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爱的回归

我们住在崇明岛上，紧挨着湿地公园。这里民宿太贵，我在网上找了一处短租公寓，两室一厅带车位，按月付租金，怎么算都比按天计费的民宿便宜。詹晓宇的账号已经养得可以带广告了，收入日渐增多，我们正在盘算着，以后接一些沿途的民宿广告，住宿的费用要是能省下来，那出行的成本就大幅下降了，还可以去更多的地方。

詹晓宇后来又自己带着詹宇桐去了两次迪士尼。这两次的单独相处，大大拉近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我问詹宇桐：“爸爸都带你玩了什么项目？”孩子说，不告诉你，这是男人的秘密。

旅行真的是一个凝聚家人情感的好办法。在家的时候，每个人在外面遇到挫折和不快，汇聚到家里时，就成了负面情绪的叠加，想找寻理解和支撑，结果谁得到的，都没有想要的多。出来就不一样了，一家人结成了一同对外的盟友，加上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鲜感的刺激，没有太多的闲暇去抱怨，自然心就贴近了。我爸已经看出来我和詹晓宇的关系日渐融洽起来，就老想着给我们创造独处的机会。

“桐桐，今天外公和外婆带你去湿地公园，我们去认识一下各种植物好不好？”

“好呀，我带上相机。”我给詹宇桐买了一台拍立得，让他喜欢什么就自己记录，他对这台立时就能出照片的相机爱不释手。

“那你背上小书包吧，带着今天的作业，我们在外边吃午饭，下午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作业写了。”

我和詹晓宇每天都要给孩子留些作业，有时是解题库里的题，有时是写一篇作文。

两个老人带着孩子出去了，屋子里就剩了我们俩，空气里立时就弥漫出一股既暧昧又尴尬的气氛。我爸让我们独处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为了缓解不适，我只好洗了拖把，埋着头卖力地拖地。

詹晓宇站在沙发边上，我拖过来的时候，拖把杆被他伸手抓住。

“老婆。”他叫了一声，我猜到接下来会怎么样，心跳有些加速。“老婆。”他又叫了一声。我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肌肤之亲了，说不想是假的。

他把我的手指从拖把杆上拿下来，将拖把立在墙边。我心里忽地涌起一阵小女生恋爱一般的冲动，不由自主地把头抵到他的胸膛上，鼻端吸进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味道，那是我曾经为之迷醉的味道。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低下头吻着我的头发，又微微蹲下身在我脸上胡乱地吻起来。让他吻得腿发软，他顺势把我推坐在沙发上，我们保持了几年的安全距离，瞬间归零。

我不敢在床上待久，怕两个老人带着孩子回来。詹晓宇意犹未尽，边穿衣服边嘴里嘟囔：“这夫妻做的，跟偷情一样。”我说，那以后我们有空闲时间就晚上出去谈恋爱呗。“好，等他们都睡了，我们出去谈恋爱。”他说，“老婆，我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再拖，你就成高龄产妇了。”

我答应他，这趟旅行结束，回到家里我们就备孕。

2019年的春节，我们是在厦门的鼓浪屿过的。初九那天，是许阿姨的生日，也是我爸和她领证结婚的周年纪念日。为了过节，我们住了一家价格偏高，景色非常漂亮的民宿，两个房间都有朝东的落地长窗，清晨拉开窗帘，时间刚好的话，可以见到太阳从海面一跃而出的壮观景色。现在不在家里过年的人真的好多，都初八了，民宿里还有不少人，我们在餐厅的桌子上摆上生日蛋糕，刚插上蜡烛，民宿的主人就在音响里播放出生日歌，引得一餐厅的人都站起来合唱，把许阿姨感动得直掉眼泪。我和詹晓宇改了口，第一次跟她叫了“妈妈”。

这天晚上，詹晓宇把视频剪辑好发到网上，配了一篇千字小作文，第一次提起许阿姨的儿子申文军舍身救孩子，提起我们为了给老人改换生活环境而选择旅行慢生活。发完他跟我说：“老婆，我写的时候自己都被感动了。明天看看，反馈一定不会少。”

我见他们三人都睡下了，问他：“出去到海边走走，谈谈恋爱？”

“好啊。”他说。从门口的衣架上摘下我的大披肩搭在手臂上，我们带上房门，向不远的沙滩走去。

一弯上弦月像一艘小船挂在天边。对岸厦门的璀璨灯火，在海面上倒映出伸缩浮动的光影，透出一派盛世景象。沙滩上坐着几对情侣，有一对在忘情地亲吻。

“年轻真好。”看着那一对，我满心的羡慕。

“我们也这样过。”他把披肩围到我肩上。曾经丢失的温暖又找回来，也很好。

找块干爽洁净的地方坐下，夜风拂面而过，不走动，正月的鼓浪屿还是有些寒冷。我打开披肩，把他一起裹进来，他笑了：“还真像是谈恋爱。”

我抓起一把细沙，看着掌心越来越少的沙子，说：“我们的青春岁月就像这样流走了。”

“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我刚想问你呢。说没后悔过是骗人。前几年天天冷战的时候，我分分钟想逃离。你也一样吧？”

他低头沉默，半晌才说：“我不是想逃离，是恨自己没有本事，保护不了我爱的人，出了事又没有能力跟人家抗衡。心里窝着火，没处发，就朝你使劲。你说，我是不是很不男人？”

我把头靠在他肩上，心里暖暖的。“这件事上我倒真没怪过你。今天你这样剖析自己，还挺让我感动的。”

“这些年我才慢慢看清自己。年轻的时候，觉得自己高大帅气，颜值不低，走到哪里，回头率都好高，就感觉自己是个人物了，迷之自信。出了报社才发现，身无一技之长，没了别人的拉扯，自己竟是一事无成。”

“但是你又放不下心态，所以一直焦虑。就算我没有出事，这种心态下，日子也不会平稳地过，还是会有波折。琐碎的事更容易消磨感情，那样也许就分开了。走到今天我们都挺过来了，心路历程都艰难过，彼此会更加珍惜。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婆，你比我能担事。”

“我比你大呀，你是弟弟。”

我们有太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现在我相信了，能够沟通，在婚姻里比相爱还重要。相爱自我的成分多一些，“我爱他”，是我自己的感受，而能够沟通，首先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看待事物、思考问题，好的婚姻是可以叫人快速成长的，我庆幸的是，我的婚姻始于相爱，磕磕绊绊地走到今天，终于可以直面往事，开始沟通。

人一自信，性格都会阳光开朗起来。詹晓宇这次经营自己的小红书号，完全是凭一己之力做起来的，不像以前，阿春给他个健身房，表嫂给他个直播出镜的机会，人家要是把机会收回了，他自己一无所有。现在的他，粉丝、流量都是自己码字、录视频、拍照、剪辑、修图，一件事一件事拼出来的，是自己在成就自己，这种自我成就也给了他自己莫大的自信心，使他整个人就像入海口处的河流，变得平静而包容。

我们在沙滩上坐到下半夜，回屋睡下的时候已经凌晨了。詹晓宇日出的时候就爬起来，打开手机浏览他的账号。我迷迷糊糊地刚要睡着，就被他推醒：“老婆，你看，昨天过生日的视频和小作文涨粉了，关注、留言和点击量都涨太多了！”

我翻看留言，全是对申文军的赞美和对我爸跟许阿姨的祝福。还有老人留言，说我爸和许阿姨的老年生活给大家树立了模板，鼓舞了很多退休的老人，激起大家奔向新生活的勇气。满屏都是正能量。“老婆，能给人带来正能量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詹晓宇边翻看手机边对着我感慨。

早晨去餐厅吃饭，民宿的老板出来见我们，他的店也通过詹晓宇的账号多出不少浏览量。他和我们聊，得知我们一家是在探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便诚恳地邀请我们多住几天，免掉住宿费，再多发几段视频和图片。我爸和许阿姨也喜欢这里，于是，就暂时不走，住下来了。

民宿的老板不是本地人，老家在北部的南平。厦门大学毕业后，喜欢这里优雅的环境和从容的生活，留下没走。他是学设计的，在岛上找了许久，找到这处房子，房主在海外有产业，每年有一半的时间住这里，另一半时间就空置着。他和房主谈自己做民宿的设计和设想，把房主说动了，房主也觉得今后旅游经济会大行其道，便将左右相邻的两处房子也买下来，让他整体设计，打造一处别具一格的民宿。“开张到现在才8个月，因为价格高一些，经营状况一般，希望通过我们的合作，能打开知名度。”

老板和詹晓宇同龄，两人聊得很投缘。听说我俩都在媒体干过，十分高兴，让我们帮他搞搞宣传策划，承诺叫我们做他家的永久免单客人。

和店主聊了这一通，彻底打开了詹晓宇把账号和我们的慢游生活相结合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