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工业新园
1
林又年看着血泊中的余伟力,慢慢地蹲了下去。
那张脸是如此年轻,让人悲叹命运不该如此残酷。
为什么?
“林警官,救救我!”余伟力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伸手一把抓住了他,吓得林又年啊地大叫起来。
等林又年觉得喉咙疼痛的时候,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冷汗湿透了睡衣。
林又年咽了一口唾沫,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掀起了被子,起床,进了洗手间。
洗手池的水龙头被拧开了,林又年看着洗手池上面的镜子。镜子里的林又年,一张枯黄的脸,憔悴疲惫,黑眼圈厚厚的。
林又年吸了吸气,这才低头,掬水洗了把脸。
距离余伟力出事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没有找到任何嫌疑人。
那天晚上,才从公安局离开没多久,他就被队长叫了回去,说有人不慎坠楼身亡,让他去处理一下。
他去到现场就发现自己不正刚从这个地方救下了余伟力吗?怎么又有人出事了?
第一反应是这地方真乱,事儿真多。
等看到血泊中躺着的人是余伟力的时候,他的身体渐渐僵硬,心也在下坠,仿佛沉到了冰海。
怎么会是余伟力又出事了?不可能啊,他不是不久前才刚送他出公安局吗?明明还好好的一个人……
“林又年,过来!”刑警队长看到了他,朝他一招手。他就慢慢地挪了过去。
“听说死者是住六楼的住户,有目击证人说是从天台摔下来的,我们上去看看……”
队长的话还没说完,林又年在一边干呕起来。
“哎,林又年怎么回事?平时出现场你可没这么窝囊啊?”
“队长,我认识他。”
“你说什么?”
“我说,我认识死者,他!”林又年指着血泊里的人,说,“他叫余伟力。”
“怎么回事?”
林又年将今天夜里怎么遇见余伟力被流氓围殴,怎么求救,自己怎么制服了混混,怎么送余伟力到公安局办案,怎么送余伟力出公安局,一一跟队长汇报详细,说着,说着,林又年眼睛就湿了。
要是当初,自己警惕一点,亲自送余伟力回家,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队长听了半晌,没作声,而后拉了他一把。
“先上去确定案发现场再说。”
在天台,他们找到了一罐喝过的啤酒,还有用石头压着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次性筷子的塑胶套。
联系楼下余伟力死亡现场的河粉,快餐盒,以及一次性筷子,很明显,这里是余伟力生前最后呆的地方。
确定案发现场后,现场鉴定组,也很快在地上找到了鞋印,根据现场最清晰的两组鞋印模拟出来犯案模式,确定了余伟力是被人从天台推下去的,也确定了余伟力摔下去的位置。
在余伟力摔下去的地方,林又年往下看着地上。
现场已经鉴定完毕,余伟力的尸体,被鉴定组抬上了车,地上,只留下乌黑的血迹。
“就是说,死者是被人蓄意推下楼的。”队长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拿着的证物袋里,装着一个遗落在现场的打火机,“马上安排人手,排查余伟力的社会关系,并对这栋楼的用户盘问,看看是否有见到与余伟力一起进入天台的目击证人。”而后,队长又冲他喊:“林又年。”
林又年回过神来,看着队长。
“你给我回公安局,去找那个流氓再问清楚,我估计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聚众斗殴。”
2
刘正听说余伟力被人从天台推下来,摔死了,显得也很是震惊,惶恐了好一会儿,才争辩:“不,不是我干的,他出事的时候,我不是被你们关在拘留所吗?”
“不是你干的,怕是你的同伙干的。”林又年压下心里的气愤,“说,为什么今天晚上你们要针对余伟力?你的其他同伙,都是些什么人?”
刘正还想保持缄默,林又年冷哼了一声:“现在可是出人命了,他妈的刘正,你要不说,就是袒护真正的凶手,包庇罪你懂吗?可不是罚钱坐几个月牢的事情。”
刘正脸色都吓白了:“你胡说。”
“你现在给我滚进拘留所里,看看是不是胡说。”林又年不打算跟刘正废话,“扰乱执法罪,你这种性质恶劣的,最高20年。”
“我说了我没杀人,我不知道。”刘正慌了,大力拍了一下桌子。
“那你敢保证,今天晚上殴打余伟力的那些同伙当中,不会有人做这种事?”林又年问,看刘正表情矛盾,冷笑,“你好好想清楚了,要真被我们逮着了,你就洗干净脖子乖乖的……”
“等一下,你给我等一下。”刘正焦躁地吼了起来。
“谁跟你等一下?”林又年也吼了起来,“要老实交代给我尽快地,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以后你再说什么老子我也不想听了。”
“我,我们没想杀他的。”刘正看愤怒的林又年,吓得畏畏缩缩地佝偻起身子。
昨天晚上,大概是七点左右,刘正跟往常一样,跟朋友聚集在一起打牌赌钱的时候,有个叫猴子的老朋友找上门,问他们想不想赚点零花,听说是去揍一个叫余伟力的人,每个人可以拿到一百块,当即所有人都同意了。
于是,他们埋伏在余伟力居住的小区外面,等他一出现,就围上去将余伟力抓进了旁边的巷子里,这就是后来,余伟力求救时,林又年看到的那一幕。
“我,我们,就听猴子说是揍一顿,没听说是要杀他的,你们要相信我。”刘正道。
“刘正刘正,看你名字挺正的,人却这么心术不正啊!”林又年拿笔跟纸,啪地一下放到了刘正面前,“人呢?都给我说出来,老老实实地写。”
“那个,我,不识字,不会写。”刘正怯生生地看了林又年,之前的戾气全没了,“能我说,你们记吗?”
根据刘正的交代,林又年把当天夜里殴打余伟力的流氓都抓了起来,但没有人承认推余伟力下楼这件事,经过排查,也都清楚了嫌疑,最后,只剩下猴子一个人漏网在外。
猴子,原名叫李智,天舟南空区本地人氏,初中毕业后一直无业,曾经因为盗窃跟聚众斗殴五进五出公安局,却一直没有悔改,严打后变得低调,直到最近教唆刘正等人殴打余伟力。
林又年没有在李智家找到人,据最近跟李智接触的人说,李智似乎是借了一大笔钱,潜逃到外地去了。
莫非,推余伟力下楼的人,正是李智本人?
李智生平跟余伟力并无交集,按道理不会交恶,是谁出钱买通李智找人去殴打余伟力?
余伟力的仇人吗?
那余伟力是跟什么人结仇了?
余伟力与生活中接触到的什么人有过节?还是工作上的原因?
3
林又年很快就排查清楚了余伟力的社会关系,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
余伟力来天舟不过两年,人际关系简单,再加上本人不太喜欢交际,也没认识多少本地人,除了他一个正在追求的对象外,跟他来往最多的,都是工作上的同事。
至于同事对余伟力的评价,也不像是积怨很深的样子。
“阿力挺能干的呀,平时跟大家都很处得来!”
“对对,他最近在谈一项交易,据说快三千万的地皮,要成交了,他提成可不少。”
“三千万?”林又年也咂舌,“是哪儿的地皮?”
“就东空区啊,虽然发展是比其他三个区都落后,但看经济的模式,很有可能一飞冲天呢。”
“可惜,阿力出事了,没及时办好手续签正式协议,被人截胡了。”
“有资料吗?让我看看行不?”
林又年翻看了余伟力留下的工作档案,发现截胡的是东空区一家叫启明星的电器公司。
这是余伟力生前最后做成的一件工作,会不会跟这有关?
带着疑问,林又年来到了东空区。
那时候,李泰明早已经带着施工队在旧校址上开干了,所以映入林又年眼里的,是干得热火朝天的施工人员。
“你哪位?”在门口守着的保安,看下车的林又年,粗暴地问。
“我能找你们的负责人谈谈吗?”
林又年把自己的证件给保安看了看。
保安似乎是不识字的,看着证件半天没说话。
“我姓林,叫林又年。”
保安嘀咕了一声:“又来查什么?我们没违章啊?”
“老伯,没说你们违章,就找负责人,那个谁,李泰明出来聊聊,我有点事想跟他谈的啊!”
来工地之前,林又年早去找过之前的负责人,听说了启明星与余伟力竞争的事了,知道当时跟余伟力接洽的是李泰明部长,所以才直接找到了这里。
很快,一身泥浆的李泰明戴着安全帽从厂房里跑了出来,一看林又年就又是握手又是笑:“林先生辛苦了,大老远地来这里,要不进去喝口水?”
“行啊!”
林又年被带进了机械轰鸣着的工地,被领着在一栋写着“体育馆”的建筑里坐下了。
李泰明早脱去了布满泥浆的工装,拿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把公文袋放在桌上后,麻利地打水,给林又年端上了,笑:“不好意思,工地上没啥吃的,麻烦林先生将就一下,委屈委屈。”
“没事,我又不是来讨吃的。”
“啊,那,你是来查哪方面的?我们拿下了政府的所有许可证了,都在这。”李泰明以为林又年是来查工地规划的城建政府官员,赶紧把公文袋拿了起来,准备他说要看许可证、批准证时,随时找出来。
“不,不,我不是查建筑这一行的。”林又年摆手。
李泰明愣住了。
“是这样,你认识一个叫余伟力的人吧?”林又年把自己的证件重新给李泰明看了看。
李泰明这才清楚林又年的身份,看看证件,又看看他。
“余伟力?”
林又年点点头。
“是小森房地产集团的那个余伟力?”李泰明想了想,“如果是他的话,我见过几次面。”
“啊!”林又年点点头,“能详细说说吗?你见过他几次面?”
李泰明把自己跟余伟力的交涉说了一遍,奇怪,“怎么回事,林先——警官,余伟力他,出事了?”
林又年看着李泰明,好一会儿,才把余伟力从天台坠下的案件说了出来。
李泰明听完,整个人都僵了。
“因为你们在收购这块地的时候,跟他有过交集,所以才来看看。”林又年说着,喝了一口李泰明拿上来的白开水。
李泰明渐渐缓过劲儿来了。
“你跟余伟力打交道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出现?”林又年心里其实怀疑余伟力是跟启明星的人因为脚下这块地皮的事有了纠纷,然后才有了雇人围殴余伟力的下文,甚至推他下楼导致身亡的,当然他口头上不会这么说。
“这倒没注意。”李泰明很快意识到林又年的用意,摇头,“我啊,当时只负责相地皮,那买卖竞价的事,是我们吕总亲自负责的。”
“吕总?”
“吕宗泽,天舟的明星企业家,你听说过吗?”
林又年摇摇头,问:“那,能让我见见吕宗泽吗?”
李泰明搔了搔头。
“怎么?不行吗?”林又年皱眉。
“不是不行,我们吕总现在不在国内,到香港出差去了,能过几天再来吗?”李泰明解释。
“他什么时候回来?”
“要两天后了,下周。”
“那我两天后再来找他。”
“那个,我们公司的办公楼在哪儿,你知道吗?”
“知道。”
4
李泰明回到家里,用毛巾擦着脸,想着林又年找自己的事。
当初,余伟力开价22万一亩,远远超过了启明星的预算,后面的交涉是交给吕宗泽去办了,具体的详情,他也不清楚,当时他担心,要是吕宗泽跟余伟力竞价的话,或许,会不得不开到23万,那样子的话,启明星的财政或许会被迫透支,估计又得走贷款的老路。
不过,启明星却还是用预算的20万的单价拿下了那块地皮,他还佩服吕宗泽确实有手段,现在看来,是因为余伟力出事了,估计业主怕接下来没人接盘,不得不以启明星开的单价成交吗?
但余伟力又是怎么回事?
“阿明,快点,大家都等你一个呢!”
“哎,好!”
李泰明洗了洗手,入席,看到小舅子杨乔木今天也来了吃晚饭,见到他马上笑着叫了一声姐夫。
李泰明笑笑,在杨红丽身边坐下了。
杨红丽身边是站在婴儿车里的小虎,她一边喂着小虎,一边自己不时地吃两口。
“乔木啊!”
“哎?姐夫!”
“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啦!”
“那个,你们车队的陈主任,是吕总的专职司机吧?”
“哎!”
“他最近跑哪儿去了?”李泰明问,“以前吕总不在国内,他都很殷勤地要给我开车呢,现在怎么不见他呢?”
“他家里有事,请了假回老家。”杨乔木笑嘻嘻地,“姐夫你缺人给你开车,找我啊!”
李泰明看了一眼杨乔木,笑了笑。
陈天元是吕宗泽的司机,话多,他本想找陈天元套套话,问问收购地盘后面的事的。
“那陈主任干得怎么样?对你好吗?”
“哎,还行。他走开了,让我暂时当了代理主任。”
“看来他很倚重你啊?”
杨乔木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头扒饭。
“你平时有听他说点什么吗?提点你一下之类的?”
“啥提点啊!不就是开车嘛!”杨乔木嗤笑了一声,“就不知道吕总干嘛那么喜欢他,我开车技术也很好啊!像他那种神经兮兮的人……”
“神经兮兮?”
“对啊,姐夫你不知道,最近他很少出门,都给底下的人出车,自己偷懒不干,我带同事上公寓临时歇歇脚,以前是常有的事,最近一次却被他骂了一顿。”杨乔木道,“好像我们吓到了他似的,有病。”
“是吗?”
“之后他就请假了。”杨乔木道,“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李泰明刚想问什么,那门铃声响了。
“谁啊?”
“应该是婆婆,你快去开门。”
李泰明给肖芳开了门,“妈,今天加班吗?”
“啊,加了一会儿,哟,Lily啊,小虎呀,那,哦,乔木也来了。”
“婆婆吃饭了。”
“行,我马上就来。”
李泰明重新坐回饭桌,看母亲也过来了,就没再跟杨乔木说什么了。
“仓库这么忙么?”
“也不是,临时有票货入仓,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肖芳说着,有点尴尬地咳了两声,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吃饭吃饭。”
“哎!”
5
李泰明不知道,最近,仓库新来了个仓管员,50岁左右,身体硬朗,相貌端正,为人人和蔼,对仓储之类的事情很熟悉,工作上处处照顾着肖芳。
肖芳这些年一个人过日子,不缺吃不缺穿,闲时跟工友跳跳广场舞,回到家有杨红丽好好伺候,孙子又不需要自己操心,过得悠闲自在。
人呢,一般来说活多,忙起来好,一忙起来啥都不会多想,要是不忙,时间太闲了,又没寄托,就有大概率要出幺蛾子。
肖芳也一样。
不过跟那闲出病来走歪门邪道的人又有点不同。
她是正觉着日子虽然好是好,就是有点空虚,忽然遇上个跟自己很合得来的男人,那寂寞的一颗心,渐渐地就骚动起来了。
她偷偷打听过,人家是本地人,中年丧妻,儿子已经长大成家了,男人原来工作的单位效益不好,本打算辞了职后享享清福的,刚好看到启明星招聘仓管,跟自己以前的工作对口,于是就来发挥余热了。
肖芳直觉这老男人是对自己有意思,不过不敢确定。
这些年,肖芳虽然在儿子儿媳妇身边陪着,但也等同于一个女人过日子,以前有男人的时光,让她很怀念,却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会对另一个男人有想法。
所以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老男人对自己有意思时,她的反应是自己仿佛被什么玷污了似的,极力想避开他,但日子一天天过去,肖芳看清楚了老男人的为人,慢慢觉得,被一个这么品行良好的男人在意,其实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就放下了戒心,跟人家好好相处下来。
这一年,肖芳才46岁,是女人可以很有魅力的年龄。
被好日子滋润出来的肖芳风韵犹存,也找回了自信,可是说到要找第二春,她还是很顾忌的。
她是谁?
启明星李部长的妈,要是她跟了别的男人,儿子会怎么想?儿媳妇会怎么想?全启明星的人会怎么想?
那口水唾沫怕不会把自己淹死。
所以肖芳就心里偷偷憧憬一下,表面上不声不响。
今天下班,那男人却趁着人都走了,故意把自己堵在了办公室,约她去看电影,所以她回家迟了。
“芳芳,怎么样?这个周末要去看吗?”
肖芳一颗心被男人的一句芳芳叫得可甜了。
这哪里是去看戏,分明是大着胆子约自己出去私会呀!
“芳芳?”
“在厂里,叫肖主管。”
“那在别的地儿,就可以叫芳芳了?”
肖芳瞪了老男人一眼。
“那,你是答应跟我去看戏了?”
肖芳忸怩了一下,点点头,“不过,咱那天,分头去。”
“好。”
到了周末那一天,肖芳一个人瞒着家人,瞒着工友,偷偷地溜进了电影院,找到了座位,发现旁边的座位上早坐着那老男人了。
黑暗中,肖芳感觉心情很刺激,仿佛自己此刻在偷情似的,眼睛虽然盯着屏幕,其实电影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看进去。
一只手,从旁边的座位,抖抖索索地摸了过去,摸到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了。
虽然光线很暗,但肖芳知道,在那一刻,自己的脸红呼呼的。
那只手握得很紧,也很温暖,肖芳没舍得甩开。
6
两天后,李泰明正要赶往工业园施工地,在门口碰见了林又年。
“哎,李泰明,正好,我找你们吕总,你能给我带个路吗?”
林又年就堵在他的去路上,让李泰明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守着专门等自己出现的。
吕宗泽看李泰明领了个陌生男人进自己办公室,一开始还有点纳闷,听完林又年的介绍后,恍然大悟:“是这么一回事。”
“是的,我说,吕——总,你跟余伟力见面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就是,比如说,他表现不自然的地方?或者,有什么混混流氓纠缠着他之类的。”
“真不好意思,林警官,我没跟余伟力见过面。”
“没见过面?”
“对,那事情都是托三哥,就是我姐夫出面办好的。”吕宗泽一下就把郭玲三的名字报了出来,“具体怎么跟业主,还有这个余伟力接洽的,只有我三哥知道。”
“啊!”林又年大感意外,“不过,这成交价,不是你跟业主定下来的?”
“对,也是阿明,就是我们的这位李部长跟业主开的价格。”
“我听说余伟力可是开了个23万的单价,怎么业主跟你成交的价格,还低了三万呢?”林又年笑了,“那业主怎么答应的?”
“其实这事我也觉得奇怪。”吕宗泽道。
“哎?”
“当初我三哥,啊,就是政府宣传部门的郭部长,跟我反馈说业主不愿意降价,要我们想买就得开比23万高的价格。”吕宗泽想了想,说,“我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想了想,那块地确实是好,所以就想还25万一亩的。”
“25万?”林又年瞪大了眼睛,“你们公司,拿得这么多钱吗?”
“拿不出,去跑跑融资就行了。”吕宗泽道,“我们启明星一开始就是借钱办起来的,后来为了扩建,也贷过几次款,连我老家的房子都拿去银行抵押过,你问问李部长,是不是这样。”
李泰明在一旁直点头。
“而且,这些年我们公司效益很好,你去查查这几年我们给政府缴了多少税就知道了。”吕宗泽笑,“好歹我们是东空区的龙头企业之一,就算我们说要融资,也不会筹不到。”
“可你们是以20万一亩成交的呀?”
“对啊,业主那边说,余伟力没有按期出现跟他签约交钱,估计交易黄了,所以就又来找我了,我价都还没还呢,业主主动联系我,难道我还主动白白送多5万块给他吗?”吕宗泽道,“我们生意人,可不是这么做买卖的。”
“这……”林又年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林警官,那块地原本就是业主经营失败荒废在哪里的,因为面积太大,一直没人接盘,余伟力不要,业主再荒废一年,经济损失就多一年,还不如按我们的价格卖给我们,及时止损。”李泰明在一旁补充着解释,“你要不信,不如再去找业主核实核实?问问他是不是真的甘心用这个价卖给我们?”
吕宗泽跟李泰明都说得在理,林又年没辙了。
他离开之后,吕宗泽看着李泰明:“他找上门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打个招呼?”
李泰明把上星期林又年找自己的事说了,“我没想到他今天就在办公楼外守株待兔了。”
吕宗泽这才作罢,坐下不知道说着什么。
“泽哥,这事那警察也就是循例问问,排查一下情况,那人是在天舟市区出的事,能跟我们扯上什么关系呢?”李泰明见吕宗泽担心,这么安慰,“你别担心!”
“你怎么知道警察是怎么办案的?”
“那是,当年,我爸……”李泰明没法说下去。
吕宗泽一下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缓和下来,“哎,没事了,阿明,你去忙你该忙的吧。”
李泰明看了一眼吕宗泽,点头,掉头走了。
林又年后来回头找业主又聊了聊,确定业主确实是自己见余伟力迟迟没露面,怕事情拖下去有变,于是主动同意跟启明星签下的协议,再查到启明星确实在这几年扩张很快,听说出货量很大,流动资金充裕,吕宗泽的说法也没找出什么漏洞,就没再继续往这条线查下去了。
7
八月,在刘庆安筹备着假期准备也赴日本世博会的时候,Dona负责的一个产品的样品也因为RoHS指令的即将实施,在送去做测试时,被实验室告知其中的一项物质超标。
那是个新开发的产品,正在研发阶段,现在刚试产出样机,正式出货将在明年七月,刚好赶上了指令正式生效的日期。
“什么原因?”刘庆安问。
Dona看着实验室发过来的邮件,“说是其中一款螺丝上的六价铬超了!哎,不对啊?”说完这话,觉得奇怪的Dona马上去查螺丝的原料。
“是电镀的螺丝吗?”
“对啊,螺丝的原料,不是铁跟表面镀上的那层锌吗?怎么会产生六价铬?”Dona找出了螺丝供应商,看了看螺丝的原料跟工艺,“刘部,这是咋回事呢?”
“我看看。”刘庆安看了看,“这螺丝是环保电镀锌的啊?”
Dona点点头。
“那我明白了。”刘庆安问,“环保电镀锌也就是三价铬镀锌,你知道三价铬跟六价铬的区别吗?”
“三价铬毒性低,六价铬毒性高。”Dona答,“那也应该只测出了三价铬才对,哪来的六价铬呢?”
“你不知道三价铬会转化成为六价铬吗?”
“哎?”Dona还真不知道。
三价铬与六价铬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互相转化。六价铬比三价铬的毒性高百倍,为吞入性毒物,皮肤接触可能导致敏感,更严重的可能造成遗传性基因缺陷,吸入可能致癌,对环境有持久危险性,所以才要对六价铬进行管控。
螺丝上的电镀锌,如果是使用的三价铬是由六价铬还原而成的,那么极有可能还原不完全,残存了六价铬成分而造成六价铬超标,此外,在电镀后螺丝镀膜层钝化过程中,如果使用的钝化液里加了强氧化剂如高锰酸钾,强氧化性也会将三价铬转变成为氧化成六价铬,或者是水洗烘干阶段,高温高湿的酸性环境,也会促使镀层膜中的三价铬向六价铬转化。
“那该怎么办?”
“让螺丝供应商改变工艺啊,拿新一批到实验室重测,或者,换另一种不锈钢螺丝。”刘庆安道。
“哦,那我先问问供应商,再找研发那边的工程师问问可不可以找到替代的螺丝。”Dona说着,看了一眼刘庆安,“对了,刘部,你跟研发那边的工程师,是说六价铬(gè),还是说六价铬(luó)?”
“这个问题啊,很多工程师都把它说成六价铬(luó),都约定俗成了,你跟他们沟通时就迁就一下,读六价铬(luó)吧!”
“明明六价铬(gè)才是准确的读音,干嘛非得迁就他们嘛?不能让他们都纠正过来吗?”
“单单我们启明星纠正过来没用,其他供应商,甚至是一些制造行业的老工程师都叫六价铬(luó),就凑合着叫吧,咱内部叫六价铬(gè),知道这才是正确的就好了。”
“就你喜欢惯着他们。”
“哈哈!”刘庆安苦笑两声。
沉默了一会儿,Dona没话找话,“刘部,你看过工业园我们市场部的办公室布局了吗?好不好啊?”
“好啊,两个核心部门都安排在了一个楼层。”
“你说我们跟研发部门成邻居了?”
“对啊,这不很好嘛,产品一有什么事就可以通知到我们市场部了。”
“那,吕总办公室呢?”
“嗯,在我们这边。”
“啊?”
“怎么,你不喜欢?”
“这种事情怎么轮到我们这些员工说喜欢不喜欢呢?”Dona赶紧摆手,“那我们的座位呢?靠吕总办公室近吗?”
刘庆安笑了,“你觉得近点好还是远点好?”
“当然是远点好了。”Dona想了想,补充,“不过,近点的话就当做锻炼,磨炼一下心志。”
刘庆安哈哈笑了,“真可惜,我的办公区离吕总很近,你就跟着我多磨炼磨炼心志吧!”
倒霉!Dona一下丧气地趴在了办公桌上。
刘庆安笑着,摇摇头,看了几封客户的邮件。
“那个,刘部?”
“哎?”
“你去日本去几天啊?”
“一个星期。”
“怎么那么长啊?”Dona想到有一个星期六七天没办法见到刘庆安,心里空落落的。
“哎,我难得放假一次,得好好放松啊!”
“你一个人去吗?”
“啊,是一个人去。”
怎么不叫上我呢?Dona心里嘀咕着,“一个人度假能干些啥呀?”
“世博会,当然是去看各个国家的展览馆啦,还能看樱花,吃寿司,多惬意的。”
Dona咬了咬牙,“那你记得捎带礼物回来呀!”
“喔,你要我带什么日本特产回来给你?”
Dona一咕噜从办公桌上爬了起来,“我说要的话,你能保证给我带回来吗?”
“你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办到嘛!”
“我要的东西都列在这张单子上了,麻烦刘部你一定要买回来给我哦!”Dona马上把早列好的单子递给了刘庆安,一脸得逞的嬉皮笑脸。
“啊,都是些什么?”刘庆安看着上面那三项用日文写的东西,“我看不懂呐!”
“你问问当地的人就知道是什么了,很多都是在名古屋就能买到的啦,刘部你帮不帮我买?”
“帮,帮。”刘庆安无可奈何地笑着,收下了那张单子。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Dona恭敬地一鞠躬,说了一句日文表示感谢,抬头看着刘庆安推推眼镜框咧嘴便笑了,而后迈着小碎步轻快地走开了:“我下班啦,刘部,Bye-bye!”
被Dona的好情绪感染,刘庆安也变得愉悦起来。
他这一次去日本,除了去世博会,还打算走访一两家日本家电生产商,看看那位濑户先生说的5S管理现场是怎么实施了,取经回来看是否能运用到启明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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濑户先生所说的5S管理,其实说的是日本企业一种独特的生产现场管理模式,指在生产现场中对人员、机器、材料、方法等生产要素进行有效的管理,5S分别是指日文中的:Seiri(整理)、Seiton(整顿)、Seiso(清扫)、Seiketsu(清洁)、Shitsuke(素养),又被称为五常法则。
5S现场管理法初次提出是在1955年,随后经过30多年的发展,逐步从2S到5S进化,最终在丰田公司逐步完善和成熟,并发扬光大。
Seiri(整理)指的是在工作现场必须区别要与不要的物品,保留要用的,撤除不用的;Seiton(整顿)指的是把要用的东西安排固定位置摆放整齐,加以标识进行管理;Seiso(清扫)则是把不需要的东西清除,保持工作现场无垃圾,无脏污;Seiketsu(清洁)即维持通过以上三步后的局面,保持整洁卫生;最后的Shitsuke(素养),就是要通过上述4S的行为,让每个员工都直觉遵守各项规章制度,养成良好的工作习惯。
日本人秉信糟糕的环境里难以产出高质量的产品,再加上日本本土资源匮乏,必须减少浪费厉行节约,在与欧美企业竞争中不但要改善质量,更要努力降低成本,5S现场管理法不仅有助于创造良好的环境、塑造企业形象、增加安全性,更有助于企业达到消除浪费、降低成本和改善质量的目标,所以这种管理方法才会在日本企业当中越来越普遍。
濑户先生当初到启明星视察,就是不满意启明星的车间生产环境,才向吕宗泽提出了施行5S管理法的建议。
从走访的日本工厂出来,刘庆安心里已经有了结果。
别的不说,日本的街道非常的干净,而与日本的城市给他的第一印象干净相比,日本人的工厂环境,也确实比国内他去过的任何一家工厂更整洁,更让人能信服这样井然有序的生产拉线产出的产品,是高品质无疑。
这是目前的启明星远远达不到的。
并不是刘庆安的妄自菲薄,而是当时大部分制造机械行业的工厂的环境,都没有日本工厂如此讲究,因为缺少与5S管理法适合的推行环境。
一是国内资源比日本丰富,价格也相对低廉,很多企业不会产生消除浪费厉行节约的决心。能以较低成本获取各种资源时,能够以容易盈利的方式经营,企业就没有节约的动力和积极性。
二是国内工厂有用之不尽的低成本劳动力,并且也不会对每一个工人精心培训,甚至很多是旺季时招工,淡季时裁员,如此循环,制造业也能籍此维持一定的利润率水平;而等于是即用即抛型的大多数员工,不会为工厂着想,节约成本、爱惜设备、保护环境之类的事,在员工看来是多余的,大多数工人都不会干。工厂也一样,对待工人的态度,就决定了他们无法奢侈地要求员工有责任感,有奉献之心的觉悟。
最后一点,若非高端制造企业,很多企业在保证产品出口质量的情况下,缺乏提供一流服务的意识,只要眼前有利可图,更不会塑造与维护企业的形象,5S是对员工要求很严的管理法,无法立竿见影,甚至可能遭到员工们的抱怨和抵制,他们自然不会采用形同鸡肋的管理方式。
总的说,不仅工厂的管理人员不愿意推行5S,工厂的工人因为素质的原因,也大部分不会赞成这种严厉的管理方式。
刘庆安心中了然。
吕宗泽在濑户先生提出这种管理方式的时候,没有当场表示肯定,也是因为在启明星施行这种管理,肯定会困难重重。
但维护一个清洁整然的生产环境,还是必需的。刘庆安以为。
现在的启明星车间物料堆放杂乱无章,废弃的垃圾与废品到处乱放,拉线上的杂物也累赘多余,至少,改善这一点,能让客户在视察车间时产生信赖感。
9
刘庆安在名古屋的街头,心中感慨良好。
这些天,除了去世博会,就是跑工厂,还没有时间好好游览过这个听起来就很有历史厚重感的城市,接下来的时间不多了,得好好把握。
认真说起来,刘庆安还是半个文艺青年,他第一次听说名古屋这个词,还是读郁达夫的《沉沦》。
伊势湾头水拍天,日和山下女如泉。嬉春我学扬州杜,题尽西川十万笺。
他还记得这是郁达夫写名古屋的诗词。
刘庆安特意找了一家叫做蓬莱轩的料理店,叫了一份鳗鱼三吃,一支啤酒,一份布丁。
这还是没来日本之前,Dona介绍的,说没吃过蓬莱轩的鳗鱼饭就不叫去过名古屋,特意叫他到饭点要提前过来预约。
果然,店里人气很旺,店门口还排着队,很多肤色不同的游客,估计都是些来参观博览会,然后听说了鳗鱼饭的威力,循声而来的。
鳗鱼饭很快用一个大碗盖着盖子送上来了,一起送上来的还有一些配菜,他认出了其中一小碗是葱,一小碗是紫菜,另一个小碗里的不知道是什么,回国后才知道叫山葵。
刘庆安拿过啤酒喝着,揭开了盖子,里面是铺得满满的鳗鱼肉,一块块地,煎成了金黄色。
所谓鳗鱼三吃,其实就是说吃这碗饭,有三种吃法。
第一种是原汁原味地吃,第二种是混着送上来的这些配菜吃,还有一种,是把桌子上的茶汤倒进去,吃茶泡饭。
刘庆安先夹起一块鳗鱼,尝了尝味道。
鱼肉烤得金黄金黄的,里面的肉质鲜嫩多汁,咬下去的时候,表面浇上去的酱汁倍风味,相当好吃。
被勾引出食欲的刘庆安用鱼肉拌着饭,吃了几口,几乎都忘记要用其他吃法了。
就像国内吃家常便饭一样都能吃完一碗,原本他没打算改变食用方式的,看看隔壁桌,又隔壁桌,又又隔壁桌的人都在尝试着几种吃法,他想了想,改变了主意。
既然别人都有用其他方式,那试试看,也不妨嘛!
他把饭跟鳗鱼块舀到小碗里,加了那些配菜,搅拌一下后,送进了嘴里后,发现味道也不错,是自己没尝过的,很新奇,心情就莫名地好了起来。
对于茶泡饭,他是实在没有兴趣,就没尝试了。
出品的甜品倒是很不错,布丁滑滑的,很细腻,是他喜欢的味道。
在服务员上来笑着用日文跟他说了什么的时候,因为他的日文很蹩脚,所以只是笑着点头,“おいしい,おいしい!”
当他走出蓬莱轩后,看着街上穿着和服的女性,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心里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句“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让他想起了Dona,他掏出了Dona给他的那张单子,左右看了看,找了一家礼品店就进去了。
第一家礼品店的人看着那张单子,笑着跟他说了些什么,但他听不懂,只能用英文尝试着跟她们说:“I wanna buy these,all of three,can you help me?”
“No,no,no!”不知道她们是听不懂他的意思,还是店里没有这上面的三样东西。
刘庆安一连走了几家店,其中一家店的女服务生笑着给他找来了一双袜子。
没错,是袜子。
“This?Really?”刘庆安吃惊。
那服务生对他点点头。
真的吗?他大老远地跑到日本来,Dona就让他在这里买一双袜子?莫非这种袜子很出名,穿着很舒服?
刘庆安看着手里那双白色的袜子,难以相信。
服务生对他竖起了手指,比划了一下一,又比划了一下二。
“什么?”刘庆安不懂。
服务生干脆一手拿着一双,一手拿着两双,瞪着眼睛看他。
是问自己,要一双还是两双?
“Two pair,pls!”
那之后,刘庆安终于在一家店铺里找到了一个会中文的女服务生,总算弄懂了单子上的那三样物品。
白い靴下
香嵐渓の紅葉
首まくら
“这上面写的是,白色的袜子,香岚溪的枫叶,还有脖枕。”女服务生说完,也笑了起来,好奇,“先生你是帮谁买这些东西?”
“啊,一个朋友。”刘庆安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女服务生会笑他了。
莫名其妙的三种东西,正常人谁会跑礼品店去买呢?Dona是搞什么鬼?
“袜子,是要什么牌子的?”
“不用了,我买到了。”
“那,香岚溪的枫叶,这不用买,先生你明天去香岚溪就可以摘到了,至于脖枕,先生,你去机场的商店随时可以买到,我们店里没有。”
“哦,明白了,谢谢你啊!”
“不客气,先生,欢迎来到名古屋。”
还得跑香岚溪一趟啊!
名古屋到香岚溪远吗?
10
香岚溪的枫叶很出名。
但现在并不是观赏枫叶的好时机,季节未到。
刘庆安租了一辆车,自己开到了香岚溪。
据说,香岚溪是日本的第一红叶名所,山上足有四千多株枫树,每到秋季,就漫山遍野地想火一般灿烂,枫叶祭惹得众多游客前来欣赏。
不过现在是八月。
山上没有半片叶子变红的。
那Dona要自己找香岚溪的枫叶,有什么意义?
刘庆安转了一圈,摘叶子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就怕被人发现,那心情,就像是初涉人世的莽撞青年。
坐在车上,看着自己摘下的那片叶子时,刘庆安感觉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鬼祟的事了,不禁哑然失笑。
要是带Dona一起过来日本就好了!
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情之前,刘庆安就已经这么想了。
脖枕是在回酒店的路上,看到有家吉之岛,进去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脖枕一类型的用品,选了一款红色的,跟其他要买回去的礼品,一起买下来了。
在酒店收拾行李的时候,刘庆安将Dona要的三样东西拿了出来。
这丫头,古灵精怪的,绝对不是一时起意要自己随便买的。
刘庆安不经意地把袜子,枫叶,还有脖枕放到一起的时候,愣了,那原本想再收回去的手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他忽然就明白了Dona要自己带回这三件东西的用意。
片刻的不知所措后,他心头一暖,慢慢将三件东西好好地装了起来。
11
刘庆安回到天舟时,市场部的人已经在着手准备又一届广交会的参展工作了。
他第一天上班,市场部的职员就嚷嚷着要手信,早有准备的刘庆安把所有的礼品还有食物都拿了出来:“都在这了,我就不一一送了啊,自己喜欢的,拿去。”
“都拿了,刘部你不送吕总跟李部啊那些高层了?”
“你懂什么?刘部肯定把送高层的早送出去了,所以这些都是我们的呀!”
“聪明。”刘庆安夸。
“那我不客气了。”市场部的人纷纷涌到了刘庆安身边,选着礼品,拿着食物就开包分派着吃了起来。
“刘部,日本好吗?”
“好啊!”
“世博会呢?”
“哎呀,人山人海的,无论走到哪个馆,都人多,都得排队。”
“现在这个时候了还那么多人去啊?”
“对啊!”
“哎,刘部。”Dona也挤了过来,边吃边问,“你去蓬莱轩了吗?”
“去了。”刘庆安看着Dona,笑。
“鳗鱼饭好吃吗?”
“おいしい,おいしい!”刘庆安答。
“呀,刘部去了一趟日本,回来就变小日本啦!”Dona喊。
市场部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直到下班的时候,见办公室的人都走了,刘庆安才叫住了明显就是故意慢一步的Dona,“Dona!”
“刘部!”Dona笑嘻嘻地回过头来。
刘庆安把从日本带回来的那三件东西拿出来,走到Dona座位上递给了她:“你要我带的东西。”
“多少钱啊,我还给你。”
“不用了,快去食堂吧!”刘庆安说着,先Dona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Dona看着礼品袋里装得服服帖帖的三样东西,再想想刘庆安的表情,暗自咬了咬牙,“榆木脑袋!”
刘庆安出了公司,正开车回天舟,手机传来了收到彩信的声音,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Dona发过来的相片。
“刘部,这是你从日本给我带回来的东西,谢啦!”
相片是三样东西整齐地放在一排后拍下来的。
刘庆安一看就明白了Dona的意思,是怕他不知道,故意拍下来给他看的,情绪一下变得有点激动,他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驶动了车子。
在回到家后,拿起手机,看着Dona发过来的相片好一会儿,才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青牛吗?”
“哎,安仔啊,你从日本回来啦?”
“回来了,买了点东西给你跟Apple,我给你送过去?”
“啊?我现在不在义乌,在外头跑货,要不迟点我过去你那边拿?”青牛哈哈笑着说,“我也好久没过去探望你了。”
“行。”
12
青牛放下了手机,看着店铺里坐着的一个年轻小伙。
看着二十岁上下,瘦巴巴的,尖嘴猴腮,活脱脱一只猴子。
“猴子,你倒是说说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青牛不耐烦地问。
“没啥事!”猴子摇头,双腿放在椅子上,抱着。
“是偷钱被人发现了?还是打架把人给打严重了?”
猴子摇头,“都不是,就是,家里人太烦了,我不想听他们唠叨,出来让耳朵清静清静。”
“我说,你想要清静就找我这里来了?”
“哎,听说你混得很好,就来找你了。”猴子嬉皮笑脸的。
“你找我就找我,可警告你,别把我的事告诉别人,尤其是陈天元。”
“行啊,牛哥,我别的本事没有,就只有一样优点,嘴巴特别牢靠,啥东西进了我这里,那就等同于进坟墓一样,出不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猴子搔了搔脖子说,“都几年的交情了,牛哥你还信不过我?”
青牛看着猴子,摇摇头,“那,你干活吗?”
“啥活?”
“就这活啊,我眼下缺人手,你干就跟着我。”
“行啊!”猴子笑着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