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快乐的小姑娘
林月和幽冥离开京城后不久，广白却回来了。这次他是独自一人。他还是白衣锦服，玉冠束发，还是那个俊美的少年郎。
广白先去了陈府，他没有看到幽冥和林月。陈冲告诉他，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广白问他们去哪了。陈冲说他也不知道，他还生气的说幽冥和林月不讲义气，怎么能忽然离开，就算有急事也该当面告别。
陈冲有一肚子的气，但他见广白那样失落便没有再抱怨，而是问起广白过得怎么样。他们没有说多久的话，因为陈冲需得去军营一趟。
广白看着陈冲离去的背影，心里变得惆怅起来，这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他回来，认识他的所有人都会高兴，他们还能和从前一样，把酒言欢，谈天说地。他没有想到短短几个月竟然物是人非。
广白出了陈府便去了皇宫，那四方城内有一个常出现在他梦中的人。他想，那个人或许会因为他的回来而感到高兴。
赵云然正独自在寝殿内逗一只漂亮的小狗玩。那小狗是她的太子哥哥赵珣见她郁郁寡欢寻了来逗她开心的。小狗长着毛茸茸的白毛，只有眉心有一点黄，赵云然便给它取名为“点点”。
赵云然以前很爱热闹的，她喜欢和宫女们说笑，可自从认识了广白后她便常常一个人独处，总是把宫女们打发的远远的。因为她不知道广白什么时候会出现，她怕别人看见他。
广白走了后，她也仍旧像以前一样独处，似乎是在等着他回来。只是心情却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欣喜的，而现在却是忧伤的，因为她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她的神仙公子。
时间一长，赵云然又觉得这样的等待是毫无意义的。她作为一个公主的自尊不允许她这样卑微，她决定忘了广白，所以把广白送她的白玉蝴蝶收了起来。但她独处的习惯却保留了下来，她的心里其实还仍有一丝期待，期待着能再见广白一面。
广白的忽然出现惊得坐在榻上的赵云然站了起来，甚至弄疼了她怀里的点点。点点可怜的哼叫了几声，赵云然才回过神来，安抚的摸了摸它。
广白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赵云然怀里的点点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养狗了？”
在看见广白的那一刻，赵云然是多么的欢喜啊，嘴角不由自主的在上扬。可她在听见广白说话的时候，过去几个月的委屈怨愤都涌了上来，她沉下了脸，摆着公主的架子说：“本公主的事与你何干？”
广白愣了愣，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明白见到他原本笑了起来的赵云然为何突然又变得这样疏离高傲。他抱歉的笑了笑，看着赵云然说：“对不起，是我让你生气了。”
广白的脸那样俊美，深邃的眼睛那样诚挚，赵云然的心一下就软了，那些委屈、怨愤慢慢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欣喜。她脸色柔和了一些，强忍着不让笑意爬上她的眼角眉梢。她低头抚摸着点点淡淡的说：“来去都是你的自由，我哪里有资格生你的气？”
“你有资格生我的气”，广白向赵云然靠近了一步，笑了笑又说：“都是我不好。”
广白的声音温柔动听，赵云然哪里还装得下去，她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眼中流露着喜悦之情，她看着广白笑说：“确实是你不好。”
广白望着赵云然娇俏的脸也笑了起来，他知道她原谅他了。他心里的失落忧伤全被久别重逢的喜悦所掩埋。
殿内的少年少女高兴得好像是春天的花开了一样，而殿外却是刚入冬的寒冷和萧瑟，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你还没回答我，你什么时候养的狗？”广白再次问道。
“你离开后不久太子哥哥就把它送给我了。”赵云然又有些伤心的说：“林姐姐她们也走了。”
“我知道”，广白点了点头。
赵云然想起广白之前就是为了找林月他们才来的京城，她突然有些不安，试探的问道：“你不去找她们吗？”
广白摇了摇头说：“不去，我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赵云然放下心来，嘴角爬上了笑意。
“晚上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吧，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一定闷坏了。我们去河坊街看看热闹，去西街看杂耍，去梨园春听戏，去孙婶家吃面。我有的时候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吃孙婶家的面。”广白高兴得像是一个孩子似的。
赵云然也笑得眉眼弯弯，她想起以前广白总是在夜里偷偷的带着她去皇城外游玩。那些夜晚，她见了她没见过的人生百态，吃了她没吃过的美食，听了她没听过的戏文。
那是她十六年来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那些时候她不是公主，不用遵守那些严苛的规矩，她可以放肆的笑，没有顾虑的玩闹。她只是一个快乐的小姑娘。
赵云然眉眼含笑，她说：“好啊，我把点点也带去，让它也出去散散心。”
广白看着赵云然怀里毛茸茸的小狗笑说：“连狗都有名字啊！”
“我的狗当然得有名字了”，赵云然傲娇的笑了起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京城的万家灯火又一次点燃，照亮这座城市的繁华与热闹。
今夜风清月明，天上的繁星点点。
赵云然一身淡紫色绣花襦裙，戴着白色帷帽，身姿婀娜的走在喧闹的夜市里。那路过的人总会忍不住看她一眼，猜想着她的容貌必定也是美丽动人的。而她身边眉目如画的广白，则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眼神中无不流露羡艳之色。
广白问赵云然道：“你不是说要带点点出来吗？”
赵云然双手交握在一起，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本来是想带的，可她更想和广白独处，把点点带出来免不了会有诸多麻烦。她抿了抿唇，心虚的说：“它已经睡了。”
广白低头笑了笑，他猜到了赵云然的少女心思却没有点破，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那确实不该带它出来了。”
赵云然看着前面的巷口岔开话题说：“我都饿了，我们去孙婶那吧，为了吃她家的面我晚膳都没怎么吃呢。”
广白点了点头说：“好啊。”
赵云然笑着往旁边的巷子走去，她记得去孙婶家的路，从这巷子走到头拐个弯就到了。广白走在她的身边，两人挨得很近，赵云然白色的帷帽轻拂着广白的肩膀。
广白和赵云然在孙婶家吃得心满意足后，他们慢悠悠的走在挂满灯笼的街道上。他们的影子长长的映在冰冷的地上，跟随着他们慢慢的移动。
赵云然抬头看去，远远的看见了广寒楼模糊的楼顶。她突然心血来潮，指着那里说：“我想去那广寒楼，林姐姐说在那上面看京城的夜景是最美的。”
广白抬头看去，夜空之下，广寒楼模糊不清，但却能想象得出它的高耸。他见四周无人，便伸手揽住了赵云然的腰，带着她如轻风一般的出现在了广寒楼上。
赵云然察觉到广白搂住了她的腰，但她还没来得及害羞就被眼前的万家灯火所吸引了目光。她激动的取下帷帽，那壮观的景象清晰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笑着叹道：“真美啊，果真如林姐姐所说的那样，万家灯火，尽在眼前！”
广白曾和幽冥、陈冲在这里喝过酒所以他并没有觉得惊叹，那万家灯火吸引不了他的目光，他深深的看着赵云然的笑颜。
赵云然转头看向广白笑说：“我在京城生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你以后想来多少次都可以”，广白害羞的转头看向远处。黑暗里的山峦像蛰伏的猛兽一般，那万家灯火好像随时都会被它扑灭。
赵云然为了好看穿的有些单薄，激动过后她觉得有些冷了，生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慨。她看着那些闪耀着的灯火伤感起来，她轻声说：“你知道吗？林姐姐在信里劝我把你忘了，说我和你有缘无份。”
广白皱起眉来疑惑的想，林月之前不是还劝我喜欢她吗？怎么又劝她把我忘了？
这些疑惑没有困扰住广白，很快他看着赵云然的侧脸问道：“那你想把我忘了吗？”
赵云然看着远处深沉的夜色，小声说：“想啊。”
“那你忘了吗？”广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赵云然没有立刻回答他，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我就算白天忘了，可晚上做梦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你。”她的声音在这黑夜里听起来是那样的忧伤。
广白一直看着她，他不喜欢她脸上忧伤落寞的神情，他希望她是明媚的、娇俏的，他一想到她是因为自己才会伤心不免自责起来。
赵云然苦涩的笑了笑，又说：“你是天上的神仙，我只是一介凡人。你和幽冥会活很久很久，我和林姐姐却只有短短的几十年，我们会老会死。”
幽冥有些激动，他想说：“我不会让你死的。”但他一想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能力，于是改口道：“你老了，我也会陪着你。你死了会投胎转世，我就去找你，然后看着你长大。你肯定比孙婶家的孩子可爱。”
赵云然被逗笑了，她开玩笑说：“那你要是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我就一直找，一直找”，广白的目光是那样的坚定，神情是那样的诚恳。
赵云然相信广白说的话，相信他能够找得到自己，她欣喜的笑了起来。广白见赵云然笑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没了帷帽的遮挡，他看见赵云然脖子上什么都没戴。他问道：“那白玉蝴蝶呢？”
赵云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想了想说：“它太冰了，我就把它收起来了。”
广白有些失落的问：“那你什么时候再把它带回去？”
赵云然想逗逗他，故意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春天来了，天气暖和的时候吧。”
“那不是还要等很久？”广白的眉毛皱了起来。赵云然把脸转过去在那里偷笑。
广白又想起那条毛茸茸的狗来，觉得赵云然把它抱在怀里时是那样高兴，那样温柔，他心里突然就有些不舒服。他问道：“你以后会一直抱那条狗吗？”
赵云然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说：“会啊。”
“为什么？”
“因为它漂亮，讨人喜欢呀。”
“漂亮”，广白重复道。他又想着点点的模样，心里觉得确实是漂亮。但他心里又不服气起来，他想起在山洞里林月说自己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生物。他很笃定的觉得自己的龙身肯定比那条小狗漂亮。他这样想着便笑对赵云然道：“我比它更漂亮。”说着，腾空而起化作一条白龙。
赵云然瞪大眼睛看着月光下美丽的白龙，惊讶得手里的帷帽掉在了地上都还不知道。
广白又很快飞了回来化作人形，急切问道：“怎么样，我更漂亮吧？”
赵云然回过神来，笑说：“是，你更漂亮。”她又打量着广白说：“原来你是一条龙。我以前只见过假龙，觉得它们并不好看。今天见了你才知道，真正的龙原来这样漂亮。”
广白对赵云然的表现很满意，骄傲的点了点头笑了起来。
少年少女的情思就算没有宣之于口，他们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知道自己是在对方的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