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超感表演
三星期后
“阿猛哥,你就饶了我吧。我听说那间古书店现在由一个小女娃主持!我对跟小女孩合作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要看我现在这么落泊,之前好歹是警署最有前途的精英之一,忽然把我调派到这个神神秘秘的部门,说什么这是警方与超感组织的联络窗口。虽然这样说有点失敬,但我从来连荷里活亿万金元制作的科幻电影都提不起劲看,别说要我观赏什么心灵移物魔术。反正我是被投闲置散的,我来打了招呼,你就放过我吧。案件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查,不会指望你这边。我真的没时间跟小女孩玩侦探游戏。”
“盛智老弟,你误会了,像心灵移物这种婴儿级的念力习作,我这儿才没人有空表演给你看。我的消息灵通得很,知道你在重案组捅了娄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调派到现在的单位。但旧上司其实很看重你吧,他以前当过这个窗口位置,把你调派来是为你找翻身捷径呀,还拿着上等威士忌来这儿拜托我好好照顾你。年少气盛只会让你吃大亏,安安分分在这个单位待几年,侦破案件的功劳在警署官方纪录上不会留下你的名字,但事实上,现今警方升上最高层的人,都干过你现在苦口苦脸接下的工作。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别小看我这间发型屋和博士一手建立的古书店了。”
在“橘Hair Salon”休息室内铺天盖地的橘色装潢之中,“发型师”阿猛懒洋洋地背靠墙上一整排橘色储物柜,把没点燃的香烟从嘴角右边挪移到左边,拉了拉白衬衫外面的皱布黑西装,双手插进黑色窄脚裤内袋里,交叉双腿,在橘色塑胶地板上无声地敲着右脚鞋尖。
那对黑白蟒蛇皮尖头鞋,看似一踢腿就能把别人的肚子踹出一个洞来。
天生拥有一把沙哑嗓子、剪着军人短平头的阿猛,脸孔说不上英俊,双眉间有深深的皱眉纹,弯起单眼皮眼睛笑起来予人的感觉总像在苦笑,但那张充满个性的脸孔相当有存在感。
无论作为掩饰身分的高级发廊发型师、析梦者或超感情报组织的重要人物,身形瘦削的阿猛闲闲一站,都相当具有气势和魅力。
可惜他的魅力似乎只有异性感受得到,眼前一副大少爷架势的盛智似乎无动于衷,只是一味申张他的坚定信念——什么超感侦查?到底是什么荒谬玩意?别开玩笑了!本少爷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刑警(或者曾经是),只是时不我与,年少不得志徒叹奈何。
张开双手撑着橘色亚克力桌面的盛智,外表官仔骨骨,浅紫色圆领毛衣配搭剪裁考究的黑白千鸟格花纹西装短外套,脚上套着长度只到脚踝上的灰色折脚西裤和黑色漆皮休闲鞋,全身上下一看而知是欧洲名牌出品。
阿猛对这种打扮一丝不苟又长得帅气的男生有点没辙,两人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对选衣服也嫌烦的阿猛来说,犹如时尚杂志男模般出现在眼前的盛智,实在很难搞定。
盛智的五官端正,没有特别亮眼的地方,也毫无可以指出纰漏的脸部骨胳构造或眼、耳、口、鼻、眉毛。
不是让人一见难忘的脸孔,却散发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公子哥儿气质。
这小子还真让人火大啊。第一次来打招呼就这么盛气凌人。要不是你的旧上司拜托我,我才不跟你这种浑小子耗咧。一辈子无法升官,到处碰壁由得你!
总是口硬心软的阿猛愁眉苦脸地想。
不过,心里一隅,阿猛其实无法断然否定眼前小子的“狂言”。自从超感组织失去梦使者陶源和预言师Ace后,的确有点溃不成军。
或许今日的超感组织,已不能与过去相提并论。由他这个失去重要拍档的析梦者暂当组织领导,加上想起陶源还会嘤嘤哭泣的初蕾当古书店主持人,难免让人感觉靠不住。
虽然有消息说取代Ace的预言师将会出现,但阿猛望穿秋水还没等到新“上头”驾到,日子只得过一天算一天。
被看轻了啊。看着眼前毫不把他和初蕾放在眼内的盛智,阿猛感触良深,虽然嘴巴上说得气势满满,心里不无感慨。
难道说,发型屋和古书店的光辉时代已经过去了吗?阿猛郁郁寡欢地用手指揉着眼角。
“你喜欢也好,不爽也罢,我这边还是会做分内事。不止这间发型屋的顾客,无论大街上、公司和学校里、餐馆酒吧以至极目所及之处,愈来愈多人天天呵欠连连、恹恹欲睡。过去一个礼拜,这城市发生事故的频率不成比例:好端端的人滚落电动手扶梯、家庭主妇接连切伤手指、专业运动选手受训时受伤,还有多宗汽车交通意外、住宅和餐厅失火和各种劳工工伤意外等,似乎都是由于人们打瞌睡导致的。昨晚XX公路上三车连环相撞,计程车上的乘客也说发现司机在打瞌睡,她还来不及嚷叫就撞上前面的货车,计程车司机当场毙命。这瞌睡虫现象已经搞出第一桩人命,蔓延全城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有很不祥的预感,所以才跟你联络。”
直觉超准的阿猛沉着气说,顿了顿,像忽然想起似的眯起眼。
“不,或许那不是第一桩搞出人命的事件。如果翻查近期发生的其他致命‘意外’,说不定这瞌睡虫现象已夺取过其他人命,只是当时大家都以为是意外,没警觉到罢了。”
阿猛的皱眉纹愈皱愈深。
“我这边已经开始收集和筛选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客人的头发。你的前任应该告诉过你,‘发现者’从一根头发上就可阅读出关于一个人的很多秘密。我们必须尽快找出引起这现象的原因,阻止它继续扩撒出去。”
阿猛说得慷慨激昂,盛智却一直木无表情地聆听着。
待阿猛终于说完,他缓缓举起一只手,一本正经地说:
“我就说了,不是‘我们’。关于你说的瞌睡虫现象,警方和卫生署正全力侦查。虽然我离开了重案组,就算只得一个人,也一直在追查。事件一定有合理解释,想必是一种新型病毒。警方一定会揪出撒播这病毒的元凶。”
听到盛智把“合理解释”奉为金石良言,阿猛心里直叫苦。与超感组织联络的警方窗口,竟然是个连科幻电影都不看的大闷蛋,真是抽到了鬼牌!
“小朋友呀,你完全搞错了你现在的工作。你嘴里所说警署里‘神神秘秘的部门’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向我们这边提供情报,让我们循不同的角度去侦查事件。‘病毒病毒’什么的!你告诉我在新闻上也看得到的讯息干嘛?你的工作不是当公关花瓶来跟我打招呼,而是给我情报。情报!情报!情报!唉,算了,既然你完全没有讯息带过来,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好,今天愉快的见面会到此为止,不送了。”
阿猛以嘲讽的口吻说完,像驱赶烦人的苍蝇似的挥挥手。
虽然盛智前任送来的上好威士忌,阿猛早已开瓶畅饮,对那个老朋友有点抱歉,但他不是褓母,不打算浪费唇舌教育既不懂礼貌又缺乏想像力的毛小孩。
明显有少爷脾气的盛智听到阿猛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撂了撂垂落左眼的发丝,脸色微微发青。
“我、我不是让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小脚色,什么时候离开是我的自由。”
盛智像找不到下台阶般负气地说。
看着眼前娇生惯养的少爷仔噘起嘴巴的生气神情,阿猛不知道应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
他扬起一边眉毛,斜睨着盛智这个自命不凡的帅男,忍不住好想整他一下。
阿猛放松原本紧抿的嘴唇,挤起眼睛嬉皮笑脸地问:
“咦,你不是很看不顺眼这个地方吗?现在又舍不得离开了?难不成……难不成……”
阿猛露出坏心眼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走向盛智,露骨地上下打量了他的脸和身体一遍。
“你跩跩了!在我面前拚命装酷,原来是‘那个’意思喔。你这小子原来对我这个猛哥哥依依不舍吗?唔,仔细看看,原来你长得很俊嘛。”
阿猛以沙沙的声音说罢,突然像女人般把身体贴向盛智,伸手像抚弄狗狗般温柔地摸着那头悉心吹理过的头发。
盛智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吓了一跳,由神情以至身体都僵硬起来。他正中圈套,误会了阿猛是同志在引诱他,连大气都不敢透一下,双眼发直地瞟向休息室紧闭的门扉。
“哪,你的头发修剪得不错,很有层次感。不过,你的发型设计师技术与我相比差远了。要不要我替你设计新发型?让我用亮晃晃的剪刀在你头上玩玩花式游戏?很有情趣的噢。”
看到盛智被吓傻了的神情,阿猛愈玩愈开心,索性把咬着烟嘴的嘴巴凑向他耳边,色色地吹一口气。
盛智全身汗毛直竖,眼看快要哭出来。刚才盛气凌人的他,变得像个彷徨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
这时候,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捧着盛了两杯热咖啡的托盘的艳丽女子杵在门口,转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身体互相紧贴的两个男人。
盛智倏地涨红了脸,退后一步猛摆着手,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
“不、不是那样的。”
穿着一身杏色喀什米尔羊毛连身裙的女子瞟了阿猛一眼,蹬着酒红色漆皮高跟鞋走进休息室,动作轻盈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含嗔带笑地说:
“阿猛,你不要欺负别人啦。”
阿猛像做了坏事的小贼被刑警抓个正着,贼贼地笑着高举双手。
“Yes,Madam。”
还未从震惊中回复的盛智,来回逡巡着阿猛打躬作揖的举动和美女眼眸里的笑意,这才明白自己被阿猛施以下马威恶整了一顿。
他好歹吁一口气后,不由自主地被眼前的美女吸引住。
鬈曲的波浪形秀发。婀娜多姿的身段。黑宝石般的美眸。华丽的妆容。妩媚的神情。
感觉上女子应该只有大概二十五、六岁或更年轻,却故意打扮得十分成熟艳丽。
是为了看上去与阿猛比较相配吗?盛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酸溜溜地想道。
“盛智,登登登登,你眼前的美女是这间发型屋的接待小姐小满。”
阿猛轻佻的声音让盯着小满发呆的盛智骤然回神。他的脸好像又涨红了一点,连耳根也开始发热。
“小满,这位是警方新派来的小伙子盛智。虽然他看我不爽,我也看他不爽,不过,由现在开始,我们似乎会展开十分愉快的合作关系哟。”
阿猛注视着盛智像情窦初开的小子一样,脸红心跳地向小满伸出手,开心地嘻嘻笑着说。
盛智老弟你真可怜!这个神秘兮兮的女人不好惹咧,我就没头没脑地被她吃得死死的。阿猛在心里朝似乎同病相怜的盛智吐苦水。
盛智对没有传心术的阿猛的内心剖白完全无动于衷,倒是小满像对阿猛的一切所思所想了如指掌,敏锐地调过脸把眼神轻轻瞟向他,露出令人无法招架的迷人笑容。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初蕾坐在超炫的白色跑车助手席上,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堆满积雨云的灰濛濛天空,晕头转向地想。
这辆看起来很昂贵的跑车,坐得她很不自在。
盛智用遥控器打开车门时,宛如双翼齐飞的车门设计,叫初蕾讶异得嘴巴张成O形,半晌忘了移步上车。
一定被这个男人小看了喇!原本他就只比她大几岁吧,却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刚才自己又被他的“玩具”唬着了那么失态,真的好不甘心。
阿猛要盛智开车送她,是不是在作弄她?
总觉得阿猛突然打电话给她,叫她去发型屋让他修剪头发,是早有预谋安排她跟盛智碰面。
结果,她的发尾依然左歪右翘,都没机会碰到阿猛的“金剪刀”,就被推出发型屋外。
她才刚巴巴地跑到发型屋,为什么又要被陌生男子送回去?
临走前,阿猛只是死皮赖脸地把嘴巴附在她耳边说:
“这个麻烦鬼就接棒交给你。”
接棒?到底什么跟什么?
她根本没必要认识警方的人。就算在古书店真的收集到关于近日愈吹愈烈的瞌睡虫现象的情报,她只要联络阿猛就好。
她和隶属警队的盛智,无需有任何交集。
阿猛到底暗地盘算什么?初蕾摸不着头脑地思忖。
初蕾与阿猛的关系,由最初剑拔弩张俨如敌人,演变至今日尤如监护人与世侄女的亲密羁绊,可说相当微妙。
这样想起来,三个喜欢母亲阿橘的男人:蒙空、陶源和阿猛,先后跟她建立起不同形式的父女关系。延续两代的情缘,让初蕾既感动又感慨。
其实初蕾已经成年,从公公、父母和养父陶源那儿继承的遗产,也足够她一生衣食无忧。但陶源去世后,阿猛却自告奋勇把她认作干女儿,还不时塞零用钱给她。
“你小时候,原本就认了陶源和我做干爹,这些年我也没尽过当干爹的责任。现在陶源不在了,就算他的灵魂灰飞湮灭,我也不能拍拍手不理会你。如果我让你在世上孤伶伶一个人,将来翘辫子时也没脸去见阿橘。总之,我重申一次,我不是特别喜欢你这个小魔女,只是要向陶源和阿橘交代喇。你不要像甩绳马骝一样,有空就在我眼前晃一晃露个面,我确认你没穿没烂就好。”
阿猛虽然以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说,眼神却出乎寻常地认真。
那一刻,初蕾觉得,阿猛喜不喜欢自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猛真的好喜欢陶源和母亲阿橘吧。
他想看到她的心情是诚挚的。无论他眼中映现出的她,到底是初蕾的“真我”,或是“与阿橘拥有一模一样的猫儿眼的女儿”,又或“陶源无悔地牺牲性命和灵魂保护的养女”。
于是,初蕾三不五时会上发型屋露露面,让阿猛修剪一下头发,又或跟阿猛和小满一起去吃晚饭。
不过,每次同台吃饭,阿猛都不怎么跟她说话,也不怎么看她,只有小满一个劲儿努力制造话题想炒热气氛。
初蕾总想着还是不要再见面算了,但道别时,阿猛却会乘小满一不注意就把小礼物或零用钱塞进她手里,以有点嘶哑的声音说:
“乖乖的不要闯祸,再小的事都可以找我商量。没事的话下次再见。”
阿猛每次几乎都是以有点生气的表情别过脸说。但不知为什么,就像陶源以前每次用大手摸她的头一样,望着阿猛好像在闹别扭的神情,初蕾眼底就会泛起泪光。
表面上善解人意地装作毫不知情,其实对一切了然于心的小满,曾经跟初蕾悄悄咬耳朵:
“真是个不坦率又不可爱的麻烦小孩啊。你就包容他一下啦。”
然后两个女生心有灵犀地耸动肩膀咯咯笑。
而且,明明是追女圣手的阿猛,选给初蕾的礼物总让她啼笑皆非。
想必是完全想不到送什么给他心目中的“小女生”才合适,又不想每次都塞零用钱给她那么铜臭,结果阿猛每次送的小礼物都是唇彩。
初蕾家中,不知不觉堆积了不同品牌不同颜色的数十支唇彩。
色彩缤纷甜美的唇彩,简直像一根根棒棒糖那样,会从阿猛这个魔法师手上不断变弄出来交到她手里。
每次看到阿猛这种不符合个性的别扭举动,初蕾不禁泪盈于睫。
还以为两人终于冰释前嫌,建立起某种无法宣之于口的牵绊了。阿猛今天的举动,却叫初蕾完全猜不透他的心思。
好像不情不愿地答应开车送她的盛智,坐在驾驶席上也一直默不作声。
不过,单手转动着方向盘的他,明显想在她面前耍帅。
真是个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少爷仔!初蕾心里有点失笑地想。
这个感觉好像白纸一样未经风霜的“自信”刑警,真的能跟阿猛好好合作吗?
两个男人在孩子气的程度上好像不相伯仲!
难道阿猛是想我向盛智显露一下身手,向这个看不起超感者的傲慢男人施以颜色挫挫他的锐气?
可是,我只懂得杀人或救人啊。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破幻之眼”的能力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今后,我只能安分地当古书店主持人,等待有缘的超感者出现吧。
那么,阿猛到底是想我干什么?
似乎是为了避开闹市黄昏繁忙的交通,盛智“啧”了一声后,突然转线脱离原本寸步难移的车道,把车子驶上半山方向。
这条路线会绕远一点的山路,有点浪费汽油,但的确可以避过让人头痛的塞车状况。
初蕾默不作声地没提出疑问,但望着盛智故作潇洒地在狭窄的半山弯道上猛踩油门,不免有点提心吊胆。
拜托!我又不是你想把的美女,放轻松一点,不用在我面前表演你“出神入化”的驾驶技术喇。
虽然心里那样嘀咕,但初蕾只是偷偷瞥了一眼盛智端正的侧脸,不着声息地稍微挪动身体,伸出左手用力抓紧车门的门把。
这是试胆游戏吗?到底什么跟什么啊?但我绝对不能被这个轻视超感者的男子看轻!
初蕾悄悄深吸一口气,装出镇静的神情,由得身体随山路上每个转弯弧度左右摆动。
两年前,初次坐进鸣海的车的回忆不禁重新浮现初蕾脑海。
在滂沱大雨的天空下,鸣海驾着像银色怪兽的流线型Caravan旅行车,稳当地驾驭着方向盘缓缓前进。
好怀念已经再次回去伊豆的鸣海!两人或许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了吧。初蕾在心里感叹。
从一个男人驾车的风格,大致可推测出他的恋爱道路。
盛智应该很有异性缘,不过,他应该伤过无数女孩子的心,遇上真正在意的恋人时,却会被别人横刀夺爱。
因为风驰电掣型的驾驶男,从来不懂女人心啊。
人细鬼大的初蕾,在脑海里把胸襟广阔又温柔的鸣海稳当地驾车的身影,与盛智旁若无人的“危险”驾驶技术比并,得出那样的“驾驶恋爱论”。
如果没遇上过陶源和鸣海,或许我会觉得风驰电掣的盛智很帅吧?幸好我跳过了那种被荷里活公路爱情电影洗脑的幻想阶段,才不会被这种自命不凡却不解温柔的男子夺去三魂七魄哩。
初蕾在心里呼一口气。她跟这种“姿整型”男子,应该说不上话。阿猛到底想我干嘛?
“阿猛跟小满……唔……在交往吗?”
原本一脸气定神闲地单手旋转着方向盘的盛智,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声线还有点不自然地提高了八度。
“欸?”初蕾调过脸,盛智紧张兮兮的神情映进她眼眸里。“你这么快就变成小满的粉丝吗?”
“是抑或不是?”
盛智双眼发直地看着前方,以倔倔的语气问。
啊,这个伤了无数女子心的男子,终于找到在意的人了吗?可是,如果他一见钟情的对象是小满的话,未免太可怜!
虽然阿猛长得不算俊,小满可是被他吃得死死的哩!
“你猜呢?是或不是?”
初蕾有点坏心眼地故意捉弄他。
“我就是在问你。你跟他们很熟吧?”
盛智心里似乎在干着急,但驾驶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初蕾这才发现她或许误会了,说不定他的驾车技术真的很棒吧。
初蕾眨着猫儿眼调皮地偏起头。
“想要情报吗?那你也要给我情报交换哦。”
那一刻,初蕾突然明白了阿猛为什么打电话给她。他想要的,是警方那边的情报吧?
“什么情报?”
初蕾推敲着阿猛的心思,又想起他别扭的个性,渐渐把前因后果连系起来。
爱逞强的阿猛,难道是放不下面子,想我替他套取警方那边的调查进度?
以往超感组织和警方一向平起平坐,有时候,警方的联络窗口甚至会采取低姿态,仰赖组织破解他们已一筹莫展的谜案。
但新官上任三把火,完全不甩超感组织的盛智,其实让阿猛很头痛吧?原来是派我来当间谍套取警方手上的情报?
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成为了阿猛的干女儿,能弄懂他的心思,初蕾不甘地翻了翻白眼,有点没好气地说:
“超感组织和警方,一直是互相信任、互相合作的平等关系。组织人数有限,我们提供以超感收集的情报,你们提供人力挖掘到的情报,二人三足地合作,才能用最短时间破案,一切都是为了公众利益。关于瞌睡虫现象,你刚才向阿猛隐瞒了应该交出的情报吧?”
听到她的话,盛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初蕾立即乘胜追击。
“果然是这样!你别看阿猛好像很不靠谱的样子,他的直觉很厉害,看人看事都一针见血。”
咦?这样说,阿猛一眼就看穿盛智拜倒小满石榴裙下,如果有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满熟人出现,盛智就会着急地打听关于小满的情报吗?初蕾有点悻悻然地想。
不过,这种程度的直觉我也有喇。眼前这个男子,根本就把感情都写在脸上嘛。
这样想来,盛智或许是个寂寞的人吧?
他到底捅了什么娄子被驱逐出重案组?官仔骨骨又相貌堂堂的他,又为什么会没有恋人,一下子就被小满俘虏了?
看来这个男子的过去还满神秘的啊。初蕾刚刚对他滋生了一丝好感和好奇心。
盛智却挂起酷酷的神情,冷冷地回她:
“我为什么要把情报告诉你们?我有手有脚,自己会去追查。你们那些什么三脚猫能力,根本没资格换取我辛辛苦苦才找到的线索。”
盛智的回答,等于间接承认了隐瞒情报的事实。初蕾的好奇心不禁被挑起了。
“我听阿猛说,你在警署坐冷板凳,是个独脚刑警。不跟我们分享情报,你有能力独自侦破这奇诡的事件吗?”
“当、当然有。”
盛智清清喉咙,又以有点变调的声线不太自信地回答。
听起来,盛智似乎找到了重要线索,却不知如何处理。竟然说超感者们拥有的是三脚猫功夫,这男子也未免太目中无人!难怪阿猛不愿意理睬他。
“哪,我们来打赌一下吧。如果你输了,就要把向阿猛隐瞒了的情报告诉我。”
“打赌?”
初蕾冲口而出地说完后用力点头,其实正在拚命运转脑袋,思考有什么可以击倒这个傲慢男的主意。
几秒钟后,初蕾终于想到一个“鬼主意”,兴奋地敲响指头调过脸看向盛智。
“对了,你不相信世上有超感能力吧?”
初蕾的猫儿眼里闪过一丝恶作剧神色。
“当然不相信。”
盛智有点嗤之以鼻地瞄了一下她稚嫩的脸孔。
“那我告诉你,几分钟后,你这部超级跑车后面的Dog Seat上,会出现一个男生喔。”
初蕾充满自信地扬起下巴宣布。盛智稍微回过头,反射性地瞄了瞄后方打扫得一尘不染、空空如也的Dog Seat。
“嘿,不是白鸽或兔子吗?”盛智讪笑,用鼻孔呼着气说。
初蕾大动作地摇头,气定神闲地回答:
“是个相貌很纯良,像乖宝宝一样的男生,会‘呜呜噢噢’地从第四度空间掉到你的车厢里喔。”
初蕾露出促狭的笑容,在心里暗怨阿猛一声不响,却那么会使唤人。
对,阿猛如果想向盛智施展下马威和得到他隐瞒的情报,让初蕾出场是最好的方法。
与其说是利用初蕾,不如说,是利用只有初蕾能使唤——“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瞬间转移者阿等。
这样想起来,阿等还真像式神耶!
初蕾眨着眼睛淘气地想。
可是,阿猛那句“这个麻烦鬼就接棒交给你”又是什么意思?
接棒?难道阿猛想离开?他想把超感组织的棒子交给新一代的她和阿等悄然引退?
所以,才故意安排她和盛智见面?
不要。不要。绝对不要。不可能的。
初蕾摇摇头阻止自己想下去。
不可能的。她和阿等都只会闯祸,什么也做不成。
那一刻,初蕾才发现她不想失去阿猛。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想跟他和来历不明又身分神秘的小满并肩作战。
她和阿等,就当小兵好了。
乖乖听从阿猛的指令,做好被托咐的工作,阿猛和小满就不会离开吧。
初蕾在脑海里再三安抚自己,在心里默念了一句“阿等,对不起喇”后,开始凝神想像自己正身陷险境。
盛智驾驶的速度依然没有减慢,初蕾运用逼真的想像力,在脑海里模拟车子转过下个弯角就要撞上左边的石壁。
(失控了!这辆跑车要失控了!要撞上石壁砸个稀巴烂!)
明明只是在心眼里想像,初蕾却觉得原本结实地在路面滑行的跑车有点失控地飘移起来。
她瞄向操控着方向盘的盛智,只见他突然倾前身体用两手全力抓紧方向盘,额际冒汗脸色发白。
不会吧?这也是她心眼里的想像吗?
那一刻,初蕾心里一凛。
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状况。她以为自己掉进深海,想像海水把自己淹没,结果明明躺在干涸的沙滩上,醒来后肺部却积满海水差点死去。
她拥有的念力太强,曾把想像幻化成现实。
(糟了!难道真的要撞上了!救命!救命啊!)
初蕾眼看着失控的跑车像慢动作般直直冲向弯角的石壁,张皇失措地在心里呐喊。
“呜呜噢噢!头痛死了!初蕾你还没玩够?我又不是玩具,你三不五时‘喊’我,我身体受不了啊。噁心死了!天呀,好想吐!”
不知道为什么,与初蕾青梅竹马的阿等,就像跟她心有灵犀。
每次初蕾遇上危难,他都会不受控地“转移”到她身边。
虽然运气不太好的他,每次也无法顺利“英雄救美”而是出尽洋相,但也算是“吉祥物”般的存在吧。
听到跑车后方的Dog Seat上传来阿等没用地呻吟的声音,初蕾猛然回神,宛如被一股强大的拉力,从心像世界带回现实。
当心像世界从初蕾脑海里彻底消失的一刹那,盛智也终于牢牢地稳住车子。
跑车的四轮在柏油路上刮出刺耳的磨擦声后,终于再次抓紧地面,千钧一发地顺利转过弯角。
初蕾幽幽地吐一口气。
盛智的胸膛上下起伏,急促地喘着气,以夹杂着匪夷所思和畏惧的神情,来回看向初蕾和在后座Dog Seat货真价实地突然冒出来的年青男生。
年青男生有一张唇红齿白的秀气脸庞,五官可以说比很多女生还要标致漂亮,不过他的脸色很难看,好像随时会昏过去的模样。
更古怪的是,他虽然身穿整齐的学院风牛角钮扣海军蓝色大衣、牛仔裤和绿白色半筒形球鞋,右手上却拿着牙刷,嘴巴里还冒着白色泡沫。
薄荷清甜的香气,瞬间弥漫车厢内。
惊魂甫定的盛智努力把注意力移回道路前方,背梁却窜过阵阵寒意。
自己似乎惹上了一堆怪人!
超感者的存在,难道是真实无讹的吗?那么,前任曾跟他说过,关于什么梦使者、析梦者、瞬间转移者、时间静止者、逆向念力者和预言师等等的“故事”,都不是酒后胡言了?
怎可能有那种事情?
对了,前任酒后的“天方夜谭”中,还有一个最恐怖的脚色——拥有“破幻之眼”的少女。
难道、难道就是此刻坐在身旁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女孩?
他把“妖怪”载上跑车了?
刚才车子差点失控,就是这个魔女害的吗?
自己好像见识到了世上最强的念力。
刚刚,她是想跟我同归于尽吗?但我不过隐瞒了一点点情报,罪不至死吧。
好可怕!好可怕!比突然掉进贞子伸出十只鬼爪等待着的古井还可怕!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盛智早被吓得三魂掉了七魄,但初蕾无法得悉他心中所想,只是如释重负地看向阿等,小声道着歉。
“阿等,对不起喇,谢谢你又救了我。可是,你为什么拿着牙刷?你是吓得口吐白沫,抑或嘴巴里的是……难道是牙膏?薄荷味好香!但现在是傍晚,又不是早上、午餐后或睡觉前,你原本到底在干嘛?”
初蕾拧过头睁大眼,百思不解地瞪着脸容惨澹的阿等。
“我们、我们不是约了半小时后在意大利餐厅一起吃晚餐吗?”
阿等的精神和力气好像稍微回复过来,用手撑着助手席的椅背,在狭小的Dog Seat空间里努力想坐正身体,却像一头可怜的大狗般无处容身,屁股又跌坐回地毯上。
初蕾咚咚地点头。
“对呀,待回要跟你吃晚餐。那又怎样?”
阿等弯起嘴角露出憨憨的笑容。
“每次约会我都想,说不定今次初蕾会跟我接吻,所以,就做好万全的准备。”
初蕾看着阿等手上挥舞着的牙刷和满嘴牙膏泡沫,不禁掩嘴噗哧一声笑出来。
“超级大头菜!可是,今晚是一起吃晚餐。你还一定会点你最爱吃的红椒蒜片意大利面,现在刷牙有什么用?”
“啊!”听到初蕾的话,阿等如梦初醒地张着嘴巴。“对哦对哦,现在刷牙太早了。”
初蕾哭笑不得地瞪他一眼后,像忽然回过神来地把亮晶晶的眼神射向盛智。
盛智感觉到她的视线,调过脸刚好与那双晶光闪闪的猫儿眼四目交投,又吓得心胆具丧地全身一抖,急急把车子停在山路边的紧急停车处,把脸伏在方向盘上大口喘着气。
“对了对了,那间意大利餐厅很火红,阿等预约了很久,而且听说那儿的四色芝士披萨好好吃。唉,如果我们迟到位子就没了。”
为什么会突然说起食物的事情?意大利四色芝士披萨?眼前的不是能杀人于无形的魔鬼少女吗?才刚想杀死我的她,为什么一直在谈晚餐的菜式?盛智被初蕾的话弄得头昏脑胀。
“但晚餐前,先要搞定阿猛托咐我的事情。对了,盛智,我赢了吧?这超级大头菜不是从天而降了?看过超感表演,就要把情报告诉我。”
初蕾像终于想起为了什么把阿等“召唤”来这儿,用更闪闪发亮的猫儿眼盯着还在擞擞发抖的盛智。
“只要你们放我走,告诉你什么都可以。”
“嗄?我又没有捆住你。在驾车的不是你吗?你在说什么?”
初蕾一脸不明所以地偏着头。
“放过我吧。我会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瞌睡虫现象,好像、好像跟从中学开始传出来的梦接龙游戏有关吧。”
初蕾没好气地吹了吹额上的浏海。
“这个游戏我早听说了。将开心的梦接力拉龙,就算是真的,也无伤大雅。说真的,我也好想玩。”
听到初蕾稚气的话,盛智更加迷惘,犹豫地在驾驶席上拉起身体,六神无主地频频眨着眼。
“我才不相信什么梦接龙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
盛智喃喃念着,但想到他眼前就刚发生了比梦接龙更诡异的事情,不禁噤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喇?”初蕾有点心急地倾前身体追问。
盛智再举棋不定地凝视了她看起来无比纯真的眼神一会儿,脑海里急促回转着前任跟他说过关于“破幻之眼”的“故事”。
妖眼……真的变成了圣眼吗?
刚才的危机,只是意外?
啊,这样想的自己,难道是渐渐被说服了吗?
不不不。不能那么轻易屈服。世上才没有什么超感破案方式,只能靠刑警脚踏实地的侦查。
可是……。刚刚发生的一切……。
盛智闭了闭眼睛叹一口气,在脑海里经过一番天人交战,还是无法完全改变他否定超感者的根深蒂固信念,但是,他终于像战败者般举手投降,缓缓开腔:
“唉,我对什么梦接龙游戏这种幼稚传言才没有兴趣。我和我在重案组的旧同僚在意的,是瞌睡虫现象是从年青人开始的,由中学生开始,渐渐扩撒到社会上各个年龄阶层。”
盛智特别在“我和我在重案组的旧同僚”上加重语气,似乎还是很抗拒自己的新工作岗位,想与超感组织划清界线。
“警方一直怀疑那是新型超级病毒,以学界为源头,被不法之徒传播开来。病毒源头到底在哪儿?是从什么时候,在哪儿开始撒播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以前重案组的同事一直在追查。虽然被重案组遗弃了,我反正闲着没事做,又有刑警证件,所以也在下课的路上突击访问各间中学的学生,试图厘清大家开始在课堂上恹恹欲睡,甚至醒不来跷课的时间线。结果,找到的源头却是一桩少女离奇死亡事件。”
盛智一口气地诉说着,似乎出神地回想起侦查的经过,抛开了对初蕾和阿等的猜疑,双手环胸跌入了回忆的思绪中。
“少女离奇死亡事件?”
因为盛智的话令她太措手不及,初蕾只是哑然地重复着他的话。
盛智露出有点茫然的神情点头又摇头,困恼地揉着额头。
“瞌睡虫现象的源头,似乎是五个星期前,也就是十二月初在庇雅中学发生的少女离奇死亡事件,但我完全理不出头绪来。瞌睡虫现象,为什么不是新型超级病毒作祟,而是由少女的死亡事件引燃的?愈追查我就觉得愈糊涂。事件的来龙去脉完全兜不上来,找不到任何合理解释。”
盛智沉沉吐一口气。
“不要说我自夸,我的同僚手脚没我那么快,触觉也没我那么敏锐,他们应该还没把瞌睡虫现象的源头连系上少女死亡事件吧。我比大家快了很多步,却无法破案立功,将功补过返回重案组,因为我实在解释不了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啊。明明是八竿子连不上的事情。而且……还有那句谜样的话语。”
盛智像在努力整理脑海中纠结的思绪般自言自语。
“谜样的话语?”
初蕾怔怔地听得出神,碎碎念地重复着盛智的话。
“梦溢出来了。”
“梦溢出来了?”
不明所以的哑谜,教初蕾的好奇心愈来愈炽热。
盛智像终于回过神,疲倦地用手揉着后脖。
“一切都太匪夷所思。我还以为已经抓到事件的一鳞半爪,结果,调查却完全陷入瓶颈。我就像盲头苍蝇般到处碰壁。”
“这个时候,就要借助我们的力量。”
初蕾自顾自用力点头,洋洋得意地说:
“虽然我的超感能力无法在日常生活发挥作用,但推理能力可是一级棒的。”
听着初蕾脸不红气不喘说出的话,后座看起来还是惨兮兮的阿等哭笑不得。
她明明就是个蹩脚到不行的侦探!
如果他是超级大头菜的话,初蕾在推理能力方面也旗鼓相当。
“加上阿等的瞬间转移能力,一定可以轻易找到真相!”
想起还没替两人正式互相介绍,初蕾顿了顿,用手指点了点后座。
“阿等,这是刑警盛智。”
初蕾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拍手。
“对了,阿等是警务署长的儿子。盛智你和他多互相认识一下没有坏处哦。”
初蕾有点狡猾地撒出诱饵。盛智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但随即决绝地摇头。
“你以为我是谁?我才不是走后门那种人。我会靠自己的力量返回重案组。”
不过,听了初蕾的介绍,盛智第一次正眼看向阿等,似乎对他另眼相看。
“警务署长出了名头脑好,儿子应该也很聪明吧。”
盛智的推测虽然大错特错,初蕾却顺水推舟,挤出狡狯的笑容用力点头。
“对,阿等是高材生,念名门大学医科的咧,头脑好得不行。”
初蕾说谎还真不眨眼睛啊。自己只是想完成哥哥阿忍的梦想和回应父亲的期待才勉强去考医科,误打误撞地考上了。但见血就晕又胆小的他,成绩一直是全级倒数第一,说不定随时会被轰出校门。
阿等灰心丧气地想道,但碍于在盛智面前,他也不想纠正初蕾的胡诌而被看轻。
初蕾打蛇随棍上地倾前身体问盛智:
“关于‘梦溢出来了’的谜语,我想好好了解一下。盛智,你喜欢吃意大利面和披萨吗?阿等预约了很好的餐厅咧。”
欸?今晚他和初蕾不是要去约会吗?他还特地预约了那么棒的餐厅。怎么又变成这样?
阿等在心里呻吟,露出一张苦瓜脸,用手背愤愤地抹着嘴里的牙膏泡沫,顿时变得没精打采。
初蕾把眼光移向他,悄悄使了个“对不起哟,拜托”的眼色。
看着那双眨呀眨的清灵猫儿眼,阿等又完全无法生气。
那一刻,阿等忽然心念一动地想到,初蕾对盛智的调查内容那么着紧,是因为事件连上了“梦”的话题吧?
说到梦,总令人不期然想到梦使者陶源。
初蕾刚才说的梦接龙游戏是什么,阿等一点头绪也没有。
盛智提及的“梦溢出了”的谜语,又是什么回事?
但只要是关于梦界的事,初蕾一定会锲而不舍地追查下去吧。阿等心里忽然变得释然。
因为,他和初蕾一样,一直暗中盼望某个梦的尽头,仍然藏着陶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