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公关风波
1
不到一年的时间，启明星工业园改建完毕，原本四处分散的办公楼，分厂，全都集中在工业园里，彼此间的联系一下亲近起来。有什么生产上的问题需要及时解决的，也能在第一时间反应、反馈并推进改善，生产很快提高了效率，启明星正稳步发展。
这一年，启明星也建立起了自己的另外两个分厂，电子厂与电源线厂，初步可以实现一部分产品的自产自销。
这一年，为了吸纳人才，吕宗泽施行了针对应届毕业生的优惠政策，通过面试的应届毕业生均需要在样板房以及三大车间实习三个月，三个月后看成效择优录取。
这一年，有个曾经在启明星市场部辞职的员工，在实习期又回来了，这个人，就是陈香。
负责面试的，是吕宗泽，李泰明还有吕春梅。
李泰明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眼熟，看到履历表上的名字是陈香，一下想起来是甜水镇的那个陈香，忍不住干咳了几声，变得有点不自在起来。
吕宗泽与吕春梅都没有在意。
陈香跟四年前相比，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带着城里人时尚的气息，脸上洋溢着自信。
“你叫陈香？你是甜水镇人？”吕春梅问，惊讶地打量着陈香。
“没错，我是甜水镇人。四年前，就公司还没搬的时候，在市场部做过一段时间跟单，后来辞职了。”陈香大方地说着。
“做得好好的干嘛辞职？”吕宗泽看着履历表，问。
“家里穷，我高考毕业的时候没让我考大学，那时候我哥工作存了一些钱，让我回去重新补习高考，所以我就辞职了。”
“你哥供你读的大学？”吕春梅来兴趣了，“那你哥对你很好啊，他做什么的？”
“他叫陈宇，在甜水镇公安局工作。”
“你哥做公安的？”吕宗泽抬起头，重新认真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陈香点点头，一眼也没瞅过李泰明。
“行啊，咱甜水镇的人都很有出息啊！”吕春梅笑了起来，“哪天我们回甜水镇，去看看镇上还出了哪些大学生！”
“你也是这个理工大学出来的？”吕宗泽惊讶，“那你是跟我读同一个大学，是我师妹呢！”
“是的，我专业是念金属材料工程的。”
“很好，很好。”吕宗泽满意地连连点头，再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陈香通过了面试。
陈香出来的时候，看到有另一个女生模样的人在等着自己了，一见她就笑：“通过了吗？”
“那还用说，你呢？”
“也应聘上了。”
跟陈香对话的，是一个叫做黄莺的中专生，她在面试之前遇见了陈香，两人聊了几句，有着同一天进入启明星的姐妹情谊，两人很快成为了朋友。
“什么职位？”
“前台文员。”
“哦！”
“你呢？”
“跟单主任，不过还是要下基层三个月。”
“真的？好厉害。”
2
按照陈香的学校以及优秀的履历来说，陈香并不一定非要回到启明星。
但陈香还是选择回来了这里。
主要的心态，还是因为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她是被人取笑着离开的，所以，她想要回来，挽回当初留下的坏印象，让当初嘲笑她的人，比如李泰明，比如肖芳，比如杨红丽，让他们看看，今天她陈香变得有多出息了。
在面试之前，陈香就打听到李泰明与杨红丽已经结婚，还有了一个儿子的事。
当即她心里五味杂陈，在面试之前，坐在候选人中没被叫进去之前，她就看到了多年未见的李泰明。却发现，原本狂热的喜欢他的那颗心，原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渐渐冷了下来。
他变得比四年前成熟多了，或许是做了父亲的人，浑身透着沉稳。
同样的一个人，如今再见，竟然觉得他很陌生。
是一开始，自己就强加了光环在他身上的缘故吧？
自己在大学里上了四年，在城市里也生活了四年，她也改变了许多，也尝过了被人追求的滋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没有见过世面，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唯有拼命去讨好人的陈香了。
如果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陈香，那自己也不一定要像以前那样，如此喜欢那个已经不是过去的男人的李泰明了，她如今可以跟李泰明同起同坐，大可以找个比李泰明更好的男人。
这么一想，陈香对李泰明便不太甚在意了。
不过，当初丢的脸还是要找回来的，虽然现在启明星知道她跟杨红丽抢李泰明的人很多都走了，但肖芳不是还在吗？当初众人会那么羞辱自己，还不是肖芳害的，她以为杨红丽做个市场部的业务员很了不起，那自己就要做得比杨红丽更好，让肖芳后悔当初看走了眼。
陈香很快打听到市场部现在的动向，经理还是刘庆安，副经理已经是一个叫Dona的业务员在代理了，但跟单主任空缺，她决定第一步是当上主任，而后再争取副经理的位置。
吕宗泽喜欢用甜水镇出身的人，自己跟他就是同乡，并且，她还是吕宗泽的师妹，在这里，没有谁比她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了。
陈香很自信。
去了几次样板房，陈香就已经将启明星的几款产品的结构与零部件弄熟了。
样板房，顾名思义，就是专门提供样板的地方，新产品刚试产出来的样机，验厂时需要的样机，以及认证需要的样机等等，都是样板房的人负责提供的，有时候需要现场组装样机，或者拆样，都是叫样板房的人过去的。
在这里，大到一整个的五金主体部件、小到一个螺丝或胶脚，所有的品种、材料、知识，都可以学到，还能够快速掌握每个产品的整体结构，就看来样板房学习的人会不会学了。
陈香原本就聪明，又是理工科专门研究金属材料的，而且还在启明星呆过，早比一般应聘进来的人多了经验，所以很快就跟样板房的人混熟了。
这天她正在动手组装一个咖啡壶，样板房的武仔就进来了，“听说今天收藏家要来了。”
“收藏家？”
“对，啊，阿香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吧？”
“叫我Ada，什么是收藏家？”
原来，样板房的人偶尔也会被叫去QA帮忙验货事宜，今天被叫过去帮忙的武仔，见到了过来检验即将出货产品的验货员，收藏家叫的就是这个验货员。
“为什么要叫他收藏家？”
“哎，你想知道吗？那跟我去看看眼界。”
QA是品质管理部门的一个环节，除了负责对完成的半成品，成品进行检测控制外，还负责出货前，配合验货员的工作。
也就是说，每一票货，出货之前的检验都有QA在场，如果一票货被验货员检测出什么问题，QA是最清楚的。
验货员就是每票货可以装货上船运走之前，检验产品质量是否达标的检测人员，这些验货员有些是客户在内地培训或招聘的，直接负责对自己名下产品的所有检测工作，也有客户委托第三方，如SGS，ITS等检测机构的验货员过来检测。
基本上，一票货能不能出，取决于验货员最终的报告是Pass还是Fail。
陈香跟着武仔来到了QA房，看到被他们称为收藏家的QA，是个女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皮肤黝黄黝黄的，头发枯黄，穿着一身运动服，看起来质量不错，紫红色，把她的皮肤衬托得有点脏脏的。
她坐在测试台前面，看着几台正在做功能测试的水壶，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跟其中一位负责的QA说着什么。
陈香按照QA组的要求，与武仔搬了几台同一批货的水壶成品进来，正拆着彩盒包装，武仔撞了撞陈香的胳膊，示意她认真听。
“听说你们最近又跟德国那一家电器公司合作，出了一个新产品，是吗？”
“不知道Lisa姐你说的是哪一个新产品？”
“就是那个，很小巧，而且LED灯可以变颜色的水壶啊，我看过你们的样机，是进口料316的壶身吧？”
“啊，那一个，Lisa姐你对那个壶感兴趣吗？”
“对啊，那还蛮漂亮的，我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机子，能送我一个做纪念吗？”
“可以啊，我马上叫人给你包装一个。”
“那谢谢你了啊！”叫Lisa的验货员满脸堆笑。
“不客气不客气，我们才要好好谢谢Lisa姐，次次从佛山大老远地跑过来给我们验货，辛苦你了。”QA很老练地笑。
“那没什么，工作而已。”Lisa客气。
武仔看了看陈香，下巴朝Lisa点了点，眼里都是鄙夷。
原来，这位叫Lisa的验货员，每次来验货，都会找借口要QA送一个启明星的产品给她，因为Lisa手握货能不能出的生死大权，所以每一次QA都会设想满足她的要求，有一次，她指定要的产品刚好是旧产品，因为没有订单，所以并未进行生产，而样机只有留样的两台机子，给她说明原因后，Lisa没有吭声，当天验完货走后，QA才发现她的验货报告给了个Fail，QA部门的人有苦难说，被钟部批了一顿，而后针对验货报告上的问题，每个分厂都大张旗鼓的自审自检，后来Lisa再来重检的时候，吃了苦头的QA组不敢丝毫怠慢，跟Lisa再度道歉后，主动送上另一个产品，这才拿到了这票货的Pass报告。
Lisa走之前，捧着他们送的产品，喜滋滋地：“其实我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收藏一些这种小产品，谢谢你们啊！”
从此，这收藏家的外号就传开了。
“那我们不能够跟客户投诉吗？”陈香问，“反映给市场部，让市场部的人联系客户说明情况不就行了吗？”
“嗐，你以为这就真行得通吗？万一那验货员早跟客户汇报说我们的货质量不行，没给我们Pass后，我们故意刁难她才那么投诉她的怎么办？”武仔道，“要客户相信他们的验货员，不相信我们怎么办？”
“要是这事再传到Lisa耳中，你觉得她以后不会针对我们启明星吗？”QA也说，“然后每次验我们的货都故意不给Pass，那我们的损失可惨了。”
再次对货物自检或重新上拉返工，再次申请验货，推迟出货期，改舱，等等，每一项改动都费时费力。
“还不如就送个机子给她，息事宁人。”
陈香后来获悉，像Lisa这种还会用收藏当借口提出想要免费拿产品的验货员，算是爱面子的，还有一些验货员，会要求验货当天，去指定的酒店吃饭喝酒的验货员，更多的验货员，是明里暗里问好处的家伙，而每一次，遇上这些难缠的验货员，QA组都会准备好跟他们意思一下的现金，在验货过程中找机会塞给他们。
所以在QA组，不仅要配合检测的工作，还得清楚这些验货员的脾性，比如说，想要意思一下的时候，每个验货员到底需要多少才会正常验货，有些包个1000块就能起到作用，有些少于2000块就不会有Pass报告到手。
“你呆久了就会知道，哪些是正规的验货员，哪些是有要求的验货员。”QA教导着陈香，“一般来说，第三方机构来的验货员都比较正直，就算我们主动示好，都不会轻易接受我们的这些意思一下的红包，至于那些客户自己培训招聘的验货员呢，就很难说了。”
这些事情，要不是在基层，陈香还真不知道。
3
“你啊，那时候就应该把我叫去，我把这些家伙统统铐起来。”
听了妹妹的述说，陈宇踩着自行车，回头对坐在后座的陈香这么说。
“你铐什么啊？铐了我们可难做了。”陈香瞥了哥哥一眼，“再说，你不过就是甜水镇的公安，又不是天舟市区的，有什么权限管到我们启明星？”
陈宇哈哈笑了两声：“哎，看来，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难处啊！”
“放心吧，哥，我会克服这些难处的。”陈香说着，憧憬，“等我做上经理，存下钱来了，我就在天舟买房子，把你跟嫂子都接过去，那你就可以考虑调职到天舟当警官了。”
“啥？”陈宇笑了，“你啊，就先踏踏实实地做好眼下的工作，别的，以后再说。”
“哎，哥你对我有点信心嘛，我是说真的。”陈香在后面捶了一下陈宇的肩膀，“这些年，嫂子跟你为了我都没过什么好日子，我也想要让你们高兴一下，享享清福。”
“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哥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陈宇宽慰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妹妹，“你啊，现在除了工作，就是找个对象，能成家，哥就放心了。”
陈香没作声。
“哎，平时你上大学时，喜欢你的那个男生哪儿去了？”
“一毕业就劳燕分飞了，谁知道他上哪儿！”
“那，要不你就在启明星里找一个？”
“哥你不要管我的事啦，我的事我也自己心里有数。”
陈香说着，看到一边的公路上，有一辆别克慢慢地开了上来，而后开到他们一边，跟他们并驾齐驱着。
“哎？”陈宇有点奇怪，把脚撑到地面上，停了下来。
车子也停了下来，车窗却摇下来了。
陈香认出了吕宗泽那张脸，一下从自行车后座跳了下来：“吕总你好。”
吕宗泽见陈宇两兄妹停下来了，也打开车门钻了出来，笑：“远远地看着像是Ada的样子，近了一看，果然是你啊，回老家来了？”
“是的，吕总，周末我都会回甜水镇。”陈香看陈宇还愣着，赶紧抓了抓，让他下了车，跟吕宗泽介绍：“吕总，这是我哥，陈宇。”
“你好你好。”陈宇早听妹妹的话知道这就是镇上大名鼎鼎的企业家吕宗泽，握住了吕宗泽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笑，“我妹她，刚毕业就到你们启明星做事，要她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吕总你别客气，训她就是了。”
“哥！”陈香忍不住叫了一声。
吕宗泽哈哈笑了起来：“Ada她表现不错，再说，她是跟我一个大学出来的师妹，我对她有信心。”
“听到没有，哥！”
“行了，别人就口头上夸你一句呢，你就飞上天啦，你得给吕总做出点实际成绩。”陈宇笑着，松开了手，跟吕宗泽道，“我妹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吕总你可别见笑。”
“哪里哪里。”吕宗泽说，“你们兄妹俩是要上哪儿呢？”
“去看望我爸妈。”陈香道，“吕总你回甜水镇有事吗？”
“没，我是回家看看我老婆孩子，跟你一样，也就是周末偶尔抽空才回甜水镇。”吕宗泽解释。
“啊，看不出吕总还是很顾家的人啊！”
“哎，哪里，做事业的人，对自己的家庭都太忽略了。”吕宗泽看着陈香，“你回天舟的时候，要没车，要坐我的车一起下去吗？”
陈香惊讶，而后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不麻烦吕总了。”
“哪里麻烦了，都顺路嘛！”
“没事，吕总，你可别惯着香香！”陈宇也道。
“哎，难得都是甜水镇的老乡，帮扶一下而已。”吕宗泽见陈香推辞，似乎自己也没当真，“那，你就先看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就先走了。”
“哎，好的，吕总慢走。”
陈宇看着吕宗泽的车子慢慢开走，看着陈香：“看不出来啊，你一下子就让吕宗泽印象深刻了。”
“那是，好歹我也是高材生一枚嘛！”陈香神气，“人家吕总是特别惜材的人，当然会对我刮目相看了。”
“真的？”
“真的，吕总本身也是真材实料的人，启明星一开始能建立起来，也是靠吕总的核心技术，缺了谁都不能缺他。”
“他那么牛啊？”陈宇重新踩着自行车，陈香再度坐到了后座。
“对啊，虽然说现在市场上也已经出现了跟启明星的不锈钢水壶类似的产品，但做得最好的，还是我们启明星。都亏了吕总领导的研发部门，快了别人一步呢！”
“那，哪里有卖啊？你们启明星的产品，让我帮衬一下你们，去买一两个水壶。”
“哥你不舍得。”
“啥？我会不舍得。”
“当然了，本来启明星就没有供国内销售的产品，都是出口到国外去的。”
“那你们干嘛不做国内的市场呢？像美的，格力一样？”
“哎，我们的壶，要在国内卖的话，一个壶最低都要两百块，哥你舍得吗？”
“一个壶两百块？”
“最低两百块，你买么？”
“我考虑考虑。”
“就是嘛！”
陈香自己坐车回到天舟市市区，是周日下午两点左右。
她约了黄莺出来逛街，在见面后，逛了逛顾氏百货，然后进了电影院看《夜宴》。
电影散场已经是四点多了，陈香一边埋怨着不好看浪费了票钱一边跟黄莺商量要去哪里吃饭。
就是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她看到了前面有个看起来很熟悉的身影。
那好像，是肖芳？
在那女人侧过头的一刻，陈香确定了，那真是肖芳。
奇了怪了，肖芳也来市区看电影了？
东空区也有电影院啊，像她这种很节省的老年妇女，以前跟工友下班娱乐都不舍得，怎么也学人家到市区来看电影了。
是李泰明一家都来看电影了？也不像啊，她明明是自己一个人……
陈香才这么想，就看到肖芳身边多了个男人。
两人并排走着，笑脸盈盈。
那是谁？
陈香观察了肖芳跟另一个男人一会儿，明白了。
哟，这个肖芳，还学人家老来恋啊？
陈香抿着嘴笑了笑。
黄莺是新来的前台文员，不认识肖芳，看陈香老是看前面，忍不住问：“Ada，你怎么了？”
“没事。”陈香摇摇头。
“那你笑什么啊？”
“我想到高兴的事情就笑了呗！”
回到启明星上班后，陈香趁着自己是下放基层的员工，在各个分厂间活动自由，找了个借口，去了分配厂的仓库。
“你是？”肖芳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女人很眼熟。
“肖主管，我是Ada，桂姐叫我过来清点一下早上入库的这票货，能让我进去看看吗？”陈香说着，笑眯眯地看着肖芳。
“啊，你不就是香香吗？”
“对啊，我就是甜水镇的陈香。”陈香笑着说，“肖主管很久没见了。”
“啊，你又回来啦？”
“对啊，我重点大学毕业后又回来了。”陈香刻意强调重点大学，“还是吕总读的那个学校，肖主管你知道吗？”
“哎，是吗？那，你还蛮争气的。”肖芳惊讶，连连夸奖。
“哪里，天生这么聪明，也没办法。”陈香拿着手上的入仓单底联，“那，能告诉我这票货具体的位置，我去复核一下。”
“行，我看看。”肖芳接过陈香的入仓单底联，对了对资料，“在B区13号，我带你过去……”
“不麻烦肖主管了，我自己过去吧！”
陈香找到了B区，看着上面的入仓单上的数量，装摸做样地清点着壶身，但视线的余光却一直瞟着肖芳所在的办公区。
第一次没有发现肖芳的破绽，第二次第三次，陈香终于发现了，那一天，与肖芳走在一起的男人，也在仓库里干活。
男人叫伍国林，是肖芳手下的仓管员。
在发现肖芳每天都会偷偷把一个保温瓶塞给伍国林，而伍国林总会在下班后，到办公室跟肖芳聊好一会儿才走后，陈香确定了这两人的关系。
当初，肖芳你不是害得我没面子吗？
今天，她也要肖芳尝尝丢脸的滋味。
陈香心里解气地想。
4
肖芳回到家后，把陈香又回来启明星的事情告诉了李泰明。
“泰明，你知道这事吗？”
“知道又怎么了？”
“哎，没啥，妈只是问问。”肖芳看了一眼端菜出来的杨红丽，没再做声。
肖芳想起了当初，陈香为了儿子拼命讨好自己的往事。
当时她可从来没想到，陈香还有这么一天。
又是大学生，又跟吕总念同一个大学，自己怎么当初就走眼了？
可是……
肖芳看看饭桌上和睦融洽的儿子跟杨红丽，还有可爱活泼的孙子，心里的波澜只是泛了一圈，又平静下来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肖芳觉得人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一开始没有往心里去，等回到仓库的办公室时，注意到有两个年老的仓管员正围在伍国林身边，嬉皮笑脸地说着什么，见她进去后，主动地散开了，但她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跟平常很不一样。
像是嘲笑，很不怀好意。
“伍国林，他们是怎么回事？”肖芳忍不住问。
伍国林看着肖芳，刚想说什么，有其他仓管员陆续来上班了，于是忍了下来。
“国林叔，五金厂那边有一批半成品要准备入库，能跟我一起去核收一下吗？”
“行行。”伍国林说着，朝肖芳打招呼：“肖主管，我跟他们出去一趟。”
肖芳刚想点头，那仓管员噗嗤笑了出来：“国林叔，还叫啥肖主管呐，不直接叫老伴么？”
“还是叫，芳芳？”
办公室的人都笑了起来，肖芳一下明白，自己跟伍国林的事露馅儿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让她束手无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国林婶，我们带国林叔出去了。”
肖芳听那些人的调侃，羞得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再想想今天那些望向自己的眼光，觉得浑身都被插上了一根根的刺，不自在到了极点。
到底是被谁发现了说出去的？
肖芳在心里暗暗诅咒那个人不得好死。
谣言总是传得最快，最离谱的是，不过仅仅一天，关于肖芳与伍国林的事，就有了上百个版本，有传伍国林进启明星就是为了肖芳来的，有传伍国林是被肖芳主动勾当上的，有传伍国林跟肖芳两人在仓库总是趁人不注意干不见得人的事的，有传见过肖芳跟伍国林相约柳树梢的，等等等等，说得是鼻子是眼，肖芳与伍国林工作时的过往，点点滴滴都被挖了出来，统统都被说成了是两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肖芳本以为，忍耐几天，这些传闻会慢慢停息下去的，但事情却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半个月过去后，启明星厂内最大的新闻，还是李部的母亲跟她的属下有私情的事。肖芳走到哪里，那议论就跟到哪里，总会有人毫不避忌地对她指指点点，小声或者大声地说：“看，这就是那个老女人。”。
原本应该很逍遥的一个工作处所，渐渐地变成了她无法忍受的地狱，甚至在下班后，等儿子来接她一起回去的时候，有经过她身边的相仿年纪的女工，会故意问她：“哎，肖主管，老男人的滋味怎么样？猛不猛？”
“毕竟是部长的老妈，就是与众不同啊！”
肖芳看着她们嬉笑着离去，敢怒不敢言。
当面都敢这么肆无忌惮了，还不知道她们背地里会说些什么下流的话。
“妈？”李泰明开着车子停在了肖芳身边，看母亲脸色铁青，眼睛泛红，从车里钻了出来，“你怎么了？”
肖芳没作声，摇摇头。
“是谁欺负你了？”李泰明不相信，抓着母亲问。
“我说我没事！”肖芳甩开儿子的手，钻进了后座。
李泰明发动车子的那一刻，肖芳终于忍不住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等回到家后，李泰明再追问，肖芳依然摇头不说。
李泰明没辙了，那边杨红丽却是劝：“阿明，人家婆婆不愿意说，你就别勉强了。”
等肖芳去洗漱了，杨红丽才把听来的肖芳跟下属谈对象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胡说什么？”李泰明脸色都变了。
“我没胡说，这事都在启明星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不知道？”杨红丽看李泰明像是真不知道的模样，“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都瞒着你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
“乔木打电话给我了，问是不是真的。”杨红丽说，“说车队的人都知道了，还拿这事编排他呢。”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杨红丽看李泰明不作声，追问，“你打算怎么办？”
李泰明看看妻子，想起今天母亲委屈的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
李泰明心里清楚，从小，母亲跟着父亲就没少操劳，特别是父亲去世后，她一个女人生活这么多年，虽然说衣食住行上从来没有亏待过母亲，但精神层面上，或许，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一点。
或许那个男人，弥补了他给不了母亲的东西，更何况感情的事，是谁也说不清楚的，这李泰明也知道。
只是，理智上可以接受母亲在外头对别的男人有了想法，情感上，李泰明还是无法接受。
这个女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从小把自己揣在手心，事事听从自己的母亲。
但她却瞒着自己，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偷偷来往，这让李泰明很窝火。
他觉得自己算是很开明的那一类儿子，如果一开始，母亲就跟自己说清楚她与伍国林的事，他未必就会反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如同被她亲手喂了一把骨头，梗在喉咙。
所以李泰明很生气。
特别是启明星那么多人，都先自己一步知道了母亲的事，他不仅没有从母亲口中亲自获悉这件事，还是间接地从小舅子口中知道的，而且，看情况，母亲还是没有跟自己实话实说的打算。
在跟母亲一起去启明星上班时，李泰明一改平时的温和，不苟言笑。
肖芳似乎也意识到了李泰明的态度，变得更加畏缩。
一路上，两母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去到启明星工厂大门口，停车放下母亲后，李泰明掉头就走。
肖芳猜测，儿子大概是已经从别人口里知道了自己跟伍国林的事，心情更是低落到了低谷。
回到仓库的办公室，看着伍国林的空座位——为了避风头，他一口气请了几天假，不由得悲从心来，坐下便抹起泪来。
“哎，国林婶，怎么今天这么早啊？”
办公室里陆续上班的人，嘴巴上依然这么调侃着。
肖芳赶紧把泪擦了，装作干活的样子，忙碌起来。
那仓管员看肖芳神色不对，稍微收敛了一点，没再敢吭声。
自己怎么就沦落到这个地步呢？明明好好的工作，好好的日子，自己不好好过，学人家想男人是为了什么？
真是犯贱！
肖芳心里咒骂自己。
现在事情传开了，看看，一点儿消退的迹象还没有？自己还呆在这儿干嘛啊，等着继续被人羞辱吗？
还有儿子。
阿明这下也知道了自己的事，他心里也不好受吧？他会怨自己这个妈给他带来了麻烦吗？
一开始，就不应该存这个念头的。
肖芳擦了擦眼角，拿起了桌子上的辞呈，用笔端端正正地写上了申请人的名字。
很快，仓库的经理接到了肖芳递上来的辞呈，而后，辞职书被送到了人事部经理吕春梅处，而她则抓着那份辞职书，直接去找了李泰明。
“阿明啊，你妈是怎么回事？”
李泰明看着母亲那张辞职信，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最近厂里面有些风言风语，她是不是当真了”吕春梅问，“就因为这点事辞职，太得不偿失了吧？”
“大姐，这辞职单，先放我这，我去问问她。”李泰明道。
“哎，行。”
李泰明拿着辞职单，找到了装配厂的仓库，在办公室外看到肖芳正默默收拾着办公桌的东西，走了进去，“妈。”
肖芳看儿子露面，低下头去，刚好看到李泰明手上的辞职单，估计是自己那一张，心里不由得就忐忑不安起来。
那办公室其余的职员看李部过来找母亲，都很知趣地离开了。
“你真要辞职吗？”
肖芳点点头。
“为什么？”
肖芳不说话。
“我问你为什么？你干嘛不解释？”李泰明有点恼火地把辞职单甩在了办公桌上，“你什么都不跟我解释，我还是你儿子吗？”
肖芳不敢抬头，任由儿子发泄。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肖芳点点头。
“行，那你就走吧！我们启明星不留你。”李泰明不废话，重新拿起了那张辞职单，直接离开仓库后去找了吕春梅，“我妈说她不想干了，我也不想勉强她，麻烦大姐你就直接批准了吧。”
就这样，半个月后，做完工作交接，肖芳离开了启明星。
而肖芳离开一个月后，伍国林也被启明星借故辞退了。
5
杨红丽这些天忽然觉得自己压力倍增。
原本她一个人在家里抚养小虎，将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的，现在多了个不用上班的婆婆，整天在家里呆着，心情低落她顾忌着，但就怕她总是对自己做的家务不满意，指手画脚，以前自在的家庭主妇生活，一下被肖芳打乱了。
“你妈喜欢把碗放在橱柜靠右的地方，我放正中间她不满意，我炒菜放了点鸡精，她说那种调味品不好，让我把厨房里的鸡精都扔了，她这几年我炒菜都有放啊，怎么不见她埋怨呢？还有，我教小虎……”
“行，行，你别说了。”李泰明不耐烦地摆着手，“我知道我妈很多想法跟你不一致，迟点我劝劝她。”
“她干嘛要辞职啊？”杨红丽埋怨。
李泰明瞪了她一眼。
“哎，阿明，你对婆婆跟伍老头的事，怎么看？”
“能怎么看？”李泰明没好气道，“你让我高高兴兴地叫她把那男人领回家吗？”
“其实，我觉得，婆婆也挺可怜的，你看，我爸妈跟她一个岁数，出入有个伴儿，也不会那么孤苦伶仃地，要是婆婆……”
“你说得倒轻松。”李泰明冷哼了一声，“你想想，要是你妈跟我妈一样，突然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日后你得管他叫爸，你能心甘情愿吗？”
“我爸好好的活着呢，你这什么话？”
“那你说，你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管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叫爸吗？”
杨红丽认真想了想，“说实话，没到那个地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心情。”
“那你少说两句。”
“可站在婆婆的角度……”
“那她为什么一开始不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李泰明反问，“她要真想找第二春，一开始跟我说清楚，别跟我打埋伏，或许我还会好好了解她喜欢上的那个男人，她到现在可是啥都不愿意跟我说实话，我能怎么办？”
杨红丽一怔。
“我可是她儿子，还是她最亲近的亲人吧？这种事情也不跟我说，瞒了我那么久，这像话吗？”
“或许啊，婆婆她就是因为怕你反对，所以才瞒着你的呢？”杨红丽说，“要是一开始她跟你说实话，你会同意吗？”
“现在说这个事太迟了。”李泰明不耐烦地道，“再说，这事闹得那么大，也没见那男人出来护着我妈，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
“哎？”杨红丽不干了，“那就让你妈天天在家做监工，看着我啊？”
“那你想怎么样？”李泰明反问，“她是我妈，跟我们住一起不正常吗？你做媳妇的，能不能忍忍啊！”
杨红丽看着钻进被窝的李泰明，不甘心地使劲在被子上拍了又拍。
从此，杨红丽就开始跟肖芳抬头不见低头见，婆媳在一起的时间慢慢久了，那鸡毛蒜皮的矛盾就越来越多了，小吵不断，杨红丽不好找李泰明埋怨他妈，就不时地带着儿子跑到父母那边去了。
杨父杨母倒是很喜欢女儿带着外孙过来。
如今杨父靠着小小的一间杂货铺，也过上了安稳的日子，虽然小儿子不愿意呆在铺子里，但杨父身子骨还硬朗，再加上杨母也是勤快的农家妇女，经营杂货铺还是绰绰有余。
由于与大儿子一家远隔千里，小儿子喜欢在外面浪也不经常露面，杨父杨母不免寂寞，就盼着女儿经常过来坐坐。
“哟，小虎啊，今天不见，变可爱了！来来来，外婆请你吃水果糖。”
“妈，不要给糖给小虎啦，小孩子吃太多糖不好，容易蛀牙。”
杨母跟杨红丽的育儿经，也跟肖芳的一样，入不了杨红丽的眼。
“又不是吃很多，怕什么。”杨母说着，把小虎抱了起来逗弄，“又不是像以前过得艰难，吃不上，这世上那么多好吃的，都不让小孩子吃，那多可怜的。”
杨红丽帮这父亲整理着货架，不时地瞟向母亲那边：“又不是不让他吃，有按照份量每周给他糖呢。”
“哎呀，小虎，你看看你妈妈，对你从小就这么严厉，以后要吃苦头了。”杨母抓着小虎的手摇了摇：“快叫一声外婆给我听听。”
“外婆！”
“哎！”
等帮父亲摆好了商品，杨父抱着小虎到店铺门口玩玩具汽车去了，杨母才问杨红丽：“最近跟阿明的母亲又闹别扭了？”
“妈你怎么知道？”
“我好歹是过来人，一看你脸色就知道了。”
杨红丽没吭声。
“她跟那男人的事，还没完吗？”
“怎么可能会完？妈，你没看她最近那脸色，我在屋子里一点话都不敢多说，要哪里说得，做得不合她眼，她就立马跟我吵，就像家里有一枚行走的炸弹，随时能炸开似的。”杨红丽苦恼，“也不知道啥时候她心情才会好转，让我跟小虎过点开心日子。”
“那可不行，小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咧，环境不好，对小孩子幼小的心灵也有影响。”
“所以为了避开她，我都带小虎上你们这来了。”
“哎，这事……”杨母看了女儿一眼，欲言又止。
“怎么，妈，你们不欢迎啊？我还顺手帮爸干活了呢。”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她毕竟是你婆婆……”杨母想了想，问，“这事，你没跟阿明说吗？”
“说了，他说那是他妈，我做媳妇的应该忍忍。”
“这么忍下去不是办法啊？”
“那妈你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这样吧？明天，我上你家一趟，让我跟她聊聊？”
“你能跟她聊下去？”
“唉，都是做人母亲的，肯定能聊得下去。”
“那，行。”
跟母亲约好后，在杂货铺呆到快到6点，杨红丽带着儿子回到了家，才一进门，就感觉家里的气压偏低，她走进玄关，看到肖芳正坐在沙发上，脸色暗沉。
“婆婆，我们回来了。”杨红丽为儿子换了拖鞋，小虎看着奶奶，似是有点害怕地，抬头看着母亲，“小虎，快，把我们今天买的东西送给奶奶。”
小虎这才接过杨红丽塞给他的那袋东西，慢慢走到了肖芳面前，“奶，奶，给。”
“嗯，小虎真乖。”肖芳接过了小虎递给她的东西，正想伸手去握孙子的手，被小虎躲开了，他回头跑到杨红丽身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妈妈！”
杨红丽看到肖芳的脸变得更加阴沉，她看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便放到了一边，“你又带小虎去哪了？”
“婆婆，我是带小虎去了我爸妈那！”
“你是不是很不想我跟小虎在一起啊？”
“没有啊，婆婆你怎么会……”
“那你说，为什么小虎现在见到我就要避开呢？”肖芳气愤，“好像我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就敷衍的称呼一句就行了啊？”
“婆婆，你能不能……”
“你成天带小虎出去，就丢下我一个人在家，这是什么意思？”
“我……”
“是嫌弃我成天呆在家里，碍着你们俩母子了？”
“婆婆，我不是这个意思。”杨红丽辩解了一句，看小虎的表情越来越害怕，低头，跟小虎说：“小虎，乖，你先回房间去……”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肖芳猛地一拍茶几，啪地一声，大叫了一句。
“婆婆！”
小虎使劲抱住了母亲的腿，一动不动，杨红丽把小虎抱了起来，不再理会肖芳，径直回到卧室，把门关了起来。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摔重物的声音，还有肖芳大声的指责声。
杨红丽在房间里听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看偎依在自己怀里的小虎，被骂声吓得哭了起来，心疼，抱着捂住了小虎的耳朵：“小虎不哭，没事啊，妈妈在这！”
6
等李泰明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屋子里一片狼藉，玻璃杯，瓷器等等易碎品的碎片掉了一地，其他报纸书籍，都被扔到了地上，而坐在一片狼藉中的沙发上的，是默默哭泣着的母亲。
“妈，怎么回事？”
肖芳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你去问问你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李泰明这才发现杨红丽跟儿子不在，“Lily，小虎，你们在哪儿？”
房间门开了，杨红丽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抱着儿子走了出来。
“Lily？你这是干什么？”李泰明惊讶。
“还有干什么？你媳妇天天不在家，就带着小虎上她娘家去，我自己的孙子，碰也不给碰一下。”肖芳也看到了杨红丽，骂，“好啊，现在就打算直接回娘家了是吧？”
“妈。”
杨红丽没理会肖芳，“我和小虎到我爸妈那去住一阵子，什么时候你跟你妈的事解决了，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跟我妈会有什么事？”
李泰明一把拉住了杨红丽，那肖芳则踩着一地的碎片过来了，伸手就去抢小虎：“你要回娘家没关系，那孙子是我们李家的，把他给我留下。”
杨红丽还没开口阻止，小虎看奶奶的手抓住了自己，尖叫了起来。
“小虎，没事没事。”杨红丽急了，安慰着小虎就想甩开肖芳，那肖芳却不松手，“小虎，乖，留在奶奶身边，奶奶给你买很多玩具，很多零食，好不好啊？”
小虎哭了起来。
“小虎。”看儿子哭了起来，李泰明心疼了，叫了一声，“妈，你在做什么？快松手。”
“松手，松什么手？我一松手你儿子就没了，你不如好好劝你媳妇留下，都嫁进我们李家了，还成天想回娘家，像话吗？”
“婆婆，我天天上我妈那，都是被你逼的。”杨红丽忍不住，气了。
“你说什么？我逼的？”
“没错，自从你辞职回家后，天天心情都不好，你心情不好就老是挑我的毛病，当着小虎的面跟我吵，我劝你你又不听，只能想着法子避开你，这也有错吗？”
“我心情不好？我心情不好还不是你逼的？我做什么你都得跟我唱反调，我心情能好吗？”
“我看你心情不好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心里在想别的男人。”
啪地一声，肖芳一巴掌打在了杨红丽脸上。
李泰明愣住了，杨红丽也愣住了，夫妻俩还没说什么，小虎率先哭了起来：“我不要奶奶，妈妈，我不要奶奶！”
杨红丽气得胸口激烈起伏着，盯着肖芳许久。
肖芳看着自己打过杨红丽的手，似乎这才明白自己做了些什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我儿子就是这么一天天被你折磨着才不认你这个奶奶的，你别把所有的事都赖在别人身上。”杨红丽再不对肖芳客气，回头一把摔开了李泰明的手，“我说过了，李泰明，你先跟你妈把你们之间的事情撸清楚了，再回头跟我谈这日子还能怎么过下去。”
“Lily！”李泰明看着杨红丽带着儿子离开，追到了门口，“Lily！”
“你都看到你妈了，像个疯子，还有小虎，你看看他，被你妈吓成什么样子了？”杨红丽头也不回，“总之，你一天没解决好你妈的事，就一天别来找我。”
“你就打算这样带小虎……”
“我叫了乔木过来接我们。”
看看刚才的情形，意识到杨红丽与儿子确实不好继续跟母亲呆下去，李泰明无奈，握了握儿子的手，“小虎，乖，过几天爸爸去接你回来，好吗？”
小虎躲在母亲怀里，头也不抬。
李泰明心里一阵心酸，他再度走回屋子，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再看看母亲，慢慢地蹲了下去。
两母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李泰明才问：“妈，我从小，就没对你不孝吧？”
肖芳此时，才有点内疚地看着儿子：“阿明！”
“爸死后，我知道你的日子过得很苦，也已经尽量减少你的负担了。”李泰明想起失去父亲之后那一两年的事，说，“我大学一毕业，就想着要尽快让你过上好日子，所以，跟着泽哥创办启明星，帮你找轻松的工作，赚钱了，买房子，娶媳妇，生孩子，这些日子，我们一路陪在你身边，没给你添堵吧？”
肖芳眼眶红了。
“那你……”李泰明不知道怎么跟肖芳提她外头有另一个男人的事，“那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可以提出来，我这个做儿子的，也可以跟Lily商量着怎么改，怎么让你满意，是吧？可你偏偏……”
李泰明抬头，眼眶泛红：“你依然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打算什么都不跟我解释，不跟我说清楚？”
肖芳捂住了嘴。
“你要打算就这么翻篇，你不提，我们都不提，继续像以前一样开心地过日子，我们都没意见，可是，你别把怒气撒在Lily，还有小虎身上行不行？”
“我没有……”肖芳使劲摇头。
“你没有？那现在这一地的算是什么？我刚刚看到的又是什么？”李泰明道，“小虎都被你吓哭了！”
“那有什么？以前我带你的时候，跟你奶奶，还不是就这么过日子的？”肖芳不服气了，“你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她明明就是我媳妇，不让着婆婆，还有理了？”
“妈！”
“不是吗？她一嫁过来我就知道了，你心里把她看得比妈还重，次次都偏袒她，出什么事了也不帮妈说话，你以为我不知道？”肖芳也哭了，“谁家婆婆像我做得这么窝囊的？都是你，让她越来越过分，压根没把我这婆婆放在眼里。”
李泰明看着母亲，无奈，“那你说，你把家里都闹成这样了，是想怎么样？”
“我……”
“Lily说了，要我们一天不把事情说开了，她一天都不打算回来了。”李泰明捂着额头，慢慢站了起来，“你给我一个准话，妈，你以后，是打算跟以前一样，我们一家四口过回简单快乐的日子，还是你，想要去找那个姓伍的？”
肖芳一下捂住了心口：“你！”
“厂里的闲话我听多了，但实话我却从来没听你对我说过。”李泰明苦笑。
听儿子提到伍国林，肖芳突然觉得愧对李泰明：“阿明，那还有说，我当然是要跟你们过。”
“如果我们还想一家四口的过，过几天，等Lily气消了，我们一起上门找她，妈你跟Lily好好道个歉。”
“我要跟她道歉？”肖芳刚平息下去的怒火又冒了起来。
“妈，你刚可是打得Lily的脸都肿了！”
“你心疼她就不心疼妈了？”肖芳再度气了，“我打她，还不是因为她嘴巴不干净。”
“妈！”李泰明第一次觉得母亲不可理喻。
“不是吗？天底下有媳妇这么说婆婆的吗？”
“行，我们不说了，我先把屋子打扫干净。”
肖芳看着儿子扫着地上被自己打碎的东西，再看看屋子里，原本文雅的装潢都被自己毁了，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这屋子，买下之后，是杨红丽一手操办的，她喜欢的风格，她喜欢的摆设，全都是按她的喜好，而自己对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主导权，而现在，为了能让她回来，儿子还劝她向媳妇低头。
要她真是低头了，以后，这个家里，还有她说话的份吗？
第一次，肖芳意识到，儿子，已经不属于自己这个做妈的。
就像她当初，从李深的母亲手中，抢走了李深一样，杨红丽，也从她手中，抢走了李泰明。
自己想要在这个家有立足之地，就一定要跟儿子，跟媳妇妥协。
悲从心来，肖芳也第一次觉得无助。
如果李深还在世，她还可以有个依靠，而现在，在儿子家中形同外人，她还能找谁去？
肖芳在街上踯躅，心中茫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芳芳？”
肖芳听到这个熟悉的叫声时，先是一愣，再回头，看到是伍国林，霎时她心中百感交集，而后想起了风言风语传播开来时，这男人却请假在家避不见人，气不打一处来：“伍国林，你这个杀千刀的。”
“芳芳，芳芳，你别生气，你听我说！”
“我不想听，你滚吧！”
“芳芳，我是有苦衷的。”
“对，就你有苦衷，伍国林，我跟你说，我是看错你了。”
“哪儿跟哪儿啊，芳芳，我啊，前一阵子，我儿子儿媳妇回来了，我家里没别人了，所以只能请假回家陪他们去了。”伍国林腆着脸，跟在肖芳后头跑：“芳芳，我把咱的事都告诉他们了。”
“你说什么？”肖芳一下站定了。
“我说，我把我们的事都告诉我儿子儿媳妇了。”伍国林站在了肖芳面前，说，“我看我们的事在厂里面都传开了，就想，趁这个机会，就把咱的事都说了吧。”
肖芳愣了。
“我一开始就不同意把咱的事别藏着掖着，所以……”
“他们，怎么说？”
“啊？”
“你儿子，儿媳妇怎么说？”
伍国林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说啊，他们是怎么说咱的事的？”
“那个啊，他们说，他们在城里，放我一个人也不放心，要真有情投意合的对象，那走在一起，他们也不反对。”
“真的？”
“真的！”伍国林点头，“哎，我回厂里面正想告诉你这事儿呢，结果你却辞职了，然后，我想去跟你儿子，就是李部打听，可看他脸色太可怕，就没敢吭声了。”
肖芳又愣了。
“后来，咱也从启明星辞职了，就，从别人哪儿打听了李部住哪儿，我在你家附近都徘徊好几回了，都没见着你，又怕见着李部，所以……”
肖芳想起来，自从辞职后，自己半步都没离开家里，都几乎快一个月了，所以，伍国林才在附近没见着自己。
肖芳这么一想，眼圈一红，差点没哭出来。
“芳芳？你怎么啦，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
肖芳听着伍国林的安慰，眼泪没忍住，簌簌地就落了下来。
“伍国林，你是，当真的？”
“啊，你是说我们的事吗？当然是当真的，不然，我这些日子就守在这，想见你干嘛啊？”伍国林不好意思地笑了。
肖芳感激地看了一眼伍国林，“那……”
“哎哎，芳芳，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过日子呢？”
肖芳笑了，而后又哭了。
“哎，芳芳，你，别，大街上的，不好看。”伍国林走向前一步，大胆地握住了肖芳的手，“那，芳芳，你的意思是？”
“我……，我迟点，再答应你。”
“哎，好，我等你。”
这天晚上，肖芳特意收拾好了屋子，而后在儿子回来之前，下厨做了几个菜。
李泰明看肖芳这讨好自己的架势，以为母亲服软了，没想到他坐下后，肖芳主动向他提起了伍国林的事，顿时让他胃口全无。
“妈，你的意思是，让我同意你跟他的事？”李泰明问，“你是想跟他拿证吗？”
“妈想很久了，这个家啊，主要是你跟Lily的家，不是妈的家。”
“妈！”
“我要一直跟你们住下去，Lily不高兴，我也不高兴，刚好，现在老伍他愿意跟我搭伙过日子，所以我就想，要我跟了老伍，那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对吧？”
李泰明看着母亲，许久，才摇摇头，“我不同意。”
“阿明？”
“妈你别说了，其他的事我都能商量，唯独这件事，我不可能同意。”
“为什么？”
“不为什么。”李泰明摇头，“我就是不同意。”
“阿明！”肖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敢不同意，我就回甜水镇去，不管你们了。”
“妈？”
“我现在就收拾我的东西，回去后我就不下来了。”肖芳转身就走。
“行啊，我就连夜送你回去。”李泰明道。
“你？”肖芳回头，死死地瞪着李泰明。
“妈你去收拾吧，趁时间还早，我送你回去还来得及连夜赶回来。”李泰明说着，看了看手表。
肖芳气得无语，进了房间，啪地一下重重地摔上门，许久，她才真的动手把自己的衣物收进了行李箱里，当她提着两个重重的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李泰明早就等在门外了，他一手拎一个，把母亲的行李箱提在了手里就往外走：“妈你回甜水镇好好散散心，你什么时候愿意下来玩了，我跟Lily随时欢迎你。”
这不简直就是往外赶自己的节奏吗？
肖芳觉得脑海里有股怒火上来了，一颗心却渐渐地凉了下去。
“我刚跟二舅联系过了，让他回去后好好照看着你！”
“用不着，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7
李泰明被肖芳跟杨红丽的事搞得从来没有过的心烦，把母亲送回甜水镇后，回到天舟，就想哪天再跟杨红丽赔个不是，把妻子跟儿子都接回家里。
“李部？”
新来的人事主任将一份招聘名单放到了他面前，“这是大姐面试通过的人员名单，麻烦你查看一下。”
李泰明抬头，看了一眼，心里的郁闷被人事主任的那张笑脸治愈了不少，笑了笑，“行，任主任，放这吧。”
新来的人事主任叫任雨薇，来启明星没几天，所有人都知道，人事部来了个美女，不时地有人借故到人事部转转，就为了看她两眼。
任雨薇不仅人美，也很能干，据说以前在一家很大的外资企业的人事部工作过，听说本区的重点企业招人，于是就来了。
任雨薇的工作表现，还有另外一个人也看在了眼里，这人就是吕春梅。应聘任雨薇的时候她也在场，当即她就喜欢上这个年轻的姑娘了，再看工作能力也没比别人差，就拾掇着想把任雨薇介绍给自己的弟弟吕宗海。
吕宗海也听说了任雨薇的大名，偷偷来人事部见过了任雨薇，也一眼便相中了她，听吕春梅说要给自己介绍的对象就是任雨薇，心中十分欢喜。
“雨薇啊！”
“啊，大姐，什么事？”任雨薇正打算下班，却被吕春梅叫进了办公室，她觉得有点纳闷。
“哎，今晚有空吧？我今晚跟朋友去春晖酒店吃饭，你要不跟我一块儿去？”吕春梅笑着问。
“不好意思，大姐，我今天晚上约人了。”任雨薇也笑着拒绝。
“那么巧啊？”
“对啊，不好意思，大姐，那我先走啦！”
“哎？”吕春梅看任雨薇走了出去，心里一阵不满。
她打算今天晚上把任雨薇带到饭局上，正式介绍给吕宗海认识的，没想到任雨薇却这么不领情。
她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任雨薇拎包离开，脸色当即便不满起来。
等她开车到春晖酒店的包厢，一开门，就看到吕宗海站在门口，微笑着，看只有吕春梅一个人，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没了：“姐，任雨薇呢？”
“她说今晚有事，来不成了。”
“真的？”
“我骗你干嘛啊！”吕春梅说着，走到了饭桌前坐下，“她不来，我们自己吃吧。”
“这，什么跟什么嘛！”吕宗海看了吕春梅一眼，冲了出去。
“哎？”等吕春梅回头，吕宗海早不见了踪影。
吕宗海下了楼来，开了自己的车子就往回驶，同时拿出手机给宿管办的经理打起了电话：“陈经理，你知道人事部主任任雨薇是住哪个宿舍吗？”
“任雨薇啊，那个，吕副理，她没申请宿舍啊。”
“没申请宿舍，那她住哪儿，你知道吗？”
“我咋会知道呢？”
吕宗海一下挂了电话，气极，他吕宗海是谁？启明星吕宗泽的弟弟，采购部的一把手，任雨薇竟然敢拒绝他？
吕宗海把车子停了下来，正打算掉头，却看到马路另一边迎面而来的一辆车子，慢慢地停了下来。
那好像是，李部的车子？
车门打开后，从车里下来了一个女人，弯腰笑着对车里的人说着什么。
吕宗海的眼睛都瞪大了。
那女人，不正是任雨薇吗？
她说跟人有约，是跟李泰明有约吗？
不一会儿，车子开了，经过时，吕宗海看清楚了，车子里坐着的人，果然是李泰明。
吕宗海咬了咬牙，看任雨薇还站在路边，看着远去的车子微微笑着，一下加大油门，把车子快速转了个弯后，紧急刹车停在了任雨薇旁边。
因为他的操作，路上吓得紧急停车的人不少，还有人从车窗探出头来骂：“找死啊？”
那任雨薇也吓得连忙后退了几步，看停在自己眼前的车子后怕。
吕宗海从车里钻了出来：“任雨薇。”
任雨薇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觉得很奇怪。
“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应该知道你是谁吗？”任雨薇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男人的不满。
“我叫吕宗海，吕宗泽是我哥，这下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哦！”任雨薇点头，明白过来了，“那，我应该叫你吕总吗？”
吕宗海怔了一下，而后道，“不用了，你可以直接叫我吕宗海。”
“那可不敢当，吕总。”任雨薇看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觉得影响不好，“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吕宗海一把抓住了任雨薇。
“我说吕总，请你尊重一下他人可以吗？”任雨薇想甩开吕宗海的手，无奈吕宗海死抓着不放。
“今天我姐说了，要请你吃饭的吧？你为什么不来？”
任雨薇皱了皱眉头，气了，“我跟吕经理说过了，我有事，这跟吕总你有什么关系？”
“我跟你说清楚吧，任雨薇，我大姐今天就是想把你介绍给我。”
任雨薇吃了一惊，看吕宗海不像开玩笑，忍不住笑了，“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你不喜欢我吗？”吕宗海开口就问。
“不好意思，吕总，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么？”吕宗海惊讶。
“没错，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任雨薇说着，一甩手，把吕宗海抓着自己的手摔了出去，“谢谢你们吕家的人这么看得起我。”说完扭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再走。”吕宗海还想去抓任雨薇。
任雨薇急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吕总，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喜欢你，还想我怎么样？”
“我要你跟他分手。”
看吕宗海不罢休，任雨薇边躲边喊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吕总耍流氓啦！”
任雨薇本来就漂亮，漂亮的人总是引人注意的，刚才因为她漂亮而朝这边张望的路人，一听美女被人欺负了，很快就有许多人围了上来，将吕宗海拉扯开来。
“怎么回事呢这？”
“就是他，启明星的吕总，对我耍流氓，我明明跟他说了不喜欢，他还硬要跟我好。”任雨薇大喊。
“任雨薇你住口。”吕宗海气得脸色涨红，再看看围观的人，“不关你们的事，都给我走开。”
“哎呀小子，明明这位美女说了不喜欢，还纠缠人家，真不要脸。”
“就是，还说是什么总呢？”
“吕总，啊，莫非是，就那个启明星家电公司的头？”
“哎？是吗？那家的老总长这样子的？还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真要不得。”
“你们这些下三滥，给我滚。”吕宗海哪里被人这么羞辱过，吼着挥起了拳头。
“可真不得了啊，耍流氓还敢骂人？没见过这样的老总。”
“揍他。”
不知道是谁领的头，那围过来的人看吕宗海挥起了拳头，也都动起粗来了，吕宗海一个人哪里抵抗得了，很快就被人揍得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唉，他不动了，不会是死了吧？”
“没死，还有气呢？”
“快走快走。”
等路人散开时，任雨薇也早不见了踪影。
因为是下班时间，过往的车辆不多，没人注意到启明星的财采购部经理被人揍倒在地上。
等吕宗海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感觉到浑身火辣辣的时候，夜已经暗了下来，他想起之前那一幕，忍不住哭了起来，爬到车上，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吕宗泽的电话：“哥，我被人打了。”
就在这边，吕宗泽飞速赶来，把弟弟送进医院，又去了公安局报警的时候，一句流言也在街头传播开来：启明星的吕总在街头耍流氓，被人揍了！
在启明星工作的人，不是住在区内的甜水镇人，就是本地人，这条消息很快就在启明星内部也宣扬了开来，风头甚盛，把之前肖芳找了老男人处对象的流言给盖了过去。
不仅如此，在一些好事者偷拍任雨薇相片的时候，无意中把吕宗海对任雨薇动手动脚的相片也拍了下来，传到了网络上，很快，对启明星不利的流言沸沸扬扬，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
这些事情，都是第二天，吕宗泽上班的时候才得知的。在那之前，无论他走到哪儿，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这让他甚是恼火。
“冯秘书在哪？”进了办公室后，他第一个就叫。
“A哥！”刘庆安来得早，对流言的事有了初步的了解，马上就来找吕宗泽了。
“安仔，你来得正好，今天厂里是怎么回事？”吕宗泽问。
刚好这时，冯小海也过来上班了，刘庆安对他摆了摆手，把总裁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安仔？”
“A哥，这事，你先听我说完。”
刘庆安把厂里正在传吕总在街头耍流氓的谣言说了出来，吕宗泽听得脸皮一阵青一阵白。
“谁耍流氓了？谁传出去的？他妈的一整天正事不干，就知道传这些风言风语。”
“无风不起浪，A哥，就我知道的，这事在整个区都传开了？”
“安仔你别夸大其词了。”吕宗泽羞恼地一拍桌子，“给我出张通知下去，要厂里面谁再敢传这些流言，他妈的马上给我辞掉他。”
“你电脑开着吗？”
吕宗泽看了刘庆安一眼，“关电脑什么事？”
“都有相片了，那个吕总，是吕副理。”
吕宗泽一下想起了昨天夜里被打成猪头样的弟弟，心里隐隐明白了几分，再打开电脑，按照刘庆安给的路径进了天舟市东空区本地人论坛，看到了楼层盖得老高的帖子，点开，第一层楼贴出来的，就是吕宗海纠缠着一个漂亮女人的图片。
从表情看，吕宗海凶神恶煞，而女人惊慌失措，动作是想逃避吕宗海，但吕宗海的手却抓着女人不放。接下来还有几张吕宗海追、女人逃，以及吕宗海怒气冲冲挥舞拳头的相片。
吕宗泽忽然意识到昨天夜里，自己的弟弟为什么被打了。
结果，他被人打是打了，但外边的人都以为是他吕宗泽干的？
“我知道这事后，已经亲自找人问过了，这人是我们人事部新来的员工，叫任雨薇，她说，昨天晚上大姐让她跟着去吃饭，听说是要介绍对象给她，她不愿意去，那吕副理就把她堵路上了，一定要她跟男朋友分手，她不肯，那吕副理就在街上对她动粗，有几个路人看不过眼，就上来帮忙劝，结果……”
“结果他们就揍了我弟弟一顿？”
“他们说，吕副理说自己是启明星的老总，叫他们不准管，第一个动手打人的也是吕副理，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就动手了。”
“这是任雨薇说的？”
“不是，吕副理被揍的那地，隔壁有一家牛腩店，我听说了留言后去找事发地点，那牛腩店的老板说的。”
吕宗泽瞟了几眼论坛上的留言，均是对“吕总”仗势欺人义愤填膺的，脸色相当难看。
“任雨薇今天一大早就申请离职了。”刘庆安继续说道，“这事，影响不好，我们得尽快掐灭了它，省得还会传出更难听的负面消息。”
“明白了，我马上考虑对策，找阿明过来见我。”
8
李泰明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默默流泪的任雨薇，心里一阵无奈。
桌子上，放着的是任雨薇的辞职申请书，理由，上面写的是私人原因，但实际的原因，李泰明已经直接在任雨薇口中听说了。
原本，这辞职书是要递到吕春梅手上的，但吕春梅现在去医院照顾吕宗海去了，所以任雨薇越级直接递给了李泰明。
李泰明跟刘庆安碰过头，已经知道昨天晚上吕宗海纠缠任雨薇的事。
“他，吕副理，对你，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就昨天傍晚，你在路口放我下来后，他就跟上来了。”任雨薇擦着眼泪，楚楚可怜，“李部，你就把我的辞职书批了吧，不然，等他们回来，我怕！”
李泰明看过吕宗海在街上打人的相片，他没有想到，吕宗海竟然是会干出这种行径的人。考虑到他是吕宗泽的弟弟，而任雨薇仅仅是人事部一个小小的招聘主任，这种事情发生后，要任雨薇再继续留在这，确实处境不妙。
可事情的发酵，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现在是网络讯息相当发达的年代，本来启明星的这位“吕总”欺凌弱小就已经被人抨击了，若再简单地让任雨薇辞职，被好事之人传出去，指不定还会传出什么启明星老总假公济私，打压职工的谣言。
“任主任，你先别急，我们启明星不会随随便便把一个人招进来，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放走一个人才，所以，我们先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后再给你一个交代，可以吗？”
任雨薇点点头。
李泰明将与任雨薇交涉的结果汇报给了吕宗泽。
“泽哥，这事，我们不能怪任雨薇，也不能够在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启明星。”
“你说什么？”
李泰明陈述了利害关系，吕宗泽摸着下巴不语。
“吕副理那一边，我想，等他出来后，给任雨薇道个歉。”
“道歉？你让我弟弟给一个女人道歉？”
“泽哥，实话说，这事，确实是吕副理做得不对。”
吕宗泽不吭声。
“就算是表面功夫，也必须这么做。”李泰明无奈，“我会联系记者来给两人做个采访，把这件事压下去。”
“你还要让我弟弟跟女人道歉的事上报纸？”
“还要上网络，最好在本地论坛也发个声明。”李泰明点头，“就说吕宗海昨天晚上喝醉了，因为对任雨薇太痴心才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现在受到教训，知错了，然后再扭转舆论的方向。”
吕宗泽想了想，觉得只能这么做了，“厂里面传的那些呢？”
“开个宣传大会，就照我之前的那样说，澄清后，让厂里面的人对这件事再不许多嘴。”
吕宗泽沉默了许久，才道，“行，这方面你比我在行，就这么办吧！”
吕宗泽去公安局销了案，而后，再去医院看望弟弟。
“宗泽，怎么样？抓到打宗海的那些人了吗？”
吕宗泽看着姐姐就来气：“你啊，做事就做事，干嘛那么急要给宗海谈对象，这不，谈出个祸害来了吧？”
“那，我不知道那个任雨薇已经有男朋友了嘛！”
“你也是，有男朋友那就算了，干嘛对人死缠烂打的？怕没女人吗？”吕宗泽转头就对吕宗海骂，“还拿我的名号出去招摇撞骗，算什么东西。”
“哥，我没有。”
“宗海，咱们的弟弟都被人打成这样，你别再骂他了！”吕春梅劝。
“那是，他干的好事都算在我头上了，你们知道外面在传什么吗？”
“传什么？”
“启明星的吕总耍流氓了。”
“什么？”吕宗海跟吕春梅脸色一变。
“没错，是说，启明星的吕总耍流氓了，这事不仅整个启明星都知道了，那整个东空区的人都知道了，还有那网络上，个个都在骂我这个吕总仗势欺人。”吕宗泽在公司没发泄出来的怒火爆发了，“看看你做的什么好事？祸都是你惹的，被骂的却是我这个吕总，你还好意思说没有？没有的话，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姓吕啊？还叫你吕总？”
吕宗海不敢说话了，吕春梅震惊，“这，是真的？”
“相片都有了，他那张脸，在网络上的论坛帖得到处都是，下一个网络红人就是他了，吕总。”吕宗泽骂。
吕宗海跟吕春梅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吕宗泽骂完了一轮，气消下去了，吕春梅才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不，宗海，要怎么办？”
吕宗泽看了一眼吕宗海。
“哥，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说，我都照办！”吕宗海这才知道后怕，哀求。
吕宗泽把李泰明的主意说了一遍，吕宗海咬咬牙，点头：“哥，我道歉，我去跟任雨薇道歉。”
“你以后给我长点记性吧，别总是只知道惹是生非。”
任雨薇听李泰明说了对自己的处理，一时愣了。
很快，在李泰明的安排下，吕宗海跟任雨薇在会议室里见了面。
吕宗海的伤还没有消，打着药酒缠着纱布，鼻青脸肿地，任谁看了都觉得凄惨。任雨薇没敢正眼看吕宗海。
吕宗海看着任雨薇，控制着情绪，颤颤巍巍地跟她鞠躬道歉。
“任主任，那天是我不对，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任雨薇原本坐着的，赶紧站了起来：“不，不用了。”
“那，那天的事，任主任你能原谅我吗？”吕宗海问。
“都过去了，就别提了。”任雨薇心里对吕宗海依然心有余悸，不想跟他多说什么。
李泰明见好就收，让冯小海带着吕宗海赶紧出去后，才对任雨薇说：“任主任，我们的吕副理确实是冲动了，才会对你做出那种事情，你能不计前嫌吗？”
“他都道歉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要是说我再计较，也太小心眼儿了，对吧？”
“那，任主任你还是留在我们启明星吧？”李泰明道，“我们吕总，刘部，等等管理层，都是深明大义的人，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刁难你的，特别是任主任你又很有能力，正是我们启明星需要的人才。”
“我，能考虑一下吗？”
“行，我们给时间你好好考虑，另外，吕总说了，要是你同意留下来，我们会马上安排你的转正事宜，那人工，也能给到任主任你想要的最高价位。”李泰明笑着道，“所以你考虑的时候，把这一点也可以考虑进去。”
“我明白了，谢谢李部。”
那吕宗海没走，在会议室外听着，看李泰明快要出来了，这才抬脚赶紧走开了。
在人事部办公楼外，杨乔木开着车子一早等着他了。
“吕副理。”杨乔木看着吕宗海上车，将脸上缠着的纱布拿了下来，“是为了任主任那事吗？”
“你又知道？”
“当然，这事……”杨乔木看吕宗海一副恶狠狠的样子，没敢继续说下去，转移话题，“那，吕副理这是想上哪儿呢？”
吕宗海不说话。
“那个，丁主任让我问你，上次那家玛莎莉的莎莎小姐，说她过来天舟了，你要不要去……”
“夜总会的小姐，能有任雨薇那么好看吗？”吕宗海没好气地问。
“那……”杨乔木哑然了。
吕宗海摸着脸上的伤，越想越不甘心，“我说，乔木，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你帮我盯着任雨薇。”
“啥？”
“她见过什么人，干了什么，都统统给我汇报上来，我倒要看看，任雨薇的男朋友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行咧，吕副理。”
9
再说吕宗泽，原本好好的做生意，因为弟弟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说明会议开了，记者澄清报道也登了，但无论走到哪里，还是会有不明真相的人，带着有色眼镜打量自己，启明星的吕总，简直成为了笑柄。
而有耳闻的客户代表，不停地当面打听这件事，吕宗泽心里不悦，表面上还得赔着笑解释一通，这让他烦不胜烦之余，对弟弟更是恨铁不成钢。
这天送客户走后，吕宗泽回到办公室，透过玻璃墙，看那陈天元也在隔壁的会议室等着自己下班，想了想，敲了敲玻璃，让陈天元注意到后，朝他招了招手。
“吕总，你找我？”
“你把打吕副理的人找出来，给我出口气。”吕宗泽道。
“行。”陈天元点了点头。
“还有，那个任雨薇，也给个教训。”
“这……”陈天元看到了吕宗泽的眼神，不寒而栗。
“让她明白，吕家的男人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吕宗泽看出了陈天元的犹豫，问，“做不到吗？”
陈天元不吭声。
“连人都杀过了，还怕欺负女人？”
“吕总。”陈天元开口想解释，但吕宗泽摆了摆手，“你要不干，我找别人。”
“干，我干还不行吗？吕总。”陈天元无可奈何。
余伟力死后，陈天元为了避风头，请假回了一趟老家，等他再回来启明星，刚跟吕宗泽见面，吕宗泽就拍着他的胸膛笑：“陈天元，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狠角色。”
“吕总？”
“余伟力那事，是你干的？”
“哎？”
“刑警都找上门来了，还给我装傻？”
“不，吕总，你误会了，我确实是叫了几个以前的兄弟，去揍余伟力一顿，但我可没叫他们杀人。”陈天元赶紧解释。
“你啊！”吕宗泽看着陈天元，不信，却没多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多亏了你，我们启明星少花了几千万，你算是最大的功劳。”
“吕总，客气了。”
“没客气，以后好好跟着我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行。”
于是，对于余伟力之死，两人都没再深究下去。
陈天元坐在车上，守在了任雨薇租住的公寓楼外面。
那正是吕宗海被揍的马路走进去的一条巷子里。
吕宗泽要陈天元找揍吕宗海的人，这事好办，不管是谁揍了吕宗海，反正没有谁记得揍人的是谁，只要抓几个混混就可以交差了，至于说要给任雨薇教训，那要怎么整呢？
揍她一顿？让她破相？还是……
陈天元正这么想着，一辆车停在了路口，任雨薇下车走了出来。
“李部，麻烦你了。”
“没事，你自己小心点儿！”
任雨薇看着李泰明的车渐渐开远，转身走进了巷子里。
陈天元装作是同一栋楼的住户，跟着她进了公寓楼，在她后面慢吞吞地上着楼梯，听到她开锁的声音，估摸着门已经开了，才猛地跑了上去。
楼上站在门口的任雨薇正吃惊，那陈天元已经一个扎子把她撞进了门里。
“你，干什么？”任雨薇看陌生男人破门而入，惊惶地叫着，在门里的走廊里爬向门口，被陈天元揪着头发拖进了屋子里去。
“你放手！”任雨薇痛得眼泪直冒，“来人啊，救命！”
陈天元把她摔到了屋里的地板上，看她要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任雨薇吓得叫不出声来。
“就是你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呢？”陈天元再接连抽了她两巴掌，抓住了她的脖子，说，“要是你没长这么漂亮，没勾了把我们吕副理的魂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你，混账。”
“任小姐，你可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陈天元说着，转头，看到桌子上的那把水果刀，伸手去抓，没想到腹部被什么顶住了，他正要说什么，一股电流从腹部生出，电得他浑身颤抖着倒了下去。
是防狼电击器。
他看着爬起来的任雨薇，伸手去抓，那任雨薇慌乱之际，也抓起了那把水果刀，朝他胸口狠狠地刺了下去。
陈天元登时软软地瘫在了地上。
任雨薇看着血从陈天元体内缓缓流出来的时候，才稍微清醒过来，而后大叫着冲了出去。
任雨薇仓皇地下楼，打开楼下公寓楼的大门，却看到李泰明正站在门口。
李泰明看着门猛然被打开，也吓了一跳，再看任雨薇哭着的脸红肿起来，震惊，“雨薇，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趁我不注意，闯进我家里来想杀我。”任雨薇哭着扑进了李泰明怀里。
李泰明下意识地抱住了任雨薇，震惊，“他，在哪儿？”
“在楼上，我公寓里，我伤了他，不知道……”
“我上去看看。”
任雨薇看李泰明上了楼，发抖的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摸出手机拨通了110后，这才又上了楼去。
五楼，李泰明很轻易就辨认出任雨薇住的公寓，因为她逃走的时候，没顾得上关门。
走进屋里去，第一眼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李泰明倒抽了一口冷气，再上前看这个袭击任雨薇的男人是谁时，登时愣住了。
这人，不就是吕宗泽的司机，陈天元吗？
他跟任雨薇在工作上应该没有任何交集才是，为什么要袭击任雨薇？
李泰明脑海里很快冒出了一个念头，怕不会是吕宗海指使的吧？
因为任雨薇的关系，吕宗海挨打了，还被迫道歉落了面子，所以暗地里想袭击任雨薇出口恶气？
可是，这说不过去啊，据他所知，陈天云一直跟在吕宗泽身边办事，怎么可能会听吕宗海指使呢？
除非，是吕宗泽同意的？
李泰明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他去探了探陈天元的鼻息，还好，活着。他正矛盾该怎么办？楼下，警鸣声响了起来。
谁报警了？任雨薇？
糟了，他忘记阻止任雨薇报警了！
李泰明懊恼自己过于震惊，没来得及处理，听到门外任雨薇的声音，还有嘈杂的脚步声，他退出了屋子。
“你是什么人？”
“不是他，不是他，是屋里头那个。”
公安们很快进屋，把奄奄一息的陈天元抬下楼，送进了救护车，留下来的人有在现场拍照的，有录取任雨薇的口供的，任雨薇身上的伤：脸上，脖子上，都被拍照留证。
“你真不知道这男人是什么人吗？”
任雨薇摇摇头。
“你也不知道吗？”那公安问李泰明。
李泰明迟疑了。
“李部，你知道他是谁？”任雨薇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端倪，“你知道他是谁？你为什么不说？”
“他不说没关系，我们公安局稍后会查出这人是什么来历，任小姐你先别急。”公安看任雨薇急得快哭了起来，安慰。
李泰明看着任雨薇被打肿的脸，于心不忍。
“他是我们厂里面的司机。”
任雨薇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李部，你说真的？”
“他叫陈天元，是吕总的专职司机。”
任雨薇被陈天元袭击的事不胫而走。
警车停在公寓楼下时，就引来了很多好事者，而陈天元被抬上车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目睹了，住这一带的很多都是启明星的工人，很快就认出了这个经常出现在吕宗泽身边的司机，到后来，李泰明与任雨薇下楼来，上警车前，也有人注意到了任雨薇的伤，在公安找目击者询问陈天元的行踪时，很快猜出来了。
比启明星的吕总在街上耍流氓更火爆的丑闻再度沸沸扬扬起来，最后的传言大部分都是：启明星的吕总指使司机报复受害女工。
人们之所以这么传，是因为在东空区最热门的论坛上，有人把陈天元司机怎么撞开任雨薇的公寓大门，将任雨薇粗暴地拖进屋里去的视频放了上去。不仅如此，还有在屋子里，陈天元怎么把任雨薇摔倒在地，怎么抽任雨薇耳光，包括任雨薇如何反击，以及防卫中刺伤陈天元的画面，都播放了出来。
前一段视频，是任雨薇隔壁的邻居在门口装来防备小偷跟强盗的，没想到却录下了陈天元强行破门而入的经过。
而发放后一段视频的，据说是一位暗恋任雨薇的偷窥狂，趁任雨薇不在公寓时，偷偷在房里装的监控，不料没有录下任雨薇的日常，却录下了任雨薇被人袭击的过程，气愤之余，把视频传上了论坛。
后来，这两段视频证明了任雨薇刺伤陈天元是正当防卫，公安也没怎么为难任雨薇，至于陈天元，伤口不深，还在医院就被公安监管起来。
当他清醒过来后，得知事情败露，公安追问他为什么要袭击任雨薇，陈天元沉默了片刻，说：“因为看她长得漂亮，所以起了歹念，刚好那天夜里跟踪她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进了公寓楼，一时冲动，所以……”
“你们启明星的人真是很喜欢冲动啊！”录口供的公安嘲讽着，给他放了网络上的第二段录像。
陈天元知道自己小看了任雨薇。
他当时认为任雨薇不过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娇娇女，觉得很容易就能制服她，也确实，他很轻易地就破门而入了，但他没想到，任雨薇居然随身携带着防狼电击器，而没有一点防备的他这么容易就被电倒了，那任雨薇却还敢往自己胸口插上一刀，听医生说，拿刀再往前一厘米，就刺进心脏去，那他的小命就没了。
而他更没想到的是，他袭击任雨薇的过程，居然被人偷录了下来。
“就是你这张嘴，怎么就管不住呢？”
陈天元看着视频里自己，抽着任雨薇的嘴巴说出这句话，眼皮跳个不停。
“要是你没长这么漂亮，没勾了我们吕副理的魂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你，混账。”
“任小姐，你可别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陈天元，听到你说的话了吗？”公安问，“你说，你袭击任雨薇，是奉命行事。”
豆大的汗滴，从陈天元额头流了下来。
“说吧，你是奉谁的命，干的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陈天元陷入了长长的缄默。
陈天元保持缄默，不意味着旁观了这场暴行的观众会保持缄默。
他们看着一位手无寸铁的姑娘，在自己的公寓里被欺负，对弱者的同情让他们生出了巨大的愤慨，在听到施暴者说是奉命行事后，人肉到陈天元是启明星吕总的专职司机，再联系之前，吕总耍流氓的传言，再获悉了任雨薇就是上一次事件的受害者，很快就推测，陈天元是奉吕总的命行事，在耍流氓没有得逞后，对任雨薇心生怨恨，才又指使自己的时机去施暴的。
登时，原本被李泰明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旧闻，跟这一次的事件一起被人挖出，再度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许多记者传媒都涌到了启明星工业园，向工业园的每个工人打听吕总的事、陈天元的事，问任雨薇是不是还在工厂上班？
而预料到有人会推波助澜的李泰明，虽然一早告诫过工人，不许乱说话，但工人中有对启明星心生不满的，以及快要离职的员工，唯恐天下不乱般，又说了许多属实不属实的传言，将整件事情越闹越大，成为了天舟市那段时间的热点，轮番上了本市的各个电视台的新闻，甚至还一度引起了天舟市政府的关注。
10
吕宗泽没有想到事情会失控到如斯地步，心里恐慌到了极点。
他看着报纸上关于这一次启明星女职工袭击的报道，看着上面“恃强凌弱”“职场黑幕”“恶劣行径”等字眼，一下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所扫到了地上。
他不过就是想让陈天元出口气而已，没想到，气没消下去，惹来的是更大的公关危机。
陈天元是他专职司机的事暴露出去后，谴责的舆论矛头直接指向他，如今有视频为证，陈天元是奉命行事，他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
吕宗泽抬头，看着办公室里一直沉默地坐在一边的李泰明跟刘庆安，心里恼火，却不好发作。
这是，那吕宗海却偏偏闯了进来：“哥！”
吕宗泽看了吕宗海就来气：“给我滚。”
“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
“就陈司机，被你指使着去袭击任雨薇的事，是不是真的？”吕宗海不顾李泰明跟刘庆安在场，急切地问。
原本，吕宗海并不相信视频上的是陈天元，但他叫去跟踪任雨薇的杨乔木告诉他，就是陈天元偷偷尾随着任雨薇上楼的，他才大吃一惊，忍不住跑过来质问哥哥。
“妈的，你在这里胡说什么，滚，我都叫了让你滚。”吕宗泽扇了吕宗海一巴掌，把他赶出了办公室。
“阿明，你说，这事能怎么消下去？”
李泰明从刚才两兄弟的对话里，已经明白了一切，他不由得对吕宗泽生出了鄙夷，但却只能压抑下去。
吕宗泽是吕宗泽，启明星是启明星，这个工业园，是他们所有人的心血，不是吕宗泽一个人的，绝对不能让吕宗泽兄弟的事情，拖垮了启明星。
李泰明看着吕宗泽，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吕宗泽看着李泰明，直视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退后一步，双手抓着头发：“我们，总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毁了启明星吧，这可是我们大家的公司啊！”
他说得没错。
“吕总。”李泰明清理过头绪，总算开口了，“要把这事情压下去，一大笔公关费是必须的。”
“只要能消弭这件事的负面影响，花再多钱也没关系。”吕宗泽抬头，道。
“我会去联系每个论坛的负责人，跟他们商量怎么把这件事的帖子撤了。”
“最好删帖，把这一次跟上一次的，都给我统统删除掉。”吕宗泽道，“要花多少钱都没关系。阿明，你就放心去干的，我全力支持你。”
“我也会跟国内的客户代表逐一说明情况的。”刘庆安也作声了。
“行，行。”吕宗泽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其他的，目前也没办法，先看看效果如何再说。”李泰明想起了受害人，“另外，任雨薇坚决要离职，已经不打算再回厂里边了，但对于她被打一事，我们启明星必须做点表示。”
“还要跟她表示什么？”吕宗泽难以置信，“这整件事，不都是她惹出来的吗？我们要怎么表示？道歉，赔偿？”
李泰明握着拳头，忍了又忍，“吕总，现在舆论所有的矛头都是指向启明星的，事发时，她是启明星的员工，而袭击她的，又是你的司机，就算我们能将论坛上的所有帖子撤了，如果她不满意，继续拿这件事做文章，难道我们要一次又一次出钱，控制舆论吗？”
“好，好。”吕宗泽咬牙，“她提了什么要求吗？”
“没提，她坚决起诉陈天元，并彻查幕后的指使人。”
吕宗泽气得胃疼。
“你们说，她闹这么大干什么？”
“吕总，这事不是她闹大的。”李泰明终于忍不住了，为任雨薇说了一句公道话。
吕宗泽愣了一下，脸色渐渐地又变暗了。
“阿明，你先去拟定对策解决这件事。”
在刘庆安的示意下，李泰明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安仔，你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吕宗泽开始向刘庆安大倒苦水。
“A哥，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刘庆安摇着头，道，“市里对这件事很重视，跟办这案子的公安说要严惩不贷，陈天元他说奉命行事是证据确凿的，公安那边肯定不会轻易罢休。”
“那你要我说什么？我跟这件事可是全无关系的，你的意思是要我承认我压根儿没做过的事情吗？”吕宗泽怒了，“都是那陈天元擅自惹出来的祸，说什么奉命行事，分明就是想害我。”
刘庆安叹了口气。
“总之，那公安找我问话了。”
“我怎么不知道？”吕宗泽愣了。
“据说是要彻查，把启明星跟陈天元打过交道的高层都会一个个调查，估计一天没查出幕后指使人，他们一天都不会歇停。”刘庆安道，“这世道，这百姓，可不像以前，随随便便就可以忽悠过去了，以后要再干什么出格的事，A哥你可得三思而后行。”
“我都说了，不是我指使的，我跟任雨薇有仇吗？”吕宗泽气得摔起了东西。
“不管是不是你，总之，A哥，你小心点儿。”刘庆安道，“我们启明星可缺不了你。”
吕宗泽点头，“行，我会小心的，安仔。”
如刘庆安所猜测的，查这一事件的民警，最终查到了吕宗泽头上。
吕宗泽矢口否认，而公安一方并没有轻信他的证词，继续对陈天元施压，同时也开始调查嫌疑最大的吕氏一家成员。
半个月后，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冒了出来，承认了自己就是幕后指使。
这人是跟吕宗海同一个部门的采购员，名字叫付一山。
付一山声称自己为了讨得吕宗海欢心，在吕宗海被任雨薇拒绝后，用重金收买了陈天元，让他去跟踪袭击任雨薇。
众人一时哗然。
没有人相信名不见经传的采购员能用钱收买司机，更何况这个陈天元是启明星老总吕宗泽的司机。
但不管众人信不信，随着这个采购员自首被拘，再加上各个论坛的帖子纷纷被删，其他新闻报道也慢慢消失，事件就这样消了热度，启明星女职工被吕总的司机袭击一事，渐渐沉寂下来。
最后，陈天元被判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罪与故意伤害罪，情节严重引起恶劣影响，罚款三万元，刑拘五年，付一山教唆他人犯罪，与被教唆人同罪，情节严重引起恶劣影响，罚款两万元，刑拘四年。
在对陈天元与付一山的处理结果出来后，吕宗泽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付一山替罪，是他出面用金钱说服的。
拿着为了解决这件事批准的上百万的公关费用单据，吕宗泽自省为什么自己会被逼到这个地步，一则被吕宗海祸害，二则自己太沉不住气，三则，是受陈天元的影响。
因为见余伟力之死无人追查，他就掉以轻心了，再加上太相信陈天元的能力，才会变得差点无法收拾。
今后，可不能再跟陈天元扯上关系。
吕宗泽心里暗自下了决心。
11
李泰明坐在天舟南区的一家叫鹿意的咖啡馆里，品着咖啡，不时地，透过玻璃门望望咖啡馆外面。
他今天是来找任雨薇的。
自从袭击事件后，任雨薇就没有回过启明星，事后的所有交涉，都是李泰明个人直接联系的任雨薇。
从应聘成功到不得不离开，任雨薇在启明星仅仅呆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李泰明不由得回想起了这两个月以来，跟任雨薇相处的点点滴滴。
从一开始，任雨薇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与杨红丽的美丽不一样，任雨薇的美，是属于大城市的美，温文尔雅，知书达理，有自己独立的见解之外，却也包容他人的意见。
如果说，一开始杨红丽给自己的印象，是一支三角梅，那么任雨薇，就是一朵白蔷薇。令人过目不忘，心生赞叹。
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了，是他李泰明一手操办了工业园的重建事宜，任雨薇对他非常钦佩。
“李部，一开始是你选定我们工业园的地址的，这是真的吗？”
李泰明笑着点点头。
“你可真厉害。”任雨薇说，“选了块这么好的地皮，还能主导这么大的工程，布局策划案也是你做的？”
“对啊！”
无论什么人，被像任雨薇这样的人崇拜，心里总会生出莫名的自傲，李泰明将自己怎么看中地皮，怎么制定重建规划，并将成本控制在预算之内的种种往事，跟任雨薇说了个遍。
“那，你是怎么打败对手的呢？”
“对手？”
“对啊，我听说当时不是还有另一家公司也看中了这个工业园吗？”任雨薇追问，“当时李部是怎么让那家公司退出的？有没有什么绝技能传授一下经验的？”
李泰明愣了一下，想起了余伟力的死，笑也变得勉强起来：“这事没什么绝技的。”
“真的？”
“真的！”
“不会是因为涉及到李部你的拿手绝活，秘不可传吧？”
“哪里。”李泰明摇头，“这事大家都知道，还是对方公司承让了。”
任雨薇一脸的疑惑，李泰明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那段时间，正是李泰明的母亲，肖芳辞职在家的时期，杨红丽与肖芳在家里的争吵，让李泰明觉得头疼不已，而任雨薇的出现，缓解了他压抑的情绪。
渐渐地，有伊人相伴，他甚至宁愿在公司多加一会儿班，也不太愿意回到家后，面对母亲跟妻子不和的矛盾。
任雨薇大概也听说了李部的母亲，与自己的下属有私情的传言，不过她没有追问，只有一次，看他埋头加班，提了一句：“李部，你还不回家吗？这么晚了，你妈不担心你？”
李泰明抬头，看任雨薇拿起手提包正要离开，笑了笑，“没事，她们对我加班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是么？”任雨薇笑了，“那，我就不妨碍你了，李部再见。”
李泰民看任雨薇走了出去，看看外面漆黑的夜晚，想起了工厂外面有一段路没有路灯，很暗，再加上任雨薇孤身一人，怕她出事，也收拾桌面跑了出去：“任主任！”
任雨薇没走多远，听到他呼唤，回头，看他追了上来，笑了：“李部你也加完班了？”
“加完了，刚好也要回去，你住哪儿，要搭顺风车吗？”
“好啊！”
任雨薇没有推辞，那以后，每次下班，要是凑巧遇见了任雨薇，他总会载她一程。
不，应该说，他在下意识中，总是在寻找任雨薇的身影，是有意地，想要跟她多相处一段时间，多说一点话。
他没有想过后来会围绕在任雨薇身边，会发生这么多的事。
吕宗海的纠缠，陈天元的袭击。
李泰明想起了那一天，像往常一般，送任雨薇到了她公寓楼路口，跟她分别后，原本想直接开去杨父家里的，但在路上，鬼使神差地，他又把车子折了回去。
他走到公寓楼外面，刚想按下对讲机，问问任雨薇是否安全到家了，要不要出去吃个饭之类的，还在斟酌语句，那门便开了，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头发凌乱，娇嫩的脸庞被印上了清晰的手印，发红发肿，当任雨薇哭着扑进他怀里的时候，他心里愤怒不已，冲口而出：“雨薇，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趁我不注意，闯进我家里来，想杀我。”
什么人，胆敢对任雨薇下杀手？
感觉着任雨薇的身子在微微缠头，他不由得紧紧地抱紧了伊人，怜惜之心以及愤怒之心同时涌出。
他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要杀了那家伙。
上楼去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在认出是陈天元的第一眼，他就把事件跟之前吕宗海对任雨薇的纠缠联系起来了。
在处理“启明星的吕总耍流氓”这件事时，李泰明心里如同被人塞了一只苍蝇，相当恶心。
吕春梅原来一直就有把任雨薇介绍给吕宗海的打算了，可是，任雨薇不愿意，吕宗海来强的算是什么男人？
李泰明心里暗自为任雨薇抱不平，但他没办法对抗吕氏兄弟，更没办法不照吕宗泽的吩咐去做。
启明星是他们一手创办起来的，他没办法让别人诋毁吕宗海而破坏了启明星的声望。所以，他一边跟吕宗泽斡旋，一边绞尽脑汁替任雨薇考虑最好的补偿。
私心里，他也不想任雨薇离开，他希望她留下，最好一直呆在启明星。
可他没想到，他原本应该有了最好处置结果的事件，却在今天击破了他的幻想。
吕宗泽说过，不会为难任雨薇的，但事情不过半个月，他的专职司机陈天元，就做出了这种私闯他人住宅实施暴力的行径。
是吕宗泽干的，绝对是他干的，就算不是他亲自吩咐陈天元，也一定跟他脱不了干系。
正因为对吕宗泽的愤怒，他才会在处理事件时，慢了一步，没能阻止任雨薇报警，没办法在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之前，就将危险掐掉萌芽，也会在吕宗泽面前，为任雨薇说公道话，甚至在事后，争取对任雨薇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私底下，他也问过刘庆安：“Andy哥，你觉得，这指使陈天元的人，可能是付一山吗？”
刘庆安没有回答，但表情却泄露了他的答案。
付一山不可能是幕后指使人。
但为了启明星，付一山必须是幕后指使人。
启明星，不能够失去吕宗泽。
他觉得，自己在渐渐地，看清楚自己跟的吕宗泽，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部。”
李泰明被任雨薇的呼唤叫醒，回过神来，看到任雨薇坐到了自己对面。
任雨薇脸上的伤已经消退了，恢复成往日那朵美丽的白蔷薇。
她点了一杯Cappuccino，看着李泰明，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问，“李部这次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李泰明已经差不多一个多月没有见任雨薇了，为了平息那网络上的热评，四处奔波着联系各大论坛负责人撤下所有可能引发议论的帖子，直到现在尘埃落定，他才有空，专门约见了任雨薇。
李泰明从一边的公文包里，将一个文件袋递给了任雨薇。
“这里，是你留在办公室里的私人文件，还有就是我们启明星给你的补偿金。”
任雨薇听李泰明这么说，迟疑了片刻，将那份文件袋拿了起来。
“真是抱歉，让你在启明星遇上了这么糟糕的事情，让你留下了不好的回忆。”李泰明惋惜地看着任雨薇。
李泰明觉得眼前的任雨薇明显的变了，没了以前的开朗单纯，变得疏远而有戒心。
任雨薇看着李泰明，“这不是李部你的错，你不需要替他们道歉。”
“是吗？”李泰明笑了笑。
“我知道，启明星里有坏人，也有好人。而李部你是好人。”任雨薇拿起服务生送上来的咖啡，喝了一口。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先休养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任雨薇想了许久，才答，而后问，“李部，你相信那个叫付一山的，就是指使吕总的司机，袭击我的人吗？”
李泰明被任雨薇问得有点措手不及，当场愣住了，而后才不自在地答：“这事是公安查的，结果是这样，估计没差了。”
任雨薇看了李泰明许久，直到李泰明的视线游移起来，才淡淡地笑了：“我也估计，李部的回答是这样。”
“啊？”
“谢谢李部的咖啡。”任雨薇站了起来，拿起那个文件袋，最后看了李泰明一眼，“再见李部。”
就这样？
李泰明看着任雨薇走出鹿意咖啡馆，心里的惋惜，迟迟没办法割舍。
原本，他是怎么期待两个人的相逢的？
任雨薇会对自己为她做的一切感激不已，会像以前一般，用炙热的眼神看着自己赞赏“李部”真了不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淡客气。
李泰明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如果，能跟任雨薇更早的相遇就好了。
以后，还能见到她吗？
恐怕，已经没有机会了吧？
一念及此，李泰明就觉得心情晦暗。
等他回到家，打开门，看到杨红丽已经回来了，与杨乔木一起正收拾着行李，而小虎正一个人坐在地上，玩着积木，看他回来，叫了一声：“爸爸！”
李泰明的心情渐渐好转，走进去抱起了小虎：“哎，小虎，回来啦？”
“爸爸！”被举高高的小虎咯咯笑了起来。
李泰明抱着儿子，看着杨红丽觉得奇怪。
这些天他因为太忙，迟迟没有去找杨红丽，今天怎么杨红丽主动回来了？
“Lily，回来就好，那个，今晚我们下馆子庆祝庆祝。”李泰明笑着说，“乔木，一起吧？”
“不了，姐夫，你跟我姐，还有小虎一起去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杨乔木笑着说，“我工作没忙完，还得回厂里。”
因为陈天元入狱，如今杨乔木已经成为车队的主任了，也正是杨乔木，去劝了自己的姐姐回来。
起因，是任雨薇遇害那一天，杨乔木也在公寓楼下停泊的一辆车子里。
他是遵照吕宗海的吩咐，在跟踪任雨薇，连日下来，他注意到送任雨薇回家的，竟然都是自己的姐夫李泰明，心里不由地生出了怀疑。
任雨薇出事那一天，也是姐夫送她回来的，他就在车里看着，而陈天元尾随这任雨薇进入公寓楼，他也注意到了，这让他觉得奇怪。
陈天元不去给吕宗泽开车，又没听说过他住在这儿，更不是任雨薇的什么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时，杨乔木也觉得事情不妙了，他打开车门，正想办法能怎么混进公寓楼里，看看陈天元在搞什么鬼，李泰明却去而复返，杨乔木怕被姐夫发现，于是又马上钻进了车里，静观其变。
而任雨薇冲出来，扑进李泰明怀里那一幕，让杨乔木吓掉了下巴。
或许，李泰明不知道自己那时的表情，可杨乔木却看得分明。
为什么李泰明总会送任雨薇回家？为什么他会回到任雨薇的公寓楼下？
杨乔木也是男人，从当时李泰明的神情里，说得明明白白。
在陈天元闯进任雨薇住宅动粗的传言漫天的时候，杨乔木火急火燎地跑去找姐姐杨红丽。
杨红丽住在父母家，日子过得不是一般地好，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
但杨父杨母却担心了。
“我说丽丽啊，你跟阿明的事情，总不能就这么凉拌下去吧？”杨父问，“要不，我们去找阿明跟亲家母谈谈？”
“为什么你们要去跟他们谈？”杨红丽不准，“这明明都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要我们主动？”
“哎，丽丽说得也是。”杨母至今对杨红丽刚带着小虎回来时，脸上那殷红殷红的手掌印耿耿于怀，“什么亲家母？她竟然敢打我的宝贝女儿，她要不亲自来道歉，我们就不让丽丽回去了。”
杨红丽也委屈，一提起肖芳的那一巴掌，眼眶就红了。
“唉，你就别添乱了。”杨父无奈，看看妻子，又看看杨红丽，摇头。
“我看啊，丽丽回来多好的，能天天陪着我们，另外，还有我们可爱的小虎，是不是？”杨母抱着小虎，“小虎啊，你喜欢外婆还是喜欢奶奶呢？”
“外婆，我喜欢外婆。”
“哎，真乖，今天晚上外婆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啊？”
“好。”
杨母开心地笑了起来。
杨红丽迟迟不见李泰明来找自己，心里的不满更加郁结，但见陈天元的事闹得漫天飞，杨红丽心里明白，估计启明星这阵子的事情很麻烦，李泰明又在忙着收拾烂摊子，压根顾不上家里。
在她体谅李泰明的时候，杨乔木却来找她了。
“姐，你别老呆在咱爸咱妈身边了，快回去吧。”
“我住这挺好的，干嘛要回去？”
“你啊，姐，别再耍什么性子了，你要再不回去，姐夫要变心了。”
“他敢？”
“怎么不敢了？你不在他身边，留了大把的机会给别人。”
“你是说，李泰明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杨红丽气急败坏，“是谁？”
杨乔木把自己的所闻所见告诉了姐姐，劝：“姐，你不知道，那个任雨薇可是把吕宗海都迷得晕头转向的，你觉得姐夫天天对着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会不动心吗？”
“他敢动心，我宰了他。”杨红丽恶狠狠地道。
“我就怕等你想宰他的时候，就迟了。”杨乔木道，“姐，不为你自己，你也得为小虎想想吧？”
“那你说怎么办？”
“我听说，姐夫已经把那老女人送回甜水镇去了，你就服一次软，带小虎回去，说不定姐夫马上悬崖勒马了。”
杨红丽看着一边的小虎，想了许久，才在今天，让杨乔木把自己跟小虎送回了家。
杨红丽看着抱着儿子的丈夫，心里想象着这些天他与别的女人相处的画面，有如鱼骨梗喉。
“Lily，我们今晚吃点啥呢？”
“随便吧！”
12
刘庆安在处理这一次的公关危机的时候，第一次听说了陈天元的名字，不由得觉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知道给吕宗泽专门开车的司机姓陈，他们都叫他陈司机，也有些员工叫他陈主任，再加上平时进出，刘庆安喜欢自己开车，很少跟启明星的车队申请用车，所以也没有留意陈司机的全名，直到事情落幕，刘庆安才想起来，陈天元这个名字，似乎青牛跟他提过。
在去义乌拜访青牛时，刘庆安随口将启明星最近的风波跟青牛提了一下，问：“陈天元，青牛你认识他？”
“认识，认识。”
刘庆安注意到，跟他们同一席吃饭的伙计，听说了陈天元被捕的事，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问：“安哥，你没说笑吧？陈天元真的被抓了？”
“怎么，你也认识他？”
“哎，以前不懂事的时候，跟他混过几口饭吃。”猴子看青牛并没有隐瞒自己认识陈天元的事，也老实承认，“这可是个阴险的家伙，以前也害了不少人，严打之后就丢下兄弟们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原来是去了你们公司啊。”
“这么说，他还曾经是你的头儿啊？”
猴子嘿嘿笑了起来。
“安仔，他没对你怎么样吧？”青牛担心。
“我跟他工作上又没交集，他会对我怎么样？”刘庆安摇头。
“那就好。”青牛松了口气，“不过，这事能把陈天元送进牢里也算是件好事，省得他在外面再忽悠人去害人。”
“就是就是。”猴子也松了一大口气。
“你们很怕他啊？”
“安仔，不是怕，遇上蛮不讲理的人，就等于是遇上了一坨屎，我们总不会明知道他是一坨屎，还不避开，反而去套近乎吧？这不惹自己一身屎吗？”青牛道。
“就是就是，牛哥说得有道理。”猴子说。
刘庆安于是没再追问什么。
等刘庆安走后，猴子却忽然跟青牛告假，说要回天舟看看。
“你回去探望一下你父母，这是应该的。”自从猴子投靠青牛后，就没请过假回家，逢年过节，也只是打个电话了事，这一次听猴子说要回家，青牛也爽快地批了，“回去可别惹事了。”
“我知道，牛哥，就因为太久没回去见他们了，我觉得不应该，所以才请假嘛！”猴子笑。
当时，青牛不知道，猴子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