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的老师波利尼西亚
自此以后,我几乎每天都要来看我这位新朋友,我总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待在医生的家里。因此有一天晚上,我妈妈开玩笑地问我,为什么不把床也搬到那里去,干脆住在医生家里算了。
不久以后,我想,我对医生应该是很有用的,我替他喂他的宠物,给他的动物园做新房子和篱笆,照料来看病的动物,做那里的各种零碎活儿。我很喜欢这些工作,我完全可以这样认为,如果我不常常去,医生会想我的。
这些日子,我到哪里,波利尼西亚就跟到哪里,它教我鸟的语言,告诉我怎样理解动物的肢体语言。起先我以为我怎么也学不会——似乎太难了,可是老鹦鹉对我惊人地耐心——不过我能看出来,它有时是拼命压制着自己的火气。
很快我开始能听懂一两句鸟儿们奇怪的吱吱喳喳的说话声了,也明白狗儿们滑稽的说笑了,我上床后习惯于练习谛听护墙板后面老鼠们的谈话。
日子过得非常快,一天天变成一个个礼拜,一个个礼拜变成一个个月,很快,医生花园里的玫瑰花落下花瓣,黄叶落在宽阔的绿草地上,因为夏天差不多过去了。
有一天,我和波利尼西亚在图书室里说话,波利尼西亚给我看约翰·杜利特自己写的讲动物的书。
“天啊!”我说,“医生有这么多的书啊——满满一房间!哎呀!我希望我能阅读它们,这一定非常有趣。你会读吗,波利尼西亚?”
“只会一点点,”它说,“翻书小心点儿——别扯破了。不,我实在没有时间读书,那字母是K,这字母是B。”
“这幅画下面的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让我看看,”它开始把那个字拼读出来,“狒——狒……那是一种猴子,只要认识字母,读书也不像想象的那么难。”
“波利尼西亚,”我说,“我想问你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啊,我的孩子?”它抚平左翅膀的羽毛后说。波利尼西亚常常用带有又优越又屈尊的态度对我说话,不过我不在乎它怎么说话,它到底已近两百岁了,可我十岁还不到呢。
“听我说,”我说,“我妈妈认为我常来这里吃饭是不对的。我想问你,如果我为医生做更多的工作——为什么我不能干脆住在这里呢?你看,我不要像正规园丁或者工人那样拿工钱,我干活只要有张床睡觉,有两顿饭吃就行。你以为怎么样呢?”
“你是说你要做医生的正式助手,对吗?”
“对。我想你是这样表述的,”我回答说,“你知道,是你自己说过,你认为我对他会很有用处。”
“这个……”它想了一会儿,“我的确这样认为,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不过这是你长大以后要做的事吗,当一个博物学家?”
“是的,”我说,“我已经拿定主意了,我愿意当一个博物学家胜过做世界上任何别的工作。”
“嗯,让我们去跟医生谈谈这件事。”波利尼西亚说,“他在隔壁房间——在书房里,我们要轻轻地开门——他可能在工作,不让人打扰。”
我轻轻地推开一点儿门缝儿看。我最先看见的是只叫拾獚的黑色大狗,它蹲在炉前的地毯当中,正竖着耳朵听医生给它读一封信。
“医生在干什么?”我悄悄地问波利尼西亚。
“哦,那只狗收到它女主人的信,它把信拿来请医生读给它听,就这么回事。这只狗是小女孩明尼·杜利的,她很滑稽,住在镇的另一头。她梳着长辫子,她和她的兄弟到海滨过暑假去了,孩子们走后这只老拾獚很伤心。于是他们写信给它,当然是用英文写的。因此这条老狗看不懂,就拿到这里来,请医生替它翻译成狗的话。我想明尼的信上一定是说她要回来了——只要看看狗那兴奋的样子就知道。你看看它那副样子。”
真的,当医生读完信时,这条拾獚狗似乎一下子大喜过望,用最高的嗓门汪汪叫着,还拼命摇尾巴,在书房里蹦蹦跳跳。后来它叼着这封信,跑出房间,鼻子呼噜呼噜直响,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它跑着去接车,”波利尼西亚悄悄说,“狗对那些孩子的那份忠心,超出了我的了解范围。你该去看看明尼,她是位自高自大的冒失小妞,眼有些斜视。”