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寻找儿子

对于这事，那些正义的人，善良的人，同情的人，都没有少劝慰片云，就说孙支书吧，他告诉片云说，这事我委托黎权帮你做了，但结果没有达到预定的效果，实在很抱歉，我已经为你尽力了。不过，你也不必太悲观，太消极，生活得有勇气，得有信心，要想到希望，向往光明，党的政策时刻都在根据形势的变化而变化，社会的发展而发展。所以，作为你，作为一个丈夫不在身边的女同志，一定要争取主动，思想要积极向上，劳动要吃苦耐劳，做出自己的表现，做出自己的样子。另外，你们那个队很复杂，人际关系还得搞好，这不容小视。当然，虽然这次没有把你家划错的成分给纠正过来，但是，你家的情况，我还会向上级相关部门反映。放心吧，片云同志，好好的活……片云为此深受感动，感谢孙支书的劝说和安慰。

当然，除了孙支书，梁圆，霍阳，还有那些慈怜的妇女，也劝说和安慰片云。要她想通点吧，什么成分好吃饭，成分差也吃饭，反正都是吃饭。还说，这都是汪雯、袁印明在从中报复作对，否则不会有这样的结果。这搞来搞去都是那个私分粮的事。其实，这也不能怪片云。这汪雯早就把这事给说出去了，这不能怪人家片云，等等的一些劝慰，关照，谴责和抱不平。在这个极为难堪的时刻，好心的队长告诉片云说，我们这个队，有几个人特别的坏，他们看不得别人比他们好，只能比他们差，极端的小人，他们一天不说人家坏话，心里就难过……还说，你的事情，之所以这样的结果，就是私分粮的事情，关于私分粮这事，我是最清楚的，这前前后后都不能怪你，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工作组的同志找到你的时候，汪雯已把这事给说出去了。这个东西，坑人啊，不仅坑了你，还坑了我们大家。大家都没吃了，这分点粮不应该吗？总不能把人一个个饿死啊！这种人，她就是个小人，一点道德都没有，不要面孔，这一点办法都没有啊，片云！算了，片云，你还是想开点吧，别想那伤心又伤身体的事了。

是啊，正义的人，善良的人，同情的人是这样劝慰开导了片云，但狡诈的人，阴毒的人，坑人的人，他们就不这么想了，他们会把自己的欢乐寄托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片云家被错划的成分没有被纠正过来，这已够她痛苦了。这让这帮人幸灾乐祸不谈，他们却到处游说，又制造出一种痛苦，要片云来承担。这样对片云来说，这不仅仅是对片云的不公正，而是对片云人格的极大诬陷，更是对她身心的严重伤害，他们对外说什么，说孙支书帮助了片云，如果片云不给好处，孙支书怎么会帮助她？怎么会立在她的立场上为她说话？反正，不是钱，就是色，这是富农分子拉拢腐蚀干部。总之，说出一些你不堪入耳，你哭笑不得的，又脏又臭的话语来。这是汪雯说得多，她把这些不干不净的话，传开了，传遍了。其影响，弄得片云无法做人，孙支书的工作又不好开展。片云出门做事，干着农活，总被人指指戳戳，孙支书上级部门，还派人下队来调查孙支书的作风问题。汪雯这一招很毒啊，简直太狠毒了。其实片云和人家孙支书根本没有那回事情。他们没有情，没有爱，只是正常的领导与群众之间关系。据说后来，这些不干不净的话，又传到了孙支书的爱人那里去了，弄得孙支书的爱人，跟孙支书又哭又闹的，还闹到孙支书的上级去。后来孙支书的上级才派人下来调查此事。那天据说正好碰到队长黎权，以及公正的霍阳大姐，他们俩说了公道话，否认了汪雯他们的歪道传说。随后，汪雯还不甘心，又把这事传到了孙支书的爱人耳边，弄得孙支书的爱人，到片云家来，跟片云又哭又闹的大闹一场，什么脏话都说到了。后来又是黎权和霍阳出面说了公道话，没有这回事。那个时候，片云被人陷害的日子真不好过。她想到死，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一了百了。这个生与死的抉择中，片云看到孩子们哭得伤心，而后又在梁圆和好心人的劝说之下，她才苟且偷生下来。所以，有一首歌一句是这样唱的，都说那海水又苦又咸，从而唱出了人间的真正苦难。片云就是这样一个苦难的人。她不辞辛苦，劳作，忍饥挨饿就算了，她还要承受着成分高的枷锁，她还要面临着以汪雯为首的，一手煽动的，来自四面八方的诽谤，诬陷，歧视和欺凌，这源于生活，出自社会的种种压力，有时候，还真让片云喘不过气来。似乎她的生命已到了垂危的时刻。这个时刻，如果不是好朋好友，真诚善良的人劝说她，安慰她，开导她和鼓励她，以及几个孩子前后左顾，东西右盼地围拢她面前喊，面前哭，面前凄，面前求，她真的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生活可以苦，可以累，可以重，没吃没喝的，这对长期处在磨练体验的片云来说，这也算不了什么，但是长期被人歧视，遭人侮辱，被人辱骂，受人欺凌，这生不如死的日子，这确确实实让片云痛苦万分，悲怜至极，她真真实实承受不了啊，因此，她有时候哭泣，有时候流泪；有时候悲凉，有时候好像精神真的到了崩溃的边缘，她已无法，也无勇气控制住自己了。在这个时候，每当关键到了一瞬间的时刻，只要儿子叶明哭着，哀求着立在她的面前，她就会增强勇气，感觉到浑身增加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她似乎把儿子当成一颗飓风不倒的参天大树，她可以抓，可以攀，她将来依附儿子，也许有一天会翻身解放，同常人一样平等生活，共享世间美好；她似乎又把儿子当成了一座山，她依靠儿子，无论现在和将来，都没有人能推到她；她似乎再把儿子当成一个巨人，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她拥有儿子，天永远也塌不了，她也永远不会趴下，坚韧地活着，活着。

由此可见，叶明作为儿子，对片云来说，极为重要，而且相当重要，这不是儿子现在因为能帮上片云什么，其实他还小，他什么都帮不上，而是片云目光看得远，高瞻远瞩，她想象出儿子几十年以后的美好前景，无论现在和将来，也无论她急这个家的现状，她对儿子总之是一种期盼，哪怕这种期盼未来是那么渺小，儿子总是她的精神支柱。因此，她把儿子当成天上一颗永恒的星星，她把儿子当成她心中不停息的太阳。是啊，儿子，她的儿子，她对她的儿子十分的宝贝。也难怪她对她的儿子十分呵护，偏袒，家中所有好东好西的东西，她都要省给儿子吃，她自己吃不成，几个女儿吃不成，她也要给儿子吃。有的时候，几个女儿还对妈妈产生了意见保留，说妈妈偏心，只顾偏护叶明，妈妈只会在这个时候尴尬一笑，说你们已是姐姐了，他还小嘛，姐姐好叫的？这仅是在吃的方面，片云偏护儿子，在穿的方面，玩的方面，片云也是偏护儿子，家中没钱，每次家中猪子卖了，她都要给儿子添新衣服，添新鞋子，添新袜子。每当出门远行，或去上海丈夫那里要钱，她都要带着儿子一起去，碰到决口，过马路，或在热闹非凡闹市，她是始终牵着儿子手不放，让儿子紧紧跟着自己，让儿子别摔跤，别碰车，别走失。即使有时她因为在集镇干活或买什么，卖什么，把儿子放在了闹市，她都左叮嘱，右关照，要儿子就立在这儿别动，别走开，等到妈妈来，千万要等妈妈。

可怜天下父母心，片云不仅仅是在吃的方面，穿的方面，玩的方面，偏袒，偏护，关心关照儿子，心疼儿子，而且她对儿子还有颗慈爱的心，相怜的心，天凉时，她不忘给儿子加衣裳，天冷时，她会用热气的手，抓着儿子的小手，热着儿子，焐着儿子，生怕儿子，晾了什么地方，冷了什么地方，冻了什么地方。就在冰冷的冬天，她会帮儿子焐着被子，把他那冰一样的小手小脚，用手抓着，焐着，把他身上的被子裹得很紧，掖得很严，直到被窝热乎起来。

所以啊，片云作为一位母亲，就是这样在乎，培养；培养在乎儿子的。在她极为艰难，极为痛苦，极为悲怜的时刻，是儿子给她带来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如果不是儿子，她也许现在已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样，因为儿子，片云才在这次雪上加霜的打击中活了下来。

是啊，片云虽说在这次雪上加霜的打击中活下来了。但她心灵的挫败和疮伤，却不是马上就能弥补的，这需要时间流逝和洗刷，这需要心态抚慰和调理。有时候除了亲情的支撑和劝慰，还要有爱情的爱抚和安慰。这样，片云所经历的挫败才会慢慢淡忘，心灵的疮伤才会慢慢抚平，直到恢复到常人的状态。所以，在这艰难和痛苦的时刻，片云自然而然会想起常年呆在远方的丈夫叶成，即使叶成有时候精神状态不如常人，她还一个劲，一个心的想他，想他的时候，有时候心中会好受些。即使他不在自己身边，她也感到无尚的安慰和幸福。即使她想不到他的时候，她也觉得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她，安抚着她，鼓励着她。其实，有的时候，她想他的时候居然无法收敛，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思想也到了高度集中的状态。在芦苇荡时，她看到高空正在飞翔的小鸟，她会认为这种鸟，能带着她的口信飞到丈夫身边去；在长江边上，她看着滔滔向东奔流的江水，她会想象，这江水一定能把她的相思带到丈夫那里去，在县城的闹市区，她听到火车的叫声，她会感到十分的喜悦，告诉儿子说，你爸爸肯定跟这班火车回来了；在大海的岸堤上，她突然发现一艘巨轮，她会对儿子说，你爸爸一定乘着这班轮船向我们远去了，在这个时候，她就感到特别特别的难过，泪水不知不觉就流落了下来。

这真是唐代韦庄所词：别来半岁音书绝，一寸离肠千万结，难相见，易相别。

于是，在这悲切的时刻，她放开湿漉漉的双眼，展现面前那深邃辽阔的蓝天，当发现一朵正在漂浮的白云，她欲望遥想，如果自己就像这朵自由自在的白云，那该多好啊，飘向那遥远地方，飘到丈夫身边，依偎丈夫，和他相亲相爱，一起生活，再带着孩子，同他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可是，天高皇帝远，我的丈夫，你在哪啊，她似乎一下子感到自己面前的景象，是漂浮的，迷茫的，她的欲望遥想，只是种失望，离自己却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难以接近，那么的难以成为现实。

此时恨堆积，愁万种，不堪海水枯竭。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又下来了，她似乎流淌的泪水，要填满面前整个的海面，让它溢，任它流……流向遥远的地方，流到海角天边，追到丈夫的身边去，告诉丈夫，我是多么多么的苦；我是多么多么的难。我是多么多么的想你；我是多么多么的爱你；我是多么多么的烦你，我是多么多么的恋你。

所以，片云在她最苦，最难，最难堪的时刻，她就是这样期待丈夫，思念丈夫的。

时间过去了两个月，本来片云对前者的事情已经快淡化了，不去再想那让她痛苦而伤感的事情。却在有一天，那天正好下雨，早上的天上还有太阳，可到下午时，就下起了雨，而且就在小孩放学之前，那时叶丽，叶蓝都已放学回来了。就剩叶明放学没有回家。对此，片云问起两个女儿，问及叶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放学！叶丽放学时走得最晚，她告诉母亲说，学校早就放学了，找叶明也没找上。这下，片云把大女儿说了一顿，问她为什么不继续去找！然后，片云带着雨具，打着伞，自己去找了。这样片云去了学校，但学校真的已经全放学了。这时，片云见不到儿子，即刻就叫，到处叫，叫啊叫的，在她叫得无可奈何时，她哭了起来。于是，她一边哭着，一边问老师，是否才看到她儿子叶明，不是当班的老师不知道，是当班的陈老师，她告诉她说，我们班级的同学，在下午三点就放学了，这孩子怎么没回去呐？这不可能啊！陈老师叫她回家再找找，说孩子肯定是回家去了。可是，自己是从家里刚刚出来的呀，怎么没有见着孩子的啦！听到陈老师的话，片云想来想去，心中越想越紧张，如果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孩子被人拐了？还是孩子掉在河里了？她一边在回家的路上走着，一边担心着，她越担心越害怕，越想越感到特别的紧张。泪水不断从她眼里涌出来。儿子是她的心肝，是她的命，她似乎任何人可以舍弃，但她却不能没有儿子。所以，她发誓，无论怎么样的状况，她一定要必须找到儿子。

儿子，儿子，我的儿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妈妈在找你，在找你啊！片云一边撑着雨伞在风雨中走着，一边心中在不停地呼唤着儿子。

是啊，片云的儿子叶明，他又到底在哪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