柴的凡人，我冒犯老爷了！老爷千万别往心里去，救救我！我家里还有一个老母亲，老爷救救我，救救我老母亲！”

子牙摇头：“天数已定，你打死了人，理当偿命，我怎么好救你？”

武吉哀哭拜求：“老爷发发慈悲吧！若能救我母子的命，这恩情没齿难忘！”

子牙笑：“要我救你，你拜我为师，我才救你。”

武吉连忙跪下磕头。

子牙说：“你既然是我徒弟，我不得不救你了。你这样，回到家里，在你床前根据你的个头挖一个坑，深四尺。到黄昏你睡在坑里，叫你老母亲在头前点一盏灯，脚后点一盏灯。米也可以饭也可以，在你身上撒两把，再放上些乱草，睡过一夜起来，只管去做生意，再也不会有事了。”

武吉听了，连忙跑回到家中，和老母亲一说，两人欢天喜地又战战兢兢，照子牙吩咐的做了。

到了三更，子牙披发仗剑，踏罡布斗，掐诀结印[28]，给武吉厌星。

第二天，武吉跑来见子牙，口称“师父”。

子牙这就收了个徒弟。子牙：“你既然拜我为师，就要早晚听我的教诲。卖柴不是长久之计，以后你早起挑柴卖货，中午来跟我学兵法。现在天下大乱，兵法正是用武之时。”

武吉听了就上心，天天卖完柴便来子牙这里学艺。

散宜生某天想起武吉之事，心想怎么这人一去半年不回来，便入内廷见西伯：“武吉放回之后，到今天差不多半年了，还不来领罪，这人太奸猾了！请大王演先天数，看看他逃到哪里去了。”

姬昌就取金钱占演了凶吉，叹息：“这个武吉不是刁民，他怕受刑，跳万丈深潭死了。说起来，他也不是斗殴杀人，只是误伤，罪不该死的。他反倒因为害怕自杀了，可怜，可惜。”

2.撤围场

光阴似箭，岁月如流。

这天姬昌与文武待着无事，见春和景媚，柳舒花放，桃李争妍，韶光正茂。

姬昌：“春光明媚，天气这么好，心胸舒畅，我们去南郊踏青吧。”

散宜生：“主公之前造灵台，夜里梦到飞熊，这是要得到栋梁之材的征兆。今天天气晴爽，花柳争妍，臣等跟着主上去南郊，一则踏青，二则寻访贤良，南宫适、辛甲保驾。这正是尧舜与民同乐的意思啊。”

西伯很高兴，传旨：“明早南郊踏青。”

第二天，南宫适领五百家将，出南郊布置了一个围场，众武士披坚执锐，跟着姬昌出城。到了南郊，无限春光看不尽。

大家走到一座山前，只见有围场布成罗网。姬昌见许多家将穿着盔甲、拿着长竿钢叉，带着黄鹰猎犬，在那里耀武扬威。

姬昌大惊，问：“上大夫，这里怎么设了一个围场？”

散宜生在马上欠身：“今天千岁游春行乐，君臣共享春光。南宫将军在这里设置了围场，等主公前来游猎，畅快心胸，也不枉出城一趟。”

姬昌听了，严肃地说：“大夫此言差矣！过去伏羲皇帝，不连毛带血地生吃动物，被人们称为‘至圣’。当时有一位首相名叫风后，把捕来的野物献给伏羲，你听听伏羲怎么说的。伏羲说：‘这些我们人类觉得鲜美的食物，其实都是百兽身上的肉啊，我们饿了吃它们的肉，渴了喝它们的血，觉得十分滋补。你们不知道我的心思，我不忍心啊，我宁愿它们生，不愿它们死。朕今天不愿意吃禽兽的肉，宁愿吃草木的果实，让动物们都能保全生命，难道不是十分美好的事情吗？’伏羲还处在洪荒的世代，不能享受人们种植的各种植物的美味，他都不茹毛饮血。如今五谷可以养生，味道十分可口，孤与爱卿们踏春行乐，看看风景心里就十分快乐了，为什么还要乐上加乐、追麋逐鹿呢？也许有人会觉得打猎很快乐，但禽兽有什么错？好端端地生活在天地之间，却要遭我们的杀戮。何况现在初春时节，正是万物生育的时候，怎么好残杀生灵呢？这正是仁人痛心的地方啊。古人体现天地好生之仁，都不忍心剪除树木的枝丫，孤和爱卿们怎么好做这样不仁之事呢？快叫南宫把围场拆了！”

南宫适带着家将，手忙脚乱撤了围场。

姬昌：“孤和爱卿们喝酒助兴吧，就在马上喝。”

众人欢声雷动，一边喝酒一边看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行人或在绿野上漫步唱歌，或在河边喝酒歇息。

姬昌和群臣看了感叹：“真是君正臣贤、士民怡乐啊。”

散宜生马上欠身说：“主公西岐之地，胜似尧舜时的天下。”

3.作歌而来

君臣迤逦[29]前行，只见那边一群人作歌：“忆昔成汤扫桀时，十一征兮自葛始。堂堂正大应天人，义旗一举民安止。今经六百有余年，祝网恩波将歇息。悬肉为林酒为池，鹿台积血高千尺。内荒于色外荒禽，嘈嘈四海沸呻吟。我曹本是沧海客，洗耳不听亡国音。日逐洪涛歌浩浩，夜视星斗垂孤钓。孤钓不知天地宽，白头俯仰天地老。”

姬昌听了，对散宜生说：“这歌唱得不错，歌词清奇，这群人里面一定有贤人。”

命辛甲：“给孤把唱歌的贤人请来。”

辛甲领旨，一拍坐下马，向前拦住那帮唱歌的人，厉声叫：“你们里面谁是贤人？出来见千岁爷！”

唱歌的人都是渔夫打扮，齐齐跪下：“我们都是闲人。”

辛甲挠挠头：“你们怎么都是贤人？”

渔夫：“我们早晨出门捕鱼，这个时辰回来没什么事情，所以我们都是闲人。”

正说着，姬昌的马也到了。辛甲报姬昌：“这些都是打鱼的，不是贤人。”

姬昌摇头：“不会啊，孤听这首歌的歌词，里面肯定有贤人。”

渔夫说：“这首歌不是小民写的。离这儿三十五里有一条磻溪，溪边有一位老者，常常唱这首歌。我们听得多了，也就随口哼哼。这歌真的不是小民写的。”

姬昌：“那诸位请回吧。”

渔夫们磕头走了。

姬昌坐在马上回味歌曲：“好个‘洗耳不听亡国音’哪。”

散宜生欠身问：“洗耳不听亡国音是什么意思？”

姬昌：“大夫不知道吗？”

散宜生说：“臣愚钝，不知道其中深意。”

姬昌：“这一句歌词，说的是尧王探访舜天子的故事。以前尧自己很有品德，但生了不肖之子，不能把王位传给他。尧王年纪大了，为了不让天下人失望，微服到民间私访，想要让位。一天走到深山老林，看到一人倚靠在溪边，将一小瓢儿扔到水上转着玩。尧王看得奇怪，就问：‘您怎么扔了一个瓢在水中转，是在干什么？’那人笑着回答：‘我看破红尘，了却名利，抛了家产，弃了妻子和孩子，离爱欲是非之门，抛红尘之径。一个人避居深林，齑[30]盐蔬食，怡乐林泉，我的平生之愿实现了。’尧王听了大喜：这人眼空一世，放弃富贵，远离是非之地，真是人杰啊，这个帝位我正该让给他。就对那人说：‘贤人！我不是别人，我是帝尧。我发现你是大贤有德之人，想把天子之位让给你，可以吗？’那人听了，把小瓢捞起来一脚踏得粉碎，两只手掩住耳朵飞跑，跑到河边洗耳朵。正洗时，又有一个人牵着一头牛过来吃水。牵牛人对着那人说：‘君子，牛来喝水了。’那人只管洗耳朵。牵牛人又说：‘这耳朵里有多少污秽，只顾洗？’那人洗完，才开口回答：‘刚才帝尧让位与我，听了他这句话，把我两只耳朵都污了，因此洗了一会儿。不好意思，耽误牛喝水了。’牵牛人听了，把牛牵到上流让它喝水。那人问：‘怎么了？’牵牛人说：‘水都被你洗脏了，我的牛还怎么喝，不要弄脏了它的嘴。’你们看看，当时的高洁之士都是这种德行。这就是‘洗耳不闻亡国音’。”

众官听了，都大为感慨。

众官听姬昌谈讲先朝兴废、故国遗事，君臣在马背上传杯共饮，与民同乐。

4.大贤人

一会儿又看到一群樵夫唱着歌来：“凤非乏兮麟非无，但嗟世治有隆污。龙兴云出虎生风，世人慢惜寻贤路……当年不见高宗梦，霖雨终身藏版土。古来贤达辱而荣，岂特吾人终水浒。且横牧笛歌清昼，慢叱犁牛耕白云。王侯富贵斜晖下，仰天一笑俟明君。”

姬昌听到歌词又十分清奇，心想这樵夫里面肯定有贤人，命辛甲：“把砍柴的贤人请来相见。”

辛甲领命，又拍马前来，拦住樵夫叫：“你们里面有贤人吗？请出来跟我们大王相见。”

樵夫放下担，都摇头说自己不是贤人。

一会儿姬昌到了，辛甲回复：“没有贤人。”

姬昌摇头：“不会啊，歌词写得这么好，不会没有贤人。”

樵夫里面有个人回答：“大王，这首歌不是小民写的。离这里三十五里有一条磻溪，溪边有一位老者，常常唱这首歌。我们听得多了，也就随口哼哼。这歌真的不是小民写的，不知大王降临，小民有失回避，是小民的错。”

姬昌：“没事了，既然没贤士，你们退下吧。”

樵夫们走了。姬昌和文武继续前行，赏玩春光，心里却想着贤人。

正走着，只见一个人挑着一担柴唱歌而来：“春水悠悠春草奇，金鱼未遇隐磻溪。世人不识高贤志，只作溪边老钓矶。”

姬昌听到歌声，嗟叹：“附近必定有大贤人。”

南宫适：“主公，刚才渔夫樵夫们都说了，在磻溪边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散宜生在一边正要说话，看到这个挑柴的人很是脸熟，一下想起就是猾民武吉，就对姬昌说：“主公！这个唱歌的，很像那个打死王相的武吉！”

姬昌：“大夫，开什么玩笑！孤推演先天数，武吉已经死在万丈深潭里，你是白日见鬼了。”

散宜生看得真真的，就命辛免：“把他抓来！”

辛免走马向前，拦住那个砍柴的，一看果然是武吉。

武吉见是西伯来了，躲避不及，歇下柴担，跪在尘埃里。辛免回姬昌：“真的是武吉！”

姬昌听了，羞愤得满面通红，大声喝道：“匹夫！你怎敢欺孤太甚！”

转头对散宜生：“这样奸猾的刁民，杀伤人民，逃躲惩罚，罪同杀人！如果被他逃过去，孤这先天数就出错了，还怎么传世！”

武吉哭拜：“千岁爷！蝼蚁尚且贪生，岂有人不惜命的？小人是问了一个高人，他叫姜子牙，东海许州人氏。小人拜他为师，他叫小人回家挖一坑，睡在里面，把草盖在身上，头前点一盏灯，脚后点一盏灯，草上撒一把米，睡到天明就没事了……”

散宜生：“你师父道号什么？”

武吉：“道号飞熊。他就住在附近……”

散宜生转头对姬昌兴奋地说：“恭喜大王！武吉的师父道号飞熊，这就是大王灵台的梦兆啊。望大王赦免武吉无罪，请来他师父。”

姬昌点头。

武吉磕头谢恩：“就在前面林子里！”

他起来飞奔而去。姬昌君臣走到林前，不敢惊动贤士，离着还有数箭之地，姬昌下马，同散宜生步行入林。只见林木幽旷，光景稀奇，但姬昌无心赏景。

武吉赶进林来，不见师父，心下着慌。

散宜生问：“你师父呢？”

武吉：“刚才还在！这会儿不见了！”

姬昌：“贤士的住处在哪里？”

武吉：“前面，前面！”

慌忙领着姬昌来到一座草房前。姬昌用手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问：“有人吗？”

里面出来一个小童。姬昌笑脸相应：“老师在吗？”

小童：“不在，出去和道友仙游去了。”

姬昌：“什么时候回来？”

童子：“不一定，说不定马上就来，说不定一两天、三五天的。”

散宜生说：“主公，求贤聘杰，应当虔诚。今天我们只是撞上，应该换个吉日，再来迎聘。以前上古之时，神农拜长桑，轩辕拜老彭，黄帝拜风后，商汤拜伊尹，都是沐浴斋戒过的，这才是敬重贤士的礼节。主公今天就先回吧。”

姬昌：“大夫所言极是！”

命武吉随驾回朝。

武吉又带姬昌来到磻溪边，只见绿荫之下、坐石之旁，鱼竿漂在水面上，不见子牙。姬昌流连忘返，感慨地作了首诗：“求贤远出到溪头，不见贤人只见钩。一竹青丝垂绿柳，满江红日水空流。”

5.姜丞相

散宜生力请回驾。姬昌带着文武回朝，到了傍晚才进西岐，到了殿前，姬昌传旨：“爱卿们都不必回家了，都在殿廷里吃斋，住上三天，一起去迎请大贤。”

南宫适叫：“大王，不用吧，那个钓鱼的老头很可能只是虚有其名，大王不知道真假，用不着这么认真。等明天臣先去看看，如果是真有本事，大王再去也不晚。”

散宜生在旁边厉声说：“将军，这事不能做！如今天下大乱，主公求贤若渴，难道还要天下的贤士自己上门吗？我们应当学古人求贤的样子，诚心诚意，郑重其事。将军不要再说这样无礼的话了！”

姬昌听了很高兴：“大夫说的话，很合我的心意。”

于是百官都在殿廷斋宿三天。

到第四天，姬昌端坐銮舆，士兵扛抬聘礼，到磻溪边迎接子牙。笙簧满道，一路上不知惊动了多少民众。

走了三十五里，来到林前。姬昌传旨：“士兵驻扎，不要高声，恐怕惊动了贤士。”

姬昌下马，和散宜生步行入林。只见子牙已经回来了，背坐在溪边钓鱼。姬昌悄悄地走到跟前，站在子牙后面。

子牙明知姬昌驾临，故意背着身唱了一首歌：“西风起兮白云飞，岁已暮兮将焉依？五凤鸣兮真主现，垂竿钓兮知我稀。”

子牙唱完。姬昌说：“贤士，打扰了。”

子牙回头，把鱼竿扔到一旁，俯伏在地上磕头：“子民不知大王驾临，有失远迎，望贤王恕罪。”

姬昌命散宜生扶起，三人一起回到屋舍之中。

姬昌：“孤仰慕先生很久，上次来没有遇到。这次孤和群臣特意斋戒三天，来请先生。”

子牙：“姜尚老了，也没什么才德，文不足安邦、武不足定国，有负贤王恩德。”

散宜生：“先生不必过谦。我们君臣特意斋戒了三天，诚心诚意来请。如今天下纷纷，天子无德，诸侯变乱，民不聊生。我们主上茶饭不思，日夜想着怎么平定天下。一直以来，我们都很仰慕先生的大德，今天带着微薄的礼品前来聘请。愿先生不要嫌弃，和我们共同辅佐明主，施展胸中的奇谋，救民众于水火之中。”

说完，把聘礼摆开。

子牙看了，叫童子收起来。

散宜生又把銮舆推过来，请子牙上座。

子牙跪下：“老臣蒙受洪恩，以礼相聘，已经感激不尽，哪里还敢乘坐銮舆？不合身份！”

姬昌在一边笑着说：“这个是孤为了迎接先生特意带来的，先生不要推辞了。”

子牙再三推辞，死也不肯。

散宜生就说：“主公，贤士既然不肯乘舆，望主公还是遵从贤士的请求吧。不如把大王的逍遥马请贤士乘骑，主公乘舆。”

姬昌摆手：“这样岂不辜负了我们这么多天的诚意？”

互相又推让了多次，终于姬昌乘舆，子牙骑马，返回西岐。这时正值良辰，大家欢声载道，士兵和马匹都喜气洋洋。

子牙的时运终于来了，此时他已年近八十。

姬昌聘子牙进了西岐，万民争看，无不高兴。子牙到朝门下马，姬昌升殿，子牙朝贺毕，姬昌封子牙为右灵台丞相，武吉也被封为武德将军。子牙谢恩。偏殿设宴，百官相贺对饮。

这时西岐君臣有辅、龙虎有依。子牙治国有方，安民有法，井井有条，行行有款，西岐起造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