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花酣(范文若)
《夢花酣》傳奇,沈自晉《南詞新譜·古今入譜詞曲傳劇總目》著錄,現存崇禎間博山堂原刻本(《古本戲曲叢刊二集》據以影印)。
夢花酣序
范文若
元人有《薩眞人夜斷碧桃花》雜劇[1],童時演爲南戲,卽名《碧桃花》[2],流傳甚盛已。復更爲此事微類《牡丹亭》,而幽奇冷豔,轉摺姿變,自謂過之。且臨川多宜黃土音,腔板絕不分辨,襯字襯句,湊插乖舛,未免拗折人嗓子,茲又稍便歌者。記成,不脛而走天下。
獨恨幼年走入纖綺路頭,今老矣,始悟詞自詞、曲自曲,重金疊粉,終是詞人手腳。雖然,亦不可爲非情之至也。昔人謂:“唱柳郎中‘楊柳岸曉風殘月’,須得十三四夭韶女子。”世有紅紅者乎?余且敲檀板,與簫而和之矣。
吳儂荀鴨撰。
夢花酣題詞
鄭元勳[3]
《夢花酣》與《牡丹亭》情景略同,而詭異過之。余嘗恨柳夢梅氣酸性木,大非麗娘敵手,又不能消受春香侍兒,不合判入花叢繡薄。如蕭斗南者,從無名無象中,結就幻緣,布下情種。安如是,危如是,生如是,死如是,受欺受謗如是。能使無端而生者死、死者生,又無端而彼代此死、此代彼生。“榆柳”一詩,千吟百誦。蛋和尚提放傀儡,碧桃花喬作轉輪。所謂“思之思之,鬼神通之”,未有如斯之如意者也。
文人之情,如釋氏法、羽流術,苦行旣成,自能驅使人鬼,此道力,非魔力也。情不至者,不入於道;道不至者,不解於情。當其獨解於情,覺世人貪嗔歡羨,俱無意味,惟此耿耿有物,常舒卷於先後天地之間。嗚呼!湯比部之傳《牡丹亭》,范駕部之傳《夢花酣》,皆以不合時宜,而見情耶、道耶!所謂“寓言十九”者,非耶?若其詞之錯繡迷香,有耳目者自相奔悅,奚用余言。
(以上均《古本戲曲叢刊二集》影印明崇禎間博山堂原刻本《夢花酣》卷首)
[1] 《薩眞人夜斷碧桃花》雜劇:簡名《碧桃花》,元闕名撰,《寶文堂書目》、《也是園書目》等著錄,現存明萬曆間刻息機子編《元人雜劇選》本、明萬曆間刻臧懋循編《元曲選》本。
[2] 《碧桃花》:《祁氏讀書樓目錄》中“樂府傳奇”欄著錄《碧桃記》,作無名氏撰,或卽此本,已佚。
[3] 鄭元勳(一六〇三—一六四五),字超宗,號惠東,別署二十四橋間人,江都(今屬江蘇揚州)人。天啓四年甲子(一六二四)舉人,崇禎十六年癸未(一六四三)進士,官至吏部清吏司主事。福王時,髙傑攻揚州,爲亂兵所殺。編選《媚幽閣文娛》,著有《影園集》等。傳見鄒漪《啓禎野乘》一集卷一三《鄭職方傳》、杭世駿《道古堂文集》卷八《傳》等。
[4] 崇禎壬申:崇禎五年(一六三二)。
[5] 題署之後有印章二枚:陰文方章“鄭元勳印”,陽文方章“超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