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娜妲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正襟危坐的昔日好友。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在看向她的时候，永远是冷淡的，审视的，疏离的。这一点她一直很清楚。

在此之前，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像所有魔族一样——理性一旦做出决定，就绝不会因为任何名为“感性”之物而恻隐。

就像平日的自己一样——晚宴的告白，也不过是这一生少有的冲动，甚至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那其中掺杂了多少为达目的而假装演绎的成分。

娜妲想不明白。

他们，明明是同类啊。

微澜怎么会，放弃她乃至整个帕里斯家族所带来的利益，而去选择一个只会如附骨之疽一般吸血的人类呢？

她再一次看向微澜身边乖巧恬静的琰月。

这个人类女孩，她上一次见她还是在晚宴之前。那时的她以为要说服琰月离开微澜，会费很多口舌，却没想到她只是轻飘飘的几句挑唆，这个愚蠢的人类便信以为真。

后来，她趁着灭灵箭射出的混乱之际发动魔法攻击，欲置琰月于死地，然后再按照父亲的交代，为救微澜以身挡箭。

当然，他们挑选出了帕里斯家族最优秀的箭手，娜妲会重伤，但不至于殒命。何况，微澜掌握着绝迹的疗愈秘术，以魔王和贵族的修养，他不可能见死不救。

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是环环相扣的计划，她和父亲为了这一晚筹谋多年，一箭双雕。

若她成功挡箭，微澜必然要感念他们的恩德，政治上多有退让，而她赶走琰月，王妃之位亦是唾手可得。

若她时机不准，教灭灵箭走脱，那么，那支专门针对魔族而设计的、能够穿透一切魔力攻击和魔力屏障的羽箭，便会直直插入魔王的胸膛。

魔界易主，足够帕里斯家族趁机渔翁得利许久。

可惜最终，他们的计划还是功亏一篑了。

微澜早就看出了他们谋反的意图，并且在暗中囤积了足以覆灭帕里斯家族的军力。

他们低估了微澜赖以统治魔界几十年的城府和手腕，更是无法想象，在魔王绝对力量的压制下，他们的种种设计，仿佛自娱自乐的跳梁小丑般可笑。

若说计划中有哪一环是娜妲的破绽，也是微澜筹备之外的部分，那就是娜妲对琰月的杀意。

本以为是一时冲动出现的纰漏，没想到却成为了牵制魔王的最大筹码。

直到那时她才终于明白，微澜变了。

彻彻底底。

他的内心不再像一个严格意义上的魔族。

他没有习得人类的狡诈，可他拥有了人类的情感。

他爱上了一个人。

当凝望着怀中的人类女孩时，他的眼眸再也不复从前审视别人的冷淡与克制。他可以对认识的所有人温和有礼，可只有那一个人，值得让他从心底真正展颜或是悲伤。

她明白，可是她不甘心。

她清楚地知道她不爱微澜，微澜也不爱她。

可是帕里斯家族的骄傲不允许她低头。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