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意间,我看到那被我扯的乱七八糟的白绸上好像有字,我赶紧将它铺在地上,捧着衣服上微弱的光照着白绸,努力看清上面的字,上面的血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十分认真:十年无光,身体腐朽,双目渐损,已无法再重见天日。见你红衣如火,少年真然,不忍你与我同销在此,也不忍此处再困可怜之人。若你离开这里,请万分珍重。
红衣如火,少年真然……我猛然想起石洞未毁时,我站在石龙头上,他们望着我的眼神……原来他们不是对我有什么期待,而是见我年纪尚轻,他们看到了少年的自己,意气风发时……
他们想重回少年,不再可能。可能当初少年时流逝的那么漫不经意,站在见我才会说出如此遗憾而充满祝福的话语。令我宽心的是,我从中并未看见悔意。他说不忍此处再困可怜之人,他们故意离开自己的石牢相聚一处,然后让滚烫的岩浆都射向一处引发爆炸,为的就是要石洞坍塌……他们大概是真的困在石洞太久了,误以为自己愤恨无比想要逃离的石洞就是噩梦的根源,只要只要噩梦的人还存在,就算这个石洞毁了,还会有下一个石洞存在……
我盯着这白绸上的字出神,头顶突然一声轰响,我还没来得及回神就被坍塌的石顶砸在了地上……好在石头松软我还有一口气,没等我挣扎爬起来就被一记白绸锁住了双手而后被生生拽出了黑糟糟的乱石堆中……
那写着血字的白绸被黑色灰与石彻底淹没了……
我抬头循着绑住我的白绸望去,是那个白衣郎中,他飞在半空拽着我穿过林海,飞过满地荒芜,我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拖离的地方,那里,冷却的岩流黑白相缠,绵延百里,与周围的杂草荒地界限分明。那石洞应该是个深坑,在坍塌后被岩流填满了……
我抬头看着绑住双手的白绸,不就是那个不怕烈火的白绸吗,不就是出现在石洞里让我误以为洞有出口的白绸吗……此物竟是他的……他察觉到我在看他,他好像也他突然忘记有个重要的事情没做……只见他攥着白绸的手一松,宽大的白绸舒展开来,他抓住我胳膊将白绸往我身上一裹,把我扛在肩上继续飞。我在白绸之中就像一条热锅上的鱼一样拼尽全力挣扎,谁知道他会不会把我带去另一个石洞?让我同那些被困住十年的人一样,活着腐朽吗……突然我的身体有一阵失重感,随之而来的是分筋错骨的拉扯感,我疼的喘不上气,想要蜷紧身体,可是四肢像是脱离了身体一样不听我使唤……我突然安静下来,喉咙也像也噎住一样,无法呼吸无法说话,越来越疼,好像有个球在喉咙里越涨越大,我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可能是白衣郎中也察觉到不对,他扯下我身上的白绸,神色凝重,而后又将白绸盖在身上继续向前飞……我能感觉到,他呼吸急促,应是在赶路……他越是紧张我越是慌张,老天爷啊给个痛快算了!别折磨我了!我感觉到自己浑身发冷都被冷汗湿透了,心跳的很快,仿佛要爆炸一样……昏昏沉沉,耳边传来马蹄声响,还有叮叮当当的打铁声音……
等他再次把白绸从我身上扯下时,我已经被丢在堆满破铜烂铁的仓库里了。郎中搭了搭我的脉,神色沉重不减,仍然不忘记将我双手反绑,用白绸把我脑袋蒙上……而后他转身关门离开,步履匆忙。
我浑身疼的难受,想抓抓不了想喊喊不出声,筋骨肌肉就像就扯出来拧来拧去……我以为我会疼死,谁知被噎住的喉咙突然轻松畅快,一股冰凉的水流从喉咙涌进丹田,再从丹田迸发清凉之气涌入全身,我出了一身热汗,宛如刚刚就是一场梦魇……
疯狂跳动的心缓缓平静下来……我扭了扭双手,白衣郎中用白绸打了死结。我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像个虫子一样蠕动着找到平衡再站起来,我晃了晃脑袋,蒙住我的脑袋白绸掉落,好在那个郎中轻敌,没有给蒙住我脑袋的白绸打个死结。白绸一落,我终于看清了这一屋子的破铜烂铁…有未炼化的铁矿,有未开刃的瑕疵刀枪,还有带着瑕疵的盾牌马鞍……这些东西只有制造痕迹并无使用痕迹,这不就是武器残次品吗……这东西所在漠邦被当官的看见上报王上,估计私藏这些的人九族都灭了,祖坟都给他炸平……
我好奇的走进这些武器堆成的两座小山中间,这时,门突然响了,我下意识的跑去间隙最里面躲起来。只听两声淡然的脚步声向间隙尽头靠近,而后停了停,继续靠近,我向后继续缩了缩,利用那些凸出的刀枪和晦暗的光线躲藏,希望他看不见我……
那脚步声响了两声果然停止了,我心跳微快,向外探了探头,只见一个身着水墨色长袍的年轻男人在间隙尽头看向我的方向,我急忙把脑袋缩了回来,深深呼吸一口气,忍住了头上浸出汗水微微痒的感觉……
我这掩耳盗铃之做法要不是我双手被反绑,我都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他一定看见我了……我紧张的向后挤,想要把这堆积如山的破铜烂铁挤倒,然后趁乱逃走。想法很丰满,但我忽略了堆成一座小山的刀枪的重量,它们坚若磐石磐石的堆在那里,我根本挤不动……正当我低着头焦头烂额之际,视线里出现一双白靴,我抬头看去,玉冠青丝,面若神画,一身若即若离冷雅之气,这身衣服料子纤纤若云,翩翩飞香,定不是普通老百姓能穿的起的,还有他这张干净好看的脸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啊。他抱着胳膊打量了我一眼,我见他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意图,我弓起身子立刻朝着间隙外跑,我才跑了两步身体突然失衡栽倒在地,两条麻木的胳膊软在身体两侧,手腕被勒的淤青,他走过来拉住我毫无知觉地胳膊将我提起来,我还未站定,他便把那银丝匕首摆在我眼前:“这东西真锋利,割开白绸感觉不到一点阻力。你是怎么造的这匕首,跟我说说,我也想造出如此锋利的东西。”
他好言好色,语气诚恳,还轻而易举的割开我的束缚,这……怎么那么像先礼后兵?
我不管那么多,从他手里拿过匕首转身就跑,我跑着跑着两腿渐渐离开地面,回头一看,又是那白衣郎中!他攥着我的衣领悬在半空,紧接着白绸从四面飞来,捆住我手脚。我就像个被困在白网里的大蜘蛛,四肢开叉面朝下,看着白衣郎中和那水墨公子,一个冷冷盯着我,另一个则玩味的端详着我……我就像没穿衣裳走在大街上,没地方躲也没地方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