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为财死
大块头吓得面如死灰,矮个子手足无措,直到瘦高个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口中连连呼救求药,两人才反应过来。大块头急急忙忙从身上掏出一个石青色的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的解毒药丸,一股脑儿给瘦高个吃了下去,可惜那药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须臾,那尸毒通过血液渗透至瘦高个的心房,他的口鼻中开始冒出碧绿色的毒气,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大块头与矮个子眼见瘦高个在自己面前身中尸毒而死,吓得六神无主。因为,他们也碰过那些陪葬的冥器,只是尚未用手触摸过自己的口鼻、眼睛。
为了求生,大块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说道:“看来,你与我虽碰过尸骨和冥器,但并未用手碰过口鼻、眼睛,很好!要么没中毒,要么就是毒发缓慢。”语罢,他直接将石青色的小瓷瓶对准自己的口,仰起头来倒入几粒解毒丸,吃了下去,又将那小药瓶扔给了矮个子。矮个子见状,也照葫芦画瓢,一口气将小药瓶中剩余的所有解毒丸全倒入自己口中,很不容易才将其干咽了下去。
随后,大块头吩咐道:“一起找找有没有打开墓室大门的机关!当初,建造陵墓时,那些工匠总归是要出去的,若没有机关,他们如何出得去?这墓室内又没有那些工匠的尸骸,想必定然是出去了的!”
“嗯!”矮个子重重点了点头,两人于是分头查找起来。
矮个子转身奔至墓室大门处细细察看,却见门后刻着这样一段话:
富贵之门。
蜀人张陶庵,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dù)诗魔,乐享生活,不受羁绊。
然则,劳碌半生,皆自精致为己,无以利他利国,至雪崩天塌,方蓦然惊觉,俱成梦幻。年至五十,半百之衰,目睹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破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zhì),缺砚一方而已。布衣疏莨(liáng),常至断炊。
回首二十年前,浮生若梦,恍如隔世。
此地墓道一千步者,便是十年;五千步者,止五十载尔。盛世之春,盛年之际,日久承平,必视隐隐危端而不见,待一切戛然而止,情势陡转直下,则已回天乏力,徒呼奈何。
墓中金银财帛可得食乎?不可。
人为财死可死得其所乎?不可。
人创造了钱财,便是钱财的主人?不,在你之前,在你之后,钱财都不属于你,你只能在有生之年使用它一段时日。但它却能令你心魔大盛。为了它,你可以低声下气,忍辱负重,甚至献上你的肉体与灵魂。
本末倒置中,它成了主人,而你却成了奴仆……
要突破这个牢笼其实也很简单,那便是要学会——放弃与割舍。
“这门上婆婆妈妈刻了这么多字,都是啥意思?完全看不懂啊!”矮个子咕哝道。
“看不懂就别看了,找机关要紧!”大块头高声说道。
矮个子闻罢“哦”了一声,将墓门背后全部打量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又到别处开始搜寻起来。没过多久,大块头找着找着也到了墓门后,他凝睇半晌,似有所思,若有所悟,一回头却发现那矮个子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他连忙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去其他地方找寻一番。
可两人查找了半天,仍旧一无所获。
那大块头火了,怒道:“既然找不到机关,那就索性把门给打碎,老子把它打碎,打碎了总能出去了吧?!”
言毕,他行至墓门背后,摆开架势,气沉丹田,凝神聚力,将周身喷涌而出的灵力压在双手中间,形成了一个闪电风暴球,猛地怒喝一声,朝那墓门推了出去。
“嘭”!
那闪电风暴球撞在墓门背后,瞬间爆炸了。两人受了强大气劲的冲击,被弹得直直横飞,摔到墓墙上,跌落在地,闷哼一声后狂吐鲜血。
这时,两人才发现那墓门在关闭之后,不知何时多出来一道结界,要开墓门,必须先打破那道结界。
大块头下意识地伸手擦了一下嘴角的鲜血,从地上爬了起来,说道:“上当了!这墓门关上后还有一道结界!”言毕,他转头向矮个子说道:“快起来!和你我二人之力,打破结界,打破墓门,然后这里的金银玉器,你和我一人一半!不说富甲天下,富甲一方是绰绰有余了!哈哈哈!”
矮个子痛苦地呻吟着,望了他一眼,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有动。
他不是不想跑起来,而是已经动不了了。
方才大块头那一击,势大力沉,造成的反弹冲击力量十足,矮个子猝不及防,被弹飞后,整个人撞到了墙上,那墙上有突出的铁制灯架,火盆“咣啷”一声被打翻在地后,他的背部被两根铁支架生生刺入,伤及肺腑;从墙上跌落下来时,前胸不偏不倚,又正好顶在一个青铜器的尖锐部位,受了重伤,捂住胸口的地方,鲜血正汩汩而出,他已经爬不起来了。
“你……你受伤了?!”大块头猛然一惊,急忙奔至矮个头面前,俯身察看了眼,说道,“哎呀,受这么重的伤啊……”他喃喃说罢,忽然两眼一蹬,义正辞严地骂道:“谁干的?”
这墓室内还有别人吗?不是你干的,难道还是棺材里死了不知道多少年、都已经风干了的女尸干的?
矮个子听罢,心里直想骂娘,可是他也骂不出来了。他张开嘴,正欲说些什么,忽然喉头一甜,从喉咙中涌出一股鲜血来,他要说的话就变成“咕哝咕哝”的声响了,——没人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
大块头自然也听不懂。
“受了这么重的伤,看来是命不久矣,唉!”大块头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宽慰”道,“你好好去吧!剩下的这些宝贝,只能我一个人笑纳了。”说着,他轻轻拍了拍矮个子的肩膀,说道:“放心,除了你们,眼前这些琳琅满目的珠宝玉器、奇珍异宝,我一个都不会落下的。”
“你……你出不去,出……不……去……”矮个子睁大了眼睛,费尽周身的力气咕哝着说道,嘴角的鲜血却不停地渗出。
“蠢货,你真以为墓门背后所刻的文字你看不懂,我也不解其义?”大块头直起身来,嘴角微微勾起,冷冷一笑,“说你们年轻,还真就是嫩啊!方才那一击,是我故意的。其实,那上面的意思,就是暗示有出路啊,呵呵。至于什么出路嘛,我已经了然于胸,悟出来了。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嘿嘿嘿嘿……”
大块头阴诡地笑着,转过身来,想看看矮个子知道真相后是如何一副震惊的表情。
可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刚转过身来,胸口上就被刺入了一把匕首,正中左胸要害。他的笑容顿时在脸上凝结、僵固了。大块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匕首,再看看嘴角挂着鲜血、神情痛苦不堪的矮个子,面色诧异、愕然、惊恐、惶然,始终不敢相信他还有能力爬起来狠狠扎自己一刀。
在他的眼里,矮个子早已是将死之人,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而已。但怎么还能爬起来呢?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大意,他才彻底放松了警惕,中了这致命的一刀。
矮个子用尽全身力气刺出这一刀后,眼神中愤怒、怨恨、憎恶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他舒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坦然,整个人失去了支柱,向后一仰,倒了下去。
直到此时,那大块头还不认命,他步履踉跄,跌坐到了地上,爬到墙边,倚墙而坐。他仍然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
忍着剧烈的疼痛,他从身上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金疮药,拼命往自己胸口上撒去。他想借此止血,可是收效甚微。
“我能出去的,我能出去的,我已经想到了出去的办法,就是门上所暗示的那样……我、我可以的……”
他口中一边不停地重复着,生怕自己就此睡去,一边手口并用,用力撕开胸前的衣服,以便重新将药敷在伤口。
“不怕不怕,马上就不怕了,我、我还有凝血膏,金、金疮药不行,凝血膏肯定行的……”大块头念叨着,开始周身寻找自己随身携带的凝血膏。然而,令人绝望的是,他却没有找到。
因为,早在入墓道前、被忠尧击飞后,那凝血膏随着摔落的身体,就已经遗落在了千冢坟场的草丛中……
而墓室内的灯正变得愈来愈暗,空气中的氧气渐渐被燃烧殆尽,大块头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
“空气怎么越来越稀薄,呼吸、呼吸好困难……”大块头拼命地大口呼吸着,却总感到呼吸不足,尽管胸腹已经吸入了大量的空气。
终于,墓室内最后一盏灯熄灭了。大块头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脸上的神情扭曲而惊恐,他死于窒息,死于尸毒,更死于那致命的一刀。
从此,他与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堆只可观瞻、别无用处的金银珠宝留在了暗无天日的墓室之中,永世不离,相伴到永远,也算遂了其生前的“夙愿”,——生前不能富甲一方,死后亦当为鬼中豪户。
……
且说忠尧一行入了“厄运之门”后,穿过一条条长长的、逼仄(zè)的昏暗甬道,来到一处圆顶的墓室。
墓室的门口左右各列两名如真人般大小的陶俑仕女,姿态、发髻各异。
左边第一个陶俑是“彩绘釉陶女立俑”,那陶女俑头梳着双螺髻,阔眉细目,神情端重,静立而侍,上着白色袒胸窄袖襦,外套半臂,系红白相间条纹长裙,袖口及裙口饰花,足登如意履,披绿色帔帛,帔帛一端绕手下垂,双手筒于腹部。
而第二个陶俑则是“击鼓女乐俑”,俑头梳双环望仙髻,脸庞圆润,神态端庄,内穿低领窄袖襦,外套半臂,系条纹长裙,跪坐于台上,双腿上置一细腰鼓,两手分贴于鼓面,似拍击伴奏。
反观右侧,第一个陶俑是“彩绘釉陶女拱手立俑”,俑头梳高髻,阔目细眉,直鼻红唇,面部表情生动逼真,栩栩如生,身穿紧身窄袖襦,系红白相间条纹裙,裙裾曳地,披蓝色帔(pèi)帛,神情庄重,体态窈窕,美艳动人,仪态万千。
第二个陶俑梳着泡型髻的篮彩女站俑,秀发从头后分两绺绕耳束之于头顶,柳眉细眼,小嘴红唇,容貌俊美圆润,体态丰腴,神情优雅,身穿蓝底半高领阔袖长袍亭亭而立,袍上有棕黄色花团,花团自然晕开,无丝毫留痕,衣褶清晰,自然流畅。
不过,忠尧一行只是在门口驻足停留,粗略查探了一下,并未有任何发现,随后便入了墓室。
说是墓室,可奇怪的是室内并没有任何棺椁,也没有陪葬物什。
昆羽宗众人分头打量了一下这个墓室,墓壁上八个方位各有一个火盆,里面熊熊燃烧着大火,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然而,令人疑惑的却是,这墓室除了来时的路,就没有其他出口了,似乎甬道的尽头到此为止。
“没有路了?”高雅郭眉头一拧。
黎诗环顾四周,微微蹙额,说道:“这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也没有出口,这下可如何是好?”
子翃俏皮地说道:“这墙上是没出口,说不定那出口在头顶呢?”说着,抬头望了一眼墓室的穹顶。不过,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你们这么说,那依我之见,这出口还在脚下呢!”欧也撇撇嘴道,也低头向左右张望。
“这里一定有什么机关,墓墙很平整,暂时没有发现哪里有凸起、凹陷,或是开合的地方,除了一些墙画什么也没有。”高雅郭皱着眉头,扫视左右,她的目光落在了八个火盆上,若有所思道,“该不会这机关就是八个灯架吧?”
“有可能!”子翃、欧也齐声道。两人话音甫落,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分头去察看那八个方位上的灯架。可是探查了半晌,摸也摸过了,左右摇也摇过了,甚至还往里或推或按,那一点反应都没有。显然,这八个灯架并非机关所在。
众人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