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苦苦煎熬
时间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天上开始不刮风,也不下雨了。这个时候,片云才领着儿子从码头帐篷下跑出来。这时候路面也已泥泞不堪了。从毛桥码头到家,相距将近五公里的路,那个时候没有交通工具,全靠两条腿走路,要跑也得跑二小时。所以,片云没有办法,只好背着儿子往家赶。累了,她和儿子歇上几分钟再走。当然路面有些干燥的地方,她让儿子自己走。当走过这段路,又碰到泥泞的路,她又来背起儿子走。就这样走啊走的,累得自己满头大汗,内衣也湿透了。他们从下午二点走,一直到晚上终于走到家。
他们娘儿俩个走到家门口,叶丽和叶蓝正守在大门口在等他们,叶丽拉着叶明抱了起来,然后对妈妈道:“妈妈,叶明累着你了吧!”
“还好……”片云点点头道:“他长大了……”
“小家伙,长大了,要妈妈背着你跑,把妈妈给累坏了吧?”叶蓝轻轻扭了叶明的嘴巴对他说。
“我没有要妈妈背,是妈妈硬要背我的!”叶明看看姐姐说。
“调皮的家伙,便宜被你讨了,这一下子还翻脸不认账,真坏!真坏!”叶丽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叶明的鼻头道。
“你才坏!你才坏呐!”叶明看了看姐姐说。
“还不肯让人,姐姐让你不让!让你不让!”叶丽看了看叶明说着,用手拿他的痒,惹得叶明受不了了,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天上下雨路滑,又这么远,我不背他,这能行吗?脚上,身上,肯定搞得都是泥浆,泥土,如果让他走,现在让你们抱,这还能抱得上身吗?”片云一边进门一边道。
“是啊,我们家这个脏球,就没人抱了。”叶丽用手,轻轻扭了一下他的嘴巴道。
“让我休息一下!”片云在凳子上坐下说。
“爸爸走了?”叶丽将手中抱的叶明放心道。
“是啊,爸爸走了……”片云有些伤恸悲切道。
“爸爸去上海了,这个家还真的一下子感觉不一样,感觉到如此的冷静,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叶丽道。
“是啊,我们一家人……谁也不能少……”片云难过道:“少了谁都不行!”
“妈妈,我很想爸爸……”在一旁的叶蓝道。
“是啊,想,我们全家都在想……在毛桥码头,你们还没有瞧到叶明那种样,他看到你爸爸走了,又哭又闹,如此悲切地喊爸爸,惹得我心中特别的难受和伤感。那个时刻,急得我都哭了。”片云难过着,揩了揩自己的眼角。她好像又哭了。
几个小孩见妈妈这样,都一起围到妈妈身边来了,慈怜的目光,瞧着妈妈,同样的感受,可怜着妈妈。除了远去上海的叶成暂且不在一起,他们是一家人,以妈妈为中心,永远守候相依,平安生活。
片云守着孩子,过了片刻,她去房间把自己已被汗水浸湿的内衣给换掉了。随后,她烧晚饭给孩子们吃。然后,她把锅碗筷洗好,自己再给孩子清洗一下,便上床睡觉了。她和儿子叶明一起睡,一会叶明都睡着了,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因为,她在不停地想着自己的丈夫,烦着自己的丈夫。她在回想着丈夫对她的爱;她在烦着丈夫是否到达了上海;她在担心着因为工伤的事,厂领导,也就是那个肖主任,会不会说丈夫违反操作规程,对丈夫进行处理。如果对丈夫处理,该是什么样的处理。所以,她对丈夫就是这样,颠来颠,倒来倒的想,烦及担心。因为这样的没完没了折腾,她到下半夜才睡着。可第二天一早,她又起床了。烧早饭给孩子吃,吃好早饭好去上学。然后,她把家里家外,前前后后打扫得干干净净。再去放鸡喂鸡,调猪把食。最后,生产队出工铃响了,她才摸上饭碗,很快去吃饭,急急忙忙吃好饭,带上锄头,锁好门,去田头破土去了。一直到中午,她回来简简单单地吃了一点,下午又去挑猪灰去了。挑猪灰,她跟男劳力一样走。反正,丈夫不在家,男劳力干的活,她要干。有时候干不动,如果请不下假,她也要干。除非例假来了,她无法行走,这个时候挤着你的人就没有办法了,才可以不干。片云就是这样,因为男人不在家,加上叶成家的成分高,她一直干着重劳力的活。可是,干重劳力的活,必须填饱肚子,有时她肚子都填不饱,别说细粮,就是粗粮都没有,这还要干重劳力活,在这个时候,她只能硬撑着自己,慢慢挨,使劲的拖,直到把活干完。而干完这些活,有的时候还真要一点点意志,当她的意志有些脆弱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地哭了,而且哭得还挺伤心。可当这种伤心每次形成的时候,她开始迫不及待想丈夫了。她想,如果丈夫这个时候在身边,那该多好啊,至少可以帮助她,支持她,替她分担忧愁的疾苦。可能当她落泪的时候,丈夫可能还会拿着手绢或毛巾,为她揩掉眼角和脸上的泪水。说几句体贴和安慰的话给她听。让她体之有情,听之有意。有丈夫在身边的女人,这是多幸福啊!在困难和悲苦的时刻,片云就是这么想。尤其是丈夫这几天刚出门去上海,片云特别的想,想之除了生理,那就是生活,生理和生活,她都离不开丈夫。她想把丈夫留着身边,但又怕丈夫吃苦;她想把丈夫留在身边,但又恐农村赚不到钱,全家人无法生存;她想把丈夫留在身边多住几日,但又恐丈夫的假期到了,迟了丈夫要挨批评或批斗,扣工资。所以,她要想留住自己的丈夫在身边,这也实在太难了。既然她要把丈夫留在身边这么难,那她就只能空想,而这种空想就像无形的枷锁,白天、夜晚、深夜不断地折磨着她,让她难过、痛苦、忧怜、自悲、愁思、伤感。因此,她不停地在盼,丈夫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因此,她不停地在盼,丈夫何时才给她写信。她哪一天才能收到丈夫给她写的信。她这几天,就是这么盼啊,想啊。时时想,天天盼,每天邮差来的时候,她都要问邮差,有无她丈夫给她的信。当每次邮差对她说没有时,她都感到特别失望。特别难受的时候,她会胡乱地想着丈夫,自己乱猜瞎想,猜什么,想什么,说丈夫可能还没有到上海;说丈夫可能到上海因为工伤的事受处分了;说丈夫可能抛弃她和孩子,丈夫外面可能不爱她和孩子了,丈夫一定外面有女人了;说丈夫可能精神状态欠佳,他会不会出什么事……片云想着丈夫,盼着丈夫,有时她难堪的时候,心灵像是快崩溃的时候,她就会变成这样想的状态,一个劲地在大脑中乱猜瞎想。
唉,没有丈夫在身边的女人,真是太苦太可怜了。所以,有丈夫在身边的女人,如果他是一个好丈夫,你可要好好地珍惜他啊!
是的,有时候片云因为在田里或什么地方干活,她看不到邮差在自家门口走,她经常中午午饭时,突击去镇上邮局问及有无她丈夫给她写的信。但问及的结果,回答却是没有。因此,片云对此除了失望,就是难过,有时难过得抑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她泪水索索直下,她哭了。她为什么哭?这让她最为担心的就是丈夫的精神状态和常人不一样,会出什么事,可能出什么事。然而,有的时候,担心也是没用的,天高皇帝远,一个在僻远的农村,一个在远方的上海,这谁也顾不了谁,谁也关照不了谁,天各一方。可是,是夫妻,是有情感的夫妻,有时担心没用也要烦,也要担心。她心中就是放心不下这种担心,她要烦,烦了似乎心中才好过些。既然好过些,那她就只能烦,只有担心。有时候这种担心,这种烦,会惹得她觉睡不好,饭吃不下。可有的时候,她的烦和担心,还真有奇迹出现。就在片云盼着丈夫的来信最为难堪和失望的时刻,二天过后,邮差把丈夫写给她的信,送到了她的手中,她看了丈夫的信,感到无比的开心和激动。这个时候,她控制不住自己热爱丈夫的心情,她会把丈夫的信,贴在鼻上吻上又吻,亲上又亲,心里踏实,她似乎说话做事都带劲了,有的时候,她还会哼着悠然的曲,唱着轻快的歌,这哼的什么曲子,这记不起来,但她唱的歌,记得有一首有一段的歌词应该这样写的:乘着早晨的太阳,我向往远方;
迈着轻盈的脚步,
我迎来新郎;
我们用一颗滚热的心共处蓝天,
我们用一种纯真的情共享明月;
这是我们共同的思想;
这是我们挚爱的模样……
是啊,片云接到丈夫的信后,她就是这样的开心,这样的激动。因为这样的开心和激动,片云她似乎把一切烦琐往事,一切艰难困苦都忘乎所以了。有时候就连她的孩子都能看出来她的高兴,孩子问及她为什么这么高兴,她会高兴地对孩子们说,你们的爸爸来信啦!那个时候,孩子听了这话,也会高兴起来。当然,孩子高兴起来,她们突然之间会想起爸爸,问及爸爸什么时间能够回来。在这个时候,连片云自己都安慰不了自己,她会简单地安慰孩子们说,爸爸过年会回来的。孩子们听起来想想也不再追问,就算了。
片云接到丈夫的信,时隔没几天,便到了当月的十五日,丈夫这个月又给她寄工资来了,这全家人何不高兴?简直是高兴极了。片云加深了对丈夫的眷念,孩子们加深了对爸爸的想念。是爸爸给他们带来了生存的希望和美好。爸爸寄来的钱,可以为他们买米,买肉,买柴火。因而,他们的日子,要过得比没有经济来源的人家要好些,他们全家可以吃到一星期一顿米饭,两星期一顿猪肉。另外,他们没有新衣服,还可添上件把新衣服。在这一点上,片云跟孩子们添了,自己却没添,她那蓝布的布褂也已补上又补了。
因为片云的丈夫在上海有工作,每当每月十五号丈夫寄来工资时,片云的大娘、二娘及隔壁的邻居,会第一时间来到他们家,借点米,借点钱,但好家财哪够几分,就是一个月三十元钱,几个一借就没了。自己也有家,也有孩子,还有自己,这全家人也要用,也要过日子。总不能全借给你们吧,若全借给你们,自己全家人拿什么活?再说,借给他们的钱和米,还真不知什么时候还呐?因为这些人家人口多,又没有人在外工作,这没有经济来源,他们又拿什么来还?这简直让片云很头痛的事。有次汪雯来借米,她来晚了,片云家实在没有了,这没有,片云又拿什么借给你?所以,汪雯没有借到米,她就不开心了。说什么,我们家穷,没人在外工作,没有工资,又没有经济来源,是不是怕我借了,还不起你了?你男人这辈子在外,下辈子还在外?这辈子拿工作,下辈子还拿工资?富农,下辈子还是富农?你别忘了,你们家世世代代翻不了身!呸!
这个不讲理的女人,说着,争着一大气,片云怎么解释也没用。她说着,争着气呼呼的走了,不知说什么。这男人在外工作有罪了?我男人拿工资寄给我了,这有罪了?我家的米都已借出去,这有罪了?总不能把我和孩子们的口粮都借了?我们家富农……我是什么富农?我的家庭成分是中农……片云虽不说什么,但她却把这些难过和牢骚埋在心中,让自己慢慢的想,慢慢的折磨,慢慢的伤感和痛苦。
若慢慢的痛苦和伤感,慢慢的折磨也就算了,可是,像汪雯这样的女人,她会报复人,她会背后说别人的坏话。这次片云没能借给她米,她肯定是要找机会算计片云,再加上片云的家庭成分,她要算计片云太好算计了。因为所谓的成分高,就是受这些不懂政策,又没素质的人欺负。而这种人欺负你,无论她怎么欺负,除非出了人命,她都不会犯法,犯错。她根本就不把你当人看,她把惹你,欺负你,当成了一种娱乐,当成了一种快事。特别是当你艰难而行,痛苦难堪的时候,她会特别开心,会咯咯咯的笑,并且引得那些看热闹的人也会笑。他们一起笑看你那痛苦,而又哭笑不得的摸样。他们会把你那样的摸样,当成一种闪烁的风景线加以欣赏,取乐。而这取乐和欣赏,这类人做起来却是方方面面,他们什么事,什么坏事,什么刁事,什么你想不出来的事,他们几乎都想得出来,就现在而言,就说汪雯这样的女人吧,她对片云的伤害,或取乐,她没有少下工夫,她为了报复片云,她会做出她的杰作来伤害你,比方说,她整天挤着片云,同男人一样干活,这前面我好像说起过,男人挖沟,片云要挖沟;男人挑坭,片云要挑坭;男人挑稻把,片云要挑稻把,就是例假来了,也要挑,血流出来了,也要挑,哪怕经血红满裤子,她也不放过片云,这就是汪雯这种人的狠招、毒招。她就是这样整着片云。不过汪雯这种女人,她除了狠招、毒招,还有一种取娱的招,这种取娱的招,她会很具天赋地想出来,比方说,片云挑猪灰时,她会乘片云不注意,在大伙面时,把片云所用箕筐的一根绳系给剪断,让片云一挑起猪灰,猪灰便全翻了,这让片云慢慢的忙活,惹得众人哄笑;比方说,片云挑麦把时,她先挑在了前面,如果被汪雯发现,她会速快捆起一担麦把挑起来,飞速抢在了片云前面去,把正在挑麦把运行的片云,给堵住,给封住;比方说,有一次片云在社场脱稻谷,一张尿已经控制不住了,这社场也没厕所,只有堆成的稻草下面可以方便,片云便选择了稻草堆下面去方便,这个时候被汪雯给发现了,她马上叫了一个同伙,一起将草堆推倒,这下惹得还正方便中的片云,拎着裤子躲,拎着裤子逃。而片云的这种被戏弄的狼狈样,这惹得她们和众人咯咯咯的笑。
像汪雯这样的女人,以上还不仅仅这些为难片云。她背里还会专门说片云的坏话,还会无中生有地捏造,诬陷片云,挑拨别人,拉拢别人,不要同片云接近,甚至说话。片云的大娘、二娘,就是在汪雯的挑拨下,才专门跟片云作对的。有时候她们吵,有时候她们骂,有时候她们争,有时候她们占,反正片云的男人在外不在家,所以,片云就得受她们这种欺负,她们每次菜地破土时,会强占界口,多占片云家的土地;她们每次说到风俗,会拿祖宗八代来压制片云;她们每次听到片云家的风言风语,她会马上传到门外去说,这外面张三说,李四说,这惹得片云真的难做人。所以,片云一人在家除了干又脏又累的农活,她就是这样生活在这是是非非,说人不人,说鬼不鬼的恶劣坏境之中。其实这样的恶劣环境,汪雯所挑起的事端,所说的话,几乎占了一大半。所以,汪雯这样的女人,也称得上一个坏女人,因为她的存在,片云才走过多少是是非非,沟沟坎坎。可以说,她对片云的伤害,应该是够深的。其实片云这人是够好的,她不与人争,也不与人抢;她不游说,也不搬别人的鬼话。她还看得起穷人,帮助穷人,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女性。所以,她的处境,是一直处在被别人的误解和挑拨之中的。所以,有的时候,她被别人误解和责难,尤其是汪雯对她伤害和戏弄,她不堪忍受了,她就抹着眼泪,她就会哭,而且哭得还很伤心。
而面临汪雯的种种伤害和戏弄,公道人有时会说些公道话,而片云对她,却是无能为力,她就是在这种无尽的伤害和戏弄的环境中苦苦煎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