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金榜楼案发
夜，神都，京兆府衙门。
自古以来，官场之上，都流传着一句俗语：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做官的如果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在一个城里办公，那这官坐起来，会相当难受。
而京兆府尹呢？
就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再加上这京城之中，比京兆尹品级高的高官权贵不知有几凡。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京兆府尹在天下官员之中算是最难当的了。
这不，今儿又碰着事儿了。
堂下的这桩案子，如果不纠其他的话，这就是一件酒后滋事、后伤人致死的简单的案子。
但是……重点来了，这滋事双方都不是一般人。
他们全都是太学的学子！
而这年头能进得了太学的，那有普通人吗？
各顶各的都是出自世家大族，或是权贵将门，哪一个是好惹的？
这现在还出了命案了。
让京兆府尹已如何不头痛，又如何不为难。
“死的那位身份问清了吗？”
听完一旁师爷的耳语报告，京兆府尹单手按压了太阳穴半响，终于开口，问出了他认为最重要的问题。
而一旁的师爷显然也在这上面做了功课，因而第一时间便回道：“回大人，已经问清了，死的人是太学学子候方，其父为千牛卫长史，候成。”
“只是千牛卫长史，还好，还好。”
京兆府尹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说千牛卫作为朝廷十二卫之中负责驻守皇城的禁卫，地位要远非寻常军队所能比拟的。但千牛位长史的品级，只有从六品。这个品级的官，他这个堂堂正四品的京兆府尹还是镇得住的。
最起码对方要是到时候闹将起来，他这边不会有所顾忌和压力。
至于说那个侯长史后面有没有人？
难不成他这京兆府尹背后就没人了？
“你说这些太学学子也是啊，本身平时就不对付，这还跑到一个地方扎堆喝酒。这不是……先去让人通知一下他们家里的人吧，看看，他们愿不愿意私了。若不愿……”
接下来的话，京兆府尹没有明说，不过那意思很明显，毕竟处理权贵子弟案子，很多时候考虑的不是公正与否，而是他们背后的人。
“是，大人。”
师爷其实在接到案子的第一时间，便派人去通知这些人的家人了。毕竟在这类案子的处理上，京兆府可是相当有经验的。
不提接下来，各个被通知到的滋事双方亲属，闻讯之后会有如何反应。
与此同时，另一边，在滋事双方、也就是一众太学学子被京兆府的衙役，自那金榜楼带走之后。一人影第一时间便自酒楼后门离开，没入夜色之中。
“老爷，事成了。”
之前极乐楼事件中的老仆，也就是负责为许亨处理一些见不得光事情的那位仲老。在收到了金榜楼那边来的消息之后，也不敢有丝毫怠，第一时间便前来许府，将相关的消息告之给许亨。
“很好，盯紧了京兆府！”
作为接下来一连串谋划的基础，许亨对此事自然是无比的重视。现听闻一切顺利之后，哪怕是以许亨的城府，嘴角也不禁微微翘起，不过很快便收敛，继而道：“所有消息，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是！”
目送仲老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许亨看了看天色之后又再次开口，吩咐道：“来人，备车。”
虽不知自家老爷为何这么晚了，还要外出，但不妨碍下面的人依照吩咐行事。
因而很快，一辆马车便已备好。伴随着身穿黑色斗篷的许亨上了的车，马车便向着许亨所指定好的方向而行。
人生之痛，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京兆府衙门之中，望着那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就这么变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昔日刀斧加身也未曾改色的千牛卫长史候成，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悲痛，一时间不由泣不成声。
对此，一众旁观者也不由戚戚然。有心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当然，同情归同情，不忍归不忍。案子既然京兆府这边接手了，那就要有始有终。
依照之前所说的，京兆府尹先是询问了一下双方之间是否要私了。
对此，最重要的自然就是侯成这位苦主的意见。
毕竟没了他儿子的事，其他人之间充其不过也就是个酒后滋事而已。而这种小罪名，就算是落到平民百姓身上也不过就是一顿板子的事，更不用说他们这权贵豪门了。
而候成自然是不愿意私了。
他更想让害他儿子身死的人以命抵命。
然而，一众滋事者的亲属之中，不少品级官职都高于他的。甚至还有一位更是他的直属上官，位列正四品的千牛卫中郎将！
因而哪怕是他心中有千般不愤，不得不考虑再三。
而这一切自然也被那双方滋事者的亲属看在眼里，为了不让自家的后辈的前程受到影响。毕竟这事情一旦要是闹大，被太学那边知道了，考虑到影响，那肯定是不会留下他们继续在太学就读。
可要是能私了，把受害者亲属的嘴给堵上，把这件事情给遮掩过去呢。
就算是太学那边知道了具体，但只要没有苦主，没凭没据的，太学的人自然也不会平白恶了他们这些长辈，去开除他们后辈。
因而一众滋事双方的长辈纷纷开始或明里或暗里威胁、利诱，对候成施压。
在这种压力下，候成哪怕是心中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没办法，被他寄予厚望的大儿子确实是死了，但是他还有二儿子，还有一个小女儿还活着呢。总不能为了一个死人，把活着的人也全部都折进去吧。
于是就这样，伴随着双方达成了共识，最终发生在金榜楼案子，也算是终于可以告以完结了。
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至于暗地里……
“侯长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怜令公子明明有大好的前程，却这么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而那些害他身死的人，却依仗他们父辈的权势，没有受到丝毫惩罚，你……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