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神话的理解

神话是人类童年时代幻想的诗，是人类原始的集体无意识奇幻的梦。童年的诗带着天真幼稚的野趣，是人类企图对世界的掌握，表现了人类理想的追求。集体无意识的梦，带有信仰的痕迹和迷离的情感。

世界上各民族在它们的童年时代都创造过瑰丽的神话，神话是人类最早掌握世界的方式，神话是原始人的世界观、方法论，也是原始人的思维方式。只要有人类的地方，就有神话。神话是一种宗教，一种崇拜，一种信念，一种理想，一种风俗与习惯的组成部分，一种道德、科学和社会的结构模式。人类学、宗教学、考古学的发展，已经对原始神话与宗教的思维形式进行了研究。泰勒曾提出原始人的“万物有灵观”^[1]；列维-布留尔提出原始人受“互渗律”支配的“原始思维”的特征^[2]；维柯则把处在神话时代的人的思想称为“诗性的智慧”。

神话总包含着一个解释系统，要在超现实的神灵观念上叙述宇宙的起源、人类的起源、制度及事物的起源，向原始人传达的是一种原始的知识。神话要叙述民族英雄的丰功伟绩，讲述文化英雄的伟大创造。神话和仪式是史前人类加强集体秩序、维护首领权威、对氏族成员进行情感教育的一种手段。

神话以其神秘的混融性引起了许多研究者的兴趣，他们倾注了空前的好奇心，人们相信，一旦神话的根柢被揭示出来，必将给宗教、哲学、美学、艺术等几乎所有的人文学科带来根本性的改变。

古代神话，包容为数众多的有关神祇和英雄的故事，涉及宇宙的形成和演化、人的由来以及文明的创始。种种古老的神话外在的形式有许多差异，但内在的原型结构则有许多相同、相似或相通的地方。美国神话学家塞·诺·克雷默（Samuel Noah Kramer）说：

有些人把神话视为平淡乏味、纯属信仰范畴的故事，视为因其理智的精神的内涵而令人无法卒读之作，亦即产生于无所约束的虚构以及诡谲的幻想之作。而学者们的观点则截然不同。他们认为：古代人的神话是人类精神最深刻的成就之一，是天才创作智慧所产生的充满灵感之作，——这种创作智慧，未被学术界那种盛极一时的、执着于所谓分析思维的态度所损，因而为深邃的宇宙领悟开了方便之门（而诸如此类领悟，当时的善于思考者则因其抑制性的释义以及呆滞、僵化的逻辑而不可企及）。^[3]

在神话混融性的思维中，可以分析出神话两方面的功能。第一是现实的、世俗方面的根源，因为神话谈的是这种或那种事物的现象，并用这种或那种方式解释其起源，正是基于此，有些神话便被解释为是自然力和社会形式本身；神话中的神灵，不过是历史上国王、酋长、巫师们死后被神化的结果。第二是超现实的、神圣方面的根源，因为神话总是叙述超现实的神灵的种种异行，表现的是超自然存在所构成的世界，叙述的是人类想象的历史，自然力和社会形式都被灵化了。因此神话一头连着现实，一头伸向超现实，于是出现了迥然相异的神话学理论。神话无疑是虚构的，但它是一种无意识的虚构，是原始灵感思维的必然产物。在这种虚构中，隐匿着神话世界的客观中心。

对神话的理解，应该从认识神话的特征入手。卡西尔在其著作《神话思维》《语言与神话》等著作中，对神话的产生进行了独特的探讨。他认为应从民族幻想的功能和结构形态出发来探讨神话。因为世界被认识是在形成过程中，而不是在其物的规定中。他设定神话的“客观性”并非取决于“客体”本身，而是取决于客观化手法，世界神话模式的演化历程可与世界的科学构想之逻辑起源相比拟。卡西尔认为，神话中的人的“界限”是变幻不定的，人们与其通过奇幻途径所施之于的那些现实成分构成统一体。朦胧的、有生命者同一之感，转化为尤为特殊的、与某些动物和植物物种具有亲缘之感，而体态的差异则成为“面具和服饰”。纯属人的意识发展迟缓，就外观而论，它表现为神祇的人化和英雄的神化。^[4]

神话是原始人灵感思维的必然产物，灵感中的灵力、灵魂、祖灵、神灵的相互交感，构成了神话赖以生成的原始哲学基础。原始人在这种交感思维中，把一切自然的、社会的力量都加以灵性化，从而产生一个灵性系统，通过叙述神灵们的故事，进而巩固了原始人的集体无意识领域，神话的阐释系统，讲明了宇宙起源、人类起源与文化起源的超现实的存在。神话与一定的宗教、仪式及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相适应，增加了它的社会功能价值。在巫术的操作过程中，必有神话的叙述，神话成了巫术魔力的证明；与图腾崇拜行为相适应的必然有图腾神话的讲述，以此来巩固图腾信仰的神圣。宗教与神话在其起源及初期发展中几乎是不分的。宗教就意味着与超现实神灵的沟通而产生灵感效应，借以支配不可捉摸的自然之力和社会之力；神话则记载了宗教崇拜所幻想出的神的一切超现实的能力。当然，在神话中，蕴含着一个解释系统，原始人智力发展到一定的程度，就要求对世界的本源及特征做出起源性的说明，神话就满足了原始人的这种要求。这种解释就必然是灵性的和神性的。正是基于此，神话才成了科学的母胎。神话即人类最初的智慧，因为智慧一词的最初意义就是通过占卜星象等来与各种神灵产生灵感。^[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